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漢華章(43)

梁王所在的洛陽商貿發達, 大商戶壓根不在意小國王們搞出來的這條通道,但是尋求大商戶庇佑的小商戶卻可以借此通道用極小的代價将貨物賣到偏遠地區,從而脫離大商戶的勢力範圍以謀發展。

甚至于只要這道鏈條成型, 他們的店鋪也可以搬離中心城區洛陽,去更廉價之處紮根。

畢竟那裏的生活水平更低, 勞動力成本低, 稅收也低。

中山國擺出了歡迎商戶進駐的姿态;趙國可通三國;魯國還可通徐州、揚州。只要把路走通了,可不比賴在洛陽要強?

劉啓看破不說破, 他反而狠誇了一頓梁王, 将梁王頂在了杆子上。如此就算有一日梁王發現了不對, 一時半夥間也下不來,就算他這個當爹的贊助兒子們了。

其實劉啓想得還是簡單了,夏安然想得要更多一些, 當然,這倒不是他比劉啓聰明,而是依托于他在現代所攝取到的知識養分。現代近二十年, 中國可以被稱為互聯網時代,但也能被稱為是物流供應鏈時代。

對于百姓們看到的是快遞, 這實際是物流鏈的最後一環。而幾國聯合起來的運輸隊起到的就是物流公司的效果, 他們的初步任務是安全運送貨物,但未來卻不僅僅如此。

依托于大漢的發達的直道以及彼此的身份所帶來的福利和震懾, 使這一支供應鏈可以基本做到安全和迅速、廉價三個優勢。

而且他們所接受的貨物也有彈性,除了活物外都能接,一般來說,基本也可以保證在約定的交付時間前到貨。

長期合作久了之後, 就能夠讓買家和賣家生出一種固定的節奏和信任,最終這份信任可以使得大家覺得沒有必要提前太久下單。

就像以前老一輩一袋米剛開就想着再去買一袋, 而現代的年輕人基本前一天發現米缸要見底了才會再去買一袋一樣。

這是因為他們認為快捷的物流鏈,可以保證他們需要的貨物能夠在他們需要的時間內準時到達,所以沒有必要浪費寶貴的空間去存儲貨物

這樣操作還有一個好處,便是可以有效得降低貨物堆積,從而提高金錢的流動速度,而一旦倉儲成本降低了,利潤就能夠提高,利潤多了,就能吸引越來越多的商鋪向着他們這些稍小一些的郡國發展。

或者能夠在當地建立加工基地。

農具的發展和集約化生産會使得田地的富餘勞動力越來越多,而這些人口必須要加以引導就業和生産。

否則如果人口的增長量過于迅速超過土地荷載量,就會引起災荒、暴亂,進而發展成戰争。戰争使得人口大量減少後,地廣人稀、發展農業、人多地少如此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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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個專業名詞叫做馬爾薩斯陷阱,在工業革命以前,幾乎所有的王朝的人類都在這個循環圈內往複。

而最好的引導方向便是轉向工業,如果可以吸引商戶在這裏建立加工廠就地提供崗位,那便可以極大得增加當地居民的收入,人均收入和人口增長能夠保持平衡的話,就不容易從內部發生崩裂。

工農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在保證自攻自足的情況之下,工農業的産品還能夠促進商業的流通。

想想就覺得美滋滋。

而且他既然已經打算建立平倉,自然也要考慮平倉多餘糧食的銷路啊。

沒錯,就是這麽得有野心。

有野心的小國王現在正在和他二哥商量通船這事。

河間王是栗姬的次子,也是劉啓的第二個兒子,同時他也是封王的第一位小皇子,劉啓自然不會虧待他。河間國占地面積雖小,但它位于滹沱河和黃河之間,沖積平原極其的富饒,糧産瓜果充足。

而滹沱河正好連同了中山國和河間國,兩國之間沒有可直達的道路,既如此為什麽不利用一下水道呢?

我們這又是上下游的關系,還有高低落差水流自然流向的因素,就算返程也有東南風打輔助,不搞一下航運豈不是虧大了嗎?

河間王被這個弟弟煩得有些受不了,他揮揮手讓使者回去報信,就說他答應了!只要你中山國能造得出船,能搞定我們之間還要經過的涿郡的安平縣我就随便你,好了吧?!

不要打擾我看書啦!

