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迷途
北鄉是個挺偏僻的山區,但不屬于深山,交通還算可以,每年有一部分追求原生态的人來這邊自駕游,山上都是果樹,一家承包一片山,唐瑤在這邊待到國慶小長假的時候才有體會。
山上到處都是人。
三個月,過得真快,這三個月發生了很多事情。
第一,鄭晴閃婚了。
第二,她懷孕了。
鄭晴嫁給了一個有錢人,大她十歲,有一個五歲的女兒,鄭晴嫁過去就是個後媽。
唐瑤知道的時候,張口就罵她,“你發什麽瘋啊!”
鄭晴在電話裏哭得像個傻逼,“分手的時候,說什麽他愛我,說什麽他舍不得,他愛個屁,他舍不得個屁,轉頭就跟人好了,那女人看着有十八歲嗎?小太妹似的,兩家談婚論嫁,這下他母親倒是滿意了,合着老太太左一個不滿意右一個不滿意的,是看不上我家是個剛脫貧的小農,人家家裏有錢了,就樣樣都好了……”
聽了半天,唐瑤才明白,是老路又找了對象了。
當初分手分的決絕,可到底是沒那麽容易割舍吧!
“你這是報複他,還是折磨自己呢?”唐瑤只覺得難過,鄭晴在她眼裏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子,高考的時候因為發揮失常,回去複讀,那年偏偏趕上她急性腸炎,考得比第一次更差,直接掉到了三本線,學費太高,不想給家裏添麻煩,合計合計就打算不上了。
小城市,初中辍學的不少,更別說高中了,本來也沒什麽可大驚小怪的,可偏偏她從小就是那種成績優異的別人家的孩子,又是複讀過的,父母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望女成鳳的,結果流年不利,節節敗退!
少不了是冷嘲熱諷加幸災樂禍,鄭晴那時候有段時間整日鎖家裏不出門,怕一出門就是各式各樣探究的眼光。
她心裏壓力挺大的,父母親人給她的壓力也挺大,父母的意思是,哪怕是個三本,她也要去上了,不上學在家,給人看了,淨鬧笑話。
那時候唐瑤都急,急得滿嘴泡,大半夜打電話陪她說話,想安慰她,又不知道怎麽說,只是急。
但鄭晴其實挺能打算的,頂着壓力說她不讀書了,上個三本,她自己也意難平,又燒錢,平白給家裏添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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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不同意,吵得熱火朝天的,家裏亂成一鍋粥,親戚也說要她好好讀書,別想些有的沒的。
她寧死也不去。
後來她自個兒去借錢,做生意,起初擺攤賣舊雜志二手書,學生星期天或者放假了就去學校門口支個攤,舊雜志二手書,利潤能高的哪裏去,可倒騰着,也存了不少錢,後來加賣一些青春小說,沒事的時候她自己也看,自己寫,給雜志社投稿,賺點微薄的稿費。
那時候別人碰見她會偷偷嘀咕,那個賣二手書的、寫言情小說的!
在旁人眼裏,就是挺不入流的。
後來慢慢地,積攢了不少錢,她就開了那家書店,五十平的書店,不算小,九排書架,名著、各類小說、工具書、輔導資料,一個書店幾乎滿足了應城一中所有學生的需要,有時候老師們也會光顧,她一個人承包了應城一中的輔導資料生意,有時候訂一次,就是幾千冊,她開着車,親自送進學校去。
有時候訂單趕在一起,她一天要去圖書批發市場跑好幾趟,可咬咬牙,都挺下來了。
不顯山不露水,她這些年其實賺挺多的,跟唐瑤說她自己在應城明湖莊買了一套房子,全款,她說要留着養老用。
明湖莊那裏都是小戶型聯排別墅,這些年應城房地産業發展起來,算是新開發的中高檔房區。
房子鄭晴沒住,她說自己不能提前進入養老狀态,再拼幾年,多攢些家當,父母在鄉下住得挺好的,鄰裏處久了,挺習慣的,搬到城區反而不自在,她說等裝修完就租出去,混個房租用。
唐瑤還嘲笑她,說買個別墅出租,也是沒誰了。
可除此之外,鄭晴整個人挺土的,一個靠賣二手書起家的辍學少女,如今折騰個書店每天累成狗,在旁人眼裏,就是一副窮酸樣吧!
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但是按鄭晴自己說的,挺值的!
有時候她會感嘆一聲,說到底還是上學好。
可她從來沒說過後悔,自尊心挺強的女孩子,總希望自己能做得好,去堵住悠悠衆口。
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人看扁了,唐瑤能體會到,她心裏那股不是滋味。
“我不報複他,我也不折騰自己,我就是累了,我不小了,父母都催了,我弟妹的兒子都兩歲了,我這個姐姐都變成了剩鬥士了,我媽現在恨不得是個公的就拉來給我說媒,我也該結婚了,我不圖愛情了,愛情就是個屁,随随便便就能放了,還是圖錢比較實在!”
唐瑤不知道怎麽說,只是沉默着。
最後鄭晴又說,“那人其實挺好的,是個ktv老板,比我大了七歲,成熟有擔當,能扛事,我不是小女孩了,太輕浮的愛不敢要了,老路是挺好,但是他太年輕了,太幼稚了,他母親針對我的時候,他連最基本的調和都做不到,就這一點,我都做不到嫁給他。”
唐瑤知道她說的是對的,可是還是替她心疼,她和老路交往挺久了,從在一起到後來,前前後後有三年了吧!想必最初也是抱着結婚生孩子去的,沒想到鬧到最後卻是慘淡收場。
“沒事,唐瑤,你別可憐我,也別勸我,我考慮得很清楚了,就算以後老路跪着求我我也不會後悔了,我妥協了,我跟生活妥協!”
每個選擇都有它的道理,唐瑤能做的,也只是默默支持她。
她去給鄭晴挑結婚禮物,她不打算再回去了,禮物就更想用心準備。
北鄉山區到縣城,她坐了四小時的車,又轉車去市區,前前後後折騰了近一天,剛出車站就遇到飛車黨搶包,她吓得臉都白了,剛想叫一聲有小偷,卻腹部劇痛,她捂着肚子,慢慢蹲下身,旁邊有人問她,“姑娘,你沒事吧?你臉怎麽慘白!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她只覺得耳朵嗡嗡地響,疼得冷汗往外冒,世界天旋地轉!
她昏過去了,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齊堃坐在他床邊,看見她醒,有些疲憊地跟她說,“孩子沒事!”
她覺得自己還沒清醒,世界依舊天旋地轉着!她有些不确定,“你說什麽?”
“虧你還是個醫生,神經大條成這樣,孩子都兩個月了,你一點兒都沒發覺?”
孩子,她和宋子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