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脈連綿,密林幽谧。
顧予纾說是先在這裏就地玩幾天,其實待顧奕擎将車開到目的地,也已過了一個多小時,感覺上是到了另一處似的。
之前說是住在民宿,程愫祎從未見過,內心裏的想象就是農家樂,所以下車一看,簡直目瞪口呆……
這不就是一座小型的天鵝堡嗎!
感謝她好歹在一流私立雙語學校讀了一個學期,從英語課及英語活動所采用的諸多迪士尼素材中聽說了“天鵝堡”這個名詞,知道它是迪士尼城堡的原型,知道它……美得如此夢幻。
一樓挑高的大廳分明就是歐洲王宮的內飾,金碧輝煌襯在雪白的底色上,顯得尤為聖潔,分明就是最好的婚禮蜜月場所;主卧洗手間裏裝的是星空般的穹頂,倆人躺在雙人浴缸裏,關了大燈,螢彩的星光就亮了起來,宛若在星空下幕天席地;一日三餐都有專屬廚師攜最新鮮的預訂食材到廚房現做,而二樓的露臺甚至是一片無邊泳池!
顧奕擎住在樓下。天價的民宿,看似山中獨居,其實安保過硬,并不需要他緊繃神經。
但他職責如此,也已經習慣了,無需刻意就會時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從樓上時時傳下來的動靜,真真不容忽視,尤其是當那兩個人在泳池裏,沒了牆壁隔音,饒是他已聽出她在竭力忍着,也還是太容易聽到了……
顧予纾:“過來,乖,快過來!”
程愫祎:“我……我還是換回原來的泳衣好不好?”
顧予纾:“好不容易這是就咱倆用的泳池,就穿這個。”
程愫祎:“……”
顧予纾:“你哪兒我沒見過,快來!”
程愫祎:“我總覺得會被人看見……”
顧予纾:“不會的,這兒沒人,再說了,我比你更怕你被別人看見,我說可以你還怕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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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愫祎:“這個太……好像不穿還好一點……”
顧予纾:“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
白天還好些,夜深人靜的時候,顧奕擎實在睡不着,只好翻身爬起,面窗而坐。
從窗戶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晰入耳……
她的嗚咽,似快樂到了頂點,她的啜泣,似纏綿入了骨髓,就連那因她而起的床榻的吱呀聲,也嬌媚得像是活了過來,替她撒嬌,替她宣洩。
還有顧予纾喁喁哄她的聲音,甚至水汽充盈的親吻聲……他恨自己耳力太好,什麽樣的刀子都敞着迎到了心裏來。
但若要顧予纾自己評價,他會說他一點也不禽獸啊,很節制了。
甚至還頗做了些十分風雅的事。
樓上迎着後山的那個房間裝潢樸素,幾乎可以說是沒有風格,因而并不顯得與小樓的其餘部分不符,卻又大有中式傳統文化的留白之感。
因而當你步入此間,一打眼看到木格窗外幽碧森森的山和樹,就會立刻覺得自己是身處一座中國古典庭院,甚至時光也倒流至某個并不屬于自己生命中的古代辰光。
在這裏的第三天早晨,顧予纾興起,着管家送來一套文房四寶,說要寫字給程愫祎看。
程愫祎倚在桌旁,看他磨墨提筆,一舉一動無不優雅悅目,而他那雙修長白皙的手……
想到它們對她做過的種種,她的臉一下子又發了燙,一時間就有些心猿意馬。
偏巧此時他側眼望過來,目光如水般流轉:“如何?”
程愫祎猛地回過神來,連忙看過去。
他寫的是隸書的“結發為夫妻”,程愫祎不懂書法,只覺得當然是好的:“真好看!”
顧予纾一笑:“這幾年心不靜,很久沒寫了,好是不太好的,也就能糊弄一下你這樣的門外漢。”說着,他親昵地點了點她的鼻尖。
她被他那句“這幾年心不靜”背後暗藏的原因刺激得糾結之中,也仍是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一派渾然天成的俏皮可愛。
他心裏一動,将她拉過來,圈在胸前:“下一句咱倆一起寫!”
程愫祎屏着呼吸,半點力氣也不敢使,生怕弄壞了顧予纾的字。
顧予纾把着她的手,帶她感受每一筆一劃的運力與迂回:恩愛兩不疑。
寫好最後一撇,他将筆擱在一旁,回手卻擁緊了她的身子,一邊輕輕地吻在她的腮邊和頸窩,一邊右手沿她的手臂一點點滑回指尖,捏住她的中指沉聲問:“手指怎麽變形得這麽厲害?之前還沒注意到。”
程愫祎看着自己微向右彎的第一節 手指,低聲答:“握筆姿勢不對……習慣了改不過來,寫字多了就變這樣了……”
顧予纾知道這又是她從小沒有好父母好老師教的惡果了,忍不住心疼,捏着她的手指微微用力按摩,想要替她多少調回來一些。
她輕聲道:“沒事的,不疼,也不難受,就是……有點難看。”
見她赧然,他更加情難自禁,擡起她的手指吻了吻,然後噙在齒間磨了磨,喃喃道:“是有點難看,可我怎麽這麽喜歡……”
十一點,做午餐的大師傅準時來到,顧奕擎看他和助手進了廚房,便過去将推拉門關上。
樓上隐隐傳來的喘息聲……不能讓第四個人聽到!
