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聽這話,二人對視一眼,溫姝婵反手握住莫塵垚,低聲道:“別怕,有我在。”

說着,她另一手摸向腰間的軟鞭。

馬車外,近十個蒙面男子手持尖刀,兇神惡煞地圍着三輛馬車。

萃茶下意識又回想起十多年前被赤巾軍挾持的經歷,渾身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一旁的馬車夫手伸向車板底,剛摸到劍柄,賊人個頭最高的那個,舉刀上前一步,沖他大喊道:“手都給老子擡起來!”

接着,他一面用刀敲着馬車,一面沖裏面喊道:“甭管裏面坐着誰,老老實實給爺下車來!”

頭輛裏柳歆一下車,這一群賊人瞬間兩眼放光,有個看着看着還流哈喇子了。

賊人中的老大,不耐煩地沖他們吼道:“沒出息的樣子!都給我打起精神!”

說話間,李曻和随從也從車裏跳了出來,這老大一看見李曻,眉眼也蹭地一亮。

身旁小個子的趕緊就道:“大哥,看這人的打扮,非富即貴啊,咱們這次發達了!”

老大笑了笑,仰着下巴示意手下去将中間這輛馬車裏的人給拽下來。

哪知手下剛一掀開簾子,一條軟鞭直直抽在臉上,他捂着眼睛痛苦的仰面倒地。

一時間,所有賊人立即揚起手中刀劍,齊齊看向這馬車。

老大又一個眼神,兩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舉着刀慢慢靠近,就在掀簾子的瞬間,又是一聲慘叫,其中一個打了個趔趄忙向後退去。

另一個一把将鞭子拽在手中,死死不肯丢手,以溫姝婵的力道,定是比不過他,可再加上莫塵垚,這壯漢一下就被拽了進去。

馬車內叮呤咣啷一陣響動,外面的人緊張的直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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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馬車內又恢複了平靜,所有賊人的目光皆集中在此處。

“老四?”瘦子沖裏面喚了一聲,卻未得到一絲回應。

老大這次親自上陣,他朝瘦子遞去一個眼神,二人緩步來到馬車兩旁,擡刀就朝裏面刺去。

然就在此刻,莫塵垚掀開簾子從車上跳了下來,溫姝婵緊随其後,最頭的魯叔也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把匕首,趁看他的賊人不備,一刀紮在他肩上。

溫辛恒一個箭步,從瘦子手中奪過尖刀。

李曻身旁的随從也出手不凡,赤手空拳就将那老大打翻在地。

不過眨眼的工夫,這些個賊人全部倒地。

魯叔來到莫塵垚身旁,朝方才還一臉惡氣,現在如蝼蟻般在地上□□的老大啐了一口,然後對莫塵垚道:“公子,照您的吩咐,沒有傷及性命。”

李曻也趕忙跑過來,望着溫姝婵關切地道:“婵兒可有受傷?”

溫姝婵還未開口,莫塵垚便不冷不熱地丢了一句:“管好你自己吧,誰傷了她都傷不到。”

莫塵垚此話不假,可溫姝婵聽着着實有些別扭,不由斜了眼他,沖李曻搖了搖頭。

李曻正想開口安撫,莫塵垚卻不給他機會,直接繞到兩人中間,沖那賊人老大道:“你們好大膽子,連官府的馬車也敢劫。”

一聽是官府的馬車,那幾個賊人瞬間愣住,瘦子趕忙就跪下朝他們磕頭:“官老爺饒命啊,我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之人皆重病,這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出此下冊,這可是頭一回啊,官老爺就繞我們這一次吧!”

“頭一次?”這不是話本裏最熟悉的臺詞麽,李曻可不信,他上前一步板着臉道:“這才離洛京多遠,你們就敢如此行兇,簡直目無王法,怎能輕易饒過?”

“我呸!”那老大從地上勉強爬起,臉上的鞭痕還在滲血,他朝着李曻啐出一口血痰:“和這些狗官說什麽廢話!爺爺就是要劫你們這些狗東西!”

李曻躲避不及,褲擺一下就遭了秧,他跟前叫林質的那個随從,上前一腳将那老大又給踹翻在地。

李曻哪裏見過這樣的人,臉色難看至極,趕忙向後退去,林質掏出帕子蹲下幫他擦拭。

莫塵垚忍着笑意,扭頭問那一路架馬的王征道:“此處是何地,歸那裏管轄?”

