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衛宮風雲6
姬完和侍衛一路狂奔,方才侍衛的話還萦繞在耳邊。
“王後吐血暈過去了不省人事。芷蘭姑姑說王後情況不太好。”
這侍衛叫丙已,是從太子宮出去的。姬完特地安插在長樂宮傳遞與太子宮之間的消息,一般沒有什麽大的事情發生,是不會輕易暴露的。定是王後很嚴重才加緊過來通報,思及此姬完內心更是急切。若是此時有人心懷不軌,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往日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到衛宮,在姬完的馬不停蹄下,不過大半個時辰就趕到了。一到衛宮,姬完就翻身下馬。因為來的急迫,并未帶太多人。王宮重地亦不許私自帶刀進入,姬完讓太子宮的侍衛留在宮門口等着,自己往王後處趕去。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月亮升起來。
一輛辇車緩緩行至宮門口,車中人用手挑起馬車的帷裳。低沉的聲音自車中傳出,“方才過去的可是太子?”
“正是,太子行色匆匆,應該是往王後那裏去了。”答話的正是黑榖,而坐在車裏的毫無疑問是公子州籲。衛候寵愛公子州籲,思其年幼,特賜辇車一輛方便其進宮。這是太子姬完也沒有的特權。
“想來王後病得很重,連太子也驚動了。走吧,這事和本公子無關。”說着放下帷裳,掩去了嘴邊的笑意。
“諾。”
剛進宮門不過一會,姬完就遇到了王後宮中前來接應的溪越。這是莊姜有一次随衛候去祭祖撿到的丫頭,見她可憐就救回了王宮,後來見她做事穩重就收為己用了。
“婢女叩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總算來了。”見到姬完溪越差點沒哭出來。
“不必多禮,溪越,母後怎麽樣了?”姬完忙免了她的禮。
“太子殿下,邊走邊說可好?”說罷,讓姬完走在前頭,自己則跟在姬完一步左右。平日是不能靠太子這麽近的,現在情況緊急也顧不了這許多了。“王後娘娘嘔血暈過去後,整個長樂宮都亂套了。當時情況混亂,芷蘭姑姑怕有心人對王後不利,就趕緊吩咐婢女讓丙已帶着令牌去找您,并讓婢女過來接應您。”
“母後身子雖不好,但怎麽會這麽嚴重。”姬完不由得說出心裏的疑惑。在路上他就在琢磨,莊姜身體近年來容易生病,自己也問過醫女,醫女也回答說不算嚴重,雖不易痊愈,但只要細心調理,也沒有性命之虞。只是他沒有想過,他最近一次去看王後已經是半年前了。
“婢女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過王後吐血昏迷之前,州籲公子前來拜訪過,還給王後送了禮。後來就聽到王後吐血昏迷的消息。”
“公子州籲過來做什麽?”王後和燕姬一向水火不容,又如何會待見公子州籲,公子州籲又如何會給母後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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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并沒有見王後,只是留下禮物就走了,別的婢女就不知道了。”
前往長樂宮的途中要經過一片荷花池。初夏的蓮花格外嬌美。趁着月光,似乎一個身着粉衣的女子站在荷花池裏,荷葉和荷花在風中起着漣漪,似夢似幻。
“太子殿下,你怎麽了?”見姬完盯着荷花池,而那裏什麽也沒有,溪越不由得心下好奇忍不住問出口。
等姬完再細細去看時,發現那裏什麽也沒有。只是心裏暗暗罵自己,莫不是魔障了。于是搖搖頭,加快了步伐。
荷花池裏靈姿也吓得半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太子。在太子發現她的時候快速沉入水中,她身姿輕盈,又常來采蓮子,對這裏極熟悉,于是輕巧的入了水中并未發出任何響聲。她從水中站起來見太子遠去了,正要舒一口氣的時候,一個人猛地從後面抱住她,用布巾捂住了她的嘴。原本就涼透的蓮子落入水中,發出輕微的響聲。
“嗚嗚嗚。”靈姿想要掙紮卻掙不開,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中滑落,落在那人青痕交加的手背上。稍微撲騰了幾下便暈死過去了。
“對不起姑娘,我亦是奉命行事,只有做好了才能活命,也,能讓那人多看我一眼。”說着拖着靈姿往荷花池深處而去。
荷花池的水皺了,不一會又恢複平靜。只有一圈圈波紋在水面蕩漾開來。
當姬完趕到長樂宮的時候,芷落和芷蘭正守着莊姜,一旁的醫女跪在地上,束手無策的樣子。夜明珠清冷的光華落在莊姜臉上,更顯出臉色的蒼白。姬完看到這裏不由得心裏一痛,“母後,孩兒來看你了。”
榻上的人卻沒有半點反應。湊近了才看到莊姜嘴角隐隐還帶着血跡。一股血水沿着嘴角又往外流,吓得芷蘭趕緊喊醫女過來止血。