頭三天,他們仨都是下午才出門,選一條徒步道在山裏走走。這山脈很大,但不算太高,不會太吃力就能走到某個面西的窗口,天氣好時能看到日落晚照。
山林裏常能遇到不怕人的猴子,跳過來讨吃的。每次顧奕擎和顧予纾都本能地将程愫祎牢牢護在中間,程愫祎總要重申自己一點都不怕,才能換來将零食親自遞給猴子的“特權”。
離開這天,他們決定沿着山上的車道繞一圈,到最高點停留一會兒再下山。
因為某種大家心照不宣的原因,這天顧予纾和程愫祎照例早上起得晚了,索性吃了午飯再出發,後備箱裏裝上管家給他們準備的地墊及食物,準備在山頂看日落的時候一邊野餐。
六點多,夕陽緩緩滑至對面山上,三個人也各覺腹中辘辘,于是顧奕擎去後備箱搬東西,程愫祎鋪開地墊,接過他遞來的各色盒子袋子,一一打開。
不愧是頂級服務,他們之前只是說了聲要野餐,沒想到東西準備得這麽齊全!
程愫祎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那套必要性其實并不大的頭巾圍裙,喜歡壞了,立刻認真地穿好圍裙,用頭巾包住頭發,淨了手,才開始處理食物。
顧予纾回頭時,正看到她跪在紅白格子的地墊上,頭上包着白底紅櫻桃的頭巾,身上系着同色圍裙,溫婉擡腕,遞過來一片抹了果醬的面包。
他心裏頓時蹦出來一個詞:秀色可餐!
他笑着接過來,卻忍不住捉住她的手不放,送到唇邊貪婪地吮吸上面殘留的食物清香。
她眼睫盈盈,不自在地往顧奕擎的方向瞥了一眼,沖他皺了皺眉。
他這才笑着放開,坐在小馬紮上開吃,只覺得口感美妙,回味無窮。
有的水果是本就切好片放在食盒裏的,程愫祎用小叉子叉着喂了顧予纾幾片,再給他一個三明治,然後就找出小刀,拿出需要保鮮所以只是洗淨的水果,開始手腳麻利地削皮切割,給顧予纾一份,又給顧奕擎一份。
顧奕擎不知受過多少野外生存技能的特訓,做這些本就熟練,只是軍隊的物資不會這麽精致,以前都是一群糙老爺們兒加上幾個雌雄莫辨的女兵一起幹活兒,再精細的活兒也做得像粗活,此時程愫祎賞心悅目的動作令他不禁怔怔看癡了過去。
而她每每擡眸望過來,那一觸即走的目光溫潤回轉,似蘊着千言萬語,教他忍不住猜得愁腸百結。
美美一頓飽餐完畢,太陽也完全隐沒在了遠山後,他們便上了車,開始下山。
此處比程愫祎先前夏令營的地方離家近,從這裏出發,路上大約三個小時,到家10點左右,對于年輕人來說,并不算晚。
時間推移,且離開了最高點,重新深入樹叢,感覺天一下子就黑了下來似的。一路上,透過窗外樹木的間隙,已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一彎新月挂在天邊。
顧予纾攬着程愫祎,嘆這山裏空氣是如此清透,以至于月牙下暗黑的那大半輪月球都清晰可見!
待駛到山腳開闊的峽谷處,天是真的黑透了,沿途幾乎沒有路燈,全靠車燈照明。
顧予纾看出程愫祎心中的些許忐忑,将她越發摟緊了些,柔聲安撫道:“別擔心,有奕擎在,什麽危險也不會有,他有功夫,不管是人或野獸,他對付起來都不在話下,駕駛技術也是一流。”
顧奕擎安靜開車,沒有吭聲,而程愫祎點點頭,安下心來。
看着外面濃黑的夜色,她忽而起了個念頭:“這兒應該很容易看到星星?”
她話音甫落,就感覺車子緩緩減速,靠到路邊即将停下。
她忙問:“怎麽了?”
顧奕擎道:“不是要看星星嗎?”
程愫祎又吃驚又不好意思,她本來以為顧奕擎在專心開車,不會注意後座的說話,而且她真的只是說說而已啊。
她忙對顧予纾道:“不用的,咱們還是接着開吧,別一會兒到家太晚了。”
顧予纾卻眉眼彎彎地笑:“沒事,下去看看。”
他攬着她下車時,在她耳邊低喃了一句:“擔心到家晚做什麽?反正明天又不用早起,晚也可以做功課,你要是急的話,咱們就在車上,讓奕擎回避一下……”
程愫祎大囧,撅着嘴推了他一下,但他順勢抓住她的粉拳,仰着頭輕叫:“寶貝快看!”
程愫祎依言擡頭,也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
多少年沒見過的銀河,就那樣清清楚楚地懸在頭頂!
顧奕擎留在駕駛座上沒有下車。
主人溫存,他當然要自覺隔離。
但從側視鏡裏,他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顧予纾将程愫祎緊緊地壓在車身上輾轉纏綿,漫天繁星下的熱吻,這是多浪漫的場景!
對于顧予纾這段時間的心情,他感同身受。
那是一種魇住人心的巨大力量,神秘莫測,整個人就像着了魔一般,怎麽表達都不夠。
何況顧予纾……偏偏缺了最終極的那個表達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