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結局 (1)
鄭青川慌了, 看着江秋秋手機屏幕上的照片,他腦海中電閃雷鳴,頃刻之間閃過許許多多的念頭。
難道江秋秋其實一直在偷偷地觊觎他?!
還喪心病狂地給他p了圖片當鎖屏!
她這是要害死他啊, 他跟鄭敘好不容易冰釋前嫌,可不想因為江秋秋前功盡棄!
……不過江秋秋p的圖還真不錯,他得想個辦法偷偷下載過來。
瞬息之間, 鄭青川已經有了決斷,立刻露出貞烈的表情,無比堅定地看着鄭敘:“叔叔, 你放心,不管嬸嬸用什麽手段,她都得不到我的。”
鄭敘一言難盡地回看他。
小學雞別的不行, 加戲的能力一流, 看來天生就是要吃娛樂圈這碗飯的。
鄭敘與鄭青川不同, 他看到鎖屏畫面的時候, 心裏便有了猜測。
鎖屏上的人雖然是鄭青川的影像,但是仔細看的話,會發現照片中的人要成熟得多,不是那種皮相上的成熟,而是從眼神中透出來的,被時間打磨過的感覺。
而且人物的造型、姿勢, 照片的構圖和光影都非常專業,像是明星的宣傳照。
鄭敘知道很多女生都喜歡用明星做手機壁紙,結合江秋秋說的鄭青川在2018年的時候是紅透半邊天的大明星, 她鎖屏為什麽是鄭青川并不難猜。
雖然如此,但不代表鄭敘就能毫無想法。
他十年後在江秋秋心目中是不如鄭青川嗎?
鄭敘幽幽地看了鄭青川一眼。
鄭青川:!!!!
Advertisement
“快期末考了,我該去複習了,叔叔再見。”鄭青川第一次如此迫不及待想逃出鄭敘的視線,他挺直背脊,假裝無事發生地向門口挪動,在鄭敘明明很平靜但是就很可怕的注視中緩慢地出了門。
過了一會,他又弱弱地把腦袋探了進來,提醒道,“差點忘了,我舅舅好像在到處打聽舞弊案的事情是不是你給我的線索,我反正沒供出你,不知道他會不會找你,你注意一下哈。”
他飛快說完就把腦袋縮了回去,一溜煙跑沒影了。
以致鄭敘想問舞弊案線索與他何關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
不過此時此刻,許輝航的事情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鄭敘看着手上那部巨大的全屏幕手機,想了一下,給江秋秋發信息:【秋秋,你的手機送回來了,我拿去給你。】
江秋秋很快回了信息:【我在禮堂前面。】
鄭敘到禮堂前的時候,看到江秋秋正坐在雲湖邊,看着湖水發呆,她還穿着昨晚的衣服,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大約也是一夜沒睡。
鄭敘心裏驀地一緊,走上前去:“秋秋。”
“師兄。”江秋秋站起來,看着比她更憔悴的鄭敘,眼眶紅紅地說,“你怎麽回事啊,怎麽搞成這樣?”
“睡不着。”鄭敘想笑,但是嘴裏有些發苦,“我在想你說的事情。”
江秋秋眨眨眼:“想明白了嗎?”
鄭敘搖搖頭:“明白,但也不明白。”
他的話有些矛盾,但江秋秋卻能理解。
“你的手機。”鄭敘把那部蘋果手機遞過去,終于還是笑了出來,“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這應該是未來的蘋果手機吧?”