王征上前拱手:“回公子,此處應是洋縣的地界,往南最多三裏便可見到城鎮。”

莫塵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本不想多事,可既然叫他碰見,那也不能坐視不理。

押着這幾人,他們便朝洋縣走去。

洋縣的縣令,起初聽說有人送來山賊,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在院中喝着小酒,聽着曲,揚了揚手便道:“叫他們候着去。”

然一聽是京城來的官,差點從搖椅上栽下,連忙披着官府就朝堂內跑來。

見到莫塵垚一行人時,他下巴的胡子上還挂着花生皮。

萃茶悄悄給溫姝婵指了指,溫姝婵顯然也看到了,沖她搖搖頭,眉頭也豎了起來,這哪裏是當官的樣子。

雖然說李曻是皇上下令來輔佐莫塵垚的,可幾人中,李曻的官級最高,見了官令,這位洋縣的季縣令趕忙就迎上去,舔着臉道:“李大人來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曻心情一直不佳,再看到這樣的縣令,臉色更是難看,他冷着臉将今日之事簡單敘述了一番。

那季縣令連連拍頭:“诶呀呀,驚擾了大人辦事實屬不該,可我們洋縣人手不夠,附近山賊又多,實在是一時間無法剿滅啊!”

“無法剿滅?”李曻聲音又冷了幾分:“這麽說,季縣令你一點責任都沒麽?”

一聽要問責,這季縣令頓了頓,一甩袖子轉身便道:“瞧李大人說的,我們區區一個小縣城,我這衙門也不過十多號人,拿什麽和人家山賊拼啊?”

李曻剛要動怒,莫塵垚趕忙上前笑道:“的确,越是這樣偏僻小縣,越難打理,季大人這些年想來也是費了不少精力的。”

明明責任都在這季縣令身上,莫塵垚卻開口替他說話,李曻最看不慣他這樣,就像當初他寫詩阿谀奉承皇上一般。

溫姝婵坐在一旁,一直未曾出聲,靜靜地觀察着幾人。

果然,莫塵垚這話一出,那季縣令的臉比翻書還快,一下又眉開眼笑地沖他拱手:“莫大人能體諒下官的難處,下官很是感激。”

莫塵垚上前虛扶起他:“為官不易,我等互相體諒。”

李曻實在聽不下去,噌地一下站起身道:“那些山賊已被押來,季大人打算如何處置?”

季縣令看了看莫塵垚,随後笑着對李曻道:“那李大人說該如何處置?”

李曻道:“自然是按照我大俞律例來。”

季縣令捋着胡子,詢問了今日傷亡情況,得知他們中無人受傷,便松了口氣道:“既然無人受傷,也無財物損失,他們又是初犯,那麽應該……”

他看向身後不遠處站着的師爺,那師爺答道:“回大人,未遂的話,應仗責五十大板。”

季縣令點頭道:“對,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李曻不可置信道:“只五十大板的話,待他們養好傷,豈不是又要為非作歹?”

季縣令一臉為難:“律法就是這般,下官也沒有辦法。”

想了想,李曻蹙眉道:“不對,季縣令如何得知他們是初犯?”

季縣令頗有些得意地道:“通常來講,山賊從不敢劫官府的車,他們若是老手,定能一眼辨認出來,可既然沒認出來,只能說明他們是初犯。”

“你……”

李曻剛一開口,莫塵垚立馬搶話道:“季大人說得在理,佩服,佩服!”

再有良好涵養的李曻,此時也忍不下去了,轉過臉對莫塵垚道:“你除了會拍須溜馬,還會作何?”

說完,他意識到溫姝婵還在堂內,忙朝那邊看了一眼,對上那雙水亮的眸子,他長出一口氣,甩袖向外走去。

季縣令朝他背影扁了扁嘴,耍什麽官威。

莫塵垚與季縣令在堂中簡單的說了幾句,他們一行人便出了衙門,在街上尋到一處酒樓,準備吃飯。

雖說是酒樓,可畢竟是個小縣城,連個雅間也沒有,可能不是飯點,大堂也不過三兩桌,見二樓無人,他們便在二樓挑了個靠窗的位置。

原本打算幾個主子一桌,萃茶他們一桌,可李曻卻不願和莫塵垚同坐,帶着他的随從,獨坐在一旁。

莫塵垚倒是無妨。

溫辛恒當時沒在堂內,也不知這二人出了何事,見氣氛有些尴尬,便最先打開話匣子,詢問起那些山賊的處置問題。

一聽莫塵垚說不過罰了五十大板,他也不樂意起來:“不是我多嘴,這五十大板哪裏夠啊?”

