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這門技藝,源于上古神農氏,是為祀疫門。所謂祀疫,乃用香除疫避穢及祭祀之意,傳承至今,已有五千年歷史。”

沐浴上香畢,又領着茹蕙鄭重拜過神農氏的畫像,秦嬷嬷端肅的神色方始一收,為新收的小弟子解說自己門派的來歷。

“五千年!”

即使茹蕙再如何淡定,此時一張嘴也忍不住張成了o型。

聽到茹蕙的驚嘆,便是飽經世事的秦嬷嬷,一張溫和可親的圓臉上亦沒忍住露出了自豪與感嘆之色。

“五千年,多少朝代更疊,多少戰亂瘟疫,又經無數時光荏苒,光陰摧折,祀疫門幾經斷絕,又一次次從無到有,憑着前人秘密留存的典藉,掙紮生存至今。從最初的除疫避穢、祭祀神明,到而今又漫延至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飲食、裝飾、美容……每一個人的一生都離不開香料。”

“如今的祀疫門,每一代只允許有一名傳承弟子,傳承弟子不能仗恃所學聞達天下,必須隐匿塵世,唯一責任便是承擔起祀疫門的傳承,不使之斷絕,因此,擇徒時,禀性忠淳、身家清白、性情疏淡之人為首選,其後才會再擇高絕才智,最後,才是靈敏嗅覺。”

說到這裏,秦嬷嬷無比滿意地看着坐在下首的茹蕙:“你天性懶散,在別處許是缺點,于我祀疫門,卻是首選;你有驚人的記憶力,還有比常人更靈敏的嗅覺,是歷代以來少有的三才之人。”

茹蕙有些呆怔地看着秦嬷嬷:“嬷嬷早就發現了?”

秦嬷嬷臉上微露得意之色:“發現什麽?明明一遍就能過的規矩偏要故意多練兩遍,才表現出一幅拼命努力後達到我要求的驚喜?還是分明已弄明白我說的各家族系、姻親,卻偏要嬷嬷我多說兩遍,說得口舌幹燥才罷休的事?”

茹蕙默然,良久,她擡起雙手,緊緊掩住臉,然後壓低了聲音尖叫。

“我以為我掩飾得很成功,結果……”

看着自以為得計,卻完全被看了笑話而表現得如同被偷了小魚幹的貓咪一樣懵圈兒的茹蕙,秦嬷嬷暢然大笑。

小丫頭太嫩,真以為嬷嬷她老眼昏花了,也不想想,她雖然四十多近五十了,可她眼不花、耳不聾,精氣神兒好着呢,想瞞她,就茹蕙這性子,不修五六十年,根本不可能做到。

堂外檐下,從來不曾聽過秦嬷嬷這般朗笑聲的尋冬一邊不停手地做着姑娘要用的針線,一邊少有的生出了好奇之心,無比想知道需要秦嬷嬷把自己趕出來守在門外教給姑娘的到底是什麽本事,而姑娘又做了什麽,惹得嬷嬷這般開心。

學習的時光很短、也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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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因時間不夠用。

長,艱苦的時光總在意識裏被無限拉長。

因為所有掩飾完全被秦嬷嬷看穿,茹蕙幹脆破罐子破摔,不再掩飾自己這世的天資,于是,自這日之後的日子,秦嬷嬷便也生活在了痛并快樂着的水深火熱之中。

不論是什麽東西,只要讓茹蕙弄懂,就不必再擔心她忘記,此前準備了一個月的功課,不再保存實力的茹蕙僅僅用了兩天便全完成了,,于是,剩下的時間,秦嬷嬷便都用了來讓茹蕙背典藉。

茹蕙不知道嬷嬷她老人家是怎麽在貝勒府內藏下了一個門派的典藉,也不知道嬷嬷在确定自己完全将一本本典藉一字不差地背下來後,親手将書付之一炬的時候是什麽心理,總之,每一天的時間完全被占滿的茹蕙完全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安院之外的世界,甚至都沒時間再回想前世的歲月,就這樣一直背、背、背……她以為這樣的狀态會一直持續到秦嬷嬷把祀疫門的各類典藉全塞進她的腦子後才會結束。

而實際上,在她不過背了一半嬷嬷規定的書時,變故發生了。

事情發生得很快,快得茹惠在昏暗的地牢裏睜開眼睛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前一刻,她還在安院的花園埋頭看書,下一刻便脖頸一痛,而後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再睜眼時,便是這陰暗狹小的地牢。

茹蕙在懵了一小會兒後,自地上爬起來,農歷五月,她此時還穿着薄薄的夾襖,夾襖做得不錯,因此即使此時身處陰暗的地牢,她也沒覺得冷,只是微微有點餓,也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

略微活動了一下手腳,茹蕙坐進了角落處那一堆麥桔杆堆中,靠着麥桔杆,無事可做的茹蕙幹脆在腦子裏複習之前背過的一些宮廷香料配方。

壽陽公主梅花香、花蕊夫人衙香、漢建寧宮中香……之前不過是死記硬背,現在無事可做的茹蕙開始認真揣摩這些香料的配比、原理、功用、香型優劣,直到一個眉毛淡得幾乎看不到,卻長着一雙三角眼的兇惡老婆子揭開地牢頭頂一塊一米大小的木蓋,用吊籃放下一碗水與一個拳頭大的窩窩頭。

“你們打算一直關着我嗎?”

茹蕙端出籃中的兩個碗後,擡頭看向那個沒幾根眉毛的老婆子。

“老實等着,總有你出去的時候。”老婆子扯起吊籃,眼神惡毒地看着仰頭看過來那張所有女人做夢都想要的臉,陰險地扯了扯薄薄的嘴皮子,沒等茹蕙再問,便啪一聲關上了木蓋。

嘆了一口氣,茹蕙端着水和窩窩頭坐回了麥桔杆堆,發了一陣呆,猜測是關自己的人是誰,又想了想丢了自己的貝勒府是番什麽場景,想着如果找不回自己,四阿哥無法跟自己爹爹交待時的憋悶表情,便忍不住樂了樂。

至于那碗水與窩窩頭,茹蕙自然沒碰,直接倒進了空間裏,她自己則取了放在小山洞裏的吃食,一點沒受影響地照舊金莼玉粒地吃着,末了,又喝了一口靈泉水,感覺自己精神恢複到最佳狀态,便再次窩在那裏揣摩所學,完全不急不慌,仿佛這裏不是地牢,她所坐的地方也不是麥桔杆堆,而是仍然躺在安院舒适的軟榻上一般。

……

茹蕙失蹤半個時辰,高勿庸便得到了消息。

“你說什麽?”高勿庸盯着那一頭汗的小太監:“安院的茹姑娘沒了?什麽是沒了?”

頂着高勿庸冰寒冷酷的目光,小太監頭上的汗冒得更快了,他哆嗦着,結結巴巴把情況再次說了一遍:“秦嬷嬷與尋冬姑娘翻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找到茹姑娘,卻在院裏最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看門兒的王婆子的屍體。秦嬷嬷便立即讓小的來跟總管報信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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