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帝國裂變(5)
沒錯, 就是時間。
和大長秋一樣,其實南宮的信件中也有時間上的問題。
南宮和親兩年有餘,第一年她是在夏秋之際抵達草原, 而南宮在書寫這封信件的時候也是夏天。
但是其中卻寫了之前他提醒盡量夏播和秋播的幾樣蔬菜,信件上說這些種子南宮種了兩年, 都沒有成功所以才給他, 那麽除非南宮第一年剛到草原就開墾田地試着播種,否則根本不可能有兩年以上的種植經驗。
也就是說, 南宮公主在信件上添加的兩年便是在告訴他——這是一句錯誤的話, 以此為線, 下面的內容不用再看。
但他覺得沒有那麽簡單。
小國王将南宮的書信取了出來,如果将她那句話作為分割線,上下又有什麽關聯?
窦皖将之接過來, 在邊上的紙張上将之抄錄,然後他用朱筆為夏安然标出了句讀的位置。
文言文是沒有标點符號的,但是會有空格或句讀表示一句句子的完結。當然因為在印書和手抄或者旁的情況下, 為了避免占用版面,這些格式都會被清除掉, 但是做書信和奏折時候卻是存在的。
夏安然是一個現代人, 他已經習慣将句讀替代成各種符號,譬如頓號和句號。但窦皖是西漢人, 當他将這封豎着書寫的信件一個個字橫過來寫的時候,夏安然就發現原來被他當做頓號的小黑點其實位置都不太一樣。
就連夏安然都只是感覺有些許不對,不熟悉漢文化的人定然看不出端倪,尤其南宮還是豎體書寫, 句讀看上去就像是随意标注的一樣。
但是窦皖在此道上已經能算入門,又一心鑽研, 所以他發現了其中不對。當所有字都寫在了同一水平線上的時候,這其中差異便格外明顯。
再将被标注的不同的植物種類分開排列,夏安然從中找到了可能存在的數據——發芽時間和收獲時間。
植物的發芽時間各有不同,有的能夠耐低溫,甚至能夠在雪層稍稍融化就能夠發芽,有些卻一定要春暖花開時候,還有一些植物能夠忍受高溫卻不能忍受低溫,這些只能春播,有些則相反,那便是秋播植物。
夏安然猜測這些奇怪的句讀應該代表植物的一種規律或者狀況,若是将這些排列起來,極有可能便是匈奴遷徙的路線表。
這才是南宮公主認為唯有夏安然可以破解開的秘密。畢竟別的人再聰明,也不可能一個個對植物如此了解。只有她愛好古怪的弟弟,才對這些東西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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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一句話其實就意味着“線”,因為漢語描述中式沒有破折號和分割線這一說法的,所以南宮用這一句話暗示,可問題是她後來補上的這些又是什麽?
夏安然覺得這可能是提示,他準備先破解上半部分再說。
終于發現了其中規律,小國王立刻開始進行排列。二人無法判斷出南宮繪制地圖的依據是哪一個,但夏安然大概知道北部草原情況和方位,到時候用各項數據均都連成表之後,他應當能夠大致判斷出來哪個是正确的。
只不過夏安然并不記得上頭所書寫所有作物的情況,他需要召喚外援。
但現在已經夜深,哪怕西漢的官員是十二個時辰全待命,這時将人從床上拉起來也太不人道了。
所以,小國王準備自己先做上一些,等到有不确定的明天再和人商量。
見他此時一臉興奮意欲熬夜,窦皖也并未多勸。
為避免消息走漏,夏安然并未招來侍女伺候,于是窦皖取來了若幹盞燈柱一次将廳堂內的燈臺全數點上,然後用這些燈将小國王包圍。
夏安然對于亮堂堂的工作環境特別滿意,給小夥伴點了個贊。随後窦皖又非常賢惠地将小水壺放到了碳爐上并且将之點燃,之後便也坐到了夏安然的身邊。
他對植物的了解不多,但是邏輯分析能力極強。
夏安然現在寫出的這幾樣植物,窦皖不過視線掃過一遍,落筆時候便能将小國王想到哪裏寫到哪裏的混亂信息羅列成表。
夏安然寫寫停停,時不時還要返工,工程量極其龐大,直到天際露白,他都尚未完成這項工作。
此前因為精神亢奮,倒是不覺得累,現在看到太陽要出來了,夏安然反而覺得手眼俱酸。
小國王伸了個懶腰,将筆擱在架上然後起身對還在書寫的窦皖道:“阿皖,先別寫了,來休息一下吧。”
窦皖應聲而起,他邊将筆擱在架上,一邊問道:“殿下可覺饑餓,早上要用什麽?”
