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回見面的時候,扈江楚特別正常的
手含了水,又慢慢吐掉,這才覺得嘴裏的異味少了許多。
“頭昏嗎?”
我搖搖頭,說:“不分。”
“……嗯?”
我大着舌頭重新說:“我唆(說)……不,不分(昏)。”
“笨蛋。”
“笨、笨蛋罵誰?”我反應靈敏地問。
耳邊一聲淺笑,我擰着眉摸索過去揪住那人的胳膊:“你、你怎麽不按套路出牌……說,說啊,笨蛋,笨蛋在罵誰?”
良久,沒有人應答。
我騰出手揉眼睛,卻被人輕輕握在掌心,跟着兩片薄薄的肉就貼上我的嘴唇。
我意識到這該是一個深吻的時候,已經不自覺地攀附在那人的肩頭回應加深這個吻了。
真是個好夢,下意識裏我想,喝醉後能有這樣的夢境,值了。
******
扈江堯走的那一天,全家人都去機場送他。
我沒去。
“你一點都不後悔?再有半小時,他可就上飛機了。”岳徹挑着眉看我。
“我不後悔啊。”我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指指手裏的那枚胸針,說,“萬一我去了,他讓我把這個還給他,那我多虧啊。”
岳徹就笑,說:“哦?就為了這個?”
我堅定地點頭:“那天我呢,已經一醉解千愁,現在該是時候翻篇了!”
岳徹眼裏意味不明,說:“我還以為那天扈江堯照顧你一整夜,你們能舊情複燃什麽的。”
“咦?你說什麽?誰照顧我?”
“扈江堯啊。”岳徹聳聳肩,“我氣他害得你買醉,把你的照片發給他,結果他罵了我一頓說你不能喝酒。所以我把你送回家了,天知道他怎麽突然從醫院趕了回去。”
“啊?”我只記得第二天醒來是自己躺在自己床上的,前一晚發生的事,也只有些浮光掠影,可要真像岳徹說的那樣。
那,那,那……
那個吻……難不成、難不成,是真的?
可是,他、他、怎麽會主動親我呢!
這太荒謬了……
我內心否定了這個猜測,怒視岳徹:“你不是一直讨厭扈江堯嗎,現在我跟他楚河漢界泾渭分明了,你不落井下石拍手稱贊,怎麽還幫他說好話?”
“哎,你哥哥我是那種人嗎!”岳徹炸毛,說道,“我只是擺事實講道理……不過說實在的,小軟糖,扈江堯那個人……真是讓人難以理解。我那天看他的神情,幾乎都有種那是我妹夫的錯覺了。”
“你都說了,那是錯覺。”我擺擺手,看着鐘表一格一格地爬着,心裏不知道為什麽變得越來越沉重。
“倒也是!反正他都走了。”岳徹振奮起來,“怎麽樣?哥給你介紹靠譜的有為男青年?”
“拉倒……”
“走吧走吧!就一起吃個飯,反正你也沒事做!”
“哎,別拽我啊,走就走!
“包你滿意!”
“……”
扈江堯終于還是走了,我最終也沒有搶着最後的時間趕去和他告別,我不知道這算是一種遺憾,還是一種近似于自虐的變态灑脫。
總之,我這麽做了,這麽做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和扈江堯再也不會相見。
☆、處|女情結
扈江堯走後,時間過得飛快。
畢業那天,我穿着學士服,手捧着岳徹送來的大捧鮮花,和梅昕手挽着手對着鏡頭甜蜜微笑。
“一轉眼,我們竟然就要畢業了……”梅昕拖着我的手在校園裏面閑逛。
“是畢業,又不是分離。”我說,“你和江楚的感情那麽好,肯定要留在本市的啊。”
“你呢。”梅昕回頭,“你和……宋夜?”
我笑起來,說:“我們很好啊。”
“好就好,我總覺得他有時候有一點陰郁,不過可能是他小時候在法國長大,有憂郁氣質吧!”
