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早産(二)

賈赦聽了,不禁淚如雨下。

“快點兒!”迎春一把将氅衣拽下,蓋在邢夫人身上,連忙催促道,“快到裏屋!”

老虔婆一聽,連忙挺身而出:“這是大觀樓,是正殿,是娘娘的地方,怎麽可以在這裏生孩子?”

雖然邢夫人肚子裏的是她的親孫子,不過老虔婆絲毫不在意。什麽孫子?她已經有了寶玉,其他的都是多餘。從賈瑚到賈環,她何曾正眼瞧過?

迎春擡起頭來,死死地盯了老虔婆一眼:“今兒誰敢攔我,明天一早,我就去皇後宮中告狀!我娘和孩子若有個三長兩短,甭管是誰,都別想好過!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兒了,誰敢再攔,我就和她玉石俱焚!爹,走!”

賈赦聽了,連忙抱着邢夫人來到裏屋。華貴的氅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在跳躍的燭光下,閃爍着美麗的光芒。

老虔婆一看,連忙命鴛鴦拾了起來,眸子裏掠過一縷欣喜的光芒。

“來,寶玉,快穿上!”她一把奪了過來,替寶玉披在肩上,仔細端詳着,“這可是孔雀裘,那家夥哪配穿這麽好的衣裳,還是我的寶玉穿着漂亮。”

元春瞟了一眼,也暗暗詫異。這氅衣,她身為皇妃都不曾有,那“二木頭”是從哪兒弄的呢?風聞她和四王爺關系暧昧,難道是真的?

寶玉穿着女人的衣裳,絲毫沒覺得尴尬。自從寶黛走後,他的确難過了一陣子,不過很快便将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女孩身上了。晴雯可真是漂亮,頗有幾分病西施的味道;襲人妩媚溫柔,如同一朵解語花。林妹妹?林妹妹是誰?“賈包子”一臉茫然。

迎春迅速替邢夫人檢查了一下,情況危急,如果不剖腹産的話,恐怕要一屍兩命了。只不過,她身邊連個小護士也沒有,最要命的是,這裏沒電,無影燈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要做這手術,困難重重。

“怎麽樣?”賈赦緊張地問。

迎春看了一眼賈赦,心一橫。讓這老纨绔看看這血淋淋的場面也好,看看邢夫人為他生孩子吃了多少苦,想必以後定然會善待他們母子的。

“情況不大好。”她想了想說,“如果不趕快把腹中的孩子取出來,恐怕要一屍兩命。”

“那快點把孩子取出來!”邢夫人聽了,連忙說,“不要管我,只要孩子沒事就好。”

看着邢夫人那蒼白的臉龐,賈赦的心碎了一地。以前,他一直以為邢夫人是個自私自利的女人,雖說心眼不壞,不過卻總覺得她上不了臺面,比嫡妻張氏差的遠了。可是如今,他只想抓住眼前這個女人,只想和這個女人白頭偕老,只想要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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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赦流着淚,緊緊握着邢夫人的手,哽咽地說:“說什麽!我只要你,不要什麽孩子!”

邢夫人聽了,臉色陡然一變:“不行,必須要孩子!否則的話,我寧死也不要見你!”

她年近四十,終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算是粉身碎骨,她也要這個孩子!

迎春見他們争執不停,連忙說:“都別吵了,兩個都能保住!不過,必須将娘的肚子剖開,将胎兒取出。”

邢夫人聽了,眼睛連眨都沒有眨,立刻同意。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埋怨你的。”她一臉淡定地說。

“不行!”賈赦一聽開膛破肚,吓的腿都發軟,連忙搖頭,“肚子都剖開了,還能活嗎?”

他覺得迎春腦子一定被驢給踢了,才想出這麽損的招數。

在一邊一直不作聲的費婆子聽了,也連忙勸道:“太太,不可以的!我已經讓人去找産婆了,不行咱就再等等。”

迎春知道,在這個年代,要想讓他們接受剖腹産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過,邢夫人母子情況危急,再拖下去,就算是華佗再世,恐怕也救不了他們。

“你們快做決定。”她有些焦急地說,“時間不多了。如果再拖下去的話,我也無能為力。”

聽了這話,賈赦猶豫了一下,轉身問:“你有幾成把握?”

其實他也害怕,這大雪夜,又在荒效野外的,即使找到了産婆,這一來一往,就得不少時間。況且,迎春的醫術他也見識過,四王爺傷的那麽重,不也被她治好了嗎?

迎春非常肯定地說:“九成。”

一聽九成,費婆子不禁有些懷疑。平常女人生孩子,也是和鬼門關只隔了一層窗戶紙。如今開膛破肚的,這丫頭居然有九成把握?

“好!”賈赦一咬牙。

迎春見賈赦同意,也沒讓他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直接開始預備手術用具。看着她從空間取出那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賈赦和費婆子都驚呆了。莫非,她是神仙轉世?

“婆婆,你預備好熱水,還有在屋子裏多點些蠟燭,多放幾面鏡子。另外,命人看好房門,任何人不可以進來。”她一邊消毒一邊叮囑道,“爹,一會兒你在一邊照顧娘。”

賈赦一臉茫然地點點頭。

長這麽大,他從未見過生孩子。想不到,今天他也要參與到接生的隊伍中來了。

在鏡子的反射下,屋裏光線充足,恍若白晝。

迎春替邢夫人打了麻藥,笑着安慰她:“娘,這是局部麻醉。做手術的時候,你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你可以和爹聊天,想說什麽都可以。”

賈赦聽了,有些疑惑地問:“你不是有種能讓人睡覺的藥嗎?讓你娘睡一覺,她就不會害怕了啊。”

他未免有些小瞧女人了,在生孩子的時候,大多數女人都會将生死置之度外。什麽恐懼,疼痛,都沒有那個小生命重要!