小國王頓時側目。
他雖然昨天熬了一夜,不過窦皖似乎比他還在乎自己的身體健康,所以,昨天一夜他吃了不少夜宵,現在肚子還飽着呢。
“哪有那麽容易餓。”小國王笑道,“阿皖你餓了?”
得到否定回答後,小國王邊伸懶腰松快了下僵硬的筋骨邊說:“那我們先去睡一會兒吧。”
窦皖動作一頓,稍稍有些遲疑。
“就睡一會兒。”小國王以為他沒聽清楚,一邊拉着人往內室走一邊道:“今日不上朝,我們還有些時間休息,趕緊休憩一下,待到匠人起來了還得去問他們作物的種植時間……你年齡小,若是睡得不夠多,怕是容易長不高。”
夏安然一邊将人往室內推,一邊脫衣服。三兩下爬上床後,他見窦皖就和根木頭樁子一般立在床邊,但是有幾分奇怪。
他微微側過臉,疑惑看過去,“阿皖?”
他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劉小豬在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大被同眠過呢,現在怎麽就開始別扭起來了?他們都是男子,這有什麽好別扭的?
不過小國王也沒有多管,他将被子攤好鑽進去,又用腳丫子猛踢了幾下将它踢散。
現在這個季節,夏安然的床上自然是只蓋了一床被子,現在再讓人去拿也沒什麽意思,所以夏安然讓了自己半個被窩給自己的小夥伴。
見窦皖反應奇怪他也沒多想,他因為睡眠不足而運轉緩慢的大腦此時已經無法有效供氧。小國王迷迷糊糊地又打了個哈欠,含糊着說:“快睡吧,阿皖弟弟,”
片刻後,就在他距離睡着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他感覺身邊的被子才被掀開,一個帶着些涼意的身體鑽了進來。
哎呀,窦皖小少年這是站了多久?真是有夠別扭的。
小國王在被窩裏頭拱了拱,随即徹底睡熟。
就在身邊的人打起了幸福的小呼嚕之時,窦皖整個人卻是垂着眸子,黑眸中的瞳光猶如燈燭般明滅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麽。
日頭漸漸上天,室內因為蘆葦簾子遮擋,映入的日頭很淡,門外仆婦走動的聲音在窦皖耳中非常清晰。
他竟不知不覺不變姿勢躺了兩個多時辰,躺到仆婦們在思考是否要進來打攪的程度。
窦皖無聲嘆氣,身邊的小殿下睡得又香又沉,就和睡到在太陽底下翻肚皮的長長貓一樣,全無心事。
從父派人來尋他其實是為了議親之事。
男兒家成婚晚,議親卻早。這也是因為身世稍好些的女子多半在及笄之前都得定下婚事,到時候嫁不嫁是一回事,但若沒有早早定下來便容易讓人覺得此女有疾或是有隐症。
所以,這也導致京城稍有些身份的王孫們也不得不早早定下婚事,反正大不了成婚後各玩各的,只要生下繼承人就好。
窦嬰這次派人來找窦皖便是為了此事,他希望窦皖去長安城一趟,露個臉,參加一些社交活動。
否則人家空知道窦家有個适齡的小青年,但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
聯姻是結通家之好,但同時也是政治投資,除非商戶人家或者上趕着讨好的不計較男方情況,女方家族都要細細琢磨琢磨這家的未來如何。
像窦家這樣如日中天的家族更是如此。
因為除了如日中天,還有一個詞叫做江河日下。