“嗯,這是第八代蘋果手機iphone8plus,這個背殼的顏色叫玫瑰金,是女生最喜歡的顏色,很難搶的。”江秋秋邊說邊把手機接了過去,她這段時間已經習慣了用鍵盤機,此時再拿到這部體型巨大的全屏智能機,居然還稍有些不習慣,她笑道,“我這部是256g內存的,要七千多塊,想不到吧。”
鄭敘神色微動,确實想不到。
2008年的手機內存都是以m為單位的,專門的移動硬盤的容量才以g計算,256g的內存無疑是一個非常驚人的存儲數據。
當然,七千多的價格也很驚人,現在好的手機也就一千多,兩千以上的手機已經是絕對的高端産品了。
事實上,跨時代産品iphone4上市的時候定價為四千多人民幣,在大家眼中已經是天文數字,甚至出現了有些人賣腎買手機的新聞報道,被稱為“腎機”。
上萬的手機,放在2008年的大衆眼中,跟失心瘋大概沒什麽區別。
鄭敘問:“手機裏面呢?是什麽樣子的?維修的人破解不開鎖屏。”
“哦,我設置的指紋解鎖,而且ios系統很難破解的,就算在2018年,一般工程師也打不開的。”江秋秋繼續一邊給他介紹,一邊按了一下手機的home鍵,屏幕亮了起來。
顯示出鎖屏上的照片。
江秋秋:“……”
鄭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來你還是青川的粉絲。”
“年幼無知!!真的,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他的真面目,我也是被明星人設欺騙的受害者!!”江秋秋義正言辭地甩鍋,飛快輸入密碼,進入手機主頁。
主頁面上是一個個排列整齊的,鄭敘從來沒有見過的小方塊,不過鄭敘最先注意到的卻不是這些方塊,而是主頁的桌面照片。
是另一個相貌英俊的男人的照片。
鄭敘看了江秋秋一眼:“這個又是誰?”
江秋秋:“……”是她曾經的另一個老公。
江秋秋面不改色:“這是手機自帶的,我是被迫使用,真的。”
她說得太自然,鄭敘找不到破綻,只好無奈地搖了搖頭,假裝接受了這個說法。
江秋秋飛快地開始轉移話題:“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些app……啊,就是軟件。”
她把手機桌面上的app簡單介紹了一遍,不過因為這些app這時候都還沒有面世,手機也接入不到現在的網絡,因此app點開後都加載不出來。
江秋秋早有預料,也沒太在意,“反正就是這樣,你現在應該相信我了吧?”
“嗯。”這樣一部與黑科技無疑的手機擺在面前,鄭敘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不得不接受,江秋秋說的都是真的。
“照片可以打開嗎?”鄭敘突然問道,他學習能力很快,剛才看江秋秋的介紹,已經基本了解智能手機的界面操作,他注意到江秋秋把其他小方塊都點了一遍,唯獨避開了一個叫“照片”的小方塊。
他邊說邊伸出手點了一下那個圖标,因為事出突然,江秋秋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相冊已經被打開了。
相冊不用聯網,是可以看的。
呈現在鄭敘面前的,是滿滿一屏幕的年輕美男照片,雖然是小圖,但是明顯都是不同男人的照片。
鄭敘:?
江秋秋:!
靠,她的後宮暴露了!
江秋秋一臉正直:“這是網上下載的,用來研究攝影技術的,你仔細看看,是不是都拍得很好,很有細節,很值得研究。”
“嗯?”鄭敘睨了她一眼,順手點開裏面的“相簿”分組,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長長的列表。
列表命名:老公1、老公2、老公3、老公4……老公13.
整整十三個老公?!
鄭敘:“……”
江秋秋:“……”
鄭敘緩緩轉頭看她:“這也是手機自帶的?”
江秋秋堅強地胡說八道:“可能是手機中毒了叭。”
“是嗎?”鄭敘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把那十幾個相簿逐一點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但是當相簿一個個打開來,姿勢各異的美男子們逐一呈現,其中還有一些略帶裸|露的圖片。
江秋秋覺得自己像在被公開處刑,她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啦,我承認,那些都是我收的牆頭,但我就pick了十三個,真的不多,我見過pick八十幾個的小姐妹!”
她說完就等着鄭敘嘲笑她,但過了一會,鄭敘都沒有聲音。
不會是氣到失語吧?
江秋秋雙手悄咪咪張開兩條縫,卻見鄭敘還低頭看着手機,臉上淡淡的,與平時無異,但莫名地,江秋秋似乎能感覺到他心裏的柔軟。
她低頭看去,才發現鄭敘此時打開的是“老公7”的照片。
老公7,是鄭敘在江秋秋後宮裏的排位。
之所以被排到第7,不是因為前面6位比他更好,而是因為鄭敘不屬于娛樂圈,曝光相對要少得多,照片也少,自然無法長期得到江秋秋的寵幸。
相冊裏只有寥寥幾張照片,都是江秋秋從財經新聞和鄭敘的采訪裏下載下來的。
照片上的鄭敘看起來矜貴、冷峻,還有無人能撼動的上位者的氣場,與十八歲的鄭敘不盡相同,但仔細看,又隐隐能重疊在一起。
“秋秋。”鄭敘擡起頭,看向身前的少女,他的眼裏充滿了堅定,因為有了決斷,嘴角也帶出了微笑,“我想沒有關系的。”
江秋秋一怔:“什麽沒有關系?”
