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鬧事兒
“同志，把車票出示一下。”
随着這麽一聲，這對男女表情都有點怪異。
唐妙不撒手，列車員直接就奪過了他們疊放在一起的車票。
出人意料，這兩張車票，根本不是什麽別的車廂。甚至不是什麽硬座，而是，無座！
列車員看看他們的行李，又看看他們兩個人，眼神鄙夷起來：“你們這個車票，只有一站。”
一站地，兩個多小時，他們會為了兩個多小時搶人家的卧鋪嗎？列車長不相信了。別還是個逃票的。
“你給我放開，我認識你們鐵路段的主任，我告訴你，你……”那個男人罵罵咧咧的威脅人。
唐妙輕描淡寫的哦了一聲，說：“原來，認識領導就能逃跑，認識領導就能當座霸呀，真是失敬失敬！”
她濃濃的嘲諷已經要沖破天際了，而此時車廂門口也站了人圍觀，眼看車子就要開了，一對夫妻領着老太太和小孩子過來，他們看看門牌號，疑惑問：“怎麽了？我們家的卧鋪在這裏。”
唐妙輕聲呵了一下，說：“這對不要臉的要搶你們的下鋪和我的下鋪咧，不給就打人。”
老太太眉頭一豎，說：“咋回事兒？”
周遭立刻有人給老太太科普剛才發生了啥！
老太太：“你說這個位置是你的？你咋不說京北是你的？”
“老不死的，給我閉嘴！”男人原來也有這一招兒，雖然有時候失敗，但是倒是也沒有這麽難看過。他多少都能欺負到軟柿子。偶爾也成功的。
但是沒想到，這次竟然脫不了身，一時也就心煩起來。
老太太一聽，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個大嘴巴：“你個不要臉的東西，還想搶我們家的座位？你以為你媽是誰？還敢在這兒撒野？狗屁東西！”
老太太爆發的很迅猛，唐妙：“！！！”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這位同志，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這個時候列車員已經匆匆去給乘警叫過來了。
列車長：“你們兩個都跟我過去一下。”
“我不去！憑什麽！”女人指着唐妙和老太太叫：“你們這樣的鄉下人也配住卧鋪？”
唐妙用力一捏，就聽大波浪的胳膊嘎嘣一聲。不過這并沒有被留意，因為彪悍老太太一個健步上前，咣咣就是兩個大嘴巴，直接就給女的嘴打腫了：“你個小賤皮子，自己是個什麽東西還敢罵我！”
“你們給我等着！”
唐妙覺得，這對男女腦子有毛病吧？都這個情形了，他們還覺得自己沒錯？趾高氣揚？
列車長客客氣氣對唐妙和老太太一家說：“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們會把這兩個人帶走處理！就不影響你們休息了。”
“等一下！”眼看他們要走。
這個時候，老太太的兒子對乘警開口：“這位同志，我們也算是半個同行。”
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我覺得這兩位同志很不對勁，首先他們如此娴熟的霸占座位，顯然不是第一次。其次，他們的車票只有一站，但是才兩個小時，需要搶別人的卧鋪嗎？我懷疑，他們根本就不是在第一站下，這是不是涉及到逃票的問題；第三他們對老人和婦女動手，欺負老弱婦孺，已經涉及到尋釁滋事或者更嚴重了。最後，他跟這位女同志是對象關系，但是我看這位男同志也不小了吧？談對象？這其中是不是又涉及其他榴芒罪，就不好說了。我覺得這兩個人這麽多問題，你們如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合适。我們還好，一大家子。但是這位女同志一個年輕女性帶着兩個孩子，如今得罪了他們，又遭到報複呢？”
這位有理有據，大家一時間都安靜了。
但是再一細想，卧槽，很對啊！
說的如此有道理。
列車長立刻：“這您放心，為了保證人民群衆的財産和生命安全，我們肯定不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那我跟你們過去看一下吧。”
