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走打理妥當的四阿哥,茹蕙一下軟倒在自己的被窩上。
見怪不怪的尋冬将一盤點心擺放好,倒上奶茶,“姑娘,吃點東西。”
茹蕙不情願地哼哼幾聲,到底還是起身坐到小桌邊,低頭吃自己的早點。
奶茶這玩意兒煮好了其實很好喝,尋冬這會端上來的便是她親手煮的,用牛奶加茶煮,可解油膩,助消化,是游牧民族的日常飲品,(如同南方家家俱喝綠茶一樣),茹蕙喝過幾次便喜歡上了,此後每日早上必要喝一碗才覺胃中舒坦。
吃飽喝足,茹蕙下意識準備收東西,手剛搭在被褥上,才想起來如今已到達目的地,不必如此前十幾日一樣天天趕路。
連續忙了半個月,突然一下閑下來,茹蕙一時有些茫然,現在該做什麽呢?
“姑娘不如去跑跑馬。”
茹蕙想了想,最後還是将這個誘人的想法踢出了自己的腦海。
為安全計,還是睡覺養神吧。
……
四阿哥得到許可進入皇帝的禦帳時,皇帝正笑眯眯與幾個蒙古王公笑談。
擡手叫起四阿哥,皇帝笑着對其中一個王公道:“你看我這兒子如何?”
那王公大喜:“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康熙也不跟四阿哥多解釋,只道:“你自随厄魯特王公前去。”
那名喚厄魯特的蒙古王公哈哈大笑着自座位上起身,走到四阿哥身邊,“四皇子,麻煩您了。”
于是,莫名其妙的四阿哥在一屋子奇妙目光的注視下被那王公厄魯特拉出了禦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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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魯特王公走出禦帳,便自有他領來的旗下人手将兩匹俊馬牽了過來。
看着厄魯特王公打算直接要拉着自己走人,四阿哥不由有些無奈,只得開口:“王公說說到底何事?”
顯然,四阿哥不打準備打無把握的仗,想着還是先問問吧,以免稍後出醜。
“四皇子,這事兒吧,勞駕您親自跑一趟确實有些……”厄魯特王公估計自己也覺得有些說不出口,伸手薅了薅自己的胡子,又看一眼明顯如果他不說出點什麽便不準備合作的四阿哥,不由苦笑:“……小王的小女兒今年十一歲,自打去年随着小王鄞見時遇到了幾位京中女眷,回家後就再不肯出門……”
厄魯特王公說到這裏,一張臉已苦得能擰下汁子了:“……她不出門兒倒也沒事兒,正好收收那野瘋了的性子,只是這一年,她還成日用了京裏來的胭脂水粉抹臉,把一張臉抹得……”
說到這裏時,厄魯特王公的一雙豆豆眼肯見便要落下淚來了:“方才與陛下說到這些,陛下說您家裏也有小女一般大的女兒,還心善的為養着旗下旗民的女兒,奴才想着您對這般大孩子一定有辦法,就想着請您教教我家那個女兒,讓她、讓她就放過她那張小臉。”
……
茹蕙一臉不敢置信看向四阿哥:“那蒙古王公的女兒熊,他自己管不住,就找聖上幫他管,聖上甩手丢給你,你對付不了一個叛逆的孩子,把我推出去頂缸?”
四阿哥一臉淡然轉身背對茹蕙:“你們差不多大,定能說得上話。”
對着四阿哥寬厚高大的背影,茹蕙咬牙切齒:“她是蒙人,我是漢人,我們語言不通。”
四阿哥清咳一聲,“蘇培盛通蒙語,爺把蘇培盛拔給你。”
為了把手上的燙手山芋推斷,這位爺直接把自己的貼身小太監都賣了。
茹蕙還欲抗辯,四阿哥卻完全不肯再給她開口的機會:“就這樣吧,稍後爺讓人帶你去厄魯特王公所居之處,嗯,為了安全,爺會再拔一個侍衛随你前往。”
說完,這位爺根本不等茹蕙回複,飛快步出了自己的帳篷——如同被狗攆了一下。
茹蕙與尋冬面面相觑,“我這是被趕鴨子上架了?”
一旁一直默默縮在一角的蘇培盛擡頭瞄了一眼一臉怒氣的茹蕙,低下頭:“蒙古王公說,因為主子爺養了旗下旗民的女兒……”
茹蕙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蘇培盛:“難道這蒙古王公還能是因為我才找上四爺的?”
蘇培盛縮了縮脖子:“王公說這事兒是聖上告訴他的。”
蘇培盛的話茹蕙在腦子裏轉了兩三圈,才終于弄明白他要表達的意思,頓時一臉生無可戀:“我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丫頭,聖上萬歲爺居然知道?上達天聽這殊榮怎麽會落在我的頭上?!”
這根本不科學!
