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黃小丫帶着幾人去了附近一家新開的飯店，這裏的水煮魚特別好吃，而且價格也不貴。因為新開張，大家都去湊熱鬧，嘗個鮮。再加上今天是周末，吃飯的人更多，去晚了就只好在外面排隊等叫號。

排隊吃飯這種事，外國人不能理解，但在中國是很常見的，特別是價廉物美的地方，幾乎天天爆棚。一般商家會弄幾排椅子，放在外面走廊上，讓來的客人坐等。

這家店也是這種操作，朋友們三五個一堆，聊天刷手機，叽叽喳喳的好不熱鬧。

但是對安可來說，這個地方簡直是致命的，空氣不流通人還多，背後時時刻刻有人咳嗽擦鼻涕，讓他的老毛病分分鐘發作。好幾次就想這麽站起來走出去，卻都被他克制住了，因為他想和卓小然呆一起、因為他想讓自己變得合群一點、因為他也想有朋友，所以就只好委曲求全，把自己放在油鍋裏煎着熬着。

卓小然見他面色發白，一臉冷汗，關心地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不喜歡就別逞強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聞言，黃小丫好奇地問，“怎麽了？你朋友生病了嗎？”

卓小然道，“不是，他有強迫……”

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可打斷，他一咬牙，道，“沒有什麽，窩可以堅持。”

卓小然壓低聲音湊在他耳邊道，“你不用為了我忍，本來我就不太想留下。”

想借着朋友不舒服的借口，名正言順地離開，哪裏想到，安可卻鐵了心要呆在這裏，“沒有問題，窩可以的。”

既然他堅持，卓小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坐在安可背後的那個人仍然沒有消停下來，一直咳嗽，而且越咳越響，仿佛喉嚨裏有咳不幹淨的痰。安可一開始還能忍，催眠自己聽不見聽不見，但咳嗽的風無休止地朝着他的後頸吹來，他整個人都不好了。身體裏的細胞一個個都炸了，他拉起汗衫的衣領将自己的臉蓋住，恨不得立刻就去訂一套防毒面具。

拼盡全力忍了一陣後，安可終于爆發了，只見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沖着背後的人道，“請泥不要再咳了！就算忍不住非咳不可，也麻煩用手捂一下。泥知道泥這樣咳一下，會噴出多少口水，帶出多少細菌，讓多少人感染上病毒嗎？”

随着他話音落下，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天，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卓小然哭笑不得地撐住額頭，這家夥真是活得太自我了。地球不适合他，應該去真空狀态的火星。

過了一會兒，那個人反應過來了，不由惱羞成怒。他也跟着站了起來，手指幾乎戳到安可臉上，怒道，“你特麽有病吧？我咳我的，管你屁事？”

安可怕被他口水噴到，急忙把臉向後讓了讓，同時用手擋在對方的嘴前，犧牲自己的手作為暫時的隔離工具。

那人一臉怒容，一把拽住安可的領子，道，“你這個外國人，是不是有種族歧視？”

卓小然怕再任其發展下去，安可會被打得很慘，所以忙插身于兩人之間，好聲好氣地道，“大哥，對不起，我朋友有一點心理疾病，他也不是故意的。大家來吃飯，就圖個開心，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

聽卓小然這麽說，那人這才松了手，哼了聲，“有病就去看醫生啊。”

卓小然賠笑道，“已經在看了，這不是需要個療程嘛。對不起，對不起啊。”

賠禮道歉的态度很端正，那人雖然不滿，但也不好再發作，于是就哼哼唧唧地坐了回去。

解決掉麻煩後，卓小然用力瞪了安可一眼，安可低下頭，略帶愧疚地道，“對不起，窩努力了，但還是沒能克制住。”

卓小然知道他這個毛病，多說無益，就幹脆指着外面人少的地方道，“你去那裏等，一會兒輪到我們了，我來叫你。”

安可如釋重負，事實上，他也不想再呆在這裏了。所以，不等她說完，立即就起身走了出去。

看到他屁股上還沾着剛墊放在椅子上的紙巾，幾個老同學不由笑了起來，小葉問，“小然，你哪裏認識的這個奇葩？”

