第53章 妖怪篇
臨近傍晚, 一場雨來的毫無征兆。黑壓壓的天空低垂,刮起的狂風卷起枯黃的樹葉和飄揚的傳單、塑料袋,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地打下來, 無情地拍打窗戶和大地,濺起兇猛的水花。
聶濤黑衣黑傘,在雨中快步疾馳而過, 雨水打濕褲管也渾不在意。他推開後院的門,拐到走廊上收傘。雨水順着傘尖滴落, 在走廊上一路蔓延, 消失在盡頭的房間。
屋內無一扇窗戶, 兩面牆是頂天立地的架子, 另一面牆挂着壁畫。架子上擺滿了各類法器工具, 房間中央放着巨大的鼎爐,正冒着缭缭熱氣。
他走到左側, 輕輕取下挂在牆上的壁畫,摩挲着牆壁。看似随意, 實則有規律。很快,牆面蕩漾開如水的波紋, 漸漸浮現出一個正方形的空間。
他攤手進去, 再出來時多了一個正方體的小盒子。
盒子打開,白光傾瀉而出。等光芒散盡, 一顆晶瑩剔透的妖丹浮在半空,将整間房都照得透亮。
“不愧是千年大妖的妖丹。”
聶濤表情出現瞬間的癡迷,他很快收斂情緒, 手中結出陣法催動妖丹。
鼎爐出熱氣漂浮, 咕嚕咕嚕的聲音越來越大。聶濤表情紅潤, 額間的幾縷青絲頃刻間變為黑色, 整個人年輕許多。
白小琉一個踉跄,常小渝眼疾手快扶住她:“怎麽了?”
白小琉全身冰冷,冷得直打哆嗦。常小渝急得沖貍貓妖們大喊:“燒熱水!”
貍貓妖們也被吓了一跳,紛紛迅速的開始行動。
常小渝緊緊抱住白小琉,她的嘴唇和眼角已經結了一層寒霜。
“我……我感受到了妖丹……”白小琉渾身發抖,縮在常小渝懷裏取暖。可這點暖意無法緩解她渾身的冰涼,她難耐地挪動身體,靠在常小渝頸間發出痛苦的□□。
常小渝皺眉,抱起她就往房間裏走。她三下五除二地脫下兩人的衣服,蓋上被子緊緊摟在一起。她低聲默念口訣,溫度不斷上升,白小琉蒼白的臉才慢慢有了血色。
她掌心覆蓋住白小琉的額頭,一些畫面瞬間閃現。她通過白小琉的眼睛看到了一間房,冒着熱氣的鼎爐,還有一雙興奮到癫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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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那雙眼睛鋒利地朝她看來。
“啊!”常小渝感覺自己的眼睛被燙了下,半晌沒法睜眼。
“是聶濤!”白小琉總算緩了過來,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是他!”
林若竹借走她的妖丹是為救姜窈,說好三日之期就歸還,卻突然丢失。妖丹在林若竹那兒,能神不知鬼不覺拿走妖丹的,只有聶濤!
“他怎麽了?”常小渝明知故問,白小琉還沒告訴她妖丹丢失的事,她只能佯裝不知。
白小琉擡眸看她,良久終于下定決心,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我在山間修行千年,期間只下過兩回山。第一次,按照你們人類現在的計算方法,應該是六百年前了。第二次,就是今年。”
“再次下山,一切都和當年不同了。我不知該往哪兒走,人間的靈氣也遠不如當年。我走到路上,被一輛貨車撞了,是林若竹救了我。為了報答她的恩情,我答應借妖丹給她,救姜窈一命,她也答應我三日後歸還。”
“誰知……她竟跟我說妖丹丢了……我本想讓她給我找回來,聶濤就來了,我丢了妖丹打不過他,受了重傷。”
常小渝接過話頭:“後來就是被動物商人當成薩摩耶抓走了?”
白小琉點點頭:“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常小渝疼惜地将她抱進懷裏:“小狐貍,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拿回妖丹!”