使者嘴巴一咧就開開心心地回去了,當然,回複給小國王的話自然經過了一番藝術加工。夏安然一聽當哥哥的居然那麽爽快那也不多說,咳,他其實早就已經開始造船了。

中山國內河流衆多,主要由兩個河系貫穿,北邊是直達白洋澱的滱河河系,南邊是滹沱河河系,都和涿郡有關,但相對來說,滹沱河在中山國到河間國這一段走勢平穩,而且水量充足,更适合走船,背面的滱河的弧度就有些大,帶着轉折的河流水流湍急,對走船的要求更高一些。

做事嗎,當然要先從簡單的開始。

其實就航海和航船業來說,中國古代一直是走在了時代的前緣,秦始皇時代就已經造出了可遠渡重洋的大型海船。

漢代前些年窮,一時半刻就沒顧着發展大型官船,但是民間卻沒有放下改進。

中山國有一個老匠人擅長造船,這還是夏安然帶着弟弟到處晃悠時聽說後派人去尋訪的。

這匠人曾指揮學徒造了一艘漁船,其腹肚可放鮮魚。如此,漁船便可将活魚帶回,甚至于可以晚歸捕一波夜間覓食的魚類,這種船很受當地人歡迎。

敢在船肚內放水,顯然一方面他算穩了船舶的重心所在,另一方面則是确保船艙不會發生漏水情況。無論哪一種都非常值得學習。

夏安然看中的正是這一技術,這技術和後世逐漸發揚并且從中國走向世界的“水密隔艙”技術很像。

水密隔艙是一項非常偉大的發明,一直到現代都還在應用。其實它的原理說起來非常簡單:

就是用隔艙板将船艙分隔為互不相通的一個一個艙區,然後嚴密分隔,使之彼此間密封,如此即便在航行過程中有一個艙區漏水也不會影響到別的艙區,也可以保證船重心不會大面積偏移以至于沉沒。

而同時,因為分艙,在卸貨時候也更清楚貨物歸屬。

排除這一點,其還有一個優勢。為了保證密封和抵抗水壓的效果,這些隔倉板都非常的堅固,它們就像是在船艙裏面建立了一個個互相支撐的蜂巢形網絡,無意識地加強了船的橫向承受強度。此舉保證其遇到大浪或者礁石時候也不需要害怕。

在後期的水戰中,這也是宋船就算被投石器砸出了坑洞也不會立刻沉沒的秘密。

夏安然雖然只知道這個概念,但是經過本地的縣官翻譯,造船匠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夏安然表示可以将匠人的名字刻在船舵上之後,這位匠人毫不猶豫地加入了他的工作團隊。

然而等他興致勃勃地回到了中山王府想要告訴弟弟這個好消息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臉嚴肅沉重的郅都,和一看到他就撲上來的劉小彘。

劉彘被夏安然反射性抱住之後哇的一聲就哭開了:“阿兄,父親要将南宮姐姐送去和親!”

南宮公主是幾個小皇子的二姐。

劉啓雖然兒子很多,但是女兒就三個,還都是王美人生的,也正是因為如此,王美人連生三女後依然恩寵如舊。

漢室公主地位很高,三位公主都是年歲小小就得了封邑,零花錢比小皇子們還多。

當然因為王美人為人低調,幾位公主才沒有表現出其豪奢。但即便如此,公主們和皇子們生來就玩不到一塊去。

女孩們發育更早,哪怕是同母弟弟的劉彘都躲着她們,他年歲太小,常被姐姐們當玩具玩,還給紮小辮,等懂事些之後他看到姐姐們都是有多遠跑多遠。

更別提別的小皇子們了。

在劉勝記憶裏,那三位同母小公主都有些抱團欺負弟弟們的意思,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的姐姐。

更何況,大漢歷史上以公主真身和親的,不是只有一個嗎?那位不是叫細君公主嗎?那時候他還是看別人批評漢武帝的時候有一論調便是:別的皇帝派良家子派宮女,就漢武帝嫁了宗室女。所以判定武帝更加無能來着。

因為對公主封號的印象很深,所以夏安然覺得自己應當沒有記錯。

劉彘已經哭到抽噎,忽然他感覺身體一輕,夏安然将小皇子抱了起來,把他的小毛腦袋壓在脖頸處,輕聲說:“彘兒莫哭,先入府再說,”

劉彘的情緒一直撐到現在,見兄長回來後才釋放了些情緒,現在被哥哥一動他倏地一驚,吸了一口氣,便開始不停打嗝。

這下更是連哭都哭不好了,簡直出離委屈:“嗚嗚……嗝,阿兄,嗝,南宮姐姐可怎麽,嗝,辦?”

