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看到回複後馮星辰氣得冒煙,她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見到靠惡心同性獲取成就感的女人,氣得氣血逆流,把筆記本電腦放在一邊郁悶了半天才冷靜下來。
當初她把畫畫選為專業的時候就沒想過要靠它賺錢,所以在選擇的時候放棄一切和設計有關的選項。她不善言辭也不會抒情,僅僅能畫作記錄自己的生活。
每個畫手打基礎的時期都是靠臨摹,效仿前輩也很常見,但直接拿走叫什麽?叫做偷。偷走又對失主挑釁叫什麽?叫做搶劫。
藝術類的東西創新本來就是誤打誤撞産生的,靈感一旦和別人想到一處去了,就像買的衣服撞衫了一樣。你知道你永遠不會穿那件衣服了,哪怕你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和你穿同樣衣服的姑娘。
馮星辰被膈應得反胃,越想越生氣,第二天就馬不停蹄地找到學校去了。
她返校的時候在教導處遇到幾個老師都是熟面孔,問她有沒有簽到第三方合約,可她連畢業設計和論文都沒有寫好,被問到只有吐吐舌頭,摸鼻子略過這個話題。最後,她在兩個學弟學妹身後看到了葉庭中。
降雪以後天氣寒冷,老人家身體沒過去好了,打發走了學生,咳了兩聲才跟馮星辰說話,她是他最得意的學生,笑得和藹,問她,“丫頭,去日本有收獲嗎?”
馮星辰來的時候大有“不報此仇誓不為人”的架勢,可到了老人家跟前一下就散了一身殺氣,笑意盎然地摸了摸腦袋,插科打诨,“好像收獲的只有食量啊。”
葉庭中知道這話裏有開玩笑的成分,便等着她說下去。
馮星辰舔了舔舌頭,歪頭回憶着說:“我們去富士山腳下寫了生,了解了一點日本文化,去拜訪了一些名家,請教了學術上的問題,寫了幾篇論文,還學了幾句日語和語法基礎。”
“嗯。”葉庭中應了一聲,問了其他老師問過的問題,“工作有着落了嗎?”
去日本交換的主力軍是大三的學生,因此他們這些要畢業的只給了六個名額,回來之後仍舊要呈遞書面報告,工作也要抓緊時間找了。
其實之前葉庭中給她介紹過一份酬勞不菲的工作,還是應屆生都羨慕的一行,可因為陪丁胥彥見朋友的緣故沒去成,她沒有應聘到心儀的工作,也不想去基層湊熱鬧,在許多人眼裏未免顯得有些眼高手低,可她不在乎,一心覺得第一份工作做什麽太重要,考慮得應該慎重一些。
她搖了搖頭。
葉庭中當然不會滿意她的答複,可心想她應當有自己的打算,也就不再過問了。
“今天來學校幹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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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星辰這才想起自己來學校的目的,氣急敗壞地訴苦,把遭遇的一切都跟老人說了,最後憤怒地總結,“我真的太生氣了,怎麽能這麽做人呢?她冒名頂替也就算了,還這麽羞辱我,根本忍不了。”
葉庭中馬上把她拽住了,“證據呢?你這麽貿然去找組委會也沒結果,一點沒準備就去,這可不是踢館,能打就行,不得講道理?”
馮星辰沒研究過這法那法的,算半個法盲,只覺得自己受了委屈還得提供證據,沒有天理了,腳下碎碎踩着,哭喪着臉,又氣又急。
葉庭中數落她,“你啊,哪都好,就是沉不住氣,性子太急。查到結果怎麽樣?鬧到網上去?現在你們這幫孩子都幫親不幫理,事情關己就急眼,吵起架口不擇言的。你覺得你是對的,別人覺得你不對,不是更生氣嗎?”
“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別人的就不能是別人的!”