“哇,王後嘔血暈過去一直沒有醒過來,醫女也束手無撤。方才去請君上,君上亦不過來。其實王後已經病了許久,太子殿下應該帶着儲妃多來走走,王後她總是念叨你們。”芷落實在受不了了,哭了出來,語氣中滿是怨恨。她和芷蘭是自小就陪在莊姜身邊的,作為侍女一同嫁來衛宮,此時見到莊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淤積許久的話一股腦倒了出來。
芷蘭趕緊扯開她,見她不動,狠狠抽了她一巴掌。“芷落還不跪下。怎可對太子殿下無理,還不快認錯。王後殿下還未醒來,你這樣驚擾到王後怎麽辦。”
芷落這才止住哭,只是低着頭不說話。倔強的偏過頭。
姬完靜靜地聽着,面對這個三十多歲的女子哭訴,他無言以對。她們作為奴婢,背井離鄉來到衛宮,終身未嫁,落葉歸根,她們卻終其一生也回不去了。對這個養母,自己付出的還是太少。
“芷落姑姑說的沒錯,自孤登上太子之位以來,就鮮少來探望母後。是孤錯了,讓母後一人在深宮中這樣苦苦掙紮,連母親重病也不知。”
“子榛醫女到。”這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格外醒目,于是衆人紛紛回過頭。進來的女子生的不算美麗,很平凡的一張臉。一頭青絲用麻線束在腦後,身材削瘦,身上不過是最普通的素色麻衣,整個人卻透着缥缈的味道。
“醫女子榛奉衛候之命前來為王後診治,王後殿下長樂無極。”
芷蘭趕緊走過去把她請過來,“醫女不必客氣,王後現下昏迷不醒,您快過來看看吧。”既然是衛候請過來的自然有幾分本事的。
“諾。”
子榛走上前去,原本聚集在莊姜身邊的醫女自發的退到一邊。見到莊姜的那一刻,子榛愣了一下,随即稱贊道,“王後生的果真美麗。”
沒有人反駁,因為即使在病中,莊姜依舊光彩照人,美的驚心動魄。
子榛打開随身攜帶的醫箱,為莊姜摸了摸脈,翻了翻她的眼皮,又從醫箱中拿出一截磨得圓滑的木片,輕輕撬開莊姜的緊閉的嘴,看了一下裏面的情況。有條不紊的做完了這些,子榛低下頭伏在莊姜的胸口聽了聽,取出一丸藥,“水。”
芷蘭趕緊遞過去一盞溫水。在身後扶着莊姜,子榛把藥丸化開了,在芷蘭的幫助下給莊姜灌了下去。
“子榛需為王後施針,請諸位回避。”
芷蘭雙手一揮,點了幾下,衆人都沉默着行禮退到殿門口。
醫女子榛拿出銀針在莊姜身上幾處穴位紮了幾針。又在她身上的幾處穴道揉捏了片刻。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抽去銀針,替莊姜攏好衣服。
“王後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諸位不必擔憂。”才走到榻幾處,寫了一張藥方,遞給了芷蘭。
醫女子榛的聲音不大,卻莫名帶給人安心。聽了子榛的話,衆人的心放下了大半。芷蘭接過藥方,姬完也趕緊湊過來。
“按着這個藥方去煎藥,每隔三個時辰喝一次。房內只留下幾個服侍的宮人,不要擾到王後休息,出去再說吧。”
見子榛這樣吩咐了,芷蘭讓溪越拿着藥方趕緊去藥房煎藥,室內就留下芷落貼身照顧。
一行人來到外殿,芷蘭見醫女還跪在殿外,就叫她們先起來。
“子榛醫女,多謝你前來為王後診治,王後的病況如何了?”
“王後這是陳疾,也是心病,心病還要心藥醫。陳疾加上發熱,病已入肺,王後娘娘需要的是靜養。至于嘔血是怒急攻心,好好調養并不難痊愈。”子榛一邊收拾醫箱一邊答複。
“衛宮中的醫女亦不是簡單地人物,如果真的像醫女說的怎麽容易,怎麽一個個束手無策?”芷蘭還是有些不信。也不能怪她,衛宮中多少醫術高明的醫師也束手無策,面前的醫女不過十五六歲,甚至可能更年幼,若不是衛侯請過來的,芷蘭都不敢讓她下手。
子榛并未生氣,停下手中收拾醫箱的動作,一瓶藥出現在她的手掌中,遞到芷蘭的手上,“若子榛沒有猜錯,王後的病是舊疾了。此時王後病發醫女們無從下手,是由于她們給王後用的藥都是往常給王後用過的。王後身份高貴,若有半點閃失,恐怕都不得善終。非榛醫術高明,只是榛的膽子相較于平常人要大一些。”
聽了子榛的話,芷蘭對醫女們怒目而視,正要發火,聽見子榛又道,“這只是其一,王後此次如此兇險是由于王後吐的乃是心頭之血。師父常說心頭之血有凝神的功效,人只有在大喜大悲之時,引得魂魄不穩方才會吐心頭之血。若不是服下了師父留下的凝神丸,憑我的醫術要讓王後平安醒來亦非易事。再則應該有人給王後服過類似的湯藥,護住了王後的心脈,王後病狀嚴重遲遲不醒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也怪不得醫女。”
見子榛如此坦蕩地說出事情,一個醫女不由得投去感激的一瞥。
“那子榛醫女可有把握讓王後身體康複?”
“如果是師父的話,應該不是難事,只是小女學藝不精,至多只有七成把握。”子榛斟酌了片刻,還是說了出來。
“醫女不必謙遜,不知家師現在何處,能否請來為王後救治?”姬完插了一句話。
子榛苦笑了一下,“倒不子是子榛不樂意,也不是怕砸了招牌,只是由于家師風行子一年前在楚國故去,子榛用了一年的時間才帶着家師回到衛地。”
“你竟是風行子神醫的女弟子。”芷蘭驚呼了一下,連帶其他人也擡起頭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