夏安然連忙給人拍背,極是心疼,他趕緊讓人別說話了免得岔氣。

等到回了房,馬上就有腦子靈活的小侍遞來了帕子。夏安然拿熱帕子把小孩滿臉的狼狽給擦幹淨去之後,見他一直在打嗝,立刻吩咐人去倒溫水,然而小皇子這個嗝一打就沒停了,喝下去兩杯水也沒好。

最後劉彘捧着圓肚皮不肯再喝了,他稍稍适應了些,已經能夠在打嗝的間隙裏頭把話快速說清楚了,“榮哥哥說,匈奴人來信說之前的公主都不是大漢公主,嗝,所以他們很生氣,就說如果父王不嫁一個真的公主過去就要來攻打大漢!嗝,大姐姐已經訂婚,南宮姐姐還沒訂婚,所以父王就要把南宮姐姐嫁給大單于!”

一句話急急說完之後劉彘打了一個大大的嗝,他越想越急,捏着九哥的衣袖,用力地用小短腿狠狠蹬了兩下地板:“阿兄,這要怎麽辦啊,”

他阿兄眸中閃過一道暗芒,忽而低下頭和他眼對眼,十分認真地說:“彘兒,阿兄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哥哥嚴肅的模樣讓劉彘也跟着小臉板得死緊,嘴巴也跟着抿了起來。難道,難道阿兄這邊也有什麽很可怕的事情要說嗎?

“彘兒。”夏安然出聲讓小豆丁的視線和他緊緊相對,平日裏頭圓滾滾未說話都帶着笑的杏眼一冷硬起來竟是透出了幾分肅殺之氣。

這種殺意讓沒上過戰場的小豆丁直覺受到了威脅,就像是直面大白鵝的小雞仔一樣,動也不敢動一下,就聽年輕的中山王對他說:“其實你的小鴨子都是女孩子。”

劉彘:??

劉彘:!!!!!

劉彘:“嗚哇!!!!阿兄壞!!!!”

眼看着小豆丁一副大受打擊就要跳下去撒腿狂奔的模樣,夏安然忙把人抱了回來。“好了好了,阿兄是看你打嗝,吓一吓就不打了對吧?不氣了不氣了,來同阿兄說說……”小國王眼睛微微眯起,“榮哥哥……的信是直接寄給你的?”

小皇子點點頭,氣呼呼地用夏安然昂貴的綢布衣服把臉上的淚水鼻涕水一起擦幹淨,然後端端正正坐好一副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卻見他九哥一點都沒注意他的動作,反倒是略有所思的模樣。

劉彘呼吸悄悄放輕,只覺得勝哥哥現在周身的氣勢有點像父王,他的本能告訴他現在最好不要打擾到九哥,九哥一定在思考很嚴肅的事情。

小皇子抿抿嘴唇,想到父王,他又低落了下來,對于所有男孩子來說,人生中的第一個偶像都是父親。

劉啓對劉彘來說,那是如同山岳般的存在,而現在告訴他父親作為整個國家的帝王,卻只能犧牲自己的姐姐,這種失落的情緒和姐姐要出嫁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小少年提早體會到了什麽叫百感交集。

夏安然一時沒有注意到弟弟的心情。在“劉勝”的記憶裏,太子劉榮性格軟和,和所有皇子關系都不錯,他年長又照顧弟弟們,他做太子,當弟弟的都沒太大意見。

當然,這主要是因為皇子排序一二三都是栗姬所出,直接加了三道保險,故而皇子們也對皇位沒什麽念頭。

這也是劉啓的幾個兒子關系和睦的原因,畢竟彼此都不是敵人,甚至于他們還挺樂意看到劉榮上位。皇帝是親爹親哥,總比是隔了一層的叔叔好,最起碼這個親哥脾氣厚道,不會折騰人啊。

劉榮作為皇長子,很長一段時間又是太子長子,別的不說,禮儀規制他學得比誰都多。這樣的劉榮會繞過夏安然,寫信給還差幾個月才到四歲的弟弟劉徹?