“不管你是來自什麽時間。”鄭敘聲音徐徐,帶着令人信任的力量,“都沒有關系,留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生活下去,看着我慢慢變成照片上的樣子,好不好?”
他眼睛如水,漸漸将少女的倒影浸潤,“我也想看着你,慢慢地,變成二十歲、二十五歲、二十八歲的樣子。”
她何嘗不想。
江秋秋感覺自己的心仿佛也被包裹在他的眼睛裏,溫暖而濕潤,她幾乎要點頭答應,但她不能。
她沒有忘記讓她輾轉了一整個晚上的時間悖論,沒有忘記十年後鄭敘向她求婚的情景。
二十八歲的鄭敘說,“江秋秋,和我結婚吧。”
他們在2008年的時間線上最終沒有在一起,這個世界,只能有且只有一個江秋秋。
如果現在八歲的江秋秋終将抵達2018。
那這個站在錯亂的時間裏的十八歲的江秋秋又去哪裏了?
江秋秋看着鄭敘,欲言又止。
鄭敘把揣了一夜的銀白色戒指拿出來,輕輕将江秋秋的手掌握住:“我本來想讓你先用鏈子穿着,但是現在我改變想法了,秋秋,戴上,我們一起走到2018.”
銀色的圓圈抵住江秋秋的指尖,冰冷的金屬觸在她的指腹上,令她驀地驚醒過來。
“不行,不對。”江秋秋手指微曲,擋住了戒指的進程。
鄭敘擡頭看她,這是江秋秋第二次拒絕了,“為什麽?”
江秋秋看着那個戒指,忽然間明白了一直困擾着她的問題。
這個世界,從頭到尾,都應該有且只有一個江秋秋。
她和鄭敘在2008年的時間線上最終沒有在一起,最大的可能是,她回到了自己正常的時間線上,因為2018年後的世界,應該也要有一個江秋秋。
這是唯一符合邏輯的解答。
雖然她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又是怎麽發生的,但是她不可能憑空出現,更不可能憑空消失。
她必須賭一把,別無選擇。
江秋秋看着鄭敘,說道:“師兄,等我十年,去2018年,向我求婚。”
鄭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反應過來她的意思,他雙目一沉,将她的手腕緊緊扣住,臉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我不答應。”
他必須答應,這是一個時間閉環,他們別無選擇。
可是江秋秋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這只是她的一個推斷,如果實話實話,鄭敘絕對不會答應。
因為但凡推斷,就有失誤的可能。
而一旦失誤,她可能不是回到自己正常的時間線上,而是徹底消失。
鄭敘絕對不會同意。
江秋秋看着鄭敘的眼睛,她想起二十八歲的鄭敘求婚的時候說的另一句話。
他說,“江秋秋,你說過會答應我的。”
她答應過他,他們早有承諾。
“鄭敘,我會回到2018年。”江秋秋決定隐瞞一點小小的真相,她反握住鄭敘的手,微微仰起頭,神色無比堅定,“所以,請你一定要去2018年向我求婚,在我的開學典禮上,我會坐在禮堂裏等你。”
“2018年9月1日,珠川大學雲珠學院,我是金融系的新生江秋秋。”
半年前,鄭敘把她從湖裏拉起來的時候,看到過她的校卡,當時他以為那是江秋秋找的□□人把日期寫錯了。
原來那是真的校卡,來自2018.
