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帝國裂變(1)

漢歷前元七年,

七月,是大草原上最美的季節。

這個時候的草原處處綠色,厚厚的牧草就像是吃不完一樣。

羊群和牛群散落在草原上, 星星點點連成一片,個個都極為肥碩, 今年新下的崽子跟在它們的母親身邊學着母親的樣子挑選着地上的嫩草。

偶爾會有狗吠聲傳來, 那是盡責的大犬在警告即将跑出保護圈的羊羔。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而有馬蹄聲連綿而來, 羊群們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掃視一眼, 便不感興趣地繼續低頭吃草了。

聽到馬蹄聲, 帳篷內的女人忙掀開簾子鑽了出來,一見歸來的是自己的家人立刻迎上前去。

為首的男人同自己的夥伴們說了幾句後翻身下馬,立刻将馬身上拖着的貨物一一卸下, 動作十分小心。

“今天我們遇到了漢人商隊。”匈奴男人面上挂着歡喜的表情,他拍了拍看似極其沉重的陶罐,“你知道我換來了什麽?”

“什麽?”女人瞪圓了眼睛, 極其歡喜。

“我用你用兔子皮做成的鬥篷,換來了鹽。”

“鹽!”女人捂着嘴驚叫, 但是最後這個詞被她牢牢地塞在了嗓子眼, 但這股子歡喜着實無處發洩,使得她在原地轉了幾圈然後猛跺了幾下腳, 稍稍發洩後才穩住了面上的表情。

見她這番歡喜模樣男人面上也帶了笑意,“沒關系,這次和我一同去的阿勃勒一家也換了鹽,到時候我們和部落裏頭的人都再換一些, 大家今年冬天就都能存些糧食了。”

“天神保佑。”女人虔誠地看着蒼穹,“希望今年的冬天能夠好過一些, 去年一場大寒奪走了太多人的性命。”

“等到秋祭的時候我們多奉上些貢品,天神一定會保佑我們部落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快來看看我還換了些什麽,孩子們一定會高興的。”

“什麽?”女人好奇地湊近,就見到男人自兜裏面掏出了一個小盒子——标準的漢家貨物包裝。女人一見到這個盒子就又驚又喜,“你居然換到了藥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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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得意洋洋道:“可不便宜,我用了兩匹馬換來的。”

“馬……” 女人表情頓時帶上了些猶豫,她左右張望了下,小聲問道,“不是說不允許換馬嗎?”

“那就偷偷換,這可是救命的藥糖,漢人們都不願意換這個,這也是他們傍身的本錢。”男人将東西往女人懷裏一塞,然後打了個呼哨,散得遠遠的羊群聽到了訊息逐漸往這邊聚攏。

男人道:“快準備一下,我們離開這兒。”

“怎,怎麽這麽突然?”女人大驚,但她手上動作卻很快,喚上家中因為幼小而沒有出門放牧的兒女幫忙。

他們三兩下便将一個大帳篷拆下來堆在了馬車上,男人亦是跟着幫忙。

他動作不停,邊收拾邊快速說道:“我們遇上的商隊是伴随着大漢使節團一起來的,人多,和他們交換貨物的人也多,所以我們換了什麽別人都知道。”

女人的唇角立刻抿成了一條直線,她非常清楚自家漢子這是什麽意思,交換來的財富很有可能會迎來旁人窺伺的目光。現在雖然是相對和平的夏季,但也不能保證不會有人見財起意。

男人的決定是對的,保險些總沒錯。

就在女人帶着家人收拾東西的時候,男人們已經将一路飛馳回來的馬身上的負重都解了下來,并且帶它們飲水吃食。

接下來他們又要經歷一場緊急遷移,這些馬匹的休息時間很短,為了補充能量,漢子特地在糧草裏頭混入了麥粒。

不過一會,男人們就聽到了出門放牧的孩子們的叫喚聲,“阿媽,阿爸,今天怎麽那麽早?”

“不要多問了,快收拾收拾東西,我們馬上離開。”女人快速地給孩子們布置任務,“快快快,邁動你們的腿跑起來。”

“能帶走的都帶走,帶不走的就留在這裏,快,別磨蹭!”

“阿媽,兔子怎麽辦?”