莫塵垚淡笑,像是故意說給李曻聽似的,擡了聲音道:“恒哥說的是,我也覺得不夠,但是咱們時間緊迫,這一路上恐怕會遇到諸多事件,若是一一監管到底,待到了貴縣,恐怕也得半年後了。”

李曻不信,放下手中茶碗,冷聲道:“時間緊迫不假,但要把偶然之事說成常态,恐怕有些駭人聽聞了。”

莫塵垚不想再辯解,因為說再多,也不如讓李曻親自去看來的清楚。

可一旁的魯叔忍不住了,揚聲便道:“我說你這個京城的公子哥,最遠去的地方便是洛京的城門口吧?”

李曻手中茶碗一抖,別說,魯叔這話算是說到了點上,李曻與溫姝婵一般,的确從未離開過京城。

溫辛恒也是,所以方才他還有些質疑莫塵垚的話,可轉念一想,莫塵垚年少便去了邊漠,後來也在外游歷,前些時候又同父親去了魯江,見識的确要比他們廣。

可李曻好歹是朝中官員,被魯叔這樣一怼,面子自然挂不住了。

他身旁随從林質倏地一下站起身,冷冷瞪着魯叔,魯叔也不怕,一腳踩在椅子上,仰着下巴望他。

一時間二人劍拔弩張,溫姝婵看着一桌子菜,搖頭道:“既然時間緊迫,咱們最多歇兩刻,便立即趕路,如何?”

“好。”李曻和莫塵垚一齊應聲。

“兩刻?”魯叔收回目光,趕緊就坐了下來,開始狼吞虎咽。

林質也坐下來,開始動筷子。

衆人吃好,又開始趕路,馬車內溫姝婵再次拿出藥油,開始幫莫塵垚包紮。

莫塵垚一直看着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卻一直不知如何開口。

終于包好,溫姝婵擡頭看他:“想說什麽便說啊,憋着不難受麽?”

莫塵垚嘴角輕揚:“婵兒就是聰慧,一下便被你看出來了。”

說完,他收起笑意,今日此事一出,溫姝婵幾乎一句話都未曾說過,莫塵垚心裏不安,認真地問道:“你也不信我麽?”

“我信,只是……”溫姝婵抿了抿唇:“洋縣離洛京并不遠,連此處都這樣,那麽其他地方……”

溫姝婵沒有說下去,而是擔憂地看向莫塵垚。

莫塵垚輕出一口氣,忽地想起今日山賊一出現時,溫姝婵安撫他的場景,他臉上不由露出甜笑,擡手握住溫姝婵那只白嫩的手,用她今日說話的語氣,安撫着道:“別怕,有我在。”

溫姝婵微微怔住了片刻,見莫塵垚身子開始逐漸前傾,她瞬間回神,胳膊肘順勢一擡,抵在莫塵垚胸口,杏眼一瞪:“還不老實,你的手不想要了?”

小采訪:

其靈:請問李曻,今日你被山賊口水沾到時的心情?

李曻:有麽?沒有,我怎麽會被那樣的東西沾到,你看錯了,對,一定是……

其靈:請問溫姝婵,你可是女生啊,為什麽山賊來了,你反過來安慰莫塵垚呢?

溫姝婵:首先我們當中,我武藝最高……

溫辛恒:胡說,明明是我吧?

其靈:一個個來,請不要打斷別人的采訪,溫姝婵請繼續。

溫姝婵:好的,我武藝最高,而且吧,莫塵垚手受傷了,我想他和別人動手,萬一再傷到怎麽辦?

莫塵垚:诶?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婵兒你在關心我?

溫姝婵:你想多了,萬一你落個殘疾,顯得我欠你似的,我不想欠你的。

莫塵垚:也是,我要是殘疾了,後半輩子你照顧我,也挺辛苦……

溫姝婵:要不你的手還是別要了?

莫塵垚:……

其靈:好的,今天采訪到此結束。

溫辛恒:诶?不是一個個來麽,我等了半天,我呢?為啥不采訪我?我才是武功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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