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曾鮮衣怒馬（3）
池清珩走近，瞧見是景潇抱的那小女孩，就壓低聲音問趙振：“你抱來的？”
趙振笑着起身，用胳膊肘捅捅池清珩，“對呀，阿潇幫周好去了，這阿潇孩子，好歹也是打小就看着阿潇長大，在這異國他鄉的，怎麽說也得盡盡我這個大哥的本分。”
池清珩冷冷清清地看了趙振一眼，“誰告訴你是她孩子的？”
“難道不是麽？”趙振疑惑，“我剛才過去找阿潇的時候，聽見哈莉喊她媽媽。”
“珩哥你瞧瞧，哈莉是不是跟你長老像了，你瞧那眉毛鼻子，”李聃起身小聲道，沖池清珩眨眨眼，“還有眼睫毛。”
池清珩睨他，擺手：“都出去，出去。”
四人互相看了看，會意，便催對方離開，值班室一下就只剩池清珩在。
池清珩把門關了，過來在床邊坐下，哈莉踢被，他給拉好。
在車上時景潇抱着她，卻是沒看清楚她長什麽樣，剛剛李聃又提了一嘴，他這時也茫然了。
好像看着看着，真的有些像。
按哈莉的模樣推測，應該四歲那般大，不會超過五歲。
這他媽算起來跟景潇出國的時間差不多。
池清珩用臂肘撐着膝蓋，眼神黑沉，周邊寂靜無聲，突然想抽自己兩巴掌。
再在值班室裏呆了會兒，池清珩出來，夜幕将至，天邊的雲霞已漸漸裹了一層鉛灰色，不再絢爛。
王九一帶着幾個人在巡邏，池清珩招他過來，說：“讓其他人沒事別在值班室周圍晃悠，也別整出什麽大響動，裏邊兒有個小姑娘在睡覺。”
“好的隊長！”王九一得令，又繼續帶人巡邏。
去醫療點那邊，景潇在一群傷患之間來回走動，不停地有人從眼前路過，擋住了一些視線，再過去幾個人，池清珩就沒看見景潇了。
腰間的對講機在此時響起來。
“隊長，徐參謀叫你過去一趟。”
“好，馬上來。”
池清珩就走了。
一直到晚上，池清珩才空閑下來，趙振那幾個在寫作戰報告，沒時間去圍着哈莉琢磨，反正有巡邏，有事兒都會立即上報。
池清珩就去值班室，剛走到對面便見門從裏邊打開了，哈莉探出個小小的身子來，兩只眼睛往左右瞧了瞧，池清珩走過去，哈莉看見人，也邁着小步子朝他走。
哈莉仰頭呆呆地盯着池清珩望，沒有說話。
池清珩有些惑然，但眼前這個小家夥比睡覺的時候還可愛，便負起手，任小家夥打量他。
過一會兒，哈莉開口了：“大壞蛋叔叔，有沒有吃的啊，我好餓。”
池清珩的臉色瞬間有點變黑，但也總不能跟個小家夥計較，就蹲下來，抓抓哈莉的胳膊，笑了笑，用英文問：“怎麽會叫我大壞蛋叔叔？”
哈莉又盯住池清珩，拉開背帶褲的拉鏈，把那張照片拿出來，說：“你看，這個跟你長得一樣，mom說這是個大壞蛋叔叔。”
池清珩接過照片看了下，是當初景潇讀高三的時候開家長會，他請假去參加，因為時間來不及就沒換作訓服，家長會開完，景潇拉他在學校操場上拍的。
“不是大壞蛋叔叔，”池清珩玩笑道，“怎麽着都得是哥哥級別的。”
哈莉不懂大人們的世界，看着池清珩的長相，以她現在的分辨能力，分不清楚到底是叔叔還是哥哥了，也不怕池清珩，就沒接話，默默地把照片拿回來放好。
池清珩舔了下唇，不禁颔首笑了，伸手到哈莉面前，說：“走，帶你去找好吃的。”
“謝謝。”哈莉笑起來，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裏。
池清珩拉着哈莉朝食堂的方向去。
這個時間點食堂那邊沒人，晚飯已經過了，也不知道景潇為什麽沒來找哈莉，他就拿了兩瓶牛奶和半個三明治，帶哈莉去外面的一堵矮牆上坐着。
哈莉很高興地把三明治吃掉，牛奶一下就喝了半瓶，池清珩碰碰她的頭頂，笑道：“這麽喜歡喝牛奶？”