想到了給一家提供了不少收入的兔子,女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道:“帶走母兔子和還在喂奶的小兔子,公兔子都丢掉,實在抓不住的就不要了,反正它們生得快。趕緊,不要猶豫了,孩子們!”

孩子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長期生活在草原上的生活使得他們非常清楚「時間就是生命」這一句話。

大草原上的部落分得很開,其中又是以家庭為單位分割成若幹個小區域,這是因為放牧的生活方式注定了他們的交際圈無法過于密集。

這對夫妻帶着所有的家産快速地向着部落中心點所在的位置靠去,他們的決定非常有先見之明,就在夏天的風還沒來得及将他們生活的痕跡徹底抹去的時候,就有一群劫掠者猶如豺狗一般趕到了這裏。

“他們跑了。”一個男人不無遺憾地啐了一口,“可惜了,我看到他們換了不少的鹽。”

另一個男人沒有作聲,他靠近火堆的位置仔細觀察着柴火的情況,又捏了捏柴火,随後觀察了下草地上零落分部的糞便,面上也有些遺憾,“追不上了。”

“要不試試?”

“沒必要,去找下一個。”男人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兩腿一夾馬腹放飛了獵鷹,這個由三十來個青年騎士組成的劫掠小隊便追着獵鷹飛翔的方向追去。

大草原上這樣專靠劫掠為生的人被稱為豺狼。

這是一群令人厭惡的存在,他們幾乎不自己狩獵,平日游蕩在商貿點附近,鷹叟一樣的眼睛就在暗處靜靜觀察着來交換物資的商人。一旦被他們盯住,牧民不夠警惕,部落又不夠強大的話就極有可能被人劫掠一空。

原本這樣的存在并不多,但随着漢、匈、胡人的貿易往來愈加頻繁,龐大的利益鏈立刻使得這些人注意到了這一生財之道。

他們自己也有部落,但這些豺狼生怕部落遭遇報複,通常都将首尾處理得很幹淨。除了極少部分因意外而曝光的,大部分部落因為他們都過得非常富足。

也因此,漸漸地就出現了由部落供養“豺狼”,“豺狼”再反哺部落的情況。

也就是奉命搶劫。

這支三十多個年輕人組成的隊伍即是如此,而且他們部落的地位不低。

他們隸屬于匈奴左賢王麾下,他們的部落雖然不是出于三大貴種家族,但是因為漢子們都非常的勇猛,專出射雕手,所以在左賢王帳下也非常有地位。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他們對這種通過劫掠獲取財物的方式着迷,尤其在他們手上還掌握着幾個歸順的雜胡商隊的情況下。

搶來的漢人貨物再通過胡人商隊賣出去,利潤何止翻上幾倍。

但利潤雖然這麽大,他們卻沒有動過漢人商隊,主要原因是王庭已經下達了明确指示,禁止他們對漢人商隊動手。

但凡懸挂有漢字商旗的都不允許攻擊,如果攻擊被發現,是要受到嚴懲的。也因此,不少胡人商隊在注意到這點之後便會選擇依附于漢人商隊行動。

無形中,使得這些劫掠者少了不少機會。

這一點匈奴的勇士們雖然非常不愉快,但他們也能理解為什麽大單于對于大漢商隊如此縱容——因為這些商人為草原帶來了寶貴的鹽。

另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大單于這次娶回來的大漢公主的弟弟即将成為未來的大漢天子。

草原對于南邊的大漢國一直都十分關注,包括他們的八卦故事也十分關注。随着漢匈貿易的增多,雙方不免開始信息的交換,于是匈奴的男男女女們經常捧着各式各樣的飲品坐在一起聽前去通商的族人給他們講大漢國的故事。

譬如大漢國的皇帝廢掉了他的結發妻子,也廢掉了他的太子,更是殺掉了太子的母親一家,然後立了他們大阏氏的母親為皇後,又立了大阏氏的同母弟弟做太子。

匈奴人這個瓜吃得可甜可香——話說什麽是太子?

“就是我們左賢王那樣的首領繼承人。”漢子擺擺手示意你們不要打斷我的話,“這次大漢國不是派來了使節團嗎?就是來和我們大單于說這件事情的。”

“哦哦哦!!”吃瓜群衆們紛紛點頭,“大阏氏的弟弟以後要做大漢的皇帝,那我們以後是不是……”

能有更多的好處啦?

