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衛宮風雲3

“王後娘娘,聽說君上險被一侍人所傷,您不過去看看?”莊姜的貼身之婢芷蘭向倚在榻上的莊姜回禀着如今宮人都在私下談論之事。

“這衛宮中想要慰問的人多如牛毛,孤又何必去插一腳。”

“這,這怕是不妥吧。聽說前去看望的夫人都被拒之門外,王後是正妻,君上定會相見,說不定能與君上重修舊好。”

“呵,重修舊好?沒有好過,又何來重修。”莊姜語氣裏聽不出感情,只是淡淡回應。

“王後,公子州籲來了。”芷落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顯然走得很急。

“他來做什麽?”

芷蘭常聽莊姜私下道公子州籲和他的母親燕姬一樣為人狠虐,不擇手段,也知莊姜一向不喜他們母子。

“說是聽聞王後身體不适前來探望。不過他并未進內室,只是把東西留下就離開了。”

莊姜盯着芷落懷裏的包袱,側過頭。

“走了,也罷。孤不也不願見他。他送來的東西,丢進倉庫裏,他們母子的東西,孤不願碰。咳咳咳。”見莊姜又咳嗽起來,芷蘭趕緊走過去替她拍背,又把被子掩高了些。責怪地看了芷落一眼,王後不喜燕姬母子芷蘭也是知道的,怎得還拿公子州籲的東西來刺激王後。

“公子說這份禮物君上也是知道的,王後還是看看吧。”芷落自然知道芷落的心思,也聽出她語氣裏的責備,只是這是衛侯做主送過來的,怎麽能拂了君上的意。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王後在宮中就更難熬了,到時候得志只會是燕姬母子。

“公子州籲哪有心給孤送禮探病,孤看他是巴不得孤早點死掉。”莊姜思索了一會,想不出他會給自己送東西的理由,揮了揮手,“既然如此,就拿上來給孤看看吧,孤要看看,他的心思在何處。”

芷蘭示意芷落把包裹拿過來。包裹的布是上好的絲絹,打開後裏面露出精致的琴盒。莊姜一看到琴盒只覺得心髒一震,鮮紅色的血沿着唇角而下,就此陷入無邊的黑暗。

“王後娘娘,王後娘娘,您怎麽了,來人,快去傳醫女,快去。”

長樂宮一時亂了。室內傳來尖叫聲還有物品落地的聲音。

“公子,王後那邊貌似出了事。”黑榖年紀不大耳力卻甚好。況且兩人出長樂宮也不是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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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王後見到這份禮物了,這禮物真是好使,就看了一眼就對王後造成了這麽大的傷害,看來鐘不離說得不完全是蒙騙本公子的。“王後出了事自有醫女照料,随我去看看母親吧。”

“諾。”

王後莊姜不喜去做的事,後宮之中樂意的人大有人在,公子州籲的生母燕姬就是其中一人。

這後宮永遠是女人的戰場。

燕姬得知消息就匆忙帶着人往武平殿趕去,被身後的夏繡一把拉住。夏繡在這衛宮中呆了将近二十年,不過十歲她就入了衛宮,因為為人周到,做事周全,被分配來煙籽宮服侍從陳國而來的燕姬。

與燕姬一同前來的還有陳國的兩位庶公主厲妫和戴妫。厲妫和妹妹戴妫同為莊公之妾,戴妫生下姬完後就病逝了。王後莊姜未曾生育,于是把姬完養在名下。而厲妫也被封為夫人,不再是一名普通的妾室。

莊姜是齊國的長公主,身份顯赫,地位自然無人動搖。而燕姬只不過是作為陳國公主的陪嫁,一滕妾的身份嫁過來的。

來衛也并非她的意願。

自幽王烽火戲諸侯,骊山一戰後,周王室逐步衰微後,諸侯國就開始蠢蠢欲動。周平王也只不過是空有天子的架子,諸侯國已經脫離了周王室的掌控。

沒有人知道為何天子一夜之間沒了王權,也沒人知道為何自己的地位一夜之間撚落成泥。

這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一個舊時代的結束。

燕姬作為一個鮮少出門的貴族閨閣女孩兒,永遠也不會理解,而她的貴族老父親理所當然的也不了解,他不能理解為何自己不再收到重用,不再擁有顯赫的地位。

他們不了解時代的變遷,不了解為何有人敢挾天子以令諸侯。

最直觀的是,燕姬的家族一年比一年沒落,原本只是普通的卿士或者平民一躍而成新寵,她的父親缪妫開始失去地位。

一夕之間仿佛失去了所有,而他們,這僅僅只是千千萬萬的舊貴族中的一個。

燕姬的本家在陳國擁有較高的爵位,到她長大後她的家族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在她的記憶裏,她的父親缪妫固步自封又把着門面,家裏敗落又喜好充面子。家裏的兄弟又不争氣,倒是她這個正室所生的幼女格外嬌柔妩媚。

一個國家要發展壯大,有一條捷徑可行,那便是聯姻。

陳衛聯姻之時,因為衛侯已有王後,且王後身份尊貴,所以嫁過去的是兩位庶公主。陳國嫁公主,自然要為公主選陪嫁。陳國有些地位的人家怎麽舍得将女兒嫁到萬裏之外的他國,這一別極有可能就是永生永世就見不到了,暗箱操作的結果就是最後其中一個名額落在燕姬身上。

