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張心柔在廚房洗西紅柿。身後兩道灼熱的目光看得她後背發燙。
她真不能理解，前一秒還大打出手的兩個男人，此刻可以并肩坐在吧臺上，安靜地等着她為他們煮面。其實所謂的并肩，安靜，都只是兩人有默契地做給張心柔看的。在她看不見的時候，金申早以王者的姿态蔑視了王鑫明千百遍。
王鑫明也算個人物，雖然武力值确實不如他。但人類的世界，雄性角逐靠的不是身體，是腦子。他沉默地接受他的蔑視，腦子裏卻已在盤算要如何戰勝他。
尤其在張心柔面前，有時候，弱者反而能激發起女人的同情心。
他咳着揉了揉胸，張心柔果然奔到他面前，詢問着：“你還難受嗎？要不要去醫院？”
金申冷眼旁觀，這小白臉是個能忍的，也有點腦子。但有腦子的人不是只有他。金申笑着朝王鑫明伸手，道：“對不住。剛剛沒睡醒，下手失了輕重。要上醫院？我送你去。”
王鑫明擺了擺手，想提前送他離開，這個姓金的打錯了算盤。他柔弱地又咳了咳，握住了金申的手，道：“是我魯莽了，動手在先，金先生莫怪。”
兩人握手言和，一派兄友弟恭。張心柔嗔怪地看了眼金申，轉身繼續去煮面。她一轉身，握着手的兩個男人同時冷面，毫不猶豫地甩開了對方的手。
張心柔端上面，兩人碗裏都卧着顆煎蛋。金申拿筷子戳了戳，挑起筷面條吃了進去。張心柔一直有意無意盯着他看。妖怪吃面，感覺都這麽刺激。金申擡眼看來，張心柔心虛地挪開了目光。她轉身去廚房收拾砧板，金申端着面尋了進來。
他覺着這面太素了，他要多放點油。張心柔不敢說油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只得拿起油壺給他加油。金申居高臨下地看她，光線打在她白皙的小臉上，細碎的絨毛閃耀着鑽石一樣的光芒。他竟然曾經意圖殺了這個漂亮女人，這個可以隐藏他妖氣的女人。
金申漫不經心道：“和這些植物油脂比起來，動物的油脂要好吃的多。不過和動物相比，還是人類最好吃。”
張心柔一個手抖，差點将油壺打翻。
金申單手接住油壺，嘴角一笑，道：“那個小白臉，是你男朋友？”
張心柔道：“他只是一個房客，和我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不要牽扯無辜的人。”
我們？是指她和他嗎？金申道：“讓他滾，我就不牽扯他。”
張心柔沉默地洗着砧板，半天後道：“不行，我需要房租。”
金申呵地一笑，所以她不願意租房子給他，是覺得他沒有錢付房租？他道：“你要多少？不管你要多少，我給你十倍。”
張心柔不可思議地轉頭望他。第一次見他時他是個落魄的流浪漢，第二次見他時他是個騎哈雷摩托的富二代，這一次見他時他是個亡命天涯命懸一線的倒黴鬼。他有哪一點值得人相信，他是個真誠靠譜的好室友？
一點都沒有。
張心柔不解道：“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我？據說人妖有別。你可千萬別像電視裏演的那樣，是愛上我這個人類。”她補充道，“人妖戀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愛上？
金申怔神片刻。愛是什麽？
張心柔見他愣住了，完全就是一只傻貓。她居然在教一只貓不要愛上一個人。真是可笑。但金申兇悍暴戾，時常像個神經病。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讓他放棄這房子，怎麽讓他不要傷害王鑫明。
王鑫明食之無味地吃着面。第一次吃到張心柔親手為他煮的面，卻是和另一個男人共同擁有的。他看着廚房水池邊站着的兩人，盡管很嫉妒，但他也必須承認，那畫面很般配。那個叫金申的男人，身材炸到逆天。一張少年般幹淨的臉，一副男神般熱血的身材。就算他不承認，金申光拼外形就比他優秀了很多個等級。
金申站在水池邊，不解問：“人妖戀為什麽不會有好結果？”
得，他還變身個十萬個為什麽寶寶了。張心柔無語，這根本不是重點。人妖戀會有什麽結果，關她什麽事？她只關心她下個月房租能從哪裏來。
金申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回頭一看，王鑫明面條都吃完了。不能輸，就算是吃面，也不能輸給那個小白臉。他端起碗，嘩啦啦地，幾下就将面條倒進了肚子裏。趕在王鑫明過來前，他搶先将面碗交到了張心柔手裏。
張心柔無語地搖頭，這好勝心，也是沒誰了。金申傻貓一樣地走出去，窩在沙發上，還在思考人妖戀究竟哪有問題。
