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警察與表弟

挽起鵝膽心髻,頭插兩枚團花,身着蔥綠色熟湖羅長裙——沒錯,岳凝歌這是要打扮漂亮了逛街去。

因為“老樹精”調職的緣故,還有十來日岳家就要舉家搬遷了。岳凝歌終于得到了官方的許可和經費,能大搖大擺地出門采買些物什。

吳媽媽幫她約了江若儀作陪——可惜了,她本來更想約何皎皎來着。

不過這樣也好,岳二小姐和田盼兒若是一下子表現得太親近,那才會惹人猜疑。

兩個大小姐出門之時,一人帶了一個小鬟。岳凝歌自然是要帶着心蕊的,而江若儀身邊的丫頭名喚綠袖,同樣不愛說話,但生得乖巧,并不像心蕊那般呆頭呆腦的。

“阿儀啊,我們該先去買什麽?”岳凝歌問道,“吳媽媽也沒詳細跟我叮囑…”

江若儀嫣然一笑:“小歌兒你也真是寬心,什麽都靠着吳媽媽發話…”

岳凝歌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抿抿嘴,道:“我琢磨着手頭什麽都不缺,還需要買什麽呀?”

岳老爺和江若儀的父親分別任職于南京的吏部和戶部,此次敕令打北邊一下,二人都要調職去北京。也正是說,江若儀這個閨蜜會一直伴在岳凝歌身邊。

阿儀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對她道:“等到了北京城,家裏頭會賓宴朋自是少不得,到時候沒幾身體面衣裳可怎麽行?”

“也是…”岳凝歌道,“那我們便去看看成衣和料子?”

“嗯。”江若儀欣然應允。

兩人走在路上時岳凝歌還在想——江若儀可不可能是“警察”呢?

不,不大可能。

這古代閨秀的氣場渾然天成,不似僞裝。應該…不會是吧?她自我安慰着。

人人都說,女人的心情是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南京這座城,在晚明的時尚界可是數一數二的扛把子。旁的不說,光是這地理位置就令它輕而易舉将吳楚江浙的各式绫羅綢緞、絲絹紗帛荟萃齊全。款式之新穎優美就更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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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來這裏逛街買衣裳,岳凝歌心中還是十分愉悅的。2085年她一個窮學生在路過南京新街口時什麽都買不起,可現在搖身一變,在晚明財大氣粗了起來。人生艱難,揮金如土的生活來之不易。

江若儀對此類的事情駕輕就熟,彎兒都不帶繞的,便帶着她來到了一家綢緞莊。

“最近可有什麽新樣子?”阿儀大抵是這裏的熟客。

“有,有…”掌櫃的是位極其和藹的中年人,“嘉定和蘇州來了不少新貨,您且慢慢看,我再拿些來!”

岳凝歌看中了一塊不怎麽鮮豔的料子,雖說底色低調了些,可上頭的刺繡卻極其精致,應當是價格不菲。

“阿儀,你看這個如何?”

“這種暗綠地四季花宋式錦都是好幾年前的時興了,況且小姑娘家的穿這個,瞧上去免不得老成了些許。”江若儀也端詳着那塊料子。

“那這一匹呢?”

“委實…太豔了。”

說話間,掌櫃的帶着個小夥計又取出了五六匹布樣子。

岳凝歌瞅瞅江若儀,只覺得她雖規行矩步,性子卻直,有什麽說什麽,倒也絕非無趣之人。

這樣才貌雙全的千金小姐和岳湄正是佳偶一雙,江、岳兩家又是世交,門楣相當。按理說應當早早落定才是。

而之所以到了現在,這樁“好事”依舊半點眉目都沒有,全怪田夫人和“老樹精”。

田氏一門心思想把侄女田盼兒嫁給岳湄,“老樹精”寵她勝過關心自己那年幼喪母的長子,故而睜只眼閉只眼,由着田夫人把小算盤進行到底。

只是田氏不知道,田盼兒那一切如故的軀殼裏的芯早就不是原裝的了。

真是的,沒事亂點什麽鴛鴦譜!拆散了江若儀和岳湄這對金童玉女不說,同時也讓皎皎那麽為難…

“小歌兒,你看這兩匹妝花緞怎麽樣?”江若儀一只素手拂過那暗紅的妝花緞,悠然道:“這兩年的嘉定貨可比浙江貨都要好呢…”

岳凝歌定睛一看,委實漂亮,便欣然道:“你的眼光我信得過!就要這個好了。”

“二姐姐,江姐姐,你們在這兒!”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來者是一十五六歲的少年,身量卻不小,足足比岳凝歌高了半個頭。他爽朗的嗓音中略帶着些低沉沙啞,大抵是正在變聲期的緣故。

那烏漆漆的雙眸黑得發亮,悠悠一轉,透出一股機靈勁兒。

岳凝歌的腦袋飛速地運轉着,愣是想不到這位小爺是誰。

“二姐姐…”他湊近了來,擠了擠眉眼:“你要的書我找着啦…改明兒就給你送家去…”

書?什麽書?