馮星辰态度強硬起來自己都害怕,擡着下巴執拗得不行。
或許前幾個月她還是那個幼稚地意氣用事的姑娘,可這幾個月裏經歷了不少事,她更冷靜,也更成熟,不再追求所謂的公平,也不再伸張所謂的正義。有時候義正言辭地反擊不為別的,僅僅為了出口惡氣。
人的容忍完全是為了讓自己舒心才為做錯事的人找借口,這樣容易寬恕和原諒,也不容易讓人收到精神上的傷害,絕不是為了別人的一句“你真大度”讓自己受委屈的。
想當年日本投降,各國代表千裏迢迢齊聚東京,對日本的罪惡行徑進行審判,因為窮兇極惡的戰犯的奸詐狡猾,庭審過程艱難坎坷,且曠日持久,經過近兩百次審理和無數正義者的據理力争才最終結束,可在是否對屠殺的始作俑者處以死刑的問題上分成了兩派,信佛的主張慈悲,倡導文明的反對殺戮,事情沒有落地那些人頭上,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痛徹心扉。
沒有受到過傷害,遑論饒恕。做錯事的人在面對懲罰的時候可憐,那他們在做錯事的時候幹什麽去了,更重要的是,他們根本不會為自己的罪行忏悔,永遠不會。
她才不在乎網友是否覺得她不可理喻,她在求真的路上執着且孤勇。
我咄咄逼人是氣量小,即使不這麽做,你也不會表揚我的善良啊?你只會諷刺我的懦弱。
對于這些仗勢欺人欺行霸市的人她只有一種态度——我要你生,你可以生,若我要你死,你也得默默承受。做錯事的人根本沒資格耍大牌。
葉庭中這代人封建守舊,但他确實是個剛正不阿的好人,就算讓步也不是因為妥協,而是在世上呆的太久,已然認清現實。
現在他只覺得這冒名頂替的姑娘心眼也夠壞,于是力挺門生,給馮星辰出點子拿主意,“你也別鬧到網上去了,圖個安穩,不相幹的人看的是熱鬧,現實的事就在現實世界裏解決。我下午給你問問這人是誰,你們私底下解決,能談攏就別說別的了。”
馮星辰也想弄明白,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着實好奇是什麽樣的人,于是點頭拜托恩師替自己打聽對方叫什麽名字,哪所學校的學生。
她确實不求出名,也不求那點微薄的獎金,更不是想把對方搞得臭名昭著,身敗名裂之類的,就是被氣得想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求個理,要句道歉的話,讓自己舒心。
秦光光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正郁悶着呢,鴕鳥似的把頭埋在枕頭裏,一句話都不想說,要死不活地“喂”了一聲,有氣無力的。
秦光光絲毫沒注意到馮星辰的情緒,興高采烈地問:“你那車能借我用一下嗎?”
她懵懵的,“幹嘛?”
秦光光有些難以啓齒,不好意思說是丁胥彥請客,自己媳婦想借輛好車顯擺一下,有生之年威風一把,虛榮心作怪罷了。
見那邊沒聲兒,馮星辰又問:“你老婆也坐車上嗎?”
秦光光想起自個兒老婆在背後說的那些話有些心虛,仔細想了想是不是在她面前說漏了嘴,回答前便又遲疑了幾秒,“嗯。”
馮星辰便有些猶豫了,“她懷孕有陣子了吧,你這樣帶着她出門方便嗎?我倒不介意把車借你,你把車蹭了都不要緊,可她坐在上面不實在安全。”
被開罰單都不要緊,大不了交點錢,扣點分,可人要出事了怎麽辦?
秦光光扭頭看看背後翹首以盼飽含期待的妻子,難為情地撓撓頭,“沒事兒我們不走太遠。”
馮星辰今天心情不好,沒有計劃安排,時間比較充足,“那你在哪等我一下,我把鑰匙給你送過去。”
秦光光沉默片刻,“你家住哪?我來拿好了。”
不然拿到鑰匙還是得去她家把車開出來。
這姑娘剛拿到駕照,敢上路嗎?
馮星辰想了想,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你在興鹿公館東門口等我吧,提前五分鐘給我打個電話,我下來把鑰匙給你。”
“好,我現在出門。”
“OK。”
……
轉眼到了中午,馮星辰沒吃什麽東西,肚子餓得咕嚕響,可手機還沒動靜,她晃着腿坐了一會,跑到客廳翻箱倒櫃地搜幹糧,半天找到兩袋巧克力餅幹,也顧不上熱量高了,狼吞虎咽地塞進嘴裏,剛剛塞滿鈴聲就響了。
她吓了一跳,險些噎住,手機也差點掉地上,趕緊加快咀嚼速度咽了下去,錘着胸口接了電話。
秦光光滿含歉意地說:“路上堵了一會,現在剛到,你下來一下吧。”
馮星辰說沒事,找了根皮筋把頭發綁起來,照着鏡子檢查了一下儀表,穿着一身休閑裝,蹬了雙運動鞋就一蹦一跳地下樓了。
她靠近東門,還沒走近就看到秦光光朝他揮手,她下意識地跑起來,把鑰匙送過去秦光光才開口說要領車。
她壓根沒想到這茬,拍了下腦袋,帶他去看車。
秦光光看到車的時候眼睛一亮,笑容漸漸溢出來,也不管車門髒不髒,愛不釋手地撫摸了一番,坐進車裏朝車外的馮星辰道謝,“改天一定請你吃飯。”
這種口頭上答應的飯局也就是說說,馮星辰不指望他兌現,叉着腰細心囑咐道:“注意安全噢。”
秦光光高興着呢,壓根沒聽她說,按了聲喇叭,打了個招呼就絕塵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