任何事物抵達了巅峰都是要隕落的,隕落後能不能再爬起來就是要看年輕人的實力了,若是窦家能有個強有力的能幹繼承人,這些家族們對于窦家的信任度和期待值會更高一些。
窦家是靠着窦太後起來的。窦家如今這一代的頂尖人物是窦嬰,但窦嬰的子嗣在長安城的名聲只是勉強脫離纨绔一挂,踩在了可以觀望的及格線上,但絕對沒有到能夠讓旁的家族交付期待的程度。
正所謂為官三代,始知穿衣吃飯,窦家勉強才算進入上流階層兩代,自然在大部分家族眼裏不過是個暴發戶。
他們接下來需要擺脫外戚的身份進一步的謀圖發展,這可不是一件輕省活計。
窦皖很清楚這一點,也明白窦嬰真正的意思,如果想要窦家能夠安然度過窦太後過世之後必然的衰弱期,就需要強有力的政治同盟互相幫襯。
窦皖本身就是因為這樣的需求而被過繼的。
景帝突如其來的廢立打亂了不少大家族的布局,此前有不少人沖着太子妃的尊貴身份而培養的閨女,卻是無法等到劉徹殿下的選妃了。
這些女孩年歲都較為尴尬,無法再慢慢挑選合适的人家,因此在劉徹被立為太子的這一年,京城內的社交活動盛況空前。
都是好人家的姑娘,教養得也很是仔細,錯過這一茬難免吃虧,所以窦嬰趕忙要将從子叫回去。為了防止情窦未開的從子拒絕,他還讓人連哄帶騙地帶話說,如果再不回去,宮裏頭可能就要來劫人了。
宮裏頭劫什麽人?
陛下身子骨不好,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納美人了,太子殿下年歲尚幼,就算陛下再急着為兒子打造班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為諸皇子選妃。
此前其實有不少皇子都已經到了婚配年歲,但是因太子劉榮并未娶妻,弟弟們就只能卡着。
不少人猜測陛下是在等某一家貴女長大好配給太子,現在看來分明是帝王猶豫該如何給太子婚配。
但無論如何,現在太子被貶為臨江王,和太子妃的敏感不同,作為藩王的正妻有一定的自主性。
如果他願意,随便納一個民女也無妨,但是帝王為了表達榮寵,通常會給心愛的兒子指定妻室。
先前被太子卡住那麽久的諸位小皇子們定然會得到帝王的恩賞和補償,譬如美麗能幹家室又好的淑女。
在想到這一答案的時候,窦皖心中一陣燥意上湧,随後是想要破壞什麽的欲望在反複翻騰,灼燒着他體內的每根血管,一寸寸地将他的冷靜自持燃燒成灰。
——我不同意。
他在心中如此說道。
但不過片刻後他便自嘲了起來,我要如何不同意?
他是誰,他是一個被叔父安置在中山王身側,靠着藩王庇佑的外戚。
而他又有何資格不贊同此事?中山王是如今就藩的藩王中最醒目的一個,胸懷大志,腹有良謀。又是太子的堅定臂膀,陛下為了穩住太子身份定然會護佑中山王。
所以,他有什麽能力去選擇?
以後就連想要和以前一樣,和這位殿下像如今這般親密地在一起,也不過是癡念罷了。
窦皖垂下的黑眸中情緒有如粘稠的質地翻湧,負面情緒幾乎要傾斜而出,而正在此時,一只腳憑空伸出,穩穩搭在了他的腿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國王很是豪放地夾住了窦皖的腿。
少年一驚,習慣性回頭,就對上了他的殿下恬靜的睡顏。
小少年雙目緊閉,因今日難題得懈怠染上些幸福的滋味,嘴唇微張,細細的呼吸聲自其中逸出,極為安然。
這一幕,他似乎在哪裏見到過,好像在很久以前,他的殿下也曾經在他身側,在他臂彎之內如此安眠。
可是這怎麽可能呢?
