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狗咬呂洞賓
探春聞訊,聽說孫紹祖家産頗豐,又乃嫡子,心中一喜。可一聽奶娘細說其人品後,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朦胧中,只覺得一雙溫暖的手正在輕輕撫摸着她那嬌嫩的臉龐,渾身每一個細胞,如被溫泉浸泡過一般舒服。
探春勉強睜開雙眼,一看是趙姨娘,氣的小臉煞白。
“你怎麽來這裏?”她沒好氣地說。
上次發賣奴才,探春屋裏的丫頭婆子也去了大半,只留下侍書一個貼身丫頭。趁侍書去廚房端藥,趙姨娘就暢通無阻的進了屋子。
趙姨娘滿臉淚痕,哽咽着說,“我的好女兒,你怎麽病成這樣了?那門婚事,我求了老爺,可是他……”
可憐天下慈母心。不管探春如何給她臉色,趙姨娘都無法真正恨她。畢竟,那是她的親生女兒!
“誰是你的女兒?”探春臉一沉,冷冷地說,“我娘乃金陵王家之女,九省檢點之妹,啥時候蹦出你這麽個娘?生怕別人不知道我是你生的,隔三差五便來我面前晃悠。你可知道,我的臉面,都是被你給丢光的!知道我為什麽沒樁好婚事嗎,不都是因為你?庶女,庶女,一個庶女的身份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趙姨娘吓的渾身一顫,差點沒尿了褲子。
“迎春也是庶女,可上門提親的都踏破了門檻。”她緊張地搓着手,吱吱唔唔地說,“聽說連四王爺都看上她了呢。”
不提迎春則罷,一提她,探春頓時火冒三丈,差點沒将房頂給掀了。
“我憑什麽跟她比?”她氣的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被子都扔到了地上,“寇姨娘好歹是良妾,正經人家出來的女兒!而我呢,生母只不過是賈家的一個奴才,連個管事的丫頭都比你體面!再說了,迎春現在記在邢夫人名下,人家名義上可是嫡女……”
“可太太不肯将你記在她名下,我也沒辦法啊!”趙姨娘委屈地拭着淚。
探春恨的眼睛冒火,差點沒将趙姨娘給撕成碎片。
“滾!”她咬牙切齒地罵道,“本來太太還疼我三分,可一想到你,她恨我還來不及呢!整天狐媚魇道的,把環兒也教成了個下流胚子,就攤上你這樣的生母,我再拼命也沒用!”
其實她這烈脾氣,像極了趙姨娘。關于這一點,打死她都不會承認的。
趙姨娘吓的連忙往後退了幾步,生怕這丫頭直接撲上來掐死自己。雖然她本人戰鬥力也頗強,可是面對親生女兒,那就大打折扣了。
這時,半舊的湘簾輕輕掀了起來,一縷清風吹進了屋子,只覺得滿室生香。
探春擡頭一看,只見賈環帶着迎春走了進來。
迎春一襲淡藍色流雲紗曳地長裙,裙邊繡着幾朵白梅,輕移蓮步,那白梅便輕輕抖動,如同在碧空中飛舞,煞是好看。
看着這美麗的裙子,探春嫉妒的眼珠子差點都掉到了地上。
這流雲紗極為罕見,乃薛家壓箱底的寶貝,僅僅一匹。寶釵極為鐘愛,便送了迎春、黛玉布料各做一身衣裳。
“你怎麽來了?”探春極不友好地問,“我們家徒四壁的,可沒好茶迎接您這貴客!”
賈環連忙躲在迎春身後,驚恐地瞪大眼睛。
看着他那可憐的小模樣,迎春不禁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環兒求我,我才不來給你看病呢。”
趙姨娘見探春吃了那麽多藥,病情卻越來越嚴重,便讓賈環求了迎春來看看。本來賈環死活不去的,在她的威逼利誘下,這倒黴的孩子才不得己去了大房。
“不用!”探春驕傲地昂起纖細的玉頸,如同一只美麗的天鵝,“我身份卑微,哪配将軍府的小姐給看病呢。”
雖然她穿的是半舊的普通衣裳,不過在迎春面前,她絕對不能輸氣勢!
司棋從迎春身後探出腦袋,笑道:“說的也是。我們姑娘時間寶貴的很呢,一會兒還要去給皇後娘娘請脈呢。”
趙姨娘聽了,連忙陪着笑上前請罪。
“二姑娘別生氣。”她笑着說,“探春她有病,心裏不舒服……”
“誰說我不舒服的?”探春厲聲喝道,“還有,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生病了,太太自然會替我請大夫醫治。這個家,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這丫頭,可真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迎春臉一沉。
趙姨娘見狀,生怕迎春不給女兒看病,連忙低聲說:“求求您了。您也知道那門婚事,讓她心裏添堵……”
雖然她聲音壓的極低,可探春耳朵極靈,偏偏聽到了。
“誰說那婚事讓我心裏添堵的?”她一臉驕傲地說,“孫家大富,孫紹祖又年輕有為,前途一片光明。公婆早亡,我一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這種福氣,豈是人人能有的?”