我:“……”
“哦對,我聽說,宋夜下半年全家就會搬去法國了。”
我:“對呀,我要用這半年時間好好學法語。”
“你也去?”梅昕訝然,望着我。
“是呀,我也去。”我點頭,“我們既然關系穩定,雙方父母又都很滿意這段關系,自然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梅昕小心翼翼地看看我,又看看我。
“想說什麽,你這麽看着我,挺慎得慌……”
“沒,沒什麽……我只是沒想到,你和宋夜才在一起半年,就往結婚方面發展,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看起來……也沒有那麽親近。”
“什麽算是親近?難道要我每天跟他嘴巴粘着嘴巴出現在你們面前?”
她突然說:“江楚說他哥哥一直單身。”
“哦,我也覺得他那種性子的男人不大會招外國小姑娘待見。”
“唐唐。”梅昕歪着頭看我,“我覺得你并不開心。”
“梅昕。”我皺眉,說,“你這麽說,其實沒有道理。”
“我就是覺得你根本還喜歡扈江堯。你幹嘛要讓自己跟宋夜走。”
我抱着鮮花,慢慢地走,說:“他離開一年多,我确實不可能這麽快就忘了。可是……這不代表我現在不開心。我只是……”
我只是不,那麽開心。
“算了,梅昕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扈江堯他不會回來,他回來也和我沒有關系。”我說,“你呢,現在應該好好想想你和江楚的事兒!工作落實的怎麽樣啦?江楚去扈叔叔的研究所工作,你呢,你工作的單位離他那兒遠嗎?”
“不遠不遠,打車過去的話連起步價都不到。”梅昕提起扈江楚,小臉紅撲撲的,說,“我爸媽,今年年末可能會來這裏見一見你爸媽。”
“你們發展得比我想象得驚人哎。”我瞪着眼望她,“到哪一步了?”
梅昕錯開眼不看我。
“哎哎哎!不是吧!你們……你們已經……”
“讨厭!這,這情到濃時,我就……沒拒絕了嘛!”
“啧啧啧!”
“你還說我!你呢!你和宋夜?”
我愣,我和宋夜……
我和宋夜,連吻都沒有接過。
看着自己漲紅了臉卻要來取笑我的梅昕,滿臉都寫着幸福這兩個字。
我突然覺得很孤單。
扈江堯離開至今,除了從爸媽那裏得來的消息,我幾乎沒有同他接觸過。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可能依舊默默地在深夜裏在燈下繪制他的設計圖。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可能依舊胸有成竹地參加一個個比賽,然後拿着別人可望不可即的獎,輕描淡寫一句,我覺得頭獎的獎品不錯。
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他的生活與我無關。
可是他曾經給我打過一通電話,在他那裏的深夜。
我沒有接到,因為那個時候宋夜坐在我對面,幫我把牛排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嘴角含着笑意,他說:“你怎麽光吃不長呢?什麽時候,你才能變成我的小豬?”
他真是個很會調情,很善于調動氣氛的男孩子。
他是岳徹的朋友之一,我和岳徹出去瘋玩的時候遇見的他。一來二去,他就開始追求我。
宋夜和扈江堯一點兒都不像,可我仍然答應了。
我害怕當着宋夜的面哭。于是果斷地把電話按掉,他擡頭望着我,疑惑的:“怎麽不接?”
他一定看到我的眼眶通紅,可是他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詢問,将牛排推到我面前來:“全部都要吃光,聽到沒有?”
看,眼前人他這麽好,我心裏卻依然惦記着得不到的扈江堯。
多麽惡劣。
那天的最後,宋夜送我回家。
在車裏,靜谧的空氣中卻流淌着揮之不去的尴尬。
“唐唐,你今天好美。”
我偏頭去看他。
他輕輕牽起我的手,側頭凝視着我,非常紳士,說:“我可以吻你嗎?”
我結結巴巴地說:“宋夜……我們,我們在一起,其實并沒有很久的時間,你知道的,我,我……”
他有些懊惱似的,微微苦了下臉,卻還是笑着:“唐唐,我尊重你。我等着你完全接納我的那一天。”
我松了口氣,說:“如果,會很久呢?”