雖然這麽想,但是想要觸碰的想法卻在少年人的心裏燒作一團,燒的他五髒六腑都在發燙。
窦皖猶豫了下,緩緩擡起手,他的手掌沿着光滑的床單一點點向小國王的方向移動。
若是裝作睡着後自然而然的觸碰……
忽聽外頭侍從小聲禀報,“殿下,丞相同太傅求見。”
“請他們稍等一下。”小國王睡得有些迷糊的聲音從窦皖身邊響起。
窦皖的動作猛然僵住,他因愕然而瞪大了眼睛。
他在……想什麽?方才,他又是在做什麽?
少年猛然間翻身坐起,低頭看着還閉着眼睛的小國王,後者全無所覺,并且因他的動作而奮力将臉蛋往被窩裏埋得深了些。
小國王很是經歷了一番掙紮,片刻後才吩咐道:“你們進來吧。”
宮人魚貫而入,外頭充沛的日光傾斜入室內,伴随着小國王因沒睡醒而靠在小夥伴身上拿他做支撐的動作齊齊入了窦皖眼中。
少年的雙眸中的晦暗被日光驅逐,複又變得平靜起來,他接過宮人遞來的溫熱帕子非常幹脆地蓋在小國王面上。不過幾息之後,無法呼吸的少年人立刻坐直了摘掉帕子。
“行了行了,我清醒了!”他趕緊出言打斷窦皖接下來的叫醒服務。小國王愛好賴床,為了治理他這點,小夥伴擁有一整套慘無人道的應對措施。
而且随着季節變換随時更新換代,真的特別殘暴。
“丞相和太傅怎的會來?”小國王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宮人自然無法給他答案,夏安然便在腦中回想了下最近有什麽事,頗有些想不明白。
而片刻後他便知道了這兩位是為何而來,他們不知從何而知大長秋昨夜突來拜訪,此時正是趕來谏言,而當小國王說自己想要奉迎薄皇後後,更是得到了激烈的勸阻。
對于兩位輔臣來說,他們顯然是忠于景帝的,但同時這也不意味着他們就不在乎中山王的利益。
在這兩人看來,奉迎薄皇後完全是百害而無一利。啊,可能有那麽“半利”就是有人誇誇小國王孝順,但問題是劉勝是有親媽的。賈夫人尚且健在,你奉迎一個前皇後算怎麽回事?這只會給人留下用力過猛逢場作戲之感。
文人最惡這一套,一個弄不好,中山王殿下迄今為止的好名聲就将要全數打了水漂。
關于這一點,小國王卻是完全不在意。他又不當皇帝,要什麽好名聲?古往今來做賢王的,有幾個得以善終的?
