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幾番意(4)
再跟阿公聊了幾句, 景潇就挂了電話, 先把號碼存了,她像只漏氣的氣球一樣躺在沙發上,也不管頭發有沒有幹,反正就覺得後背一陣涼爽。
從小, 阿公在她眼裏是位嚴厲的長輩,她雖調皮任性,但在阿公面前也是得收斂些, 不僅是她, 連阿公唯一的孫子池清珩也特別聽話,阿公說一就是一,從來沒有忤逆過,她見過池清珩在部隊裏做錯了事,阿公訓/誡池清珩的場景, 因此也很聽阿公的話。
對于阿公的要求, 她得照做。
不過阿公很多時候對她都很寬容,不像對池清珩那樣嚴格。
景潇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起來的時候頭發還沒幹,又覺得困,可能是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 就撐着精氣神去把頭發吹幹,然後回房睡覺。
——
池清珩從澡堂沖了澡回宿舍,才健完身,渾身帶汗, 他一個人住,一進門就把洗漱用具擺放好,坐在桌前拿手機出來看。
還以為景潇會給他發消息,可打開微信,什麽都沒有,心裏有些細微的失落感。
嘿!說好的想他呢。
池清珩發了條微信過去,等了大半天都沒人回,又點開通訊錄,正要給景潇撥電話,界面突然跳出來池盛的來電,他猶疑。
“喂阿公,什......”
話都沒說到底,池盛就冷冷哼了一聲,口氣極不滿:“你這小子最近是不是皮癢了?阿潇回來都不知會我一聲,藏着掖着想幹什麽啊你,要不是今天遇到小晃,我還不知道阿潇昨兒就回來了呢!”
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通數落,池清珩有一瞬間是沒在狀态的,而後也沒說什麽,就沉默着。
其實心裏在想那梁晃是不是閑着沒事兒幹啊,亂跟阿公瞎扯什麽。
阿公見他不言語,心裏也窩火,“還有前幾天徐參謀叫你去跟人家夏蕖吃頓飯,你不去,讓人夏蕖等了老半天,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媳婦兒也不找,夏蕖等了你這麽多年,都去你母校當教員了,你連個屁都不放,還嫌人家哪裏不夠好,啊!你倒是說說看哪兒不好?!”
“就沖她當初做的那些事,她在我眼裏跟宵小之徒沒什麽兩樣,”池清珩的語調很淡,“所以我就是覺得她沒有一點好。”
“她做哪些事了你說說?!”池盛正在氣頭上。
“阿公,您就別操心了,”池清珩抓了抓頭發,“反正我跟夏蕖沒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您就別瞎撮合了,剛退伍,好好享受生活最重要。”
那邊安靜了十幾秒,池盛開口道:“那你倒是說說想找個什麽樣兒的,我好讓徐參謀去物色,我看那幫文藝團的姑娘都很不錯,你要再這麽耗下去,人小振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放心吧阿公,到時候給你領個孫媳婦兒回來。”池清珩說。
“真的?”池盛很是懷疑。
“我能騙您嗎?!”池清珩說。
“成,那挂了,隔壁老李還約我去下象棋,要真有合适的,你給我好好追人家,別整天老擺一副臭臉,我都聽徐參謀說了,練人的時候就沒放過水,整得一群人成天叫苦連連,悠着點兒,現在的兵不比當年你師父那輩的,也不像你們這輩能吃苦,別給人練壞了,部隊雖苦,但政策也一年比一年人性化。”
“知道,”池清珩笑了笑,“您快去吧,別遲到,好好下。”
池盛那邊先挂斷的,沒等幾秒,池清珩立馬撥通肖陽的電話,一開口就是:
“哎肖陽!你們護衛隊最近挺閑的是吧,沒事兒把梁晃放出去想幹什麽?!”
這肖陽是池清珩讀軍校那時候的同班同學,關系一直不錯,也曾經和池清珩一起參加過特戰集訓營,但中途放棄了,說是要去競選國旗護衛隊的名額,也忽悠過池清珩,單看他倆的身高形象這些,一去絕對一路綠燈。
但人各有志,池清珩沒去,說按他這标準怕去了會把肖陽擠下來,就繼續呆在集訓營,肖陽便高高興興地逃離了同生共死好兄弟的陣營。
本來肖陽想邀池清珩當個伴郎的,池清珩自覺是大哥,不跟一堆小年輕站一起,就沒答應,只在賓客席坐坐就好,但沒想到之後兩人聊天之時,肖陽說方楠那邊的伴娘有個叫景潇的,池清珩為這事兒罵肖陽不仗義,現在又放梁晃出來,這不成心坑兄弟嗎?