父親年邁,家族敗落,又無錢財打點,在朝政上又沒有能說的上話的人,注定了燕姬此生漂泊他鄉。

沒有人想去一個陌生的國度。厲妫和戴妫雖是庶公主,但那也是公主,即便是聯姻,衛國也會以禮相待,無性命之憂,無衣食之憂。而她才是真正的身如草芥,命如浮萍。

她不能抗旨,因為付出的代價是她的全族。她那自诩為貴族的父親一開始還在家中極生氣,後來出去一趟歸來就坐在破舊的墊子上悶不作聲。她那作為正室夫人的母親,也在一旁啜泣。

“自武王封妫滿于陳,建陳國之始,滿為陳國首封君主,以周禮教化百姓,使陳成為禮儀之邦,然幽王為褒姒烽火戲諸侯後,這天就變了。燕兒,父親無能為力,為了整個本家你就嫁了罷。”

随後她就随着兩位公主一同去了衛國,她的家族被賞賜了許多財物,她的兄長也擁有了去軍營歷練的機會。

燕姬來到衛國就被莊姜的美所吸引,她不能想到一個女子怎麽可以美到這種地步。

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每一種身份都彰顯她的高貴。

到底,笑到最後的是她燕姬。厲妫産子血崩而亡,戴妫不受寵幸,而她一直仰望的王後莊姜也沒入衛侯的眼。

衛侯後宮的女人并不多,大多都是各國公主陪嫁,衛國貴族之女。在女色上,衛侯并不看重。

夏繡明裏暗裏的幫助了燕姬幾次,入了燕姬的眼,就收為己用,讓她提點自己。她也靠着自己的嬌柔妩媚成為衛侯的寵妾,爆了最大的冷門。

從最初她只想在衛宮中生活得更好到後來逐漸被衛侯所吸引,她就再不能說服自己再平靜度日。

在她生了公子州籲後,地位更是水漲船高。被封為夫人,和同是夫人的厲妫一樣的地位,實質上比之更甚,因為她有公子州籲,衛侯的血脈。

她在陳國的哥哥也立了軍功,被拜為右将軍,振興了家族,成了她的後盾。

前半生為家族犧牲,現在她又感激這種犧牲換來自己如今的地位。

這是一個矛盾的女人。

燕姬一想起曾經被逼迫,來到衛宮的孤獨與飄零她就再不想回到曾經的日子,所以她也要給兒子最好的。

有這種可以關心衛侯機會,她又怎可放過。

夏繡一把抓住正準備出門的燕姬,“夫人,得換身打扮,您這身衣服不妥。”

燕姬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胭脂紅長裙,領口開得有些低,隐約看到飽滿的胸脯。層層疊疊的裙擺散開來,上面用金線繡着彩蝶,走起來好一副蝴蝶戲花圖。

這種長裙的确不适合去看剛被“行刺”的衛侯。

燕姬點點頭,由着夏繡給自己脫下外袍,換上一件寬袖滾邊的黛青色長裙,外罩淺色同色系外袍。頭上的镏金步搖也換成了普通的玉簪挽起,顯得脖頸修長。

既顯得端莊,又有了女性的柔媚。

燕姬只帶了夏繡和兩個宮人,一行人趕到武平殿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各宮也開始燃起燭火。武平殿大門緊閉,門口只有連總管帶着兩個宮人守着。

“見過夫人。”

燕姬趕緊虛扶了一把,“總管大人客氣了,不知君上現在如何了,可有事,可傳了禦醫?”

想趁機來見衛侯的姬妾多了,連總管對待這位衛侯的寵姬也不好太不給面子,“君上無事,正在處理公務,君上吩咐下來任何人不得探望,夫人您還是回去吧。”

燕姬本來笑着的臉有些僵硬,想到衛候處理公務的習慣,那是衛侯的底線,她不能去觸碰,也沒有膽子去觸碰,除非她不想要現在的地位了。看着随侍在衛侯身側二十多年的連總管,也不好得罪他太過。連總管能這樣對她客氣的說話,看得也是衛侯給的寵愛。

“妾是擔憂君上,既然君上已經無事,那妾就先回去了。只是,”燕姬轉過身,将夏繡手中的托盤親手端過來遞到連總管手中,“就麻煩總管大人遞于君上了。君上勤政愛民,可也要愛惜身體,總管大人也要多勸這些。”

連總管趕緊俯下身接過,不管他如今的地位多高,在這些貴人面前,他始終是奴才。

“夫人的心意奴才定會送到。夫人字字珠玑,奴才受教了。”

“不敢,”燕姬把一只荷包偷偷塞在連總管手中,“那妾先回去了,要是君上有什麽吩咐,只管來煙籽宮,妾随時候命。”

“恭送夫人。”

燕姬微微一扼守首,朝着武平殿的正殿行了個禮,就拖着長長的裙擺帶着宮人離去了。

連總管看着燕姬的舉動,趕緊側過身。他當然清楚燕姬是在給衛侯見禮,即使衛侯看不到,那也不代表衛侯暗地裏的眼睛看不到。

連總管把荷包裏的東西倒出來,那是一方美玉,晶瑩剔透,玉的成色上層,他把荷包收好,“燕姬夫人看來長進了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評論,謝謝大家喜歡,作者大大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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