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婉卿今日穿的嫣紅色長裙足有八層,層層薄紗上皆是金色勾紋,在日光下整個人隐約透着層金光,看了無不叫人羨慕。
溫姝婵趕去的時候,及笄禮已經結束,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姐妹正與李婉卿在水榭裏吃着茶點。
見溫姝婵來,李婉卿忙起身迎了過去,拉着溫姝婵便怪嗔道:“你可知你那兩個姐妹一早便來了,問起你都說你走的最早,結果呢,怕不是路上迷了?”
溫姝婵歉意地道:“路上胃有些難受,便去了趟醫館,這下便耽擱了。”
“呀,”李婉卿關切道:“現在可如何了?”
溫姝婵擺了擺手:“就是昨日受了些涼,喝了服藥便好了。”
二人挽着胳膊,在水廊上一面踱步,一面聊天。
那幾個水榭中地望着她們倆個畫中仙女似的人物,有的羨慕,有的嫉妒。
溫姝妍還是那個嘴最碎的,說起話來帶着股酸勁兒:“瞧我五姐姐一來,婉卿姐姐便不搭理咱們了。”
溫姝娟微微蹙眉,将茶盞擱下道:“六妹妹,咱們出來的時辰夠久了,該回去了吧。”
溫姝妍撇了撇嘴:“姐姐着急便自己先回去呗,我待會兒同五姐姐一起走。”
溫姝娟沒再理她,笑着與其他幾個同桌小姐妹道了別後,便上廊去尋李婉卿作別。
溫姝娟貴在渾身上下散發着某種出塵的氣度,與她們兩個站在一起,倒也沒輸太多,不像其他幾個,只要立在一旁,就像燃盡的蠟燭,零零星星一攤油,還冒着股刺鼻的煙。
溫姝妍聽着幾個小姐妹在那裏嘀咕着三人的美貌,便忍不住在桌下揪起了帕子。
有什麽了不起,要不是她娘非要她想辦法多與李曻接觸,她才不樂意待在這兒看那幾個狐媚子裝腔作勢。
要說這個李曻,方才在及笄禮上她見過一面,哪有她娘說的那麽誇張,怎麽看都不如垚哥哥,可每次她一提到垚哥哥,娘那神情便立馬不對勁兒了。
李婉卿本就不太願意與那幾個小姐妹多聊,好不容易将溫姝婵盼來,便刻意冷了那邊的場,幾個有眼力勁兒的都別回了府,眨眼的工夫便只剩溫姝妍一個了。
廊上兩個走得累了,回到水榭中小坐,溫姝妍遠遠瞥見園口像是有個男子的身影,便趕緊就指着一旁的古筝道:“五姐姐今日來得這樣晚,理應罰首曲子才是。”
李婉卿來了些興趣,但是不好為難人,便道:“罰倒稱不上,就是不知婵妹妹對古筝可……”
溫姝妍生怕溫姝婵拒絕,沒等李婉卿說完,便搶話道:“婉卿姐姐可莫要小瞧了五姐姐,早些年二伯母可是專門請了教琴的師父,在府內獨教過五姐姐的。”
溫姝妍心裏偷笑,只是聽說沒多久,就被溫姝婵氣走了,想來溫姝婵是個極笨的,那雙手就是中看不中用,頂多舞舞鞭子吧。
李婉卿對溫姝妍突然打斷她說話,感到不喜,眉頭輕輕蹙起,沒有理會,而是望着溫姝婵道:“婵妹妹若是累了,咱們喝喝茶,聊聊天便好。”
溫姝婵倒是沒有拒絕,來到古筝旁坐下,試了下音色後,誇贊道:“冰弦而制,聲亮悠長,好琴。”
溫姝妍偷摸翻了記白眼,心裏啐道,故弄玄虛。
李婉卿眸子一亮,她本就是極愛琴的,往日只她自己對着一番美景彈奏,偌大的李府卻無個知琴人共享。
見溫姝婵識琴,她不由就有些激動:“婵妹妹可知《霞水雲》?”