江秋秋一字一頓,“相信我,一定要去,我會答應你的。”
鄭敘卻表現出從未有過的固執:“我不同意。”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鄭敘,總算找到你了。”
鄭敘回頭,就看到許輝航氣急敗壞地沖了過來。
不過短短時間,許輝航的頭發白了許多,整個人的精氣神也像是散掉了一般,不複往日的意氣風發。
鄭氏在業內向來以管理嚴格而出名,對相關的親戚雖然會有資源上和晉升上的優待,但是對于犯事的親戚,處理起來也更加嚴厲。
這是殺雞儆猴,是對那些得了鄭家好處的親戚的警示,讓他們知道,即便是鄭氏的關系戶,也是有可為有可不為的。
而許輝航犯的事尤其大,一條精心布置了數年之久的腐敗鏈,堪稱觸目驚心。
鄭文顯對許輝航的處置方案也是前所未有的嚴厲。
如今許輝航什麽都沒有了,撤職、索賠這些都是輕的,公司裏原來和他一條船上的人一個個被警方帶走,雖然還沒有輪到他,但他知道那只是早晚的事情。
而他妹妹,也即鄭青川的母親至今不肯見他,許輝航無論如何都坐不住了。
他實在想不明白,鄭青川怎麽會發現他的事情,他做得那麽隐秘,鄭青川又從未真正接觸過公司的事物,怎麽可能一擊即中,如此精準地找出他的要害。
聯想到最近鄭青川和鄭敘的關系突然好了起來,許輝航心中一下子有了答案。
一定是鄭敘從中搞的鬼。
他找來鄭敘學校,一路打聽鄭敘的蹤跡,虧得鄭敘在學校裏是個名人,不少人認得他,正好被許輝航問到一個剛好看到鄭敘往這邊來的同學,他便一路尋了過來。
鄭敘沒想到許輝航會找到這裏來,神色一冷:“有什麽事?”
“什麽事?”許輝航冷笑,“鄭敘,你少裝傻了,我為什麽找你,你還不清楚嗎?”
鄭敘想起鄭青川早上離開前說的話,微微蹙眉:“舞弊案的事?”
許輝航聽他這麽一說,臉上頓時露出怨毒的表情:“果然是你!我就知道,憑青川一個人怎麽可能查到那些東西,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鄭敘心裏一下子有了想法。
鄭青川查出舞弊案的速度太快,且有些東西非常隐蔽,絕不是以鄭青川的能力所能觸及的,之前鄭敘猜測或許是鄭文顯在背後指導,但是現在,鄭敘知道了江秋秋的來歷,結合鄭青川的話,他很快有了答案。
鄭敘站到江秋秋面前,将她擋在身後,漠然看着許輝航:“我知道了,你有什麽問題找我就是了,我們可以慢慢對質。”
許輝航眼神漸漸危險了起來:“鄭敘,你少得意,別以為把我扳倒了你就高枕無憂了,別忘了,兔子被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江秋秋察覺到不對,從背後拉住鄭敘的手:“師兄,是我……”
就在這時,許輝航突然怒吼一聲,竟是從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刀來:“鄭敘,你別以為我不敢怎麽樣!”
他也是豁出去了,姓鄭的不放過他,那他也不讓姓鄭的好過,反正他都要坐牢,幹脆一不做二不休,進去之前捅鄭敘兩刀,給他點顏色看看。
鄭敘和江秋秋沒想到許輝航居然這麽喪心病狂,一時防備不及,差點被刺了個正着。
鄭敘下意識地要側身避開,但又想起背後站着江秋秋,動作便是一頓,反倒欺身上前,赤手空拳地去攔許輝航。
幸虧他從小被送去學過防身術,動作極其敏捷,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情況下,竟是硬生生扣住了許輝航的手腕,但是水果刀的刀尖已經抵到了他的脖子上,再稍稍往前一點,就要見血。
江秋秋心髒猛地一跳,脫口沖許輝航道:“你快松手,我報警了!”