“全麻對身體不好。”迎春迅速準備好一切,并用一塊布遮住了邢夫人的視線,免得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将她給吓暈過去。

費婆子戰鬥力和王善保家的有一拼,雖然這是在省親別墅,不過此次前來,大房也帶了不少人馬。她迅速安排好一切,留在屋裏幫忙。她一臉驚愕地見迎春戴上口罩,手裏拿着一柄鋒利無比的小刀。

“婆婆可以轉過身去。”迎春生怕費婆子吓暈過去,到時候就更添亂了,“我叫你的時候再過來。”

賈赦膽小,一見那柄閃爍着寒光的小刀,吓的雙腿瑟瑟發抖。親娘啊,寶寶怕怕啊!不過,就算他吓尿褲子,老虔婆也不會看他一眼的。

“都不要看。”迎春淡淡地說,“很快的,一頓飯的時間就足夠了。爹,你陪娘聊天。從現在開始,不要打擾我。”

賈赦聽了,雞啄米般的點着頭。他緊緊握着邢夫人的手,開始胡亂閑扯起來。從看星星聊到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

迎春一握手術刀,一股久違的親切感便油然而生。好久了,她都沒握手術刀了,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親切。

屋外,王傻子一臉憤怒地吼道:“晦氣!早不生晚不生,這個時候生!到時候生個死孩子,晦不晦氣!”

她覺得自己那一腳絆的極妙,比昔日給張氏下那絆子更精彩。除了邢夫人本人,估計沒任何人能看出是她使的壞。

元春黛眉微皺,一臉不悅。原以為羞辱一下大房就算了,怎知王傻子還有動作,硬生生将自己省親的事給攪亂了。而且,她還不能拒絕邢夫人在這生産,若傳出去,自己的名聲豈不壞了?

這時,司棋等聞訊也起來,充當起了門神。

“二太太說笑了。”司棋打了個噴嚏,笑道,“我們太太還沒生呢,您就說這種話。幸而都是自己人,如果讓外人聽了,還以為這事和您脫不了幹系呢。”

一聽這話,抱琴氣的花枝亂顫,她剛上前,準備賞司棋個大嘴巴子,卻見司棋擦了把鼻涕,啞着嗓子說:“姑娘還是回避一下吧。我們幾個剛才進宮,受了點風寒,免得過了病氣給姑娘。姑娘又是娘娘身邊的大紅人,萬一傳染給娘娘,這罪過我們可擔待不起。”

看着司棋幾個如蚯蚓般的鼻涕,衆人厭惡的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生怕被病毒感染。

“晦氣!”元春一甩衣袖,郁悶地說,“好不容易省次親,就這樣被攪和了,敗興!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省親了。”

探春聽了,連忙搖着尾巴笑道:“娘娘怎麽可說這種話呢。以後,肯定會年年省親的。”

一聽這話,賈政差點沒暈死過去。雖然他也覺得省親這事風光無限,可是錢包吃緊啊。省這一次,自己就欠了一屁股債。再省一次,自己的褲衩可能真要保不住了!說不定,自己會成為第一個讨飯的國丈!

“生了,生了!”一聽到嬰兒那響亮的哭聲,司棋不禁跳了起來,興奮的手舞足蹈。

王傻子眉頭一皺。邢夫人那一跤摔的不輕啊,比當初張氏那一跤有過之而無不及。那孩子,怎麽可能沒事呢?難道,又一個賈琏?命比石頭還要硬?

時針已經指向亥正。

這時,太監上前禀報:“時辰己到,請娘娘回宮!”

元春目光一暗,她拉着老虔婆的手,淚盈盈地說:“本宮這就要回去了。這園子極美,要好好鎖起來,不得讓外人随意進入。”

老虔婆會意,笑道:“娘娘放心。等娘娘回宮後,閑雜人等馬上都會散去的。”

這祖孫倆可真夠惡毒的!邢夫人剛生完孩子,就讓她冒着大雪回家,擺明了想要了她的小命!

元春邪惡一笑,點點頭。

“不可以!”迎春從屋內走了出來,目光無比冷漠。

“你算哪根蔥,憑什麽說不可以?”王傻子嘴角輕蔑一撇,冷笑道。

有元春在這兒,王傻子的氣焰格外嚣張,連看老虔婆都用眼角的餘光。

迎春淡淡地說:“我娘剛生完孩子,不方便挪動,必須留在這裏坐月子。”

“放肆!”抱琴聽了,不禁橫眉冷對,厲聲喝道,“這可是娘娘的省親別墅,豈是你們坐月子的地方?”

迎春并不看她一眼,只是沖元春施了一禮:“娘娘慈悲為懷,想必定會同意的。如果娘娘不同意也無妨,我立刻進宮求皇後,想必她定然會同意的。”

她隐隐覺得,皇後和元春之間并不合。否則的話,元春當初就不會派人将自己抓住,欲知皇後的病情了。

元春恨的咬牙切齒,臉上去擠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笑容:“妹妹說的極是,本宮糊塗了。大伯母就在這安心坐月子吧,等天氣回暖了再走也不遲。”

于是乎,邢夫人便安心在大觀樓住了下來。

“娘,你放心,這個仇一定得報!”迎春緊緊握着邢夫人的手,目光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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