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蘇錦村

翠花一夜沒睡,早上頂着兩個黑眼圈起來,奶奶已經在客廳的陽臺上曬太陽喝粥了。

翠花自行去廚房倒了粥拿了兩個煮雞蛋出來,魂不守舍地吃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靳宜呢?”

“一大早就走了,說是公司有事,讓他盡快回去,”奶奶喝完了粥,舒了口氣,又道,“還是要趕緊回去啊,在這就是不自在。”

老人家都戀舊,對住了一輩子的地方總有那麽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其實姑姑曾經提過讓奶奶搬到縣城來,是奶奶不願意,一是帶着翠花不方便,二也是自己舍不得家裏的老房子。但臨到頭和人說起,卻還要怪姑姑不夠孝順,就知道忙店裏工作,顧不上她。

姑姑孝順,知道也從來不說什麽。

姑父和表哥,一個沒什麽脾氣,成天樂呵呵的,和事佬一個,一個不務正業好逸惡勞。倒沒人對奶奶有什麽意見。

翠花心想他能有什麽事,嘴上問奶奶:“奶奶你頭還暈嗎?”

“好多了,”奶奶笑道,“花花別擔心。”

在姑姑家住了兩天,翠花去姑姑店裏看了看。

姑姑的店不大,店裏只請了一個裁縫師,再忙的時候姑姑和那個裁縫師一起上手也能忙得過來。除此之外還請了兩個繡娘,專門為旗袍和喜服刺繡。兩個繡娘忙不過來的時候就會讓翠花來幫忙,工錢照算。

快入秋的時候生意沒那麽好了,店裏只有老師傅在踩縫紉機,繡娘都在後院刺繡。

翠花站在姑姑店裏用來當樣衣展示的那件褂皇前,輕輕嘆了口氣。

她沒跟靳宜說,其實她已經繡過一件褂皇了。

走到後院面料房裏,姑姑正拿了本子在記數。

“這次純棉的比絲綢的要用得多,”姑姑看翠花進來笑道,“雪紡的也用了不少,花花我好像還沒給你做過雪紡的裙子吧。”

“你要旗袍還是就是現在市面上流行的那種普通裙子?”

“不用了姑姑,”翠花笑道,“我裙子都穿不過來了。”

“你這個年紀還嫌裙子少嗎?”姑姑道,“你旗袍也不少了,給你做一條A字連衣裙吧,我看現在挺多女明星都喜歡穿這個款式的,就給你照着那個最近紅起來的楊柳的一條裙子做行嗎?”

姑姑給翠花做裙子,除了旗袍其他的都是模仿,她對普通裙子的設計總是摸不着頭腦,無從下手。但如果有樣板給她照做,她都能做的八、九不離十。

“快入秋了,”姑姑拿着一只竹竿點了點牆上挂着的面料,最後停在一塊呢絨面料上,“給你和奶奶再一人做一件外套,你用粉紅色,奶奶就用藏藍色怎麽樣?”

姑姑店裏到冷天生意沒那麽好,因此也會定做旗袍之外的服飾。

翠花知道姑姑這是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因此也不再多說,況且本就是一家人,也沒必要弄得太生分。

姑姑這有翠花和奶奶的尺寸,但已經是兩年前的了。

“奶奶沒什麽變化,但我感覺你好像長高了點,”姑姑拿着皮尺給翠花量身體,量到胸口的時候姑姑低頭去看了看兩年前記下來的數據,然後笑起來,“原來這裏也長了,還好這次讓你過來重新量了,以前的衣服穿着是不是緊了。”

翠花面皮薄,紅着臉抱着姑姑手否認道,“沒有,我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

“女人身材好是好事嘛,”姑姑微笑道,“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女朋友身材好又漂亮,我們家花花完全滿足條件,想必把那個靳宜迷得不行。”

翠花:“……”她臉上都快冒煙了,不由想起那天晚上靳宜喝醉酒在她耳邊說的話,瞬間就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姑姑本來只是調侃一句,結果看翠花神色不對,瞬間緊張起來:“你們不會……”

“沒有沒有,”翠花連忙擺頭,“我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

翠花這急于否認欲蓋彌彰的樣子讓姑姑更加不信:“花花,你跟我老實說,你們倆是不是那,那個什麽了?”

“沒有,真的沒有,姑姑你信我。”翠花欲哭無淚,她急于否認只是因為靳宜那晚的暧昧讓她心慌意亂,但倆人确實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最多也只到接吻這一步。

想起那個吻,翠花又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有些頹然又有些難過,走到一邊坐下,有些不高興地趴在那。

“沒有就沒有,”姑姑心裏猶有狐疑,但看翠花這樣想必經受不起質疑,于是坐到翠花對面,輕聲道,“你跟姑姑說,是不是受委屈了?”

