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徐弈北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站了許久, 在高層俯瞰這座大城市, 滿眼都是林立的高樓大廈, 沒有藍天大海, 沒有她喜歡的風景。
門外響起了叩門聲, 不一會助理開門走進來。“徐總，會議時間已經過了十分鐘。”
徐弈北沒有回頭，只說：“知道了。”
助理還想說什麽, 但話到嘴邊，還是閉嘴了, 轉身退了出去。
今天召開股東大會，十分重要，那些人仗着自己年紀大資歷老, 意見多的很。平時在徐弈北面前不敢啰嗦，徐弈北遲遲不到，他們正在會議室發火罵人。
在會議室外，就可以聽到裏邊熱鬧的聲響。
徐弈北眸色無波，助理打開會議室的門, 頓時，鴉雀無聲。
徐弈北面無表情地走進來, 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示意主持會議的項目經理開始。
助理将文件分發下去，與會人員都認真浏覽，項目經理打開PPT，分析講解。
跟以往很多次不同, 這次董事們沒有立即否決，而是認真地讨論起來。
而原本對這個準備了一年多的項目很重視的徐弈北，此時似乎在想其它事情。
這是開發A市市場，在A市設立集團第二大分部的龐大項目。
項目組做了一年多的調查研究，做過無數次規劃設計，終于在最近成型。後期有徐弈北親自把關，企劃書做的非常完美。
A市是近幾年發展最迅速的海濱城市，經濟和旅游業日益繁榮，是個前景廣闊的市場。
股東們最後分成兩派，一派支持一派反對。
雙方各抒己見，據理力争，相持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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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弈北任由他們争論，不想講話，手中的無意義地一下一下點在企劃書上。
兩方争了許久，最後讓徐弈北說話。
反對派是保守黨，勸道：“我們在B市發展穩定，一直保持下去，盈利可觀，沒必要撥那麽多資金去占領隔山隔水的南方市場。”
“不是所有市場都适合我們。”
支持派：“現在是徐總發言的時間。”
全場人士的目光都聚焦在徐弈北身上。
他手中拿着那份本可以讓他激動的企劃書，此時面上異常的平靜。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心裏有多郁悶、煩躁。
這個的計劃，他存着極大的私心。
跟姜唯見面幾次，他都能感覺到她在隐瞞着什麽，可是沒想到隐瞞的竟然是……孩子。
當初問她，她沒有正面回答，說只想工作。若是她言明有了家庭，那麽，他會死心。
可現在他不僅不死心，還重新燃起了跟她在一起的欲望。
他想不通的是她為什麽不明說，為什麽要隐瞞，是怕她的朋友丢了到手的角色？
那天在機場，他一時氣憤讓她求自己，她那麽傷心，卻還是求了。
這些日子，他總是想着她，心裏不甘又愧疚，每一樣情緒，都昭示着他對她的放不下。
現在，他的放不下，成了笑話。
期盼着去A市，變成了不想再踏足。
“徐總——”助理小聲提醒徐弈北，大家都在等着他表态。
徐弈北将手中的企劃書放下，眼中掠過一絲冷意。
“既然準備了那麽久，怎麽可以不做。”
工作是工作，他是個理智的人。
既然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那麽他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取消了翌日去A市的行程。
當天晚上，陸一銘又打電話給徐弈北。“姜唯孩子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坐在公寓吧臺前自斟自飲的徐弈北頓住，“不在了？”
“嗯，陳昊去他們居住的小區和小孩的幼兒園查了，都說孩子的爸爸早就不在了。”陸一銘第一時間讓助理去查清楚，得到的信息讓他糾結。孩子的爸爸不在了，那麽，徐弈北還有機會。
徐弈北自嘲地笑了。“或許那個人還留在她的心裏。”
驕傲如他，在知道她的愛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就不會再糾纏。
***
姜唯并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發生了那麽多事情。
她跟往常一樣，吃完晚餐就陪姜敘辰玩一會，然後洗澡，準備睡覺。
到睡覺的時間，姜敘辰就主動爬上自己的小床鋪，乖乖的躺着，身上蓋着可愛的卡通薄被，小腦袋露在外面，大眼睛眨呀眨。“媽媽，我準備好聽故事了。”