卓小然不想多說，就長話短說道，“路上萍水相逢。”

小冷，“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小葉也跟着道，“就是啊，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像阿甘正傳裏的阿甘。”

先不管她們說這話有沒有惡意，但聽在耳裏就是不中聽。安可是她朋友，自己怎麽說他都可以，但別人就不行。

卓小然很不爽地怼回去，“安可腦子沒有毛病，他的智商很高的，他只是有一點心理問題。”

小葉問，“什麽心理問題？抑郁症嗎？”

小冷臉上帶着一絲不屑，“你說他智商高？那是怎麽個高法？是上過最強大腦，還是去過挑戰極限？”

兩人眼中都不乏輕視之色，語氣中也帶着幾分譏諷，卓小然沉下臉反駁，“非要上節目，才能證明智商高嗎？”

小冷随即又問，“那他是發明了什麽科學技術？”

卓小然不甘示弱地道，“你別說，他還真發明了一樣了不起的東西。”

小冷不相信，“他？發明了什麽？你倒是說說看。”

比特幣三個字幾乎呼之欲出，但卓小然話鋒一轉，還是忍了下來。

見她不說話，小冷道，“你就吹吧。”

小葉道，“其實，他是個外國人就夠了，至少他有護照啊。”

卓小然黑着臉問，“你什麽意思？”

小冷搶着道，“嫁給他不就能去國外定居了嗎？現在外嫁很流行啊，酒吧裏看見老外就貼上去的女孩不要太多哦。”

卓小然還沒跳起來發火，就聽黃小丫在一旁斥責道，“小冷，你差不點行了，別胡說八道惹小然生氣了。她不是這樣的人。”

見狀，小葉立即見風轉舵，道，“對。小然的父親好歹是音樂學院的教授，也算半個書香門第。你看他穿的衣服這麽low，沒準在自己國家就是窮d絲一個，還不如我們小然呢。”

小葉本是想打個圓場，可沒想到這話越說越不好聽。

“他的身份說出來，我怕會吓死你們。”卓小然在心裏冷笑一聲，一會兒說這個low，一會兒又說那個low，其實最low的人是你們自己吧。

小冷逮着她的話，就道，“我等着你來吓死我們。”

小葉也忍不住追問，“你倒是快說呀，他是哪裏的皇親國戚？”

就連黃小丫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到底有什麽來頭？”

卓小然不想告訴她們事實，就含糊其辭地道，“他是一個公司的創始人。”

嚴格來說，安可創建的并不是公司，而是一道程序。但他能将一道程序發展到現在跨國界的投機項目，不可否認他确實是一個天才。不，光是天才兩個字還不足以形容他，應該說是集天才、怪才、鬼才、奇才于一身的奇葩神人。

“是哪個公司？做什麽的？叫什麽名字？”小冷認定了卓小然是在說謊，所以不折不撓地追着問，非要看她出醜。

果然，卓小然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

見狀，小冷一下子就得意了，冷笑道，“牛皮吹破了吧。你實話實說不就好了麽，明明是一個普通留學生，還要吹的天花亂墜，說是什麽公司創始人。真的公司老總，會是他這樣子？你真把我們當做沒見過世面的人？”

小葉附和，“對啊，就算是一個普通留學生，我們也不會看不起他啊。”

見兩人圍攻，自己一點勝算也沒有，卓小然不由怒了。正待反駁回去，這時，服務員出來叫號碼了。

黃小丫松了口氣，連忙打斷互掐的三人，道，“行了行了，輪到我們了。小然，你快去把你朋友叫過來，我們去吃飯吧。”

卓小然倒是很想一走了之，但這樣會讓黃小丫下不了臺，而黃小丫畢竟是自己學生時代的好基友。再說小冷和小葉，出了名的嘴賤，當時住在隔壁宿舍，就和她們矛盾不斷。真是想不明白，黃小丫為什麽會和她們混在一起。