許輝航冷笑:“你報警試試,看警察來得快,還是我動手快。”
鄭敘神色不變,甚至越發沉着:“秋秋,你先走,我應付得來。”
換在平時,他确實應付得來,但是此時他已經失了先機,讓許輝航的刀尖近到了脖子邊,任誰都能看出,如此僵持下去,但凡一個失手,鄭敘情況都會很危險。
江秋秋咬了咬牙,突然看向許輝航,說道:“給鄭青川信息的人不是鄭敘,是我。”
鄭敘喝道:“秋秋,別亂說,你快走。”
許輝航冷笑:“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我還知道別的事情。”江秋秋卻是冷靜了下來,定定地看着許輝航,一字一頓,把許輝航舞弊案件的經過說了出來,這些都是後來被鄭青川的粉絲整理好發在網上的,其中還有一些現在鄭氏都還沒有查出來的細節和證據。
随着她的聲音,許輝航臉色慢慢驚懼了起來,他沒想到這個女孩居然知道這些,之前鄭氏查的并不是全部,一旦這些被上報上去,他才是真的永無翻身之日。
鄭敘也變了顏色:“秋秋,別說了。”
江秋秋停下來,冷笑道:“你跟鄭敘慢慢耗吧,我現在去找鄭青川,把這些告訴他。”
她說完作勢要跑,許輝航果然大驚,猛地甩開鄭敘要去攔她。
江秋秋早有準備,早就看好了路線跑路,打算裝完逼就跑,反正只要解開了鄭敘的桎梏,鄭敘自然能重新空出手來制衡許輝航,許輝航也就不可能追得上她。
她就不信他們兩個還搞不贏許輝航一個。
江秋秋計劃得很完美,但是她忘了旁邊還有個雲湖,也忽略了自己的空間判斷失誤。
許輝航掙脫了鄭敘,鄭敘卻不能讓他輕易逃脫,又跟着沖了過去,兩人幾乎扭在一起。
許輝航情急之下爆發出空前的力氣,竟又是往前撲了一大截。
“我去!”江秋秋沒想到許輝航居然蹦得比兔子還遠,連忙又是往邊上一蹿,她跑的路線本來已經很靠近雲湖,這下意識地一蹿,腳下陡地一個踩空。
江秋秋:??????
這個情景是不是有點過于熟悉了?
跟着“撲通”一聲,她整個人砸進了水裏。
“秋秋!!”鄭敘心中一緊,也顧不上許輝航了,毫不猶豫地跟着跳進湖裏。
雲湖的水很綠,水波翻湧,耳邊有“咕咕”的水聲,偶有學校養的鯉魚游過去,帶過微微的水紋,湖水腥鹹,湖壁長着青苔,摸上去滑膩膩的。
不知過了多久,随着“嘩——”的一聲,鄭敘從湖水裏探起頭來,茫然地看着綠色的湖面,驚慌失措地大喊:“秋秋——你在哪?”
“秋秋——”湖面漸漸平靜下來,沒有任何掙紮的痕跡,也沒有任何人影。
就好像湖裏沒有任何人,從來沒有人掉下去過一般。
“秋秋——”鄭敘不甘心地又紮進水裏。
冬天的湖水很冷,他的衣服完全被浸透,沉沉地墜在身上,臉上也被凍得蒼白,但他完全不在乎,只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沉進湖裏。
但是無論他重新紮下去多少次,無論他怎麽喊,都得不到回應。
沒有任何人回答他,沒有任何痕跡。
除了他自己翻起的那些波浪,整個雲湖靜悄悄的。
許輝航開始看到江秋秋掉進湖裏,還有些快意,但是随着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卻不見江秋秋再浮上來,看着鄭敘在湖裏不停搜尋吶喊,他漸漸也慌了。
江秋秋不會直接沉湖底了吧?
不會真的鬧出人命來了吧?
他雖然帶着刀子來找鄭敘,可也不是真的要鄭敘的命,只是知道鄭家的人都練過身手,怕自己打不過才出此下次,他本意只是想讓鄭敘吃點教訓,最好能落下點殘疾什麽的。
真出了命案,那可完全是另一碼事了。
只聽“嘩啦”一聲,鄭敘再次冒出水面,這一次他終于放棄,扒着湖壁爬了上來,不是他不想繼續,而是他已經徹底沒有力氣了。
他的眼睛變得通紅,眼裏迸發出從未有過的陰鸷。
許輝航手腳一軟,刀子掉在地上,他也顧不上去撿,連忙一個轉身跑開了。
鄭敘沒有去追他,這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從衣兜裏掏出手機,可惜他在湖裏太久,就算是世界上最堅強的諾基亞也撐不住關機了。
開機開不了,鄭敘跑到路邊,攔下一個學生:“同學,手機借我打個電話。”
他狼狽不堪的樣子把那學生吓了一跳,學生連忙把手機拿出來。
鄭敘飛快打電話報了消防,又打電話給自己的助理,讓他立刻找最專業的打撈救援隊伍過來。
他語速很快,電話另一頭收到消息後飛快地運作了起來。
鄭敘挂上電話,把手機還給那學生,聲音艱澀:“謝謝。”
那學生聽到他的電話內容,驚疑不定地看着他:“有人掉雲湖裏了嗎?”
