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他口中的這場噩夢裏,他看到了莫塵垚和溫姝婵在成婚當夜,接到邊漠戰急的消息,他沒有一絲猶豫,直接奔赴戰場。

先國再有家,如果國沒了,那他如何給她安穩?

馬不停蹄趕到邊漠時,他眼未合便直接上了戰場。

那場仗大俞險勝,後背的一支毒箭險些要了他的性命,為了防止戎狄偷襲,他重傷的事并未透露風聲。

軍內郎中束手無策,屬下不知從何處尋來巫醫,總算是将他命給保了下來。

然而他時常處于昏迷狀态,一日中只有晌午才會醒來,便立即又去詢問戰事布防之事,然不過半刻鐘的工夫,他又會昏昏欲睡過去。

這樣的狀态維持了半年之久,待他身上毒終于清完時,身子卻大不如前,甚至日後也喪失了繁衍子嗣的能力。

莫塵垚顫抖地拿起手中毛筆,用了半個時辰才歪歪扭扭寫下了四個字:“吾妻姝婵。”

他舉着筆,望着那四字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将筆扔到了一旁。

如今的他,是個連筆杆都拿不穩的廢人,更別提上戰場提刀劍了。

難以接受的莫塵垚消沉了數日,在某日深夜,他喝得醉醺醺來到案幾旁,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那四個字。

“吾妻姝婵……”他輕念出聲。

第二日一早,那個不服輸不認命的莫塵垚便又回來了。

在他日日非人般的苦練下,僅用了四個月,他便又能騎馬持劍,雖不如之前骁勇,卻已與常人無異。

他激動的駕馬來到雪山附近,四處尋走,終于在一個雪洞中,見到了雪狐的蹤跡。

那東西極為狡猾,他又為了送一件完好的狐裘給她,便一直不敢放箭,生怕傷了它皮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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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旋許久,幾近深夜,累癱的雪狐最終還是叫他獵住了。

回去後,他興奮提筆,然剛落下一字,他的暗線忽然來報,伏在他耳畔低聲說了一句後,莫塵垚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幾日後,他差人将雪狐裘送回洛京,卻未帶去只言片語。

他能夠面對敵人的刀劍,能夠面對命運的不公允,然偏偏無法再去面對那個女人。

福華寺暈倒的莫塵垚,腦中浮現這些的場景,并不完全。

就像那暗線在莫塵垚耳邊到底說了什麽,他便沒有聽到,只是通過那時莫塵垚的表情,能猜出,這是件極其讓他難以接受的事,且應該與溫姝婵有關。

在往後,那個莫塵垚再也沒理會過溫姝婵,而溫姝婵在洛京,日日盼着他而歸,看到那個瘦弱的身影倚靠在長廊,呆呆地望着府門的時候,莫塵垚恨不能立即過去将她攔在懷中。

他在心中咒罵那莫塵垚為何還不歸來,為何能那般鐵石心腸。

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春秋,當那一日府門大開時,進來的不是莫塵垚,而是無數的禦林軍。

眼前場景再一變動,李曻坐在高臺,莫塵垚與溫姝婵皆跪在斷頭臺上。

他用盡全力去喊,去阻止,然都是無用功。

人頭落地那一瞬間,他猛然睜眼。

昏沉無比的他搖晃起身,沒了命似的向外跑去。

屋外大雨傾盆,黑夜讓他辨別不出方向,他整個人像丢了魂似的向前走着。

她沒有死,她不可能死,她怎麽能因他而死?

走着,走着,眼前忽然出現一個身影。

莫塵垚頓住腳步,她還活着,溫姝婵還活着!

他緊緊抱住她不肯丢手,仿佛只要一松開,她便會消失一般。

他越抱越緊,溫姝婵感覺要沒法呼吸了,用盡全力将他推開。

莫塵垚腳下不穩,一下就栽倒在了泥水裏,他沒有生氣,而是笑着沖她擡起手來。

“走,我們回家……”

話音剛落,他便一阖眼,暈了過去。

溫姝婵簡直是一頭霧水,他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見莫塵垚沒有回應,趕緊過去探了探他鼻息,還好,人還活着。

可這額上滾燙的吓人,比剛出鍋的米粥涼不了多少。

“何人!”

一粗狂之聲忽然傳來,溫姝婵忙下意識就将手放在了腰間,準備随時抽出軟鞭。

來人也極為謹慎,一面緩緩上前,一面眯眼打量着她。

“你是那個……魯叔?”溫姝婵擡了擡帽檐。

魯叔顯然也是認出了她,嗯了一聲後,便立即去扶泥地裏的莫塵垚,二人合力将他扶上馬,便朝小院趕去。

一進到院內,屋門便被匆忙推開,柳歆跑來幫着一道将莫塵垚扶回了屋中。

魯叔一面幫莫塵垚脫着被泥水浸濕的外衣,一面忍不住念叨着柳歆。

“你說說你,連個病人都看不住,這下他估計更嚴重了!”

柳歆滿面愧疚,連連道:“都怨我,方才去旁間催他們熬藥,沒想眨眼的工夫,他便醒了……”

說着,柳歆忙又去打水,溫姝婵卸下身上蓑衣,一把捏住端着銅盆的柳歆道:“孩子們在何處?”

柳歆擡眼看着她,面上很明顯流露出一種極為不喜的神情。

“孩子們在隔壁,放心,沒有傷他們。”

說完,她收回目光跑去榻邊,将擺淨的帕子遞給魯叔,魯叔拿着帕子胡亂在莫塵垚臉上擦着。

溫姝婵搖了搖頭,轉身去了旁間。

她輕輕将門推開,屋裏沒點燈,三個孩子似乎都睡下了,她蹑手蹑腳來到床邊,剛要伸手推許明,許明卻快她一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一道銀光從眼前閃過。

溫姝婵擡手便将匕首奪了過來,許紅和鄭元也睜開了眼,一骨碌便爬了起來。

“是我。”

溫姝婵一出聲,三個孩子不由一愣,小聲問道:“仙女姐姐?”