溫姝婵愣了愣,這《霞水雲》乃是傳說中的上古名曲,第一世時,她就曾托人尋過,可惜未能尋到,難道說在李婉卿手中。
“聽說過,但未曾見過。”溫姝婵如實道。
李婉卿嘆了一聲:“我托哥哥尋了許久,也未曾尋到。”
溫姝婵淡然一笑,那便是沒有緣分吧,上古的東西,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傳說只那有緣人方才可得。
她玉指在琴弦上輕輕撥動起來,晚霞的餘晖照射在粼粼湖面,一陣溫風拂過,荷香飄入在水榭,撩撥着美人肩頭的墨絲。
李婉卿看入了神,她曾自诩傾城之色,然見了此番景象,便自嘆不如,相比起溫姝婵,她的美只是單純的美,缺少了分顏色與靈氣,然這份顏色與靈氣,便這是她見過的女子中最為獨特的。
看着看着,她便眯起眼,配合着琴聲吟唱起來。
兩人就像久熟的知己,沒有刻意排練,卻能夠做到幾乎完美的默契。
就連溫姝妍也不知不覺進入到了那份美好的意境當中。
一曲終了。
溫姝妍不可置信地望着溫姝婵,溫姝婵則和李婉卿興奮地互相對望。
“美,真是太美了!”
溫辛恒的聲音忽然從廊上傳來,水榭中三個都吓了一跳,匆忙起身,要獨是三哥還好,偏他身旁還站着一個。
那人便是李婉卿的哥哥,李曻。
溫姝妍白日在及笄禮上,只是遠遠看了幾眼,并沒有現在這般真切,便趁機偷偷地打量起他來。
溫姝婵慌忙将頭垂下,眼睛直望着地磚,微微屈腿行了一禮:“李公子。”
随後又對溫辛恒道:“哥哥怎麽來了?”
溫辛恒匆忙将目光從李婉卿身上移開,耳根早已紅透,他故作淡定地看向溫姝婵,用着從未有過的正色道:“這都什麽時辰了,不知道回府,娘親叫我來接你們回去。”
溫姝婵擡眼瞅了瞅他,嘴角不由勾了起來:“妹妹這就回去。”
說完,她與李家兄妹道了別,便随着溫辛恒一道走了,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瞧過李曻一眼。
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見外男總歸是不好的,況且她知道自己宿命。
三人身形漸遠,待徹底消失在園口的時候,李曻亂跳的心髒這才稍稍平複下來,他唇角微微化開:“荷花燦開,來日不如辦場賞荷宴。”
李婉卿神情也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好,到時候哥哥們吟詩,妹妹們奏琴,此美景不可多得。”
李曻望着水榭中那把尚有溫度的琴,微微出神。
回溫府的路上,溫姝妍實在忍不住道:“妹妹還不知,原來五姐姐琴彈得這樣好,還有什麽本事,可莫要再藏着掖着了。”
溫辛恒一聽,笑着拆臺道:“可不是你五姐姐藏着掖着,她就是懶,當初娘找來的師父,見她不好好練習,便訓了幾句,哪知她一上手,那師父直接就不教了。”
“為何?”溫姝妍問道。
溫辛恒笑答:“說她的水平不夠教你五姐姐。”
原來不是溫姝婵太笨,把師父氣走的!溫姝妍氣得咬了咬牙根,娘的消息真不靠譜,這下好了,平白讓她在李曻面前出了風頭!
溫姝婵閉目養神沒有說話,心裏卻道:能教才怪了,她可是練了四世的琴!
馬車一停,溫姝妍便氣呼呼地回了臻和院,溫辛恒和溫姝婵倆兄妹慢悠悠朝雅和院走着。
溫姝婵似是有意無意道:“哥哥今年已有十八了。”
溫辛恒嗯了一聲,随後蹙起眉來:“忽然說這個作何?”
溫姝婵揚起唇角,學着方才在李府時,溫辛恒一本正經的語氣道:“都什麽時辰了,不知道回府,娘親叫我來接你們回去。”
說着,她噗嗤笑出聲來,指了指一旁的紫薇花道:“瞧咱們府中的花開的多好,某個哥哥心裏的花好像也開了呢。”
溫辛恒臉頰越來越紅,抿了半天的唇,最終也是沒有否認,而是故作惆悵道:“某個妹妹的花兒開了這麽多年,誰知那個摘花的人卻不見了,唉,可惜啊。”
“哪裏是不見了?”溫姝婵瞪着他道:“他不過是出去游歷而已,又不是不回來了。”
“他?”溫辛恒也噗嗤一笑,挑眉道:“他是誰呀,誰出去游歷了,原來我家妹子真的在等人來摘她心頭那朵花呢?”
“你!”溫姝婵不知不覺被擺了一道,氣得伸手就朝溫辛恒胳膊上擰:“哥哥這些話哪能是對妹妹說的,我要去找爹爹評理!”