蘇培盛不說話。
尋冬擡頭看看茹蕙,也低下頭。
沒等茹惠理出頭緒,那個四阿哥承諾的侍衛已到了帳外,蘇培盛掀開帳門走了出去,兩人低語幾句後,蘇培盛再次走了進來。
“姑娘,厄魯特王公派人來接了。”
……
圍着禦帳外的,是各位皇子的帳篷,皇子們外面,是随駕的親近大臣,大臣們外面,便是蒙古各部落的王公貴族。
茹蕙低着頭,跟着兩個老嬷嬷,帶着尋冬、蘇培盛以及侍衛查郎阿穿過一層層大帳,走進厄魯特王公所部的地盤。
在一個門前停放了一輛飾花馬車的蒙古包前,兩個老嬷嬷示意茹蕙四人稍待,便推開了那個蒙古包的門走了進去。
默默等了一會兒,蒙古包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老嬷嬷走了出來說了一句蒙語。
蘇培盛輕聲告訴茹蕙:“姑娘,郡君請您進去。”
茹蕙在心裏撇了撇嘴,什麽請,應該是“喚”才更準确吧。
肚內雖腹诽,茹蕙也不是那不知輕重的,到外面,她頂着的可是四貝勒府的臉面,她若失禮,會給四阿哥丢臉,沒辦法,四阿哥現在可管着她吃穿呢,可不好拆他的臺不是。
秦嬷嬷三個月的集訓,此時便是檢驗結果的時候了。
擡起頭,挺起胸,踩着平緩的步子一步步踏進了蒙古包。
烏蘭今年十一歲,父親被大清皇帝封為貝勒,做為貝勒唯一的嫡女,她一生下來,就得到恩典,得了郡君的封號,她十歲之前,一直過得無憂無慮,直到去年随同父親鄞見大清帝國的皇帝,随駕見着了大清的貴女……
茹蕙進入蒙古包,打斷了烏蘭的回憶,她擡起頭,看向那仿佛自光中走來的來自大清皇子府坻的同齡姑娘。
“真美啊!”看着越走越近的茹蕙,烏蘭情不自禁自座位上站了起來:“你是騰格裏的眷屬嗎,比草原最美的花兒還美的姑娘,你能帶給我同樣的幸運嗎?”
被拉住手的茹蕙順勢行了一個平輩相見的執手禮,雖然聽不懂這位蒙古郡君在說什麽,卻不妨礙她一臉贊嘆地看着蒙古郡君的眼睛笑言:“郡君的眼睛,比草原最清澈湖水還要明淨,但凡被這樣的目光注視,便如浸清泉,心靈亦會得到洗禮,有這樣美麗眼睛的必然是上天眷顧的好姑娘,茹蕙能與天眷之人相見,實感榮幸。”
蘇培盛快速将茹蕙的話翻譯成蒙語。
烏蘭一臉驚喜看着茹蕙:“真的嗎?我的眼睛真的有那麽好看嗎?”
聽着蘇培盛的轉述,茹蕙面不改色:“每一個善良的姑娘,都必然美麗,她的心靈之光不只照耀自己,亦溫暖周遭衆人,你我雖只初見,卻不妨礙我從你心靈的窗戶裏窺見那美麗的靈魂。”
“心靈的窗戶?”烏蘭疑惑,一邊拉着茹蕙坐了下來。
茹蕙笑道:“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烏蘭一下樂了:“茹蕙,我喜歡你。”
茹蕙笑嘆:“郡君,茹蕙也喜歡你——發自內心的。”
确實,不得不說,這位小郡君雖然将自己的一張臉抹得跟猴子屁股一樣,以至唯有一雙沒有修飾的眼睛能看到一絲她本來的模樣,但比起京中那些各式笑裏藏刀的美人,茹蕙真的發自內心的更喜歡這樣率直的女子——相處起來,真的輕松很多。
兩個年齡相近的女孩,心性都不差,又互相帶着善意,當她們真心想要成為朋友時,真的不難,即使她們語言不通。
從最初的一字一句都需要人翻譯,到一個時辰後,連比帶劃,能用簡單的語言交流,烏蘭在茹蕙的引誘加勸導下,就解決了厄魯特王公頭痛了一整年的難題。
看着洗掉了一臉脂粉的烏蘭,茹蕙露出了一個舒心的笑容:“十一歲的小朋友,真的很少有不好看的,烏蘭,你根本不需要脂粉,那些東西反而會遮蓋住你的光芒,你看草原上那些花朵,它們的生機勃勃,本身就是一種美,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裝飾,它們迎着太陽,吸收雨露,在草原上肆意綻放……誰能忽視它們呢?”
聽着茹蕙發自內心的誇贊,原本還有些懦懦不安的烏蘭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快樂地在站起身,在原地轉了一圈,“茹蕙,真的嗎?你這麽美的姑娘都在誇我嗎?”
“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烏蘭臉上的笑容再次變得黯淡:“……阿母和蘭貞格格都說我醜,還說我舉止粗俗,走出去就給阿爸丢臉……”
茹蕙挑了挑眉,所以,這就是這位小郡君的心結,而會讓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留下心理陰影的,又是什麽人?。
“沒有一個母親會嫌棄自己的女兒醜,另外,那個蘭貞格格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