白小琉由她抱着,心底忽然有了踏實的感覺。妖丹丢失這件事在她心裏憋了太久,如今和盤托出倒有了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也不是獨自戰鬥,有人會陪着她一起對付聶濤。
那日之後,常小渝将全部的時間都用來練習道術。原主師父留下的書籍全被她翻了個遍,常小渝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很快就将要領牢記于心。
白小琉整日打坐,附近的小妖們偶爾過來蹭飯。遇到受傷的,常小渝便會悉心救助。小妖們為了報答,主動獻出妖氣。
他們功力雖低,但積少成多,白小琉靈臺中又積累了不少妖氣。她的妖力在一天天恢複,只是沒了妖丹,功力只能恢複到曾經的五成左右。
秋去冬來,冬至如期而至。杏黃色的滿月從山頭爬上被托上夜空,整個大地被覆上一層銀紗。朦胧似幻,世界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是時候了。”
常小渝套了件衛衣牛仔褲,帶着鴨舌帽,口罩遮住她一半的臉。白小琉穿着一條黑裙,襯得她肌膚勝雪,黑白兩色交映,比月色還要迷離誘人。
寒風呼嘯,深夜裏只有孤寂的雪花和路燈。大雪能覆蓋一切污垢,把整座城市都點上純白。
“走。”
道士協會的通緝令發下後,起初的确對她倆進行過仔細搜捕。一個秋天過去,半點痕跡都沒找到也就漸漸松懈了。
這種機構常小渝不說熟悉,但也略知他們的行事風格。能敷衍就不會認真,除非上頭下了死命令,否則都跟擠牙膏一樣,擠一下動一下。
從雲震海那件事上就能看出,道士協會的人有多明哲保身。反正都是拿死工資,何必賣命呢。賺再多也是給協會,自己就撈個好聽點的名聲,在如今這個社會已經不實用了。
樹林裏寒風被交錯的密林分割成刀片一樣刺骨的冷風,夾雜着冰渣吹到人身上不太好受。常小渝看向白小琉:“真不冷?”
“不冷,妖和人不同。”妖能跟随季節随時調整身體溫度,他們可沒有穿衣服的習慣。
“可我看着覺得你冷。”常小渝摟住她,擋去一部分寒風。
白小琉在她靠近時心跳就不穩了,咽下反駁的話,乖乖縮在她的臂彎裏。心想人類就是麻煩,自己就多遷就她吧。
一陣窸窣的聲音傳來,兩人同時屏氣凝神。
男人的身影憑空出現在眼前,半顆眼珠轉了轉,饒有興致地打量兩人。
“我想贖回血玉。”常小渝開門見山。
男人眼神黏在白小琉身上,眼底滿是貪婪:“可以,拿她來換。”
男人也不打啞謎,沒了指甲蓋的手虛指着白小琉:“千年靈狐,能賣個好價錢。嘻嘻……嘻嘻嘻……”
白小琉已經按捺不住脾氣了,這男人長相醜陋不說,聲音還如此刺耳難聽,她只想一爪子撕爛他的嘴。
“慎言。”常小渝冷冷道:“開個價。”
“價?”男人不屑地笑起來,聲音如鬼魅般飄忽不定:“我敢開,你敢給嗎?哈哈哈!”
說吧臉色瞬間陰沉下來,死死盯着常小渝:“血玉,必須拿九尾靈狐來換,否則……”
“這麽說是沒有半點餘地了?”常小渝耐心即将告罄,這黑市商人簡直油鹽不進。
男人思考片刻,眼前這個女人,和上次見面氣場完全不同。他在黑市混跡,最不想的就是結仇家。
“血玉……我可以先借給你,但是你要歸還,同時還要獻上一件東西……”
常小渝還以為要迎來一場惡鬥,見男人似乎妥協有些驚訝:“什麽東西?”
“天蓬尺。怎麽樣?能弄來嗎?”
天蓬尺是道士協會的鎮館法器,傳聞是天蓬元帥的法器,用此法器能召神遣将。
“可以。”白小琉一口答應,反正她看道士協會不爽很久,這群道士不知殺了多少妖,拿他們一件法器怎麽看都不過分。
“好!”男人伸出另外一只手,黑乎乎的如同被烈火焚燒過:“既如此,我們便定下契約。若有違背,魂飛魄散!”
常小渝按住白小琉,主動伸出手:“來吧!”
“喬子衿!”
一個慌晃神的功夫,契約已成。男人消失不見,常小渝攤開手掌,一枚血玉端正地躺在掌心。
“血玉你戴上,有了它,雷霆之擊都可以抵擋。”
這枚血玉本是原主師父留下來給她保命用的,是難得一見的法器。若非如此稀有,還無法從黑市商人手裏救下九尾狐。
“你怎麽辦?”
常小渝笑了笑:“我是人類,聶濤要敢殺了我,治他個故意殺人罪!”
“再說了,咱兩這段日子難道是白白訓練的?絕不會像上次那樣狼狽了!”
……
“師父,今日是滿月。”
林若竹恭敬立在一邊,心裏很不安穩,眼皮跳了又跳,總感覺有事會發生。
她看向聶濤,師父好像有哪裏不同了。精氣神好了很多,從背後看,完全看不出是一個年僅五十的中年人。
林若竹有些恍惚。
“若竹。”聶濤的聲音瞬間點醒她,林若竹垂下眼簾,不敢再亂窺視。
“今晚,那狐妖一定會來。好不容易一個滿月,她怎麽會錯失機會?”聶濤想起那日的窺視,電光火石間他可是感應到了狐妖的氣息和一道人類的視線。
想必那九尾狐已經知曉妖丹在自己這裏,既然如此,他也就不必再手下留情。只要狐妖敢來,他絕不會讓她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