“我不會放棄。”
我聽了那句話,心裏莫名的安靜下來。
我想,我其實只是需要一個不會放棄我的人。
宋夜在為出國的事項忙碌,我也沒有閑着,決定抓住分秒時間來學習法語。
“我哥的平板沒帶走,我記得那上面有很多跟法語有關的音頻和資料的,要不你去找找看。”吃飯的時候,我提出要去報一個法語班,扈江楚建議道,“報班什麽的,講來講去也就那樣,自學效率更高。”
雖然我覺得“自學效率更高”這句話對我的智商來說有一點難度,但我仍然去扈江堯的房間拿了他的平板過來,想着先看看也當預習了。
打開他的平板,暮然進入眼簾的居然是咧嘴叉腰站在黃山光明頂上的我,身後雲霧缭繞一派仙境的形貌,我卻像是從瘋人院逃出來的傻丫頭,畫面極度違和。
這張照片,是什麽時候拍的?
扈江堯也真是惡趣味,拿這種圖片做桌面。
我心裏突突地跳着,覺得腦子有點缺氧,我深吸一口氣,“啪”一聲合上平板的皮套。輕聲對自己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阮唐啊,你少自戀了。”
輕手輕腳地,像是害怕驚動什麽。
我将平板還回扈江堯的卧室裏,拉開他的抽屜,我看見一本黑色皮套的筆記本,靜靜躺在那裏。
我在心裏說,我把東西還回來就好,這是扈江堯的房間,這裏面都是他的東西,我不該去亂動,我是這麽有素質的女孩子。
一面這麽想着,我的手一面伸過去拿起那本筆記本。
我不知道這在扈江堯的生命裏,算是一本扮演着怎麽樣角色的筆記本。
它不像我一開始所想的那樣,是一本日記。
每一頁都有一些零星字跡,沒有日期,沒有天氣,也沒有敘事。
嚴格來說,這更像是一本摘抄本,閑時練字用的。
“人們早就忘了幽默的真正目的:幫助克服恐懼。取笑不是幽默,它本身是一種欺淩。”
“人的一切痛苦,本質不過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
幾乎最後那幾十頁紙上面,每一頁紙上僅僅有六個扈江堯力透紙背的字。
我想,他的鋼筆字寫得真不錯,他怎麽偏偏喜愛這幾個字呢,是不是座右銘什麽的。
對,一定是這樣,方便自己往後成名了,給別人簽名的時候也顯得有涵養一點。
怪不得他不練前面那些好多字的話,字太多了練着也累嘛……
“抉擇,堅持,放棄”
“抉擇,堅持,放棄!”
“抉擇!堅持!放棄!”
我一頁頁翻着,看着那些字像是在眼前活動了起來,伴随着他的字跡越來越往狂草方向發展,也變得越來越不安分起來。
我不知道扈江堯是在什麽樣的心境之下寫下這些字,也不知道扈江堯抉擇了什麽,堅持了什麽,又放棄了什麽。
可恍惚間,我好像覺得有什麽東西是我應該抓住卻又抓不住的,漂浮在空中,叫人只能幹着急。
我把那筆記本放回原地,匆匆逃離。
幾個月後,我和岳徹宋夜相約去吃過火鍋。
距離我離開的日子越來越近,岳徹終于表現出來來自于兄長的依依不舍,具體的标形式體現在屢屢請我和宋夜吃飯上面。
當然他每次帶來的女伴都不是一個人這件事讓我和宋夜深深覺得我們倆只是他炫耀自己男人魅力的對象。
這一次,岳徹帶了一個夜店小野貓打扮的女孩子,一看就像是在紅塵中翻過多年的絕代妖姬。
我其實很不能理解岳徹,他在我面前永遠只有陽光正面的兄長形象,可是據宋夜說,岳徹是真正的千面狼君,會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人面前,瞬間變換出最合适的嘴臉來。
看着将手扣在小野貓纖細腰上還時不時捏一把她的翹臀的岳徹,又想起那一次帶着個森女模樣的女孩子時岳徹無限憐愛地摸着女孩腦袋,我覺得宋夜說的話真是很有道理。
“你就是阿徹的妹妹?你長得真漂亮真清澈真帶勁!”小野貓望着我,堆砌着華美的贊美辭藻,可能用盡了她學過的量詞、形容詞和名字,接連使用了蓮花、桃花、向日葵等植物來加以豐富。
最後,她終于有詞窮的趨勢,不甘心地又加了一句:“一看就是個雛!”