“嗯。”溫姝婵點了點頭,鄭元抹黑下床,趕忙就将燈給點了。

屋裏瞬間光亮起來,許紅一下就撲到了溫姝婵懷中。

知道孩子們無事,溫姝婵總算能松了口氣。

原來柳歆早就發現了許明,并且讓魯叔反跟蹤他,暗中調查他們是在為誰做事,見到許明幾次往溫府跑,他們便猜出了是溫姝婵所為。

魯叔之前便将事情告訴了莫塵垚,他卻只是嘆了聲氣:“以後行事注意點,那幾個孩子,不要為難他們。”

然今日魯叔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他和柳歆帶着昏迷的莫塵垚來了小院,扣着許紅與鄭元,讓許明去傳話,許明最開始不肯,魯叔氣的無法,揚言要割許紅的臉蛋,他這才吓得跑去了溫府。

許明垂着眼道:“姐姐,我是不是壞事了?”

溫姝婵溫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快些休息吧,外面的事交給我便好。”

安頓了三個孩子,溫姝婵再次回到主屋。

莫塵垚躺在床上,身上蓋着兩床被子,嘴裏低聲喃喃着聽不清的話。

柳歆苦着臉在床旁拿着一碗湯藥,魯叔則在屋中來回踱步,一見到溫姝婵進來,便連忙上前道:“你可算回來了,快去給他把藥喂了!”

溫姝婵立在原處沒動,蹙起眉頭問道:“你們找我來到底何事?”

魯叔悄聲啐道:“女人真是麻煩。”

說完,他又立即解釋道:“今日我送公子去了福華寺,見他許久未下來,便上去尋他,結果發現他暈死了過去……”

魯叔趕忙就将他帶回客棧,郎中說只是染了風寒,吃幾服藥便可恢複,然這藥卻如何都喂不到莫塵垚口中。

他讓柳歆扶着,自己拿藥往裏灌,藥湯留了莫塵垚一脖子,依舊一滴都未服下。

暈厥的莫塵垚還嘴裏還時不時喃喃着溫姝婵的名字,額上也越來越滾燙。

魯叔這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出此下策,用這些孩子來将溫姝婵逼出來。

逼她出來又有何用?溫姝婵扶住了額頭:“你們該去保仁堂尋季師傅,找我又能如何?”

魯叔道:“公子一向報喜不報憂,若是這事讓老爺夫人知道,他醒來定會罵死我。”

“照你所說,人命關天的事,讓他罵幾句又如何?”溫姝婵道。

床邊柳歆聽不下去了,起身将碗遞向溫姝婵道:“不管如何,你來也來了,難道打算就那麽看着?”

這話說的她就好像個見死不救的神醫,溫姝婵無奈地抿起唇,頓了片刻後,低聲道:“我試試吧,若是喂不進去,你們趕緊将他送去保仁堂。”

床上莫塵垚臉頰還在微微發顫,他薄唇輕輕動着,偶爾蹦出一兩個字來。

溫姝婵接過藥碗,在床邊坐下,對一旁道:“魯叔搭下手。”

魯叔應聲上前,将莫塵垚扶起。

“不要謀反,為何謀反……”

莫塵垚忽然聲音揚了些許,柳歆離得稍遠沒能聽清,魯叔和溫姝婵聽後擡眼望着對方,顯然,她倆都聽清楚了。不過很快,二人便恢複了神色,裝作什麽都不知的樣子。

溫姝婵從碗中舀起一勺褐色湯藥,輕輕吹了吹,放到了莫塵垚唇邊。

魯叔擡手将他嘴捏開,溫姝婵緩緩将勺內的藥倒入他口中,然而與柳歆喂他時無異,那藥又從嘴角流了出來。

溫姝婵嘆了一聲,看了眼柳歆和魯叔,無奈道:“快送他去保仁堂吧,不要再耽擱了。”

然而話音一落,莫塵垚薄唇輕動,斷斷續續地擠出一句話來:“婵兒,不要、不要走……”

溫姝婵還沒應話,那邊魯叔便哄孩子似的,沖着莫塵垚溫聲道:“對對,婵兒不走,婵兒就在呢,你乖乖喝藥。”

聽了這話,莫塵垚迷迷糊糊擡手握住了魯叔的手,将他手拉到臉旁,魯叔面容一滞,有些尴尬地輕咳了一聲,對溫姝婵道:“快快,再喂一勺試試。”

這個場景莫名有些想讓人發笑,溫姝婵又是呼出一氣來,再次将勺子遞去他唇邊。

溫姝婵覺得這就是在白費功夫,她無奈地淡淡道:“莫塵垚,張嘴喝藥。”

莫塵垚輕輕用臉頰蹭了蹭魯叔的手背,竟然主動将嘴給張開了。

就這樣,溫姝婵不冷不淡地說着,他就做着,直到一碗藥徹底下肚,衆人皆松了口氣。

哪知魯叔剛準備将莫塵垚放平,莫塵垚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忽然一拉,将魯叔拉倒在了床上。

他用力抱着魯叔不肯松手,嘴裏依舊在喃喃着。

“這次、這次不會再放手了,不要走……不要走……”

因為我們一直是女主視角,所以有很多男主的事情還未知,這當中有太多複雜之事,後期皆會逐漸交待清楚。

文中主角,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比任何人都愛他們,我自然是希望他們能夠得到應有的幸福。

不管男主,還是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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