就算是出于親情寫給同母弟弟,但劉徹現在也就是一只鴨的戰鬥力,寫給他還不如寫給自己。

夏安然眯了眯眼:“彘兒,榮哥哥給你的信讓阿兄看一眼。”

展開信,夏安然快速将信中內容過了一遍,就大概知道怎麽回事了。

信的确是劉榮寫的,但也不是劉榮寫的。

就其信中內容傾向和口氣來說,這應當是“南宮公主”借劉榮之手書寫的信件,不知為何最後卻是走了劉榮的關系傳遞了過來,劉小豬識字不多,當是由旁人讀信,故而沒有發現。

如果要解釋南宮公主為什麽不自己寫這個問題……他問了一句小吏送信來的人何在,卻得知其為驿官,已經離開去送下一封信了。如此情況讓夏安然更确認了幾分情況。

劉榮是大漢未來的天子,而劉啓是他的父親。劉啓已經下了決定将女兒嫁給匈奴,作為太子的劉榮可以當面抗争、反抗,或者想辦法解決,但絕對不應該寫這一封帶着濃濃煽動語氣的信件給他的幼弟。

夏安然的指尖點了點信,收到這封信的劉彘無論有什麽反應都不為過,因為他只是護姐心切的弟弟而已。

按照劉彘的小暴脾氣,很可能立刻回京,但是劉彘已經不僅僅是帝王的第十子,還是膠東王。劉彘無诏擅自入京定然會受到懲處,可他就那麽點大,就算被罰多半也是無痛無癢。

但是等劉彘氣勢洶洶沖到京城後,吃排頭的就是劉榮了。

所以,不會由“南宮公主”來寫信。因為他們的目标不是劉彘,是劉榮。

見夏安然面色越來越冷,劉小豬也覺得不對,他看看被夏安然放在桌案上的竹簡,又看看哥哥一下一下點在竹簡上的手指,焦急的神色一點點褪去。

但凡宮闱中長大的孩子,看人面色是基本技能,劉彘年歲再小也是掌握了這項技能的。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小朋友怯怯将手壓在夏安然的手背上:“阿兄,怎麽了?”

夏安然有些猶豫,他不知道這件事該不該對弟弟說,弟弟還那麽小……就算說了弟弟也未必可以理解。而且這事說得天衣無縫,就算回去查了最後的結果也一定是責怪劉榮,恐怕幕後之人難以被找到。

畢竟他是太子,落筆的人也是他,在寄信之前亦是落下了自己的私印,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他都必須為這件事負責。

這是針對太子的陰謀。

用他們的姐姐為引,利用他的小弟來針對他們的哥哥。

夏安然反手捏住劉徹的小胖手,他一下一下捏着弟弟的手一邊思考着。這件事誰來做指向性很模糊,如果是幾年後那麽夏安然的首要懷疑對象就是王美人,但是現在情況不同。

劉榮剛被封沒多久,館陶公主應該還在觀望,或者還沒和栗姬鬧翻,再加上劉彘年紀還小,這時候要搞政治投資未免太早。

所以……是梁王?

但是好像也有哪兒說不通。

他不擅長揣測人心,也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弟弟這其中的陰謀。

劉彘看着他的眼神從困惑慢慢變得深沉了起來,原本黑亮的眼眸也暗了下來。他低頭看看自己被握住的手抓,正想說話時便聽他阿兄先一步開口。

“彘兒”夏安然緩緩說道,他聲音有些幹澀:“這封信,你就當做沒看到過吧。”

小豆丁的手掌猛然間一緊,他看向夏安然的視線帶着些不敢置信,然後他瞪向了桌案上的竹簡,眼神明滅不定,正想說話,卻感覺眼睛被人遮住了。

驟然間被奪走視覺之後,他的聽覺變得更加敏銳。

他哥哥輕聲對他說:“這事,你不能出面,”

“彘兒聽話,這事,你必須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劉彘沉默了下:“好,彘兒聽話。”

“那,阿兄,我們可以救下南宮姐姐嗎?”