……
我注意到我哥的臉突然黑了黑。
我想,這句話暴露了她的職業,我哥肯定不高興了。但看到我哥眼中隐有擔憂地望着我和宋夜,我又一愣,不知所謂地也看向宋夜。
宋夜很正常啊……他摟摟我的肩,輕聲在我耳邊說:“別怕。”
我有點奇怪,反問他:“我怕什麽?”
宋夜說:“你這種純情的小丫頭,沒見過這樣的人吧。”
我突然覺得宋夜對我的誤會有點深……
看着宋夜一臉強烈的保護欲,我心裏突然湧上一個念頭。
假如,我跟宋夜說,我根本也不是一個雛,他會有什麽反應。
“哥,今天你為什麽那種表情看我和宋夜?”晚上回家之後,我打電話給岳徹,委婉表示了對他這任女朋友某些特質上的贊揚之後,我問。
“我從沒跟宋夜提起你以前的事。”岳徹聽後,輕聲說,“你呢,看他說話那情形,你也沒有告訴過他?”
我有些疑惑,反問他:“我從前的事情,對他來說很重要嗎?假如重要的話,我不介意告訴他。”
“我的意思是……宋夜這個人,他雖在我們圈子裏,可是跟我們幾個脾氣都不大一樣。”
“你說的脾氣不大一樣是指……”
我凝神聽了半天,終于聽出一些端倪來。
“你是說宋夜他有處|女情結啊?”我說。
“唐唐……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有什麽自卑啊,宋夜他畢竟是喜歡你的。他要是敢對你有什麽介意的,哥哥我去修理他。”
“我為什麽會因為這種事情自卑?”我說,“我和扈江堯,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
“……我怎麽聽你的口氣,你別告訴我都這麽久了你還想着扈江堯?你別刺激宋夜啊,男人都是有脾氣的。”
“我沒有想着他。”我有點疲倦,說,“好了,今天我們說的事我會找機會跟宋夜說,我以為你跟他或多或少說過,也并不是想瞞着他什麽。”
放下電話,我跑下樓去倒水喝。雖說,我确實知道很多男人都有處|女情結,我試着站在宋夜的角度想了想問題,覺得這确實是個問題。
但綜合這麽久以來宋夜對我遷就溫和的态度來看,我又覺得這個問題宋夜不會把它變成一個問題。
那麽這究竟是不是個問題,這個問題真是個問題。
我立刻被自己繞暈了,決定實踐出真知,是不是個問題等我問了就能見分曉。
“是嗎,那不就離我們很近?”
“是啊,讓你哥抽空也回家來。”
扈江楚和我媽聊天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來,我奇怪地看過去,問:“怎麽,扈江堯要回來?”
“不是啦,扈宇說江堯現在正在跟進的一家公司在中國區有一個海洋科技大賽,想請他到這邊來做大賽總指導,畢竟他是中國人,對這裏的一切也比較熟悉。比賽在B市,離咱們這兒也近,我就想着讓江堯回家來,好久沒見過他了。”我媽解釋道,“而且你不是要走了嗎,可能你們兄妹倆以後見面的機會也不會那麽多了,趁這次好好道個別!別像上回連送都不送!”
“這樣啊……我知道了。”
“正好還能讓我哥見見宋大哥。”扈江楚說,“那時候他打電話過來,我們說你在跟宋夜約會,他還問了幾句。”
“啊?什麽時候?”
扈江楚聳聳肩:“就有一天啊……蠻久之前了,不過也挺奇怪,那時候算起來在我哥那應該是夜裏面,我哥太拼了,對他的事業真是廢寝忘食。”
那不就是那一天,我挂掉他電話的那一天?
所以……扈江堯已經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不過,他早晚都要知道的,又有什麽相幹呢,我有什麽要緊張的……
☆、詭異的重逢
我沒想到在那種境況下遇見扈江堯。
事實上,我對重逢這一件事并沒有多少期待,相反的還隐隐有些害怕。
我以前總對自己說,不見面有不見面的好處,我起碼不會看着他變成別人的男朋友,不會看着他變成別人的丈夫,他永遠都是我記憶中的樣子。
盡管記憶有些殘忍。
那天是聖誕,宋夜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他喝多了讓我開車先送他回去。
我沒想那麽多,套上外套拿了圍巾就出門去了。
到了酒吧才曉得宋夜是為什麽喝多了。
宋夜一直是個很重感情的人,不管是和父母還是朋友兄弟。這一回,是宋夜的一個兄弟失戀,找他們一幫子人出來喝酒,關系好的都被他灌醉了。
于是宋夜就醉了。
我跟他那幾個喝得醉酒程度不等的兄弟簡單客套幾句之後,奮力扛起宋夜的胳膊就往外面走,他其中一個意識稍微清醒能邁開步子的兄弟提出要來幫我,我剛想答應,宋夜大喊道:“這是我女人!你,你少碰她!”