大概看事情鬧大了，那對男女都有點緊張起來，這樣肉眼可見的慌張。
那男人一把就要抓住小棠棠，唐妙比他更快，一巴掌重重的揮開他的胳膊，一個側踢，鬧事男就直接砸在鐵床上，又順勢咣的一聲摔在地上。
小狼突然就抄起老太太籃子裏的蘿蔔，飛快的沖上去，咣咣的就打人！
“我讓你欺負我妹妹！你個壞蛋！壞家夥！揍死你！”
小男孩兒提着蘿蔔胖揍大男人這事兒看起來并不多麽兇，反而是顯得格外的有趣，一時間，大家倒是看呆了。當然，可不是因為有趣看呆了。而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看呆了。
怪不得一個女人就敢帶着兩個孩子出門，這爆發力行了啊！
小狼狠狠的揍了好一會兒，列車長這才反應過來，她抱起小孩子，說：“別打了，阿姨來處理這件事兒。”
兩個乘警拽起男人，此時他已經宛如死狗。
列車長和列車員拖着大波浪，一行人往前邊的車廂走。
中年男人說：“我跟過去看一看處理情況。”
他又對門外看熱鬧的人說：“出門在外，大家都互相照顧，但是遇到壞人可不能姑息。”
大家紛紛點頭。
這個年頭兒，人還是比較熱情的，對于這樣的壞分子，都是持着十分鄙夷的态度。
“叔叔，這是他們兩個的包包。”小棠棠指了指地上的兩個包。
中年男人拽起包，說：“行，我給帶過去。”
他跟上了乘務員和乘警。
等所有人都走了，一切終于安靜下來。
此時火車已經開了好一會兒了，唐妙籲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床鋪，又規整了自己的東西。她将兩個小孩子抱在床鋪上，說：“累不累？”
兩個小家夥兒齊刷刷的搖頭。
唐妙點點頭，笑了下，随後轉身：“大娘，剛才孩子沒經過您同意就拿了您的蘿蔔，真是對不起。蘿蔔沾染了剛才那個髒東西，我看也不能吃了！這樣，我賠您一盒點心，您看成嗎？”
別看老太太兇悍，可不難相處，她說：“不用，一個蘿蔔也不值錢。”
她雖然這麽說，唐妙還是堅持着将打開袋子，将一盒子點心遞給跟在他們身邊的小男孩兒，說：“來，這是阿姨賠給你們家的，你拿着好不好？”
小男孩兒抿抿小嘴兒看向了他媽。
唐妙：“大娘，大姐，你們要是不要，我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你看，大哥這還不放心我們，跟過去看呢！我們給孩子一盒點心，您要是都不同意，就太見外了。咱們這一路上還要一起走好久呢。”
唐妙客客氣氣，可沒有剛才打人的潑婦狀。
兒媳婦兒看向了婆婆，老太太終于開口：“大壯，拿着吧。”
小男孩兒露出一個笑臉兒，接過了點心盒子。
大概是一盒子點心的關系，老太太倒是也打開了話匣子：“你說你一個閨女，咋那麽大膽呢？這就敢跟男人打起來？大娘看你有點身手，不過出門在外，人少的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還帶着孩子呢。謹慎點好。”
她也是真心的勸說起來。
唐妙笑：“我故意的。”
眼看對面的婆媳都驚訝起來。
唐妙說：“他們占了我的位置，而且擺明了不想走，一副小人嘴臉。這樣的人小肚雞腸，就算是我好聲好氣的說，一樣也是得罪他們。那倒不如鬧大！鬧大了人人都知道我們有矛盾，都知道他們不懷好意。他們做點什麽都會有人留意。他們就算是怨恨也不敢輕舉妄動的。不管倒是沒想到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過，現在我更不怕了，他們身上肯定有事兒。”
老太太：“你咋知道？”
唐妙：“乘警一來他們就慌了，甚至還想抓我閨女，你說這是正常人幹的嗎？咱們正常人看見警察可不這樣！就算是見得少謹慎，也不至于慌張成這樣要抓個人質吧？我看他們身上肯定有別的事兒。”
被她這麽一分析，老太太恍然大悟，她點頭：“有道理！”
這事兒，唐妙還真是沒有猜錯，這家的男人走了快兩個小時，眼看第一個站點就要到了，這個男人才匆匆回來。
“你怎麽才回來，真是擔心死我了。”他媳婦兒埋怨了一句。
男人臉上隐隐有些喜色，他低聲：“遇到個案子。”
他又說：“等一下車子到站，我先下車，你們自己回去。”