所有得到這一條消息的人腦中都閃過了這一句話。

匈奴的現任大阏氏是大漢國真正的公主,這一點在他們的左谷蠡王伊稚斜代替兄長去大漢國迎來這位公主的時候便傳遍了草原。

對于草原的人民而言,同樣是自己的鄰居,但大漢這個鄰居和別的鄰居性質有些不太一樣。

怎麽說呢,就是別的鄰居都是被匈奴人揍到丢盔卸甲瘸着腿走,日後見到匈奴人都是卑躬屈膝恭恭敬敬的,但是漢國就不一樣了,他們經常和匈奴人互比肱二頭肌。

匈奴人重視強者,也尊重強者,當然他們也想要征服這個強者。

漢人看不起他們,這一點他們早就知道,但是随着匈奴的日漸強盛,當漢人終于服軟送來了帶着皇室血脈的公主,以及許許多多的珍貴寶物的時候,整個匈奴草原都樂壞了。

這不是一個公主的問題,而是驕傲的大漢國終于低下了他們尊貴的頭顱,一個強者在他們面前被迫服軟的感覺簡直美妙到無以倫比。

而這位大漢國的公主果然也和之前的假公主們完全不同,她帶來了許許多多奇怪又好用的東西。

聽說這個大漢的公主漂亮得就像是雪山上的神女一般,又比春天最輕柔的雪片還要嬌柔,笑容就像是草原春雪融化時候的太陽那樣燦爛。

傳說這個公主最大的愛好就抱着又白又軟的兔子漫步在草原上,那場景讓最頑皮的臭小子也不舍得去打擾。

在春天草原上百花盛開的時候,還有匈奴的孩童為她編織美麗的花環。

說到兔子,那可是這位公主帶到草原上的,是她另一個弟弟的禮物。

據說,漢公主到了草原上發現草原上的兔子是灰色的,又怕兔子死掉後大漢沒辦法給她送來新的兔子,于是得到單于同意後她便開始養白兔子。

當時單于對這個公主很是新鮮,便也同意了公主的折騰。這個公主就邊養兔子邊學習匈奴話,結果就在她專心學習的時候一個不當心,關兔子的圈舍居然被兔子挖了個洞,一圈兔子全逃了個一幹二淨。

後來雖說被獵狗找回來了幾只,但也可以稱得上是損失慘重。

可憐的小公主哭喪着臉不得不重新開始。她自是不知,她那些逃出來的兔子有不少都進了本部勇士的肚子。

此後漢公主養着的兔子總會時不時少上幾只。面對公主的疑惑,大家紛紛表示那是天上的飛過的鷹給叼走了,實際上……漢兔子可比草原兔子美味多了,又肥又嫩。

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終于發現了什麽,她幹脆送了好些個兔崽子給女人們,讓她們自己養在家裏頭。

如此一來,慢慢地,養兔子的愛好就漸漸在草原上風靡開來。

漢兔子戀家,不像草原兔子那麽野,關鍵是好生養,一茬又一茬的,不用多久就能湊齊一窩。

吃的也糙,馬吃的草它們都吃,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會挖洞了,看管兔子窩的小孩每天都要進去檢查一下,把兔子挖出來的洞給填上。

草原猛獸多,雖然狼不會輕易靠近牧民們的部落,但是狐貍會摸黑進來,有好幾次牧民都會發現這些兔子靠着籬笆打洞,最後給了狐貍進來偷兔子的機會。

牧民們為了養這些兔子也是操碎了心。盡管如此兔子也沒少逃跑,逃走的兔子就成了野物們的餐食,也會成為別的牧民們的點心。

時間久了兔子們也學會了野外求生的技,漸漸地,逃生的兔子也沒那麽好抓了。

不過牧民們也不介意,兔子吃草就長肉,還貪吃,只要把它們關在一小塊地方不停地給食料,它們就會長得又快又胖,到時候兔皮可以做小孩的衣服,兔肉烤了吃。雖然偶爾會有損失,但這些損失彌補起來可比羊群快多了。

