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故

“四九多少?”即使沈墨初的反應極慢,童如煙也并無厭煩之意,相反的還帶着淺淺的笑容。

“四九,四九五十六。”沈墨初抓了抓頭發,焦灼之色赫然可見。

“來,墨初,你看,九加九等于幾?”

“九加九.....九加九等于十八。”

“那十八加九呢?”

“二十七。”

“二十七再加九等于幾?”

“三十六。”

沈墨初殃殃地垂下腦袋,喪氣地道,“媽,我是不是很笨?”

“當然不是。”童如煙對他,總是那麽的不厭其煩。

即使,沈墨初連基本的乘法口訣都背不來記不下,她也不會說半句重話。

所有的事情她都親歷親為,深怕別人無法如此體貼地照料好沈墨初,“休息一會兒,待會兒我們再繼續,好不好?”

“哼,不學了!”沈墨初丢了手中的筆,腦袋擱到桌子上,暗自賭氣。

“別急,這些東西很簡單,你只是睡得太久了所以忘記了,以前你是很厲害的。”童如煙柔聲安撫着。

“真的嗎?”沈墨初将信将疑。

“當然啦!”

“二少爺,你回來啦?”劉嫂驚喜地迎上前去,聽說沈穆然出了差,到今天才回來。

“媽,他,他就是穆然嗎?”沈墨初驚奇地瞪大了眼。

眼前的這個男人,眉眼間雖然還有着些許的稚氣,可是更多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魅力,渾身散發着的氣息讓人感覺到他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人物。

童如煙眸色微動,道,“是啊,他就是穆然。”

沈穆然将外套別在臂間,走到餐桌邊,喚了一聲,“哥。”

這個稱呼來自遙遠的童年時代,他已經忘了該怎麽去叫出這個稱呼。

所以,這幾天他總是在腦海裏演練着,可到了真正喚出來的時候,依舊是那麽的不自然。

“你去哪裏了?從我醒來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你,我以為你還在生氣,我知道,我當年不該不聽你的話去爬什麽假山的。”沈墨初站起身來,口吻中滿是委屈。

“這幾天剛好有點事情,所以我出去了幾天。”沈穆然已經不似剛剛聽說沈墨初醒來時那般興奮,反而淡然了許多。

他想要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奢華與溺愛,只要淡淡的,這樣就夠了。

幾天前,他借口說因為融資出現了問題,他出了一趟差,倒是恰好抹去了他起先的委屈之意。

“這樣啊。”沈墨初扁扁嘴,撇到桌上的核桃酥,整盤端起來,“那,你剛剛回來,吃吧,可好吃了。”

沈穆然向來不喜歡這種酥類的東西,“不了,哥,你自己吃吧。”

“吃一個嘛!我吃過了,特別好吃。”沈墨初再次遞過去。

沈穆然難得的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擋住沈墨初的手,“我真的不想吃。”

“劉嫂,拿出去倒掉。”童如煙奪過沈墨初手中的糕點,尖酸刻薄的表情顯然出來,“挑三揀四,通通扔掉。”

沈墨初還無法理解原由,只知母親生氣,當下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麽,只能悶悶地坐下。

“三七多少?”童如煙問。

“嗯?唔......是三七二十一嗎?”沈墨初思考了片刻,說得不确定。

“沒錯,墨初真聰明。”童如煙似是喜極,摸摸兒子的臉頰,講解得更仔細。

沈穆然愣了愣,伸手端起了桌上的糕點。

“我說了讓劉嫂倒掉,放下。”童如煙壓制着怒氣。

沈穆然吸了吸氣,放下了盤子,尴尬之餘保持着良好的修養,“那我先回房間了。”

“七八多少?”

“五十六嗎?”

“沒錯,墨初真棒,那九九多少?”

“八十五。”

“不對,來,我們來看看......”

沈穆然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輕輕地關上門,幾乎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背靠着門,索性坐在了地上。

他以為,沈墨初醒來,解釋了一切,他就會被原諒。

原來,這一切只是他一廂情願。

“你的身體,情況很不好。”

他不是出差,而是借着出差的名義去別的醫院靜養了幾天。

胃部持續的出血,讓他得了嚴重的貧血,起初幾乎是吃不盡任何的東西。

好在,上天覺得他命不該絕,狀況得到了改善,出血點漸漸地止住了,醫生說,“別仗着年輕就不要把身體當回事兒,小夥子,你現在的狀态不如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兒。”

“以後,我會把它當回事兒的。”當時,他是這樣回答的。

只不過他萬萬想不到,沈墨初雖然醒了,而他,依舊是父母眼中十惡不赦的人。

昨夜,沈鳴浩打了電話給他。

“什麽時候回來?”

“過幾天就回去。”

那時,他正忍受着上腹部劇烈的絞痛,惡心欲吐的感覺刺激着每一條神經,但他努力地平穩自己的聲線,生怕露出自己的不适,惹人擔憂。

“明天不回來就別回來了!”

對方挂斷了電話,空餘一串“嘟嘟”的忙音。

手機滑落在床上,沒有發出多少聲音。

惹人擔憂?

看來,是他多慮了。

他哂然,跑進洗手間裏不停地幹嘔,直到眼油化作顆顆水珠,因着重力滑落下來。

他不知道昨夜的自己是怎樣入了眠的,許是因為疼痛昏厥過去,許是因為累了沉睡過去。

一早,他便定了最早的飛機,趕回了這座城市。

倉庫裏的溫度在秋日的洗禮下,更添了幾分陰涼,沈穆然扶着門起身,修長的指按着酸脹的太陽穴。

他挪着身子躺到床板上,羽睫低垂,斂去了淩厲與悲色,終究是一個無人關懷冷暖的人罷了。

甚至,他希望能快些花光了生命的時光。

只是,他很貪心,他想知道在最後的時刻裏,他那冷漠的父母,是否會有一點兒的動容與不舍。

不會吧!

他想,他們早已習慣了對自己冷淡相對,若是有一天,自己成了和沈墨初一樣的存在,他們或許會巴不得自己趕緊失了僅有的生氣!

漸漸的,神思游離,身上的疼痛慢慢地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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