翠花搖搖頭,眼淚汪汪的,桃花眼這一刻真是紅若桃花了。

“都這樣了還沒受委屈,”姑姑怒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跟姑姑說。”

“你別問了,”翠花難過地揩了下眼角,“真的沒什麽,我就是自己覺得難過。”

“沒什麽還有什麽可難過的?”姑姑明顯不信,道,“你不說我就告訴奶奶。”

這威脅戳到了翠花的命門,翠花只好簡單地和姑姑說了。

“他讓你以身相許?”姑姑聞言卻笑出來,“這證明他喜歡你啊,這還有什麽好難過的?”

翠花張嘴結舌,被姑姑的結論弄得無從辯解,只好放棄。

姑姑欣慰地摸摸翠花的腦袋:“你啊,就是太年輕,沒經歷過這種情情愛愛的事,靳宜說這話,應該是想要你和他在一起,不是,那個,那個意思,你懂嗎?”

這個翠花自然知道,但有些事情實在不好和姑姑明說,翠花只好緘默不言。

“又開始躺屍了,”易千金拿着手機打電話,“對啊,這次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據說是因為太心急了,我看啊其實就是饑渴太久了,什麽,不久?也對,他前女友還沒走多久呢,确實應該沒饑渴多久,那還這麽急?哦,也可以這麽說,說不定這回真是遇到真愛了,哈哈哈,就是啊……”

“行了,你閉嘴。”靳宜擡起身,将易千金手機搶過來,有仇一般用力挂了電話。

易千金嘿嘿笑道:“好哥們就要有福同享有卦一起八,我這不就是通知鄭洲一聲你又失戀了嗎?”

“滾。”靳宜無比暴躁。

易千金招呼服務員上酒,笑道:“行了要我說吧,花花那姑娘你就不該動,多好的一棵白菜啊,不能被你這頭豬拱了,所以你這次失戀,哦不,失敗,我一點也不替你難過。”

靳宜簡直想把酒瓶子砸到他腦袋上。

易千金給靳宜倒酒:“行了,你有啥可難過的,前女友走了要難過一陣,小白菜沒追到又要難過一陣,這前後才隔多久,哪那麽多心思難過。”

“不是難過,”靳宜接過酒杯晃了晃,“是挫敗。”

“挫敗,那我更不能理解了,談過幾次失敗的戀愛就能獲得挫敗感,那也有夠沒用的。”易千金不屑。

靳宜差點沒忍住将手裏的酒潑到他那張不知所謂的臉上。

“還是沒追到覺得挫敗,”易千金突然靈光一閃道,“你這是追人成功太多回,追出王子病來了吧?”

靳宜:“……”

他今天就不應該來這。

靳宜二話不說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诶,你去哪啊?”易千金轉身趴在沙發上喊靳宜。

靳宜頭也不回地朝他揮揮手,走了。

回到蘇錦村翠花又開始了每天早起刺繡,千篇一律的生活。如今唯一的樂趣就是傍晚夾着畫板出門采風,河邊也好山裏也罷,看到什麽感興趣就畫什麽。

但很多時候翠花都會望着眼前的風景出神,筆下無意識的亂動,最後也不知道畫了什麽,撕了一張又一張廢紙。

發呆的日子裏倒也不是全無所得,有時候連搬家的螞蟻回巢的鳥兒都覺得有趣,盯着看上半晌便忍不住感嘆大自然的神奇。

這個世界沒有誰能不勞而獲,除了依舊被庇佑在父母翅下的雛鳥,每種生靈都在為了明天的命運而抗争、奮鬥。

風有風的溫度,雨有雨的樣子,交織纏裹便能變幻莫測。

那些美的、醜的,都不過是因為自主意識的判定,才分了所謂的界限。

這個世界,本來應該是一片混沌。

翠花抱着畫板回家,幾日來腳步越來越輕快,心裏就好像驀然通透,連突破傳統的重重包圍創造出自己獨屬針法的想法也不那麽迫切了。

“靈感的造訪總是出其不意,越是刻意越是求而不得,”李常青來看望奶奶,聽到翠花這幾日采風的收獲笑道,“有些事情強求不得。”

翠花聞言卻突然想到了其他方面,她看看在裏間準備水果的奶奶,偷偷摸摸道:“常青師傅,感情是不是也是這樣?”

李常青大笑:“花花你這是被感情困擾了?”

翠花焦急忙慌道:“你小聲一點啊。”

李常青輕咳一聲:“喜歡上誰了,是不是那個叫靳宜的?”

“師傅你怎麽這麽八卦。”翠花不願說。

李常青心裏欣慰又莫名有點感動:“花花你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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