王鑫明趁機小聲詢問：“他是什麽人？你好像有點怕他。”
張心柔一個頭兩個大。她知道了金申的秘密，已經沒有好日子可過了。但王鑫明是無辜的，知道的越少越好。她為難地擦幹淨手，道：“這房子，我不想租給你了。”
王鑫明臉色很難看，所以，判他輸？
他不喜歡輸，也不習慣輸。他語氣強勢，想壓住負面情緒，卻壓不住。他道：“可是，是你打電話給我，也是你給我開的門，還是你主動在微信裏說，你想好了，願意把房間租給我。”
張心柔自知理虧，她柔聲安撫道：“可我這房子裏有金申。”
她只是陳述事實，王鑫明聽起來卻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金申剛出現時，她明明站在他這一邊。可只是吃了一頓面的功夫，她就倒向金申那邊去了。
“所以，你是在耍我嗎？”
王鑫明聲音裏透着沮喪，壓抑和憤怒。張心柔真不知該說什麽好。現在的小弟弟還真是難帶。她明明只是為他好，金申是頭神經質的妖怪，不要命了才敢執着于和他搶房間。但王鑫明的反應，就像是她甩了他一樣。
反應過激，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張心柔還想勸，金申已經氣勢洶洶地堵到了廚房門口。他神情得意，搶個房間而已，搞得他像搶到了新娘一樣。他抱着臂，王者蔑視青銅一樣，朝王鑫明道：“走吧，都混到碗面吃了，還有什麽不滿意？”
張心柔真不知該說什麽好。男人幼稚起來，真是懷疑他們是不是幼兒園還沒有畢業。王鑫明不知道她的苦衷就算了，金申明明知道他仗勢欺人，他還瞎嘚瑟個什麽勁。
張心柔拿眼神剮他，別太嚣張，差不多得了。
王鑫明血氣方剛，受不了這委屈，他轉身拿起電腦包，招呼都沒打就轉身離開了。張心柔追出來，金申攔在廚房門口不讓。兩人小聲争執着，推來推去，無可避免有身體接觸。王鑫明更覺自己是個傻子，打也打不過，論親密也比不過。從沒這麽失敗過的他，灰溜溜地走了。
他一走，張心柔就崩潰了，她好不容易找來的房租啊。她一腳踢在金申小腿上，金申受痛彎腰，張心柔趁機從他手臂下逃了出來。她氣悶地坐在沙發上，發微信給王鑫明道歉。金申痞子一樣地挪過來，坐在她身邊，一把搶走了她手機。
張心柔怒道：“幹什麽？還給我。”
金申高舉起手機就是不給。張心柔撲過來搶，兩人在沙發上搶作一團。金申只覺張心柔香味襲人，軟萌可親。他面上高冷，心裏實則春風得意到不行。
張心柔搶不過他，痛失房租的她，新賬舊賬一起算。她幹脆利落，冷喊一句：“放開！”
春風得意的金申立刻定住，秒變成了一只傻貓。他四肢僵硬，上貢般的舉着手機，張心柔女王上身，冷酷吊炸天地從他手裏接過貢品。
……
她無意惹怒他，接過手機坐回了他身邊。她劃開手機，微信裏并沒有王鑫明的消息。張心柔想，還是算了吧，本來關系就不深，他離她遠一些也好，起碼安全。這樣一想，她也沒了給王鑫明解釋道歉的心情。她放下手機，轉頭一看，金申還是那只傻貓。
“噗嗤”，她笑出了聲。
一想他這模樣是她幹的，再想當日她二人曾立下過和平條約，她承諾過再不喊縛咒，他就保她平安。其實好好一想，金申沒有理由放過她的。這個世界有妖怪卻不被人知，恐怕是妖怪們努力了幾千年的結果。
她知曉了不該知曉的秘密，他還一直放縱她活着。這樣一想，這頭傻妖怪還有點寵着她的意思？
張心柔被這想法逗笑了，她真是太久沒有談過戀愛了，才會自己在這腦補，在玻璃渣裏找糖吃。她摸了摸自己脖子，這裏被他掐住都有兩回了，還寵嘞，她怕不是個蛇精病。
她搖了搖頭，起身欲走。
金申“活”了過來，一把拽緊了她右手。他一拉，她跌進了他懷裏。他擡手，被吓過有心理陰影的張心柔忙擡手捧住了臉。他一定又生氣了，他又會發瘋了。
誰料，金申擡手放在了她頭頂，帶着嗔怪，帶點無奈地揉了揉她腦袋。
張心柔從手指縫裏偷看他。他沒有生氣，也沒有發瘋。她明明用咒語定住了他，還當着他面嘲笑了他。以前，這些都是他的死穴。她是沖動不怕死，才犯了一次又一次。
而他，只是揉了揉她腦袋。
張心柔有點臉紅，她又覺着這妖怪有點寵她。
不行，這絕對是個很蛇精病的想法。他是一頭妖怪，涉世未深，才會覺得接吻，還有現在的環抱都很正常。張心柔放下手，一本正經道：“你要想租房子也可以，我們得約法三章。首先第一條，你得學會人類的相處方式。”
金申偏頭看她，面上波瀾不驚，實則在想，她認真生氣的模樣還挺可愛。
她道：“人類和人類，尤其是男性和女性，不可以有任何身體接觸。牽手，不行！擁抱，不行！”她想了想，紅着臉憋道：“接吻，也就是嘴對着嘴，更加，絕對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