總之,牧民們都打心眼裏感謝漢公主帶來這一種全新的食物。

漢公主帶來的不僅是兔子,她還帶來了許多植物的種子。

大草原上主要以游牧為生,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農耕區,但只有大部落才會豢養農田,畢竟不是誰都有那個富餘的勞動力去開墾田地。

而且大草原上一年中可供種植的季節不多,要種植主糧在絕大多數地區都是不可能的。漢公主帶來的是一些蔬果,死了一大批,最後活下來的種類不多。但在向大漢商人購買了種子後,這些蔬果便在草原上流行了開來。

長期食用蛋奶高蛋白制品的匈奴人,上到王庭下到平民都普遍存在便秘這個難以言喻的問題……

咳。

感謝漢公主。

匈奴單于對于這個大漢來的公主也非常滿意。

漂亮,懂事,努力融入匈奴的模樣使得大單于對她多了幾分縱容,但自始至終要有的監視也不曾少過。

唯有一點讓他鬧心的是這個漢公主對中行說毫不掩飾的不喜以及不友好。

對于這一點,年輕的漢公主用匈奴話非常耿直地表示:“你們匈奴人敬佩英雄,鄙夷叛徒,我們大漢也是一樣的。”

她指了指中行說說道:“在你們看來,他是英雄,在我看來,他就是叛徒,我不喜歡他,我以後會經常說他壞話。大單于你知道我不喜歡他,我說的壞話您過個耳就好。”

她的匈奴話詞彙量不夠,但是意思卻表示得極為明确。軍臣單于哈哈直笑,他看看表情木然的中行說,又看看自己新娶回來的漢公主,擺擺手,“我知道了,以後你對我說中行說的壞話我會選着聽的。”

在場的匈奴将官聞言都直樂,唯有中行說看着這個漢公主的眼神十分微妙,就像是叢林底下埋伏着的毒蛇,啐了毒。

猛然間對上這樣的眼神,南宮公主亦是一驚,但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忍住了避開視線的欲望,而是兇巴巴地瞪了回去。

這個人的名字被很多人都提起來過,也有許多人告訴她一定要警惕這個男人。

中行說,先帝朝的宦官,熟知漢庭的情況和漢民的生活習慣,匈奴在老上單于時期猛然間轉變對漢國的攻擊态度就是因為他。

這人在宮闱的陰暗中生活過,所以比起用肌肉來思考的匈奴人,這人是南宮在匈奴王庭最大的,也是最需要警惕的敵人。

在知道這個人名字的第一時間,南宮就必須要想着如何對付他。

讨好、收買他是不可能的,中行說沒有別的依靠,只有匈奴。所以他會不計一切代價地站在匈奴這一邊。

更何況他深深憎恨着大漢,亦恨着他們大漢的皇室。

南宮公主是大漢公主,她的身份就決定了他們彼此對立,所以就只能走另一條路——明明白白的敵對。

但是毫無疑問的,若要比起信任度,她一定不會贏,雖然軍臣單于和中行說之間的關系遠不如老上單于那麽牢固,但也遠遠高于她。

該如何做,不說先鏟除中行說,起碼要先降低他對自己的威脅。這個問題,南宮公主去問了薄皇後。

薄皇後給這位小公主布置了一個任務——觀察身邊的人。

中行說曾經在宮中服侍過人,南宮也是在這裏生活了那麽多年,只不過二人以前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這次南宮刻意用一種第三者的角度來觀察漢宮裏面的每一個人,她驚奇地發現,這座宮殿裏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兩張或者三張以上的面容。

看似蠢笨的,實際從不曾犯錯。

看似聰慧的,卻經常會犯最蠢的錯誤。

溫柔的不溫柔,柔弱的也不柔弱,善良的也不善良。

唯一裏外一致的,居然是兇巴巴、用眼白看人的栗姬。栗姬雖然在後妃中人緣特別差,但奇怪的是,王美人卻說這個宮中,她最放心的就是栗姬。

為什麽?

當她去問薄皇後的時候,薄皇後似笑非笑地告訴她,栗姬的确經常告狀,但因為知曉她性格如此,所以她在聽栗姬告狀時候,亦是取其兩三分。

南宮聞言沉默了很久,才十分謹慎地問道:“那,如果是母親向您告狀呢?”