若說別人也罷,可是“中山狼”,迎春卻可以非常肯定,那絕非良配。想不到,自己成功的躲開了孫紹祖,如今探春卻成了他的盤中餐。
“他三十了。”迎春淡淡地說,“你想想看,他家世不錯,三十了尚未婚配,其中必有緣由。”
雖然她極厭惡探春,不過再怎麽讨厭,那畢竟是個十二歲的幼女,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你這麽說分明是嫉妒我!”探春冷笑道,“你都十四了,還沒定下人家。見我先你一步找到好人家,心裏不平衡了吧。”
嫉妒?鬼才會嫉妒呢。一匹中山狼而己,有啥可羨慕嫉妒恨的?
迎春沒理會她,對趙姨娘說:“三妹妹是心病,無藥可醫。治好了心病,自然藥到病除,恕我無能為力。要想說服二叔并非易事,姨娘不妨去求求老太太。整個家,他也只聽老太太的話了。”
趙姨娘一邊聽着,一邊用力點頭。
“你給我滾!”探春聽了,氣的直接破口大罵,“這是我二房,還輪不到你大房的人來指手劃腳!”
迎春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扔下一句話:“好自為知!”
她可不是聖母,沒事在這兒看探春那副嘴臉!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至于嫁與不嫁,那是探春自己的事了!
遺憾的是,趙姨娘的苦苦哀求,讓老虔婆的石頭心都有些軟了,可是在探春的執意堅持下,她還是迅速披上了大紅嫁衣,一頂花轎來到了孫家。
“這丫頭,簡直是作死!”賈赦聽了,罵道,“迎春,以後別理她!”
迎春淡淡一笑。本不想做聖母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還是有些同情那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姑娘。
風來水榭。
楊柳依依,荷葉田田,美的宛若一幅畫。
迎春斜倚在朱紅的柱子上,百無聊賴的看着魚兒戲水。眼前,四王爺那張英俊的面龐,卻漸漸浮現。
“我是怎麽了?”她用力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他是王爺,又怎麽可能真的喜歡我!”
“為什麽不可能?”賈赦緩緩踱來。
清風徐徐,吹亂了他那華美的衣裳,倒為他憑添了幾分仙風道骨的感覺。
“爹!”迎春連忙站直了身體,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賈赦淡淡地說:“別叫我爹,你到底是誰?”
一聽這話,迎春不由的心一沉。難道,這老纨绔看出端倪了?不可能啊,他對賈迎春根本就不熟,怎麽可能看出破綻?
“我是迎春啊!”迎春一臉鎮定地笑着。
賈赦搖搖頭:“你不是。從你給你做剖腹産手術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雖然以前我沒和迎春接觸過,她會什麽我也不清楚。不過,你手術的時候,動作娴熟,目光平靜,一看就知道以前你經常做這種事情。我的迎春,就算她有這個膽子,也沒機會讓她隔三差五的替人做手術。”
笑容,漸漸凝固在迎春的臉龐上。
原以為,一切天衣無縫。想不到,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卻引起了老纨绔的懷疑。
“那你為什麽不早問?”她淡淡一笑。
難道,是見這個假迎春還有利用價值,還能替他賺錢?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她這麽多日子付出的真情,豈不是一場笑話?
賈赦站在她身邊,緩緩擡起手,撫摸着她那如墨般漆黑的長發。
“其實在我心裏,不管你是誰,都是我的女兒!”他的目光無比溫柔,充滿了愛憐,“原本,我想就這樣一直錯下去,我們一家人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不過,賈迎春的身份,成了你和四王爺最大的阻礙。如果你對他有意,那麽就放下賈迎春的身份,開開心心的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淚水,不禁從迎春那美麗的眸子裏滾滾滑落,打濕了如晚霞般燦爛的衣裙。原來,老纨绔和自己一樣,付出的也是真心!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也叫賈迎春。”迎春的聲音微微顫抖着,目光飄向了遠方,“聽起來可能有些荒誕不經,不過卻是真的。我來自21世紀……”
老纨绔聽了,沉吟許久。
迎春不知道,這件看起來有些荒誕的事情,賈赦是否能夠相信,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惡鬼附體呢?畢竟要他在短時間內消化這件事情,是件極困難的事情。
“怪不得!”半天,賈赦才悠悠地說,“早就覺得,你和這裏的人不一樣。其實四王爺這人接觸久了,覺得他還是個不錯的人。”
“爹!”迎春猶豫了一下,還是喊道,“不管你認不認我這個女兒,我心裏已經認定了你這個爹。四王爺人雖好,可是爹是否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再回到現代怎麽辦?畢竟這件事情,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賈赦聽了,也不禁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