說着,她便提着裙子就朝溫實誠的書房方向走,溫辛恒趕緊上前将她拉住:“別別別,我錯了還不行麽。”
溫姝婵冷着臉道:“這還差不多。”
“妹妹別把哥哥話放在心上,”正在賠禮道歉中,溫辛恒忽然語氣一轉:“你那垚哥哥肯定來采你這花,放心好了。”
“溫辛恒!”溫姝婵掄起胳膊就要砸他,溫辛恒縮着脖子就朝廊下跑去。
二人已經回到了雅和院,自己的底盤便無所顧忌地玩鬧起來。
溫辛恒像兒時那般,一面跑着,一面回頭沖溫姝婵做鬼臉,一個不小心,将拐角處忽然出現的身影撞翻在地。
溫姝婵立即捂住了嘴:“爹、爹……”
溫辛恒臉色大變,趕忙去扶,溫實誠捂着腰緩緩起身,眉頭擰成一團,氣得嘴唇都在發顫:“好、好小子,你、你這是要謀害我啊!”
正房中,兩兄妹跪在地上,溫實誠趴在床上,鄒氏正拿藥油幫他擦着背。
“你都十八了,多少男人這個年歲孩子都有了,你怎麽還是一副沒長大的模樣,這是要氣死我麽?呦呦呦,疼、疼,輕點!”
溫實誠一面訓斥着,一面痛苦地叫着。
溫辛恒朝地上磕了個頭:“兒子錯了。”
“還有你,”溫實誠自然沒将溫姝婵落下:“小時候跑跑鬧鬧爹爹就不說你了,你瞅瞅你現在多大了,翻過年你就及笄了!怎麽還跟個男孩似的?诶!天爺啊……我說你輕點啊!”
溫實誠話一多,鄒氏手上便故意重一些,還不時沖跪着的一雙兒女使眼色。
溫辛恒為了忍住笑,手指都快被自己摳破了。
溫姝婵也不由感嘆,她的這對爹娘,近些年性子像是翻過來了似的,鄒氏越發和藹了,平日都不舍得說她,溫實誠倒是越來越嚴厲了。
“你們倆即日起禁足,各抄《孝子錄》一百遍,什麽時候抄完什麽時候解禁。”溫實誠最後也是疼得受不了,擺了擺手不耐煩道。
溫姝婵磕了個頭準備退下,哪知溫辛恒卻張嘴“啊”了一聲。
這下好了,溫實誠将《孝子錄》升為了兩百遍。
“爹爹,這不管我的事啊,哥哥他抄兩百遍,我還是一百遍吧?”溫姝婵試探性地問道。
“你?”溫實誠沉着聲道:“三百遍!”
“嘶!”說完,他猛地吸了口冷氣,砸床道:“鄒明香!你要謀殺親夫嗎?”
阖上門,溫辛恒吐了口氣,一臉輕松地對溫姝婵道:“三百遍,慢慢抄吧妹妹,等你抄完,你那垚哥哥就差不多回來了。”
“垚哥哥什麽時候回來那可說不準,不過……”溫姝婵故作淡然道:“婉卿姐姐可是及笄了,那麽美的一個人,想必洛京攀親的不在少數吧,哥哥你就慢慢抄吧,抄完剛好去參加人家的婚宴。”
“你!”溫辛恒漲紅着臉道:“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李婉卿跟我有什麽關系!”
說完,他頭便迅速離開,絲毫不給溫姝婵再開口的機會。
溫姝婵收起笑容後,仰頭望着天上的圓月,這一世的變化太多了,記得上一世,李婉卿及笄後沒多久,便入了宮,最終成為寵妃,與她和溫辛恒并無什麽交集,然而這一世,由于她的改變,李婉卿成了她的摯友,而哥哥也似乎對她動了心,這樣的改變會帶來什麽結果,溫姝婵也沒有任何頭緒。
至于溫實誠罰寫的那三百遍,她才不會真的去抄。
趁着還不到入睡的時間,她趕忙去小廚房,熬了一碗骨頭湯,臨走時刻意拿煤灰往臉上抹了抹。
估摸着這會兒溫實誠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她賣個乖,再哄一哄,問題不大。
端着骨頭湯來到正房門口,正要敲門,便聽到裏面傳來鄒氏的驚訝聲。
“什麽?皇上問咱家姑娘作何?”
溫姝婵心裏咯噔一下,立即收回手,将湯輕輕擱在一旁的木欄上,蹑手蹑腳來到窗邊,将耳朵貼了上去。
好的,我們男二上場了。
反派也會逐漸戲多起來。
莫塵垚呢,你要是再不回來,你媳婦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