此言一出，倒是讓婆媳兩個都愣住了。他媳婦兒立刻追問：“怎麽回事兒？怎麽好端端就讓我們自己走！這哪裏行？你……”
許多抱怨還沒說出口，就被婆婆瞪了回去。不過當娘的倒是也問：“咋回事兒？”
男人壓低了聲音，拍拍老娘的手，說：“這不是你們能問的，那男人身上有事兒。既然我已經摻和進來了，自然要管到底的。等一下我就會專門下去跟當地交接，稍後跟着處理這件事兒。”
男人不曾交代更多，只說了這麽兩句，又跟唐妙說：“大妹子不用擔心，這兩人我們帶走了，是找不到你麻煩的。”
最後補充：“我跟乘務組打過招呼了，她們會幫着照看你們的。”
随着他的說話，這邊的氣鳴聲響了起來，他說：“我先走了。”
他很快的出門，老太太跟在後面叮咛：“注意安全。”
她回來的時候，明顯是落寞了一點。
不過大概是因着這男人下車了，他們婆媳二人倒是也沒有了交談的心思，一家人安安靜靜的。當兒媳婦兒的有些埋怨唐妙，覺得是她引來的麻煩，有點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過大概是因為見識過唐妙的兇悍，雖然面色不怎麽好，倒是也沒敢挑事兒。
倒是那個婆婆雖然也話少了很多，但是還能跟唐妙搭上兩句。唐妙這人就是這樣，她人和人分得清楚，人家不理她，她自然不會熱臉貼冷屁股；老太太還寒暄着，她也不給人扔臉色看。
火車經過兩天兩夜，終于抵達了洋川縣，眼看火車快到了，唐妙一手提起兩個包裹，又将兩個小孩子圈在包裹中間。來到車門口，她交代：“一定扶住媽媽。”
倒是也巧，那婆媳也是在這一站下車。
車子一停穩，唐妙将四個袋子往後竄了竄，一手拎一個小崽崽的後領，直接下了車！
正準備下車的人：“……”
前來接站的人：“……”
唐妙順利下了車，她把東西放在一邊兒，就看到章荷花帶着老花過來了。老遠呢，章荷花就叫：“妙啊！”
她趕緊上前，說：“累壞了吧？”
眼看唐妙提着這麽多袋子還領着孩子，心疼的說：“這老三也太不是東西了。”
老花：“嫂子。”
唐妙：“幹活吧。”
老花嘿嘿笑，也不因為她直白而不高興。
“荷花大妹子？”一聲遲疑的聲音響起。
章荷花擡頭一看，見到眼前的老太太，她想了一下，一拍腿：“你不是王寶霞嗎？”
“對對對，是我是我。”
唐妙回頭一看，自己一個包廂的竟然還跟她婆婆是認識的。
王寶霞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唐妙，說：“這是你閨女啊？”
不過又一想，說：“哎不是，你沒閨女啊。”
章荷花：“這我三兒媳婦兒，在京北讀大學，這不是放假嗎？就回來了。”
一提到三兒媳，王寶霞老太太表情微妙了一下，不過還是很快點頭：“哦哦哦，是她啊！”
她左右看看：“你三兒呢？當年他可是跟我們家剛子一年入的伍。”
說這話的時候，隐隐有些自得的意味兒。
章荷花倒是淡定的很，她說：“哦，我三兒也在京北念大學，這不是學校有點事兒嗎？我媳婦兒就先回來了。”
這麽一說，王寶霞一愣，驚訝都掩飾不住了，不過還是說：“你三兒……你三兒也上大學了啊！”
她僵硬的笑了一下，又看老花：“這是你小兒？”
章荷花更是淡定，微笑以對：“哪兒啊，我小兒也在京北念大學呢！跟他三哥一塊兒回來。這是我一個後生，這不我這邊東西多嗎？拉他過來幫忙。”
王寶霞這下子嘴巴都合不上了，這是震驚的！
“我的個乖乖，荷花大妹子你這是怎麽教的孩子，還都考上大學了！真是厲害！”
她剛才還沒細打量，這麽一細看，更震驚了，章荷花一身糖廠的工作服咧。
她說：“你這是在糖廠上班哩！”
章荷花無形炫耀：“可不麽，我家三兒原來在糖廠幹，這不是考上大學了嗎？就去了京北，這活兒讓給我了。”
兩個老太太還要說呢，就聽王寶霞的媳婦兒提醒：“娘，不早了，咱得往回走了，別是趕不上車。”
似乎生怕婆婆不樂意，她又說：“我看大壯也累了，咱們過去多少歇一歇。路上還有的颠簸呢。”
章荷花看出王寶霞媳婦兒臉色不好，也沒說啥。雙方客客氣氣的告了別，章荷花問：“你們車上鬧矛盾啦？”
唐妙立刻就将車上的事兒說了，她說：“她覺得是我惹來的麻煩，結果攪得她男人不能一同回家。所以不樂意了。”
頓了一下，又說：“不過我倒是覺得她一點都不了解她男人。”