鄭敘本來想點頭,但話鋒一轉,改口道:“沒有,是我不小心掉了下去,好像……把我最珍貴的東西也弄丢了。”
“哦哦。”那同學松了口氣,又好奇地問,“是什麽東西啊?”
居然這麽大陣仗,又是找消防又是找救援隊伍的。
鄭敘沒有回答,他只帶着一身濕透的衣服,又走回了雲湖邊。
雲湖如此平靜,就像以往的任何時候一般。
誰也不知道湖裏有什麽。
鄭敘怔怔地看着湖面,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江秋秋已經不在湖裏了,不然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一點點的動靜都沒有。
他渾身止不住地發起抖來,不是因為冷,只是他無法控制,他緩緩蹲下,一只手撐住石板地面,讓自己坐了下來。
他站不住了。
江秋秋說過的話漸漸在他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她說,她不小心掉到湖裏,然後爬出湖面的時候,就到了2008年。
她說,她會回到2018年,回到屬于她的時間線。
她還說——
“請你一定要去2018年向我求婚,在我的開學典禮上,我會坐在禮堂裏等你。”
“2018年9月1日,珠川大學雲珠學院,我是金融系的新生江秋秋。”
“相信我,一定要去,我會答應你的。”
秋秋,我答應你,我會等到2018年,向你求婚。
江秋秋觸不及防掉進湖裏,冰冷的湖水一下子将她淹沒,半年前一腳踩空掉進湖裏後穿越的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
她心裏一慌,下意識手腳并用地掙紮起來,一時忘了自己會游泳的事情。
但她剛一動,發現水溫忽地一變,本來冷得刺骨的湖水一下子溫暖了起來。
眼前一片茫茫的綠色,水波翻湧,帶着腥鹹的味道。
江秋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冷靜下來平衡住身子,正要游動,突然腰上被一只手臂箍住,那手臂力量極大,像是怕失去她一般,在抓到她之後一下子緊緊收住,完全不給她掙紮的餘地。
江秋秋先是吓了一跳,很快反應過來應該是鄭敘跟着跳下來救她了,她立刻放棄掙紮,配合着對方一起往上游,蹿出水面。
“嘩啦——”一聲,兩人從湖裏冒了出來。
耳邊傳來鄭敘驚魂未定的聲音:“秋秋,你沒事吧……”
聲音是江秋秋熟悉的,略有些低沉,帶着生人勿進的清冷,但仔細注意的話,會發現比她經常聽到的那個聲音要更重一些。
江秋秋轉頭看他,兩人對望,接着都是一愣。
鄭敘眼睛明顯呆了:“秋秋,你是不是哪裏變了?”
他再仔細一看,才發現江秋秋的異樣來自哪裏,她的頭發和衣服都不一樣了,明明是九月盛夏,她身上卻穿着一件毛衣,發型也跟剛才不一樣了。
江秋秋表情更加崩潰,呆了整整一分鐘,才突然失聲喊了出來:“師兄,我才掉了個水,你怎麽一下子老了這麽多啊?!!!”
鄭敘:!!!!又來?