叫來安可，五個人浩浩蕩蕩地跟着服務員去了飯店大廳。

服務員給他們的這個位置是處在正中間的，安可有些接受不了，不禁問道，“能坐靠窗的位置嗎？”

服務員解釋，“靠窗只能坐四個人，所以給了你們一個圓桌子。”

安可道，“這裏不通風，而且人來人往，會碰到椅子。”

服務員一臉為難。

黃小丫道，“四人座就四人座吧。反正這裏的位置比較寬敞，我們三個瘦的，擠一擠。小冷，你和安可一桌。”

誰知，不等她把話說完，小冷就傲嬌地道，“我可不和這洋鬼子一桌。”

平時開玩笑說安可是洋鬼子，誰也不會當回事，但今天鑒于之前發生的口角，小冷再這麽說，卓小然頓時不愛聽了。

她一拍桌子，道，“你罵誰呢？”

小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我沒罵人啊，他不是洋鬼子嗎？”

黃小丫打了個哈哈，“行了，你倆一言不合就開怼的毛病怎麽到現在還沒改掉？小冷，你也別鬧了，就按照我說的那麽坐。”

小冷對黃小丫還是買賬的，這才不情不願地在靠着落地窗的地方坐下。

安可拿出他的三件套，把椅子桌子都消毒了之後，才安心落座。

等了這麽就，大家早就餓透了，所以一坐下來，小葉就催促，“快點菜快點菜。有誰不吃辣的嗎？”

見沒人回答，小葉又問，“安可，你呢？吃不吃？”

安可搖頭，“窩不吃。”

小葉問的是辣椒，但安可說的是這頓飯。

“那怎麽辦哦？這裏是川菜，基本都是辣的。”

黃小丫道，“也不是都是，給他點個醋溜土豆絲吧。”

卓小然道，“別管他了，我們點我們的。”

黃小丫道，“那他豈不是餓肚子？要不然點個蛋炒飯，這個不辣。”

卓小然還是搖頭，“他不吃的。”

小葉不解地問，“為什麽？”

卓小然還沒回答，就聽安可自己接嘴了，“不是米其林飯店窩不吃。”

小冷冷笑連連，“真是會吹。還米其林飯店，你吃的起嗎？”

安可，“為什麽吃不起？”

卓小然想給他壯壯威風，便道，“他一個星期吃飯就要花一兩萬。”

這會兒，不光是小冷，連黃小丫也忍不住噴笑出來，道，“小然，吹的過分了啊。”

卓小然心想，你們這群井底之蛙，我懶得和你們解釋。

這時，服務員來點餐。

既然是黃小丫買單，自然就由她負責點，七七八八點了一桌子的菜後，又點飲料。

黃小丫看着安可，問，“既然你不吃，那要不要給你點個什麽飲料？這裏的酸梅汁還不錯，想嘗嘗嗎？”

安可斬釘截鐵地搖頭。

黃小丫，“真的不要嗎？甜點呢？”

卓小然，“我們吃我們的，一會兒出去給他買兩個饅頭。”

小冷聽了好笑，“剛還吹牛說他只吃米其林飯店，現在怎麽就倆饅頭打發了？小然，以後吹牛記得先打個草稿啊。不然笑死人不償命呢。”

卓小然氣得牙癢癢。

不一會兒，一桌子菜就上來了，大家早就饑腸辘辘了，聞到菜香立即迫不及待地動筷去夾。

見卓小然夾了一塊魚肉，準備往嘴裏塞，安可忍不住伸手按住了她。

卓小然還以為他要吃，心想，到底是嘴硬，最後還是敗在香味之下，中國菜就是有這種魔力。一邊這麽想，一邊把魚肉放在他碗裏，不料，卻見他搖了搖頭。

安可伸手向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卓小然只好放下筷子，把耳朵湊過去。安可低聲說了幾句，卓小然頓時臉色一變，有一種想吐的沖動，問，“真的嗎？你看到了？”

安可點了點頭，“親眼看到的，絕對沒有錯。”

卓小然放下筷子，想到安可的話，滿肚子的食欲頓時化整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