“怎麽說？”
唐妙：“我看到他說遇到案子的時候，眼睛裏帶着喜色與期盼。大概是盼望着立了功可以升職吧。我看到他拍了兩下大娘的手，大娘就露出笑臉兒了。想來他們母子聊過這方面的話題。不過到底還是擔心吧，所以話不多。”
唐妙是個粗中有細的性格，觀察人很入微。
章荷花點頭：“原來是這樣。”
“娘，您咋認識她的啊？”
章荷花這就說了起來：“我們都是第五大隊的，打小兒是鄰居，有點攀比。後來別人給我說了媒，結果那男人來我家相看的時候撞見她，就跟她成了。其實我也沒啥，我跟那男的才第一次見面呢！不成就不成呗！但是這個事兒挺膈應的。而且村裏有人說話也難聽。說她不要臉，說我長得醜。這麽一耽擱，我就過了二十才嫁給你爹。不過他家在第五大隊，我在第三大隊，多少還是知道消息。一直也都較着勁。她生了倆丫頭一個兒子。自己就覺得矮我一頭。看見我都躲着的。後來她兒子當兵，說是有點出息了。老三當兵不是退伍了嗎。她覺得自己高一頭了，就又和我來往了。再後來聽說她兒子也轉業了。不過是去了京北附近的啥地兒，還說讓她過去住，這不，出來吹了許久。”
唐妙立刻說：“娘，你啥時候假期多，跟我爹開了介紹信，我跟姜城也帶您在京北轉一轉！不能她都去過，咱沒去過！”
攀比！
必須落實！
章荷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就稀罕你這個勁兒，該顯擺就得顯擺！不過，廠子離不開我啊！”
“噗！”
這下子，別說唐妙，跟在後頭的老花直接噴了。
廠子離不開您，您可真敢說啊！
章荷花掃了一眼老花，說：“你小夥子就是不懂女人的心！”
老花趕緊順杆兒爬：“那大娘您得空兒教教我。”
章荷花大手一揮：“沒問題！”
走了陣兒，章荷花說：“其實吧，你們男人就不懂，你看我跟王寶霞攀吧？但是關系真不差！女人之間的感情，你們男人根本搞不懂。”
老花：“所以才等着大娘您教我啊！”
老花笑了出來，調侃一句。
說完了又問：“姐，我哥啥時候回來？等我哥回來，你可得第一時間叫我過去。我也見識見識滬市的東西。嘿嘿。”
大城市，那是人人都向往的！
不管是京北還是滬市，都是一樣。
“年前吧，具體什麽時候不好說，我想他自己都不确定。對了，這次的東西都在這三個袋子裏，到時候你清點一下。”唐妙點點袋子。
老花：“行，沒問題。”
他樂呵呵：“你們這東西，真是太好賣了。”
別看東西價錢都不低，但放在縣裏委實好賣。老花原本覺得，其實大家都沒錢。後來幹上小買賣才知道，屁咧，什麽沒錢！不管啥時候，都是有有錢人的！
像是這樣大城市來的點心，放在王大叔的小飯館，就這麽三大膠袋子，不出五天就得賣光。
他問：“上次的俏佳人雪花膏賣的也好。”
唐妙：“都在裏面。”
老花心滿意足的，哼着小曲兒。
他說：“姐，我聽說現在允許正八經賣這個了，你們京北咋樣啊？”
唐妙：“還跟以前一樣，大家就是觀望的态度。畢竟不知道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也擔心政策朝令夕改。不過我倒是覺得，改的可能性不大了。其實京北那邊從年初我們過去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他們那邊做小生意的人不少。雖然都是藏着掖着暗戳戳的，但是大家明顯不那麽害怕！這是我跟你哥敢稍微跟着喝點湯的原因呀。要是真的像是咱們這邊這麽嚴，我們肯定不會冒險的。現在政策出來了，大家都是觀望，但是我覺得，這觀望并不會持續太久。畢竟，誰不想賺錢呢。”
老花：“姐，你說的對。”
“市場要放開，總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如果你想穩妥，就慢點步子；要是大膽，現在就可以籌謀起來了。”
“對對對！”老花深以為然。
章荷花對這些事兒是不懂的，但是她相信有學問的人，唐妙是個讀書人，她說的話，總歸是有道理的。
她說：“那以後，就能随便買賣了？”
唐妙點頭：“對的。”
章荷花沉思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