我很想說,他沒想碰我,他想碰的是你。
可是在宋夜的堅持下,我一個人帶着他踉跄出了酒吧,站在路邊,我扶着路燈喘氣,感覺自己又快要貧血了。
宋夜喝多了之後一改往日的紳士風度,變成一個話唠,一路都在我耳邊嘀咕:“唐唐,你聽到沒有,我不許,我會允許任何一個男人碰你,一點點都不行!”
“那以前呢?”都說酒後吐真言,于是我順勢問了問。
“什麽以前?”
我說:“你會介意我和別人在一起過嗎?”
宋夜怔了怔,目光對着我卻有些飄忽,他極力對焦的過程中,聲音溫柔,重複道:“你說的,在一起過……是指什麽?”
我咬咬唇,說:“就是該做的不該做的,都一起做過。”
宋夜終于調好焦距,将我望着,目光如水,就像他一直以來的寬容與謙讓,我哥說宋夜是他們圈子裏家教最好的,把我交給他他很放心,一萬個放心,他說宋夜這個人不像扈江堯那麽冰冷,他會讓我過得幸福。
除了扈江楚更維護自己的哥哥之外,我家裏所有人都一致認為,宋夜比他更适合我。
這個更适合我的宋夜,輕聲開口,像是怕觸碰什麽似的,問:“你是說,你和其他男人,上過床?”
我說:“是。”
然後,家教最好的宋夜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
他的手掌很寬很大,可以把我的手完全包在手心,所以,可以想見他打人一定很疼,我如今親身體會了一番,覺得這個想法很有現實依據。
我立刻覺得眼冒金星,還好扶着路燈,否則估計我會飛出一米遠。
“宋夜!你今天喝多了,我不跟你計較,現在回家!”
哎,雖然酒後吐真言,可是也有酒後亂性啊。
宋夜喝醉之後會變得這麽危險,是我不曾預想到的。
而我更加不曾預想到的,還在後面。
宋夜幾步跨過來,一把揪住我的頭發,眼裏像是要噴火似的,粗聲道:“賤女人!騷貨!”
我還沒反應過來這兩個難聽之極的詞原來是從宋夜嘴裏吐出來,而且還是用來形容我的時候,我已經又接連挨了他兩個巴掌,跟着被狠狠推在地上。
“宋夜!你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
我嘴裏一股腥味彌漫開去,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同他理論,卻被他一腳踹在肚子上,圓潤地滾了幾滾撞到路邊的垃圾桶,疼痛瞬時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我不知道為什麽宋夜會突然發狂,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溫潤如玉的宋夜他發起狂來居然會訴諸暴力,更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對我可以下得去這麽重的手。
最最不能理解的是,一向最愛幹淨好面子講禮貌的宋夜居然在馬路邊就發瘋了。
今晚的一切發生得太離奇,或者可能這一切都有預兆而我從來沒有注意過。
比如說很多殺人狂魔在平日裏都人模狗樣,比如說宋夜平時确實溫潤得有點不正常,再比如說我哥之前已經跟我說過不要刺激宋夜……
因為這件事已經突破了我所認為的離奇極限,所以當我看見馬路對面停下的車裏沖過來一個人,一把拽開還想繼續踹我的宋夜,而這個人還是扈江堯的時候,我并沒有覺得很奇怪。
看起來繼上次被岳徹拳擊之後,扈江堯在散打方面也有所訓練嘛,因為腦子有點暈,我迷蒙着眼看着長手長腳的扈江堯三下五除二将暴怒的宋夜擺平之後,覺得他還是一樣的帥。
扈江堯向我跑過來,他以前很少朝我跑過來,我朝他跑過去的次數還挺多。
“唐唐,唐唐!”他抖着手過來抱我,可是我太暈了,覺得他的聲音都是抖着的。
他輕輕撥開我淩亂的額發,低頭吻上來,說:“別怕,是我,是我抱着你。”
雖然身上疼得像是要散架,但我還是牽起嘴角笑起來。
雖然我牽起嘴角笑起來,但我還是想哭。
女人真是個神奇的生物。