于是新賬舊賬一并算了。
“打住打住!”肖陽笑,“我是隊長,手底下的隊員請假出去找姑娘,我能拒絕批準嗎?現在的政策都是職業與感情這兩碗水要盡力端平了,端不平也得找找機會,你想我底下的兵一退伍就是光棍嘛,像咱當兵的,平常哪有時間去談對象,有機會就得牢牢抓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少跟我瞎扯淡,”池清珩冷言冷語,“趕緊随便找個理由把梁晃給我召回來,管不住人也得管住他那張嘴啊,遇到誰張口就來。”
“我就批了他半天假,”肖陽一字一頓地說,“人早就歸隊了,不過阿珩,你這麽激動幹啥,我聽我媳婦兒說今天陪她去挑婚紗的是她發小,就是你那剛回國的侄女.......”
“侄女個蛋!”池清珩的聲音極度不爽利,“誰告訴你我有侄女了?”
肖陽笑了兩聲,停不下來,“阿珩,你在逗我嘛,我認識你那會兒,不就有個小姑娘老跟在你屁股後頭喊你叔叔,我見過,挺漂亮一姑娘,雖然沒跟她說過多少話,但我可是記得她叫景潇,今兒我媳婦兒發挑婚紗的視頻給我,我看了,是真的漂亮,怎麽,舍不得讓人梁晃追啊,我覺得梁晃挺好的呀,他可是我帶出來的兵,你還不放心嘛,他倆又是青梅竹馬,有感情基礎,發展起來就跟那火箭似的,嗖地一聲就上天了。”
“還是你上吧,”池清珩說,“不跟你扯了,再見。”
“還有緣再見嗎?”肖陽問。
池清珩:“看天。”
池清珩把手機扔桌上,心裏莫名一頓煩躁,果真跟趙振說的那樣,景潇一回國,身邊鐵定少不了梁晃的身影。
四年了還在等,意志力跟他有得一拼啊。
恰恰好,趙振在外邊嘭嘭嘭地敲門,扯着嗓子喊:“阿珩?阿珩!在嗎你?打籃球去不去啊,一會兒隊裏在室內籃球場有友誼賽,你作為隊長,去觀觀賽加加油呗!”
池清珩抓住椅子把手往左邊一擡,側身過來,神情黯淡,“門沒關死。”
趙振就龇牙咧嘴地推開門,笑嘻嘻地小跑到池清珩身邊,“怎麽了你,臉色這麽不好,這批學員裏有刺頭兵?”
“誰搞的友誼賽?”池清珩問。
“邱曉天啊,”趙振說,“今天文藝團的來參觀軍營,他老婆也過來了,這不上場秀一波給他老婆瞧瞧嘛,小倆口結婚兩年了都還處在熱戀期,孩子也沒打算要,過得多惬意自在,怎麽樣,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池清珩幹脆利落地說。
趙振皺着兩道粗眉觀察池清珩,“不對啊,你今天怎麽了,早上回來的時候樂得比誰都歡,我聽你帶的那群學員說你喊口號喊着喊着就笑,下午情緒就變化如此之大,你到底幹嘛了?”
“沒幹嘛,”池清珩淡淡地應了聲,回身坐正,按了下電源鍵,依舊沒回複,突然沉沉地嘆息,便起身站着,對趙振說,“走,看友誼賽。”
“走走走!”趙振高興地拽池清珩出門,“等會兒要不要上場打兩下?你高中可是校隊的主力隊員,咱倆合作一下,讓邱曉天打打臉,讓他昨晚偷吃我的存糧,我就最後幾支了,他丫的也偷,老婆管錢管得嚴也別拔我身上的毛啊......”
池清珩聽趙振一路念叨到球場,因為穿的體能服,就沒帶手機,直接上場開打。
男人心裏有事兒一般都會通過運動來宣洩,不會悶着想東想西,最後還想不出個什麽結果來。
但今天無論怎麽跑怎麽投籃,場下有多少人在喊加油喊他的名字,池清珩都老想着景潇在幹嘛,梁晃找到她又說了什麽,畢竟兩人從上學就待在一個班,雖然他也管着,可有些東西即便管,它也會悄無聲息地發生。
一場友誼賽下來,池清珩跟趙振在的這隊贏了,邱曉天的臉黑得跟煤球一樣,趙振在一旁偷樂。
池清珩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就走了。
随便去沖了個涼水澡,池清珩就趕快回宿舍,現在已是晚上九點,還沒回消息。
想打電話又怕景潇已經睡了,畢竟剛回來,景潇又一向倒個時差都得倒好幾天。
池清珩就這麽躺在床上冥想着,什麽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一睜眼,既是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