這個問題引得薄皇後笑了出來,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這個少女的額頭輕輕說道:“你母親若是向我告狀,我定然是覺得她已經忍無可忍了,亦是覺得那人着實可恨,竟然連你母親脾氣那麽好的人都已經無法忍耐。”

“但是南宮,你母親根本不會來尋我說旁人的不是,她是個聰明人。”

南宮公主心緒翻飛,只覺得混亂如麻,她好像抓到了線頭,又好像沒有。

薄皇後輕咳兩聲,止住了侍女為她拍背的動作又道:“你看了那麽多書,但是這些書都是在教你怎麽做一個真君子,今天我要教你,怎麽做一個小人和女子。”

——中行說宦官出身,又因先帝逼迫前去匈奴,後反叛,對大漢展開瘋狂報複,此可看出其锱铢必較有仇必報。

你若是不喜他,他自是會對你生出警惕。

然而你是匈奴的大阏氏,又是貨真價實的真正公主,哪怕漢匈開戰,只要匈奴不想死戰到底徹底激怒大漢,都不會傷害你。

所以,他對你的政策必然是不間斷地在大單于面前抹黑于你,塑造匈奴單于對你的不信任感。直到最後即便你依然是匈奴大阏氏,卻失去大單于的全部寵愛和尊重,屆時你也只是活着,對他産生不了任何威脅。

同時,通過這種手段,亦可以幫助他在軍臣單于心中積累他的可信度。

若是君子,遇到這樣的局面幾乎無解,因為他是宦官,有些事他能做,君子不能。

可你是女子。

女子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理所當然地對着丈夫告狀,而小人最大的劣勢就是,他畢竟是個男人。

一個女人喋喋不休告狀,君王會覺得煩,而一個男人喋喋不休告狀,君王卻會厭。

厭煩厭煩,厭之所以在前,便是因為其為先,亦是更惡。

南宮公主擡起了下颚,用下巴來對着中行說,“我以後會說你的壞話,但是我很公平,你也可以對單于說我的壞話,我會盡量當做沒聽到的。”

“臣不敢。”中行說忙躬身行禮,道,“臣不會說大阏氏壞話,臣只會就大阏氏所行所舉不符身份之事進行勸谏。”

南宮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然後扭過小臉一臉不開心。

見狀軍臣單于哈哈直笑,他安撫了下這位大漢國來的單純小妻子,說:“只要你好好做我的大阏氏,就算是中行說也沒有辦法說你的壞話啦。”

此後,南宮公主便是如同先前所說的一般,一邊學習匈奴話,一邊磕磕絆絆給中行說下絆子。

一次兩次也罷,次數多了中行說自然要反擊,二人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彼此間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久而久之,軍臣單于已經養成了在雙方這邊聽到關鍵詞屏蔽的良好習慣。

南宮在大草原上安安分分地度過了兩年時間,就算中行說一直仔細盯着,也沒發現她有向外傳遞信息之類的不軌之舉。

倒是這兩年期間,漢匈關系因為她緩和了不少。在漢景帝修改了此前抑商的種種舉措後,漢匈貿易的繁榮給雙方都帶來了可觀的收益。

漢匈之間甚至出現了相對固定的貿易集市,有固定的道路讓雙方往來,匈奴在去年依靠販賣牲畜還有奴隸,甚至第一次在冬天到來之前儲備了過冬的糧食。

而一并得益的還有胡商,漢人對于西域的貨物非常感興趣,他們不缺鹽,卻對漢人的糖渴求異常。

這幾年漢人的邊境若幹個對外的貿易口各具特色,每一次的漢匈互市,匈奴商隊都想要盡量走遍所有的端口。

但偏偏每個口岸按照時間不同還會推陳出新,如果不在一個地方待到結束很容易錯過商品。同時,若是在一個地方交換了過多的貨物,遇上後來喜歡的就容易換不起或者失去競價的機會,簡直是甜蜜的苦惱。

因此,草原的匈奴民衆們都非常感謝這位大漢的公主,在他們看來,這位公主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大阏氏——除了還沒有給大單于生下孩子之外。

在匈奴本部所在的王庭,南宮公主亦是被大漢的使者問到了這個問題。女子露出了一抹苦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能是緣分還沒到吧……”

“但無論他什麽時候來,我和大單于都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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