姜唯在他床邊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睡前故事書，關了大燈，換上臺燈。
“今天講什麽故事呢？”她一邊翻書一邊溫柔地說。
本來躺得好好的姜敘辰麻利地爬起來，伸手抓住姜唯手中的書籍，放在腿上認真地翻起來。
姜唯被他一系列的動作弄得有些懵，旋即無奈地說：“媽媽在自言自語。”姜敘辰卻以為她為此苦惱，征求他的意見。
天真又認真的小孩子。
姜敘辰很快就翻到他喜歡的地方，指着書中的插圖說：“媽媽，我要聽這個。”
姜唯接過一看，插圖上是一對父子，兒子坐在爸爸的右肩上，兩人都笑得很開心。
這篇故事的主題是父愛。
姜唯心裏有些複雜，看着姜敘辰期待的小臉，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那媽媽就給你講這個。”
姜敘辰開心極了，“等一會，等我躺好了你再說。”
一陣折騰，小家夥重新鑽回被子裏，“媽媽，我準備好了。”被子蓋住他的嘴巴，聲音模糊，但更顯可愛。
姜唯語速輕柔地念完了這則故事，擡頭一看，姜敘辰眼睛依舊睜得很大，哪裏有一點兒睡意。
“媽媽，是不是每個小朋友的爸爸都很厲害？”
故事裏說爸爸和媽媽不一樣，爸爸的力氣很大，可以把小朋友舉起來，還可以放在肩膀上坐着，甚至可以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拿很重的東西，一點都不吃力。
姜敘辰聽的很認真。
姜唯心裏有些難受，孩子是渴望父愛的。
“是的，很厲害。”她回道。
姜敘辰又問：“那我的爸爸是不是也很厲害？”
“嗯，很厲害。”
“以後我長大了，可以去找他嗎？”
姜唯心頭忽的一酸，胸口悶悶的，不知道怎麽回答。
小小的姜敘辰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說：“我不去找他了，我要跟媽媽在一起。”
姜唯難受極了，想滿足孩子的願望，又不敢輕易許諾。
四年的時間，很多東西都變了，不是說回去就回去，不是還記着就一定能夠再在一起。
有了兒子，嘗過了生活的艱辛不易，想的就越多，顧慮也很多。
“媽媽，你再給我講一個故事好不好？我睡不着。”姜敘辰翻了個身，面對着姜唯，兩只小手合十，小臉枕在手上，肉嘟嘟的臉頓時被擠得嘟起，看起來蠢萌蠢萌的。
姜唯的心被他暖化，俯身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好，媽媽講到你睡着為止。”
被親的姜敘辰笑得眼睛彎彎，點頭說：“嗯！”
姜唯講了兩個故事之後，姜敘辰才睡着。
姜唯在床邊坐了半小時才起身離開。
***
生活在繼續，工作也要繼續。
姜唯已經适應了現在的工作，在劇組學到很多東西，跟大家相處的也很愉快。除此之外，因為最近盛芊芊重新回到公衆的視野，尋求合作的人也多了起來。
一切都挺好的，只是陸一銘變得有些奇怪。
之前熱情的他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姜唯的眼神有些奇怪，有話想說，卻又不說。
姜唯不太在意，想着他跟徐弈北的關系，少跟她說話其實才是最好的。
陸一銘這些天憋的有些難受，自從知道姜唯有兒子的事，他就很想問個清楚。可他沒有立場去問。
他每天都打電話給徐弈北，他那個人像是什麽事也沒有，像以前一樣不要命的工作。
以前他不要命，陸一銘覺得正常，現在，他有點擔心。
這天，陸一銘又打電話給徐弈北，這一次，他忍不住了。“徐弈北，你打算一輩子都投身在工作中？沒日沒夜的工作，其它都不需要？”
總有人告訴他徐弈北最近瘋了似的，有時候一晚上不回家，在公司裏加班。
徐弈北：“一起吃個飯吧，餐廳你訂。”
陸一銘：“……你在哪？”
徐弈北：“容海大廈。”
容海大廈是A市CBD商圈的高檔寫字樓。
“你來A市了？”
“嗯。”徐弈北聲音冷靜。
陸一銘激動：“你什麽時候來的？你是來……”他及時打住，算了，他的私事暫時不管。“我還有一場戲，大概要拍一個小時，結束了我再給你打電話。”
“嗯。”
臨挂電話前，陸一銘試探着問：“你要不要來片場探探班？”
徐弈北：“沒空。”
陸一銘在心裏嘆氣，“那就算了，挂了。”
姜唯就在不遠的地方，正在幫盛芊芊整理頭發，兩人有說有笑，很開心的模樣。
一向樂觀的陸一銘突然感慨：愛情這東西，來的時候要緊緊地抓住才行，不然，覆水難收。
一小時之後，陸一銘拍攝結束，他沒有立即打電話給徐弈北，而是走到姜唯的面前。
“姜唯，你跟我來一下，我有些話跟你說。”
姜唯不明所以，看着陸一銘認真嚴肅的表情，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僻靜的角落，陸一銘看着姜唯，說：“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幫忙？”