這次,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哥哥聲音沉甸甸的,一字一句都落在了小少年的心裏。

“彘兒,只要我們男兒郎不夠強,我們的女眷就會受苦。”

夏安然感覺到自己的手心慢慢變得濕漉漉,被他抱在懷裏的小身體也開始無聲地顫抖,“真的,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彘兒不想南宮姐姐去,去年明明已經有個姐姐去了……”

“彘兒。”夏安然打斷了他的話,“用酒肉招待朋友,可以獲得友誼,拿酒肉招待豺狼,只會把他們養得更強壯。”

“豺狼是永遠不會知足的,養肥了他們的欲望,養大了他們的野心,他們就會回過頭來啃咬你。”

“那……”

劉徹不需要問出口,夏安然就明白他想要知道什麽。

年輕的小國王微微擡頭,他的目光正對上攢眉踏入的郅都,一字一頓道:“磨利自己的刀,準備好自己的牙。”

“在那之前做好完全準備,等有能力一擊致命時将他咬殺。”

“心字頭上一把刀,在那之前再痛也要忍。”

夏安然的掌心被長長的睫毛扇過,小少年低落的聲音傳了過來:“那要忍多久呀?”

“能忍多久,就忍多久。”

“你在忍,你治下的百姓更在忍。你受到的恥辱有多少,治下民衆的恥辱只會更多。而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擔負在父王身上。”

“彘兒,你終有一日會為君,為王,為父,你得擔起所有人的期待,背負所有人的榮耀,也要扛住他們的恥辱。”

郅都已經踏入,他無聲地沖着夏安然作揖,目光卻如烈焰燃燒般熾熱,然而小少年微微偏過頭有些沮喪地說:“彘兒不喜歡忍,而且忍無可忍怎麽辦?”

“那便不需再忍。”夏安然緩緩松開了遮住弟弟眼睛的手,讓他的眸子中間漸漸充入暑天的耀眼光華,“但你要記住,刀落下,是一定要見血的。”

“刀光劍影、屍骸遍野、覆軍殺将忠魂埋骨他鄉,母親再也等不來她的孩子,妻子等不到丈夫,孩子沒有了父親,這些人的未來和罪孽,最後都要由你背負。”

“而且你要明白——,”

夏安然一字一頓地說道:“哪怕是三歲的孩子都能發起戰争,但是唯有勝利者才可以結束它。”

而未來,是由勝利者開始書寫的。

“殿下!”郅都出言打斷,對上夏安然看過來的眼神,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可再說。

郅都雖以嚴令出名,但他同時也是孩子的父親,也曾當過父母官。

小國王年歲還小沒有做過父親,更不知道教育的技巧,對孩子一味地增壓反而會讓孩子有抵觸心理。

而且說得太重了。

若是膠東王被說怕了日後可怎麽……他想到一半,就見小豆丁眼睛亮閃閃的,雖然睫毛上還站着淚珠子,鼻頭更是紅紅的,小少年握了握拳頭,回過神對中山王道:“阿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揮舞起雙手:“我們現在還沒有辦法制止阿姊出嫁,但是等到我們兵強馬壯了就可以把阿姊搶回來啦!”

“阿兄,我說的對嗎?”

夏安然沉默了下,他表情中有些自我懷疑:我剛剛是這個意思?

難道我的意思不是讓弟弟以後考慮好了再出兵嗎?

“阿兄?”小孩被淚水洗滌過的黑眸又大又澄澈,裏頭的堅定和果決實在令人很難否決。

“對!”夏安然抹了把自己的臉,決定結束這個話題,弟弟還太小,話題太沉重,實在沒有必要給弟弟增加壓力。他把弟弟放在地上,然後拍了拍小朋友的肩膀示意他站好,又拿了帕子給弟弟擦幹淨小臉,讓重新鼓足氣的小淚包變回小國王。

劉彘在帕子上頭用力擤完了鼻涕,然後他黏黏糊糊地拉住了夏安然的手,任由夏安然把他扛起往榻上放:“阿兄,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夠兵強馬壯啊?兩年還是三年?”