會心一擊。
鄭敘被眼前的一幕搞懵了,但心裏隐隐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無論如何,他們兩人都對這個湖産生了巨大的心理陰影,也顧不上心裏的驚訝,趕緊先離開湖水,回到岸上。
兩個濕淋淋的人坐在湖邊,其中一個還跟個傻子一樣穿着冬天的毛衣。
江秋秋意識到了什麽,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那些嶄新的建築已經蒙上了灰塵,地面已經斑駁,路邊的綠化帶上,小樹苗全部長成了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可以為她遮擋陽光了。
更遠處的禮堂上方,拉着一條巨大的、鮮紅的橫幅。
橫幅上印着一行白色的大字:珠川大學雲珠學院2018級新生開學典禮
直到此時,江秋秋總算徹底确定了。
她回來了,回到她正确的時間線上,回到了2018年,并且很幸運,正好回到了鄭敘向她求婚的這一天。
所有的一切,時間早已安排好。
鄭敘也明白過來了,他認出了江秋秋身上的衣服。
雖然對他來說,時間已經過去十年之久,但江秋秋落水消失的那一天給他留下的記憶太深刻。
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回憶,江秋秋那天的樣子,她說的每一句話,一點一滴,被不斷重複,不斷加深。
甚至有一度,他幾乎産生了幻覺,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江秋秋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消失前最後的樣子,就與此時一模一樣。
——雖然眼前這個是泡過水的。
十年前,江秋秋落水以後,消防、專業救援隊都來了,但正如鄭敘的預感,最終湖裏什麽都沒有打撈到。
而十八歲的江秋秋,也徹底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
他給身邊的人解釋是,江秋秋借讀時間結束,已經辦理好手續離開了,珠川大的借讀生借讀時間一向不長,這并不奇怪,大家只是驚訝江秋秋離開不跟大家打一聲招呼,也沒有任何告別,甚至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和她關系好的那些難免還有些生氣。
但慢慢地,大家也就都接受了,他們班關系不錯,但是同學畢竟只是同學,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不會為了一個同學的離開糾結太久。
後來,大家畢業,相聚的機會變得十分稀少,大家漸行漸遠,開始為工作煩惱,為生活奔波,愁房子愁車子愁對象愁孩子,漸漸連學校裏的人都記不太清楚了。
再後來微信興起,大家也不太用q|q了,拉了新的班群,群裏沒有江秋秋,偶爾有人提起,大家倒是會感慨一句,我們班曾經有過一個很有趣、很厲害的借讀生,但是她待的時間太短了,只一個學期,那些記憶,慢慢也被別的事情所覆蓋。
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足夠讓大家遺忘很多的事情,除了那些真的親密過的,真的要好過的,真的有過深刻的交集的。
更多的人,其實并沒有時間與精力去回憶一個很久以前的,短暫出現過的同學。
鄭敘曾經很痛苦,他有時候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夢。
但是身邊的人,所有正在發生的,朝着江秋秋描繪的方向在發展的事物都在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與一個2018年穿越而來的少女談了一場戀愛,他那麽喜歡她,可是她消失了。
她說她會回2018年,她還在。
可是他卻被留在了2008,與她的時間,橫亘着十年的歷史巨壑。
他去查過八歲的江秋秋的信息,他也查到了,但是他很清楚,這個還沒有長大的江秋秋還不認識他,還不是他的江秋秋。
他更知道,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去打擾那個與他相差了十歲的江秋秋,不能去破壞她的時間線,不然,或許一切都會改變,或許屬于他的那個少女,就真的徹底與他失之交臂了。
他沉默地等,後來實在支撐不下去了,他便出了國,去了國外投行,讓自己遠離熟悉的城市,讓自己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原本就有強大的分析能力和專業技能,又有江秋秋消失前告訴他的那些關于未來的發展歷程,他的投資幾乎從未失手,業界說他擁有“能看到未來的眼睛”。
但其實他根本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女孩去了哪裏,在做什麽。
不能看,不敢看。
他不知道江秋秋會在什麽時間截點穿回去,他只能牢牢記住她的囑咐——
“請你一定要去2018年向我求婚,在我的開學典禮上,我會坐在禮堂裏等你。”
“2018年9月1日,珠川大學雲珠學院,我是金融系的新生江秋秋。”
“相信我,一定要去,我會答應你的。”
他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卻又眼睜睜看着江秋秋被他的求婚吓得驚慌失措,跑了出來。
當他看到江秋秋再次掉進湖裏的瞬間,他的心跳差點停止。
幸好,這一次,她沒有再消失。
不過……
鄭敘看着江秋秋身上的毛衣,以及一臉懵逼的樣子。
準确來說,不是江秋秋沒有再消失,是消失後又回來了。
以鄭敘的智商,以及他這些年來對時空悖論的研究,也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在他剛才求婚的時候,江秋秋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