我一直都害怕見扈江堯,最重要的原因不是忘了說,而是藏在心裏面。
我怕我再見到他的時候,會發現愛情混雜着久遠的思念,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扈江堯把我抱起來,恢複了我所認識的他的那些冷淡,他略帶嘲諷地、冷冰冰地說:“這種時候,你男朋友呢?他讓你晚上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我小聲說:“你剛剛打的那個人,就是我男朋友。”
扈江堯不可思議地看着我,我自己想想,也覺得不可思議,于是同樣看着扈江堯。
在這陣子不可思議過後,扈江堯表現出了一種平時看不穿的暴力,他抱着我走到倒在地上的宋夜跟前,擡腳又狠狠踹了他幾下,宋夜一邊咳嗽一邊蜷起了身子。
酒吧的酒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覺得不會出人命,就遠遠站着看戲。
看來不管什麽樣的男人都有暴力的一面啊……
我覺得宋夜有點慘,說:“他是喝多了……”
“他喝多了你就由着他打你!”扈江堯沖我道。
“我也不想由着他打我,可是我打不過他……”我嘀咕,“你現在看起來有點兇。”
扈江堯抑制着怒氣,說:“我也很想揍你一頓。”
我心裏本來就亂亂的,正好借着這個由頭,馬上哭給他看,說:“那你打死我好了,我最命苦了,怎麽盡碰上你們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還能不能讓我這種正常女孩好好談戀愛了!”
扈江堯皺着眉,說:“我再不濟也不會動手打女人。”
“可你剛剛才說要打我!”
“我……”扈江堯詞窮,只好說,“是我錯。”
我滿意地點點頭,胡亂抹着眼淚說:“我們現在去哪……”
鑒于我按照疼痛度對臉上的傷進行的合理判斷,一定是已經鼻青臉腫了,要這麽回家,我媽可能會拿着菜刀去和宋家人讨個說法。
扈江堯可能想到了這一層,說:“去我那兒。”
咦?
“你那兒?你在這兒還有別的住的地方?”
“帶你去B市,我明早還有會,不想你一個人在這裏。”
“那麽遠啊……”
“你想回家?”
我想搖頭,被他扶住腦袋:“別亂動,傷成這樣了你倒是還神氣活現?”
扈江堯将我送到車後座,我左右看看:“新買的車?”
“別動,公司配的。”他上來摘我的圍巾,我的身子僵了僵,說:“你幹嘛……”
“我看看你的傷再決定先去醫院還是先回去。”
他将門帶上,也坐到後座來,一時間車裏車外完全隔絕了起來,變得只有我們兩個人。
“沒傷到骨頭,不用去醫院的……”我支吾着。
扈江堯直接無視我的回答,問:“除了臉上還有那些地方疼?”
“你來的蠻及時的……他只來得及踹我一腳,在肚子上,然後腰撞到垃圾桶了,有點疼,但是不嚴重。”我老實回答,看着扈江堯臉色一點點黑下去,岔開話題問,“你怎麽會這麽巧啊……”
扈江堯沒好氣地說:“我要不是這麽巧,你還想繼續被挨打嗎?”
“不想不想。”我忙說。
好在話題被我成功岔開,扈江堯下了車坐到駕駛座去,命令我:“躺好,休息。”
“哦……”
扈江堯先去了藥店,又帶上我直奔B市,B市離這裏很近,上高速後也不過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便到了。
夜已經深了,扈江堯抱我下車進屋後給我媽打了電話。
我媽執意要我接電話,并且憤怒地斥責我不應該在有男朋友的情況下和扈江堯單獨出去。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于是只好說:“我跟宋夜吵架了,他打了我一巴掌。”
我知道我媽的點在哪裏,果然,剛一說完,我媽的聲音立刻變了調:“他打女人?他、他敢打你?他宋夜算那根蔥他敢打我女兒?他人呢!江堯有幫你打回去嗎!宋夜這小夥子怎麽這麽不靠譜!是我看走了眼!乖唐唐,媽再給你找好的,這種人不能要!”
