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曾鮮衣怒馬(6)
“人家夏蕖老師去旅游都不忘記給咱珩哥寄明信片,加上之前的,估摸着得有十多張了吧,啧啧,這得多上心才會時刻挂念,哎你們說說,咱珩哥到底啥時候結婚啊,我們都陸陸續續娶媳婦兒了就他還賴着不結,這得耽誤人家多久......”
景潇走到門前就聽見邱曉天如是說,腳步就停了,她知道夏蕖是誰,讓她印象最深的是上高中那會兒,夏蕖追池清珩來着,追得特熱烈。
王九一不知道這些,也看不出景潇的情緒落了一半,他在旁邊正要稍息立正打報告,身後就傳來池清珩的聲音。
“潇潇。”
景潇回頭,許久沒聽池清珩這樣叫她了。
池清珩就站在不遠處,漫不經心地朝她走過來。
因為繞路,不想被景潇發現就來晚了一步,還好趕上了,不然景潇要是進去,趙振那幾個口無遮攔,指不定跟景潇瞎掰扯。
王九一忙向池清珩敬禮,笑嘻嘻地說:“報告隊長!我帶景潇姑娘過來找哈莉,不知道哈莉有沒有跟副隊在一起玩,所以就......”
就你事兒多,還樂于助人。
“沒在,”池清珩聲音挺淡,過來把景潇拉到身旁,“跟我聊聊。”
然後就帶景潇走了,景潇一頭霧水,懵懵的跟池清珩走。
“隊長怎麽知道不在的?”
王九一撓撓頭自喃道,趙振那幾個開門出來,全擠在門口那裏,盯着并肩離開的兩人瞅。
“天吶!拉上手了!”邱曉天吃驚道。
“珩哥果然是受刺激了,不然哪會光天化日之下牽着人家姑娘,從沒這樣過!”李聃也震驚。
“以前都離女人能有多遠就有多遠的,可是景潇姑娘也太年輕了,珩哥居然忍心下手,太沒人性了真的。”孫旭也道。
趙振冷冷一笑,兩手抱着胸,一派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姿态,“大驚小怪的幹嘛,這正常,我都看習慣了。”
王九一聽得滿臉疑惑,問趙振:“副隊,隊長跟景潇姑娘很熟嗎?”
“熟得不能再熟了,是你家隊長把阿潇養大的。”趙振說。
邱曉天更加震驚:“那咱珩哥是幹爹?”
“什麽幹爹!”趙振拍了邱曉天後背一巴掌,“頂天了是叔叔,不過你們珩哥可一點都不正經,自打阿潇上高中以後,就逼着阿潇叫他哥哥,不叫就訓,訓到叫為止。”
“噢~”
“隊長原來操作這麽騷的啊......”
衆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對視相笑。
池清珩帶景潇到能說話的地方,在駐地的後方,十米開外就有鐵絲網擋住了去路,池清珩說那邊是雷區,也不是部隊的地盤,踏過去了,生死由命。
景潇瞧了一眼鐵絲網,圍繞的方向是整個駐地,周圍是斷壁殘垣,看樣子,這裏以前應該有棟房子,她就看看池清珩,說:“我不會沒事跑出去的,我還得找哈莉,吃完飯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先......”
“跟我待一會兒有那麽難嗎?”池清珩問。
景潇愣了愣,抿抿唇,沒說話。
池清珩蹙起眉頭看着她,輕聲嘆息,走近幾步,手架着她的胳肢窩,就把人給提起來,往前走,放她坐在一道斷牆上。
“我去找你的時候,看見哈莉在周好那兒。”
景潇眨巴眼望望池清珩,哦了聲。
“本來想過兩天送你們坐飛機回國,但昨晚機場被炸了,半個月才能修好,”池清珩說,“這半個月裏,你得住在這兒,也會經常看到我,會經常這樣跟我待一塊兒,所以別假裝不認識我。”
“我哪有假裝。”景潇小聲抗議道。
“沒有嗎?”池清珩的聽力一向不錯,“你沒有假裝,那為什麽昨天下午回來的時候,一個眼神都不給我,也不喊我一聲?”
景潇知道他又要訓人,就習慣性地沉默,兩只手交握着放在大腿上面,但也不是完全聽他訓,如果說得不太對或者讓她覺得委屈了,她就會反駁。
昨天确實沒想着喊他,四年了再見,景潇不知道物是人非了多少,不确定他是否還是之前的池清珩,情緒很複雜,不知道該拿什麽樣的心情對面對他,只能在拒絕了一次次安排她上車離開之後,看見他平安歸來。
“沒有為什麽,”景潇說,“而且我明天就會帶着哈莉離開,不需要假裝,反正以後也見不着了。”
“要去哪裏?還有誰一起?”池清珩問,神色明顯摻了些肅然。
“不知道,明天李少飛會過來接我們的。”景潇回答。
池清珩壓了壓胸腔裏的一團氣,冷着嗓音說:“不準走,只能在這裏住到我派兵結束,之後跟我一起回國。”
“我不回去。”景潇說,最不喜歡他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安排她。
“你又想跑去哪兒?”池清珩問。
景潇盯着他,腦子裏閃過一些之前的記憶,突然有點不快,就晃晃腿說:“到處走走,反正暫時不想回去。”
“成,回不回都随你,”池清珩眯了眯眼看她,“但是你畢業了就去做畢業該做的事,別到這種地方來。”
景潇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我來旅行的。”
“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你就來旅行,”池清珩的語氣就有些蹿火了,“有暴/亂,有起義,到處戰火蕭條硝煙彌漫,還有一堆你無法想象的事......”
“我知道,哈莉的爸爸是記者,這些都聽他說過。”景潇打斷他的話。
池清珩的眉心緊緊擰成了一條線,聲音微擡道:“好,那把槍也是那個什麽李少飛給你的吧,可是他有沒有想過讓你一個人帶着孩子來這種地方,他護得住你們嗎?”
“我從來就用不着別人護,以前是,現在也是。”景潇聽他說着,自己也有些莫名氣堵,就跟他杠。
池清珩仰頭看了眼藍天白雲,手扶在腰間,嗓音已然沒勞什子溫柔,“我護你的那十多年,在你眼裏都假的是嗎?”
景潇擡眼看他,手緩緩握緊,“你覺得是就是,反正你護我,最後也得到了我的回報,不是麽?”
池清珩眸色兀地一怔,語氣卻仍舊嚴厲冰冷,“明天那什麽李少飛要是敢來帶走你,我就敢親自把他綁了打一頓丢出去,你要不想他受傷,就給我好好待在這兒。”
說罷,池清珩轉身便走。
“你憑什麽這麽做?!”
景潇着急地跳下斷牆,眼框忍不住就變得紅紅的,已經看不清前面的人,胡亂撿了顆石子用力砸向他的後背,他停下,景潇吼他,“你憑什麽這麽對我啊,我把最珍視的東西給了你,可你就知道跟長輩一樣安排我的一切,不會考慮我的想法,你根本什麽都不懂!”
“對,我不懂,”池清珩回過身來看着她,用手指指着胸口那裏,“可我他媽瘋了,在這裏記了你口中的回報,記了四年!”
風把景潇的頭發吹散,話語因為哽咽而硬生生斷在空氣裏,陽光割裂過來,池清珩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視線之中。
景潇閉了閉眼,抽着嗓子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