若非是中山國致力于扒拉人才,夏安然才不想把自己名聲經營得那麽好呢。
當時他年紀還小,以後可不行,劉啓對劉小豬那是一等一的好,對比起擅長給兒子挖坑的後世帝王,劉啓那真的是親爹中的親爹。
起碼他保證了劉徹不需要一登基就要和親媽、權臣、輔政大臣搏鬥得不可開交。
就連窦太後最初對于這位年輕的帝王都是放任自由,若非劉徹浪得太過,這位太後也不會中途出手打壓。
但同時,這也意味着如果夏安然有一日也會成為了劉徹前進道路中的阻礙,同樣有可能會被老爹列入打壓名單之中。
所以,沒事給自己找些負面新聞也是求生欲的一種表現,但是這些話不能對郅都他們說。
夏安然沉思了片刻,還是拿出來了自己昨晚上奮鬥了一夜的産物。
因為中間缺少了幾樣作物的數據,現在拿出來的只能說是個半成品。這是一幅頗為曲折的陸行圖,是夏安然根據植物的發芽需求繪制,因為夏安然覺得這是南宮公主最容易獲取的數據。
這其中還結合了夏安然後世對于內蒙古一代主體區域的大概了解,目前所繪制出的圖只能算是極為粗糙的抽象畫,但這樣的半成品也說明了按照他所分析的道路走,确實可以走得通。
如說這份成品屬實,或者只要有七八成的可信度,便意味着日後漢軍出擊之時便能有個伏擊的方向,不必如無頭蒼蠅一般亂轉。
“卿以為何?”小國王理直氣壯地轉移話題。
哪料不過片刻後,他發現兩位臣子面上一片複雜,太傅甚至連眼圈都紅了。
什麽?怎麽回事?這反應不對啊!
小國王驚呆了。他怎麽也想不到這兩人會是這個反應,這是激動嗎?好像也不像啊!
“殿下。”郅都立于堂中,沖着小國王作揖曰,“臣愚鈍,竟未看透殿下苦心,實在慚愧。”
瞿邑亦是出列立在郅都身側,揖道:“殿下,此舉過于危險,于殿下名聲……”他話說到一半卻被咽了下去,片刻後居然語帶哽咽,“臣願與殿下共進退。”
小國王整個人都有些發木,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臣子們在想些什麽,總覺得他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啊!
這兩位大佬是又腦補了什麽?
哎,這些臣子什麽都好,就是喜歡腦補,明明挺簡單的事情過了他們的大腦就會變得複雜萬分。
夏安然一個個将人扶正。試圖探聽出他們是怎麽理解這件事情未果後,他默默将視線投向了立在堂內的窦皖,後者對他微微點頭,表示他已經明白了,于是小國王安安心心地将事情吩咐下去。
不知為何,此前還極為反對他迎來薄皇後之事的兩個臣子現在均都狂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讓娘娘住得安心、用得放心。
總之,只要劉啓願意放人,就絕對不會有任何的纰漏在他們這邊發生。
那麽,景帝願意放人嗎?
他本來是不願意的。
他對薄皇後并無過多感情,只是到底也是少年夫妻,雖然薄皇後于他而言便是提醒着他那一段無能為力,只能為人刀俎上魚肉的歲月,但一個人再怎麽裝,也沒法裝上二十年。
薄皇後為後極為端莊,上孝下慈,對待景帝的一幹後妃也基本做到了公平公正,除了早期栗姬拈酸吃醋,景帝幾乎沒有聽到後妃一句對皇後的不是。
她确實沒有過錯,但誰讓她生在薄家,生在煊赫一時的薄家?
薄太後讓侄女入宮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其生下帶着薄家血脈的子嗣,但這一點就是劉啓所忌憚。
——外戚坐大。
當年呂後亦是如此,為了讓兒子生下帶着呂家血脈的子嗣,将年方十一歲的惠皇後嫁給惠帝。若非惠後未曾生下子嗣,那麽先帝能否繼位還不好說。
薄太後想要的亦是如此,只要薄皇後生下子嗣,那麽太子之位定然是皇後之子,也就是他們薄家的,所以,劉啓不可能讓薄皇後生下孩子。
他其實并不覺得薄皇後有何無辜。生在薄家,自出生便享盡他人所沒有的榮華富貴,既如此,自然也當承擔自己的義務。
而薄家給她的義務就是為薄家的延續獻上自己。
就像他的兒子們一樣,出身皇家,他人奮鬥上一輩子都沒有的地位,他們卻是唾手可得。
但也因此,他的晃兒們也有安邦定疆之責。幾乎每個皇子的封地都在邊疆以後,他們便是壓在邊疆戰士們那邊的“質子”,是帝王對這些戰鬥在前線的北軍們的一個保障。
皇子的封國就在他們背後,一旦他們崩盤,首要被沖擊的就是皇子的性命,如此帝王怎會不來救援?