姜唯心中忐忑，但還是問：“什麽事？”
陸一銘遲疑片刻，說：“請你去跟徐弈北做個了結。”
姜唯的眼睛驀然睜大，旋即冷靜下來。“我和他已經了結了。”
陸一銘搖頭：“沒有了結，他本想再追你一次。”
聽到這話，姜唯的心髒抑制不住地變快。
陸一銘繼續：“可是，你有孩子了。”
姜唯驚愕地看他。
陸一銘忽然覺得悲涼，“雖然我沒問過他，但是我覺得他心裏一直沒放下你，這次遇見你，我感覺得到他的心活了過來。然而……”
姜唯明白了，他們以為孩子是她跟別人生的。
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悶悶的疼。
她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麽，似乎也沒什麽好說的。
“他最近不要命的工作，也許能勸得住他的人只有你。”
姜唯捏了捏拳頭，用力地吸了一口氣，問：“他在哪裏？”
***
徐弈北在約定的時間來到陸一銘訂的餐廳。
等了十分鐘，陸一銘還沒來。
他不着急，繼續等着。
姜唯趕到餐廳的時候，遠遠就看見坐得端正的徐弈北，他微微偏着頭看窗外，唇線緊抿，下颚的線條還是那麽迷人。
像是有感應一般，徐弈北緩緩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這次姜唯沒有回避，注視着他，一步一步走過去。
徐弈北在看到她的一剎那，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姜唯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現在也一樣，反倒是姜唯移開了視線，離他越近，她就越難維持鎮定。
來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該跟他說什麽，她想到了很多，可真正面對他，又不知道怎麽說了。
“我有話跟你說。”
“吃完飯再說吧。”
可能這是最後一次一起吃飯了。
他還是喜歡讓她先吃飯，以前他出差回來找她，也總是先帶她去吃飯。
他說她瘦，要多吃點。
而她現在更瘦了。
曾經甜蜜的事，現在變得有些心酸。
姜唯撇開不好的情緒，笑着說：“好啊，這家餐廳有一道菜我很喜歡，很久沒吃了。”
她努力緩解氣氛，希望這頓飯不那麽悲傷。
徐弈北招來侍應生，接過菜譜，遞給姜唯，讓她點，他不想點。
姜唯也不客氣，一口氣點了三菜一湯。
菜沒多久就上齊了，姜唯跟徐弈北說：“這裏的手撕雞很好吃，你嘗一嘗吧。”
徐弈北的目光投向桌上那盤被蔥花香菜和花生碎覆蓋的手撕雞，眉心微蹙。
姜唯沒看到，繼續熱情推薦。“真的很好吃。”
徐弈北卻說：“你自己吃吧。”
姜唯的心沉了沉，努力保持笑容，說：“那好吧，我自己能吃完一盤。”
她夾了一筷子手撕雞放入嘴裏，原本鮮香美味的食物，此時卻是苦的。
苦的她想哭。
她吃的很慢，有點排斥即将開始的談話。
他知道她有孩子了，而且不知道是他的，本來覺得這樣是好，真的發生了，才知道自己會那麽難受。
“吃不下就別吃了。”徐弈北看得出來她根本沒有胃口。
姜唯抿了抿唇，放下了筷子。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
包裏的手機在震動，她沒管。
什麽事，都等說完再處理吧，不然的話，她怕自己繃不住情緒。
兩人面對面坐着，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等對方先開口。
姜唯的手機還在響，徐弈北說：“你先接電話吧。”
“不接。”姜唯說着，伸手去包裏拿手機，挂斷電話，挂完才看到是林老師打來的。
她只當是睡不着午覺的姜敘辰又想她了。
在徐弈北面前，不接姜敘辰的電話也好。
挂完沒一會，手機屏幕顯示了林老師發來的微信內容：【姜敘辰過敏了！】
姜唯臉色大變，豁然站起身，同時打電話過去。
林老師立即接起，聲音着急：“姜敘辰媽媽，姜敘辰中午吃了花生醬，現在身上長了紅疹，我們現在送他去人民醫院。”
“為什麽讓他吃花生醬！”姜唯又急又氣，明明交代過他花生過敏的。
林老師：“對不起對不起，我上午請假不在，忘記交代代班老師了。”
“要趕緊給他治療，我現在就過去！”姜唯抓起包就要走，正想跟徐弈北說一聲，只見他已經站起來并且拿了幾張現金出來放在桌上。
“走。”他不由分說，抓着姜唯的胳膊大步往外走。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你們知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