“嗯，”哈莉點頭，“mom說牛奶對身體好。”
“你媽媽也是我用牛奶從小喂到大的。”池清珩說。
哈莉吃驚地擡頭望着池清珩。
這廂，景潇幫最後一個傷患綁好繃帶，周好過來叫她。
“去宿舍休息會兒吧，都累一晚上了，我睡的那間還有個空床，你帶着孩子也不好去睡帳篷。”
“嗯，謝謝你周好姐，”景潇笑，“不過我得先去把哈莉抱過來。”
“行，到時候你直接過來就成，床我叫人給你鋪上，”周好說，“我還有三個病人要檢查，得再忙半個小時，你快去吧。”
景潇點頭，便走了，問站崗小戰士去值班室的路，可去到地方卻沒見哈莉，值班室裏也沒人在。
吃晚飯的時候準備過來叫哈莉的，但周好說有趙振他們在，還怕哈莉會餓着啊，吃好後又忙到現在，不過她也奇怪，哈莉居然沒來找她。
李少飛怎麽能把一個好好的女兒養成這種随便跟人走的性子。
心可真大。
景潇就到處走啊走，下午逃命的時候手機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現在誰都聯系不上，可也用不着操心什麽，在她的印象中，趙振人挺好的，小時候趙振來家裏找池清珩玩，都會給她買很多好吃的東西，也帶她一起耍。
景潇漫無目的的邊走邊踢腳邊的石子，不知不覺就來到食堂門口，擡頭便看見坐在矮牆上的哈莉。
哈莉正和池清珩說笑呢，一見景潇就興奮地跳下來，朝景潇跑去：“mom！”
聞聲，池清珩緩緩起身，站直，手裏拿着兩個牛奶空盒，心裏一陣輕晃。
景潇咧嘴一笑，抱起哈莉，“吃晚飯了沒有？餓不餓？我去給你拿吃的。”
“不餓，剛剛吃得很飽，”哈莉摟着景潇的脖子笑，“那個叔叔拿了牛奶和三明治給我，特別好吃。”
景潇一笑，偏頭去看池清珩，禮貌且疏離地點了下頭道謝，就抱着小女孩轉身走了。
池清珩在原處站了半天，等景潇的背影逐漸模糊，他把空盒拿去垃圾桶那邊丢掉，然後又回矮牆那兒坐，想起那張照片，他就掏手機出來。
翻到跟那張一模一樣的照片，池清珩停住滑動的手指，瞧着上面唇紅齒白的丫頭。
到底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身上還有槍，這四年她是怎麽過的，還有哈莉的存在......
“阿珩！”
池清珩擡頭，見是周好，就把手機收回褲兜裏。
周好笑着走到他面前，“在幹嘛呢？一個人坐在這兒。”
“沒，就出來透會兒氣，”池清珩說，“忙完了？”
他們倆，還有趙振，三個人從小就在部隊大院裏生活，關系挺好，屬于有事說事沒事不瞎掰扯類型的。
“完了，”周好說，在池清珩旁邊，靠着牆，“你跟阿潇說過話了？”
池清珩頓了下，回道：“沒。”
周好挑挑眉頭，“四年沒見，阿潇好像變了很多，今天給一個病人做手術，阿潇就在旁邊幫忙，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那麽冷靜，給人一種疏離的感覺，似乎跟以前有點不太一樣。”
“啊。”池清珩淡淡應了聲，語氣沒有太多波瀾。
“但是遇到了就好。”周好笑道。
池清珩盯着鞋尖，沒言語，過了會兒就起身站着，“先回了，還有點事兒要做。”
“等等阿珩，”周好叫住他，“其實我一直很想問你，阿潇從六歲開始就跟你生活在一起，她那麽聽你的話，為什麽當初沒留下阿潇，讓她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了這麽久。”
池清珩的眼中是一貫的雲淡風輕，卻微微一頓，半晌才回答周好：“沒為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