也不知道這身體的原主岳二小姐曾向眼前的小鬼要過什麽書。不過看他這副神秘秘的表情,想必不會是什麽正經讀物。

岳凝歌學聰明了,沒接他的茬兒,只是站在那兒幹笑了兩聲。

一旁的江若儀笑道:“小三兒,你不老實在家讀書,又出來門兒溜達,就不怕惹惱了你爹爹媽媽?”

“小三兒”?這名字倒是夠別致。

岳凝歌心道:看來阿儀也不是不能和男子談笑自若,她怕是唯有見了岳湄才會羞赧得說不出話。如果這都不算愛,啧啧…

被喚作“小三兒”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的皓齒:“我爹爹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見他哪次真生氣過?舅父倒是真的嚴苛,二姐姐,你老在外頭抛頭露面的,可要小心被舅父責罵喔…”

他把岳凝歌的“爹爹”老樹精叫舅父,這下子她算是猜透了他的身份。

這少年乃是岳友直的親外甥,也就是岳凝歌的表弟——嚴明旸。關于他,資料冊上寥寥幾筆而過,岳凝歌簡直快要将這個名字忘記了。

嚴小三兒在家排行第三,是嚴家的幼子,天資聰穎,頗得父母溺愛。

他背上背着一把長劍的劍鞘,頭發一絲不茍地束着。

不錯,劍眉星目,小身板挺拔,有幾分“江湖少俠”的味道——如果他那柄破銅劍鞘裏真的有劍的話。

這皮肉,要當郭靜喬峰怕是不可能了,拾掇拾掇應該還是可以勉強拉去《笑傲江湖》劇組客串個林平之的。

嚴小三兒的衣衫上綴有八寶雙獅的紋飾。獅子一大一小,頗為逗趣。他的胸前還挂着一塊不小的玄色玉石。

岳凝歌再向下一瞅——好嘛,牛皮直縫靴。

好看是好看,可現在是開春的天氣,穿這雙靴子不嫌熱?也真是為了好看,什麽都能舍。

罷,罷…岳凝歌自忖是個無産階級,向來理解不了富二代們的腦回路——不管是現代的富二代史哲還是晚明的富二代嚴明旸。

“二姐姐,咱們既然都碰上了,不如我就随你去舅父家裏吃個便飯,可好?”嚴小三兒笑道,“正好去看看凝安妹妹,我也是許久沒見着她了。”

“這…”岳凝歌一時想不到什麽推辭的好理由,便只好道:“行,行吧…”

嚴明旸這個小孩兒還真是怪異得很,看架勢吧,明明是揣着武俠夢。可這張面皮白嫩嫩的,又“姐姐妹妹”地叫個不停,簡直是長了半顆賈寶玉的心。

倏忽,岳凝歌打了個激靈。

是的,自打知道了有“警察”這回事,岳凝歌就一直生活在某種惴惴不安與懷疑當中。

眼前這少年的确太活潑了些,比她穿來晚明之後見到的任何一個人都“奔放”,而且還是一個可以在這個時代行動自如的男子。況且他年紀不大,樣貌又讨喜,最容易令人喪失戒心…可疑,太可疑了!

“心蕊,快把錢結了。”岳凝歌囑咐道。

江若儀本想着再幫岳凝歌買幾件漂亮體面的成衣,可看樣子是不行了——畢竟有嚴明旸這個小累贅。

嚴小三兒一路插科打诨,沒話找話似的,弄得岳凝歌怪緊張。她生怕他是在套自己的話,好找出些蛛絲馬跡的破綻。

“二姐姐,聽說你上次挨打了?身體可大好了?”

岳凝歌沒好氣地斜乜了他一眼:“好了好了…”

熊孩子,哪壺不開提哪壺。

“湄大哥近來如何?”嚴小三兒見岳凝歌加快了腳步,也小跑兩下跟了上去。

江若儀在後頭走着,一臉心疼地望着岳凝歌的背影。

誰人不知他嚴明旸是嚴家的混世小霸王?家裏家外都有人給撐腰,沒人收得服。岳凝歌被他纏上,可真是苦了她了。

走回了岳家,岳凝歌終于找到了機會甩掉這根小尾巴——

“我換衣服,你還要跟着?”

“嘿嘿,那就不了…我還是先去看凝安妹妹吧。”嚴明旸搔了搔頭發,道。

岳凝歌忙拉起江若儀往自己屋裏走,一刻都不想跟他多耽擱,卻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自己房間中走出來。

“小歌兒,江家妹妹,你們回來了。”岳湄看着二人。

“哥哥,你找我?”

“嗯…”岳湄道,“我又給你捎來了些綠豆餅。”

“謝謝哥哥!”岳凝歌沖他一笑,“那我先去吃啦…”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奔進了屋中。倒還真不是因為她有多想吃點心,只是江若儀和岳湄單獨相處的機會不多,她想再給他們制造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岳凝歌(苦相臉):學長,我真的不想幹了…在明朝的生活簡直不是人過的——親爹不疼還沒媽,整天怕被警察抓。岳家日常難适應,好吧我是戰五渣。

宋宇:我看你過得挺好——閨蜜學妹全都在,想要什麽随便買。親哥岳湄是暖男,表弟明旸高富帥。

岳凝歌:我選擇狗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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