“等彘兒長得比阿兄高的時候。”夏安然垂下眼簾,看着弟弟圓滾滾的胖臉蛋,他親自動手給弟弟退下了衣袍和小靴子,又用熱帕子把他的小手擦了一遍。

劉彘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顯然太過激烈的情緒變換已經耗完了他的體力。

他嘟囔了一句:“那彘兒會努力吃得多一些,每天喝一杯……啊不對,一杯半牛乳。彘兒要努力變強,然後,然後到時候搶回阿姊,除了阿姊,別的姐姐姑姑們也要搶回來。”

“以後再也不讓姐姐們出去了,我們把人娶回來。”

“好,娶回來。”夏安然把小孩搬到了床上,将他舉起來擦眼睛的小爪子塞到了被窩裏頭。

“給,給阿兄也娶一個。”小孩睡意朦胧間努力睜大眼,他的目光定在兄長臉上,露出了一個傻乎乎的笑。

夏安然也跟着笑了,他拍拍小孩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得安撫,“阿兄就算了,阿兄想要找唯一一個喜歡的,然後和她過一輩子。”

小孩的嘴巴撅了起來,很不滿哥哥拒絕了他的好意。夏安然捏了一下他的鴨子嘴巴:“阿兄以後要養你侄兒,可能有一百多個呢,阿兄可養不起更多的媳婦了。”

“一百多個啊!”小孩在叽咕了最後一句,“那我來幫哥哥養,給哥哥養很多很多小侄子~”

然後他就陷入夢鄉,夢裏頭是他和哥哥騎着高頭大馬将姐姐接回來的一幕,姐姐背後還追着痛哭流涕的看不清模樣的匈奴人,那人在求着他別把阿姊帶走。

但是殘忍的劉大彘才不理他呢,我們漢家的公主就該待在漢庭裏頭,才不給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所有情況是夏喵基于信息的推測,不完全正确哦(端坐推鍋.jpg)

夏喵:????

中國王朝崩潰并不全是馬爾薩斯理論的原因,但是大概道理類似,就是人均越來越少。

各朝代最後崩盤多少都是農民起義開始的(除了宋,宋滅亡原因主要是外力)

但是中國農民經濟崩盤的原理基本都是因為土地兼并。

還有官僚不交稅。

在明清這個情況最嚴重,官僚階層的優惠政策使得國家的賦稅壓力放在了老百姓身上。

而一次災年,就足夠自耕農變成佃戶,自耕農的數量少于佃戶,就要出問題。

當然這不是絕對的啊。每個朝代都有改變,解決了一個問題之後又會有別的問題。

必須要看的TIPS:

為了你們的歷史成績作者君必須要澄清一下啊。

漢朝的和親,是政治因素,不是恥辱性的送女兒去讨好。你可以理解歐洲聯姻那種。有正常求娶儀式,嫁妝聘迎接娶儀式的那種(不過在漢人們看來其實還挺恥辱的,因為要把女兒嫁給蠻子)

劉啓有幾個閨女不知道,但是史書上留下痕跡的只有這三位。

歷史上南宮公主沒有和親,這一次和親派去的也是無名氏。

沒錯,在和親的名單上寫的就是以景帝女兒的身份出嫁的無名氏。

大漢宗親和親是從武帝開始的,他嫁的是細君公主,細君公主的祖父是劉非(就是皇子中很能打的那個)然而她爹參與到造反了,她因為年少被赦免,為罪臣之女。

後來大漢要從匈奴這裏争取到烏孫,就将細君公主出嫁給烏孫的國王,聘禮和陪嫁都非常豐盛。然而烏孫王年老,就讓她又嫁給了自己的孫子,細君公主不同意寫信給武帝,武帝表示讓她跟随國俗,大漢要和烏孫一起抵抗匈奴,于是細君公主只能改嫁,之後生下一個女兒後就去世了。

在細君公主去世後,武帝又送了一個公主,叫解憂公主,解憂公主是七國之亂的楚王之後,也是罪臣之後的身份,但是她是屬于比較積極的那種姑娘,她和侍女馮嫽出嫁烏孫後,發揮了傑出的外交才能和智慧,為大漢穩定了烏孫這條線,最後在她的孫子繼承烏孫王位之後,她請求回國。

漢宣帝同意了并且以公主之禮迎她歸來,最終她葬在了大漢的土地上。

細君公主、解憂公主、王昭君也是和親上唯一能知道名字的三位公主了。

南宮公主和親是源自影視劇《漢武大帝》因為我很喜歡她,所以就……咳咳。

畢竟這篇文本身的目的是為了作者君年少時候吃過的那些刀片緩一口糖啊。(喂,不要說出來)

啊對了,解憂公主的侍女馮嫽也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一個人物,她是中國歷史上的第一位女外交家哦!超級厲害噠!可以看下她的百度詞條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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