正是有這一層心理在,邊疆的将士們才更有底氣。
而同時,皇子們也是監視邊疆異動的一雙眼睛,封疆大吏手中掌握兵權,當年韓王信驀然反叛之事是高祖心中永遠的痛。權勢迷人心,帝王不得不防。
但換言之,如果邊疆有了異動,第一個沖擊的就是藩國,屆時藩王必須化身為盾,為內陸擋下一切壓力。
這就是藩王的職責。
邊疆安定也不過是這十來年的事情,早前帝國剛平之時,邊疆的藩王們幾乎個個都要承擔上馬迎戰之事。
當年高祖的親兄,被封為代王的劉仲便是因代郡被破,匈奴兵直沖代國,劉仲懼戰,棄國而逃,後被高祖怒斥奪國。
他史無前例地将不過十多歲的兒子們分封到各國,就是要給天下看看他安天下定天下的決心。
如今太子年歲太小,經不起一點風浪,如果可以,景帝并不想出現任何一個纰漏和潛在的危險。
薄皇後的存在即是如此。她雖已看似無害,但是只要有心也不是不能做文章。
但,凡事有但是。
他的兒子劉勝在請求奉養母親的消息中,夾帶了一道訊息,言曰南宮此次傳信的消息非常有可能是匈奴遷徙的範圍,一并而來的是他目前破譯的一個遷徙的可能性示意圖和破解的理論支持。
但兒子也說,中山國擅長此道的人非常少,南宮書信中所記載的種子情況也有他并不清楚的,如果要進一步破解,他可能需要外援,希望中央政府派遣人才過來。
這個訊息至關重要,劉啓實在是不能不重視。
南宮嫁去匈奴才兩年,他本來對草原上的信息沒有任何期待,哪知如今得了意外之喜。
匈奴的遷徙路線就意味着漢匈交戰之時漢軍可以精确打擊,如果能知道一個大概方向,若能在其遷徙時隊伍拉散開的情況下,甚至還能包抄和提前埋伏。
如果能破譯……不,是必須破譯。
劉啓緊緊攥着兒子寫來的書信,将上頭的每一個字牢記在心中。
他閉目思考片刻,覺得自己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于是當日,劉啓就寫了一篇小作文把兒子臭罵了一頓,并且衆多官員就“能不能将廢皇後交給皇子奉養”這個問題展開了激烈讨論。
官員們紛紛聚集成團頻繁入宮求見,宣室內燈火徹夜不滅,中山國和長安城內快馬奔馳,景帝日常虎着臉上朝,氣氛一時緊張。
同時,因為兒子将薄皇後的健康問題寫在了書面上,劉啓緊急召集醫匠,又因廢後身體不見起色而頻繁換人。
最後歷時一個多月,就在大漢朝的新年即将到來前,景帝為了不在匈奴使節團面前丢臉,也懶得和兒子争執這方面的問題,他大手一揮将薄皇後連同一堆的醫匠和藥材打包送去了中山國。
為了表達一下自己的風度,景帝給自己的前妻準備了不少生活用品和各項賞賜。
綿延的車隊走出了好幾裏路,一舉打破此前帝皇刻薄寡恩過河拆橋的民間傳言。
作者有話要說:
窦皖:黑化準備中,黑化被打斷,積蓄黑化值等待變身.jpg
衆多臣子:殿下真是犧牲太大啦?!
夏喵:喵?你們在講咩啊!!
南宮公主:寫好了,給你。
匈奴A:嗯……我覺得沒問題。
匈奴B:我也覺得沒問題,啊,大漢的文字太複雜了。
匈奴C:都是說蔬菜啊,沒啥問題啊。
南宮公主:=W=
沒文化,就要挨打
(躺槍的夏喵 張牙舞爪.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