“他……他喝醉了。”
“喝醉了了不起?酒品差成這樣也配娶我女兒?這要是以後不在我身邊,他再欺負你,你就只能對着電話跟我哭了!不行!唐唐,這樁事情媽媽不同意!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跟你哥說了沒有?岳徹也是的,這種人怎麽能介紹給你!”
我就知道……
只說挨了一耳光就這樣,假如給她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那發瘋的就是我媽了。
“行了,我知道了……我現在不想回去就是不想讓宋夜醒過酒之後來找到我,我在外面散散心,過段時間就回去了。”
“對!別理他!他要是到家裏來,媽幫你教訓他!”
好不容易挂了電話,我軟軟癱在沙發上,哀嘆:“為什麽我碰到的都是渣男呢……”
正拿着毛巾走過來的扈江堯頓了頓,接着,他說:“我其實也很想問你,你是怎麽找上楊逸和宋夜這兩個人的。”
咦?怎麽就單單把你自己除去了呢?
好吧,扈江堯不是渣男,是他太好我要不起而已……
我翻了個身,郁郁地說:“可能是我命裏注定要配這種男人吧。”
“胡說。”
扈江堯把我坐扶起來,髒兮兮的外套和外褲都丢到地板上去了,屋裏有地暖,也不覺得冷,只是我穿着毛褲和線衫的樣子有點滑稽。
扈江堯幫我擦臉,動作輕慢,認真仔細。
我有點尴尬,于是沒話找話:“你還蠻會照顧人的。”
扈江堯冷哼:“這要看跟誰比,比起宋夜,自然是。”
吓,我還以為他不屑于跟宋夜比較呢……
“你在國外,過得怎麽樣?”
扈江堯冷哼:“這要看跟誰比,比起你這樣的,自然很好。”
诶,這語氣還能再傲嬌一點嗎……
“我的臉是不是腫得很厲害?”
扈江堯冷哼:“這要看跟誰比,比起豬頭,自然腫的更厲害一點。”
……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我往後讓了讓,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自找的。”
扈江堯冷聲說:“難道不是?”
我突然覺得沒來由的委屈,不知道面對冷冰冰的扈江堯我現在說點什麽能讓他對我溫柔一點。
可是我說什麽他也許都不會對我有什麽好顏色。
自從我們分手之後,他對我都沒有什麽好臉色的。
我跳下沙發想要跑進裏屋,扈江堯伸手過來拉我,我掙紮着一沒留意膝蓋撞到茶幾上,痛得彎下腰去,眼前又陣陣發黑。
一時間,恐懼和疼痛伴着莫名的情緒齊齊爆發,我哇地一聲哭起來。
“唐唐。”扈江堯将我拉到懷裏去,手掌蓋在我的膝頭揉着,他說,“你現在這樣,會讓我覺得,與其讓你被別的男人欺負,這麽傷心難過,不如留在我身邊。”
我傷心難過,根本不是為了宋夜。
聽了他這句話,我哭得更兇,頭抵在他的胸口,手指死死扣着他的肩膀:“你為什麽對我這樣……你讓我怎麽辦?你不喜歡我,難道你還要讓我在原地等你一輩子嗎?可是我找了男朋友,你又嫌東嫌西……”
“你怎麽就不能找一個對你好的?”
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宋夜暴走的原因,是不是我說完之後,會增加扈江堯的內疚,讓他再一次為了所謂的愧疚讓我回到他身邊。
“為什麽你就是不喜歡我!喜歡一個人,能有多難啊?你怎麽就是不能是我呢!”我近乎于歇斯底裏,大聲質問他,氣得急了張口就咬上他的下巴,狠狠的。
可自己還是沒用,心疼了只能變成細碎的親吻,眼淚順着臉頰爬下來,我覺得有些缺氧,喘着氣呢喃:“扈江堯……我以為我找得到的,我真的以為我找得到。”
“唐唐,我來照顧你。”
扈江堯的胳膊慢慢收緊,在我耳邊說。
☆、分開的理由
我以為我執念太深,以至于出現了幻聽,久久不能對他這句話做出反應。
扈江堯撫着我的背,說:“回來我身邊,好嗎。”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這麽突然的妥協是為了哪樁,難道是他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