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牽着連路都走不穩的小淩清,月邪頓覺來自師父和二師伯的滿滿惡意。
想她拜師那會兒已經有八歲,好歹生活已經學會自理,修仙之路也順風順水,一個人悠哉的過活了七百多年。
她雖說沒給玉生門做出什麽傑出貢獻,但是也沒給誰添過亂啊……
老天是在報複她吧,都看不下去她的懶散堕落了……
垂眸盯着小徒弟的一頭雞窩,月邪真覺得心累。
往後院走了一段小徑,面前出現了一個煙霧缭繞的池子,池子邊上圍着大小不一的圓石,四周鋪滿了鵝卵石,邊上還有一株半人抱粗、六米多高的山茱萸,很是惹眼。
月邪呆呆望了一眼,沒太在意的收回目光,繼續拉着淩清走上溫泉池子邊。
不過淩清卻被這株山茱萸吸引了,他眼睜大大的看着樹上的花朵,一臉驚訝的神色。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奇怪的花,金燦燦的一簇簇綻放在枝條上,而且除了金色,樹上沒有一片綠葉。
“大姐姐,這是什麽花?葉子呢?”他好奇的問道,眼睛都不轉一下。
月邪身體一頓,同他一樣擡頭,卻是盯着天空。
“這叫茱萸,山茱萸,一般先花後葉,嗯……過段時間就會長葉子。”月邪盯了好久,終于慢吞吞的開口給他解釋。
“還有,”她低頭看他,懶洋洋說道,“以後叫我師父。”
淩清眨眼,“師父?”
憑他的小腦瓜,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叫師父,叫大姐姐不好嗎?
月邪唔了聲,踩着一地的金色殘花到了池子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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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脫了。”
“哦。”
淩清聽話的開始脫衣服,他以前跟着乞丐們一起去河邊洗澡,所以明白大……師父的意思是讓他洗幹淨吧。
只是這衣服的帶子好像打死結了,他怎麽也扯不開……
淩清有些急了,小臉漲紅,拽着手上的衣扣,無措的擡頭看向她。
月邪眼睛眯了起來,默默吐了口氣,認命的幫他解帶子。
結果……真的打成死結了!
“嗯,這衣服咱不要了,小淩清,為師給你換一套新的。”月邪一本正經的表情,嘴裏的話卻是慢悠悠的。
淩清傻傻的點頭,他只知道自己有新衣服穿了……大概吧,這是他唯一一套衣服了。
月邪很幹脆的将他的衣服撕了,摸着小徒弟的肩膀,只覺得硌手。
悄然無聲地把手縮回來,月邪揚了揚臉,緩緩開口,“喏,進去洗幹淨了。”
淩清扶着石頭下水,水是溫熱的,他再次被驚到。
“師父師父,水是熱的!”他歡快的喊道,以前他只洗過河裏的涼水,而且都是天很熱的時候跟大家去,從來都沒碰到那麽溫暖的水。
月邪拉住他亂拍的手,慢慢解釋,“這是溫泉,水自然是熱的。”
小孩子就這樣,總是一驚一乍的,不解釋就會一直纏着不放……
月邪默了一瞬,看起來她收徒這件事還是慎重點為好,就是不知道師父二師伯那邊行不行得通。
想到那兩位老人,月邪就更覺頭疼。
“為師給你拿衣服,你別亂跑。”她站起身,往院子方向回去。
慢慢悠悠地回到院子門口,月邪從衣襟裏取出一只哨子,吹了一口。
嗯?
用力再吹一口。
嗯……
怎麽不響?
月邪一臉深沉,難不成是她沒夠用力?
月邪深深吸了一口氣,正要一鼓作氣吹下哨子,一道聲音突然在空中乍響,特別凄慘!
“口下留哨啊師叔!”
月邪擡頭,就看到上空一張表情扭曲的小白臉,白臉的主人正目光驚悚的盯着她……嘴裏的哨子。
月邪已經來不及收勢,但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居然還有時間思考。
萬一吹了呢?
萬一……
這口氣還是別浪費吧,月邪毫不猶疑的全灌進了哨子,結果……還是沒響。
她正納悶,面前就聽到撲通一聲,某人的重量足夠,激起的塵土飛揚一片,她沒能幸免,沾了一身的塵埃。
“噗!”月邪剛抹去臉上的灰,就看到趴在地上的某人嘔血,原本就發白的俊臉更加慘白了。
“平玉啊,不是師叔說你,做事不要那麽急躁嘛,這都急火攻心了。”月邪不慌不忙地把他扶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
現在的年輕人吶,都沒有她那個年紀該有的沉穩,也不知道是一種悲哀還是幸福。
月邪還沒感慨完,平玉撫着胸口又是一陣咳嗽。
“師叔,我不是叫你別吹的嗎?”平玉望着她一臉悲痛的說道。
天知道他心裏有多委屈!感應到她哨子的召喚時他就第一時間飛過來了。
哪知道半路又感覺到哨子震出的力量更大,他心頭都快壓制不住了!
飛上來一看,師叔居然還要再吹,他都吓得臉色蒼白了,依舊沒能阻止她吹哨子……終于壓制不住,吐血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給我新換的哨子怎麽吹不響啊?”月邪幽幽的開口,絲毫沒有一點愧疚的表現。
“……”平玉憋屈的咽下心口湧上的血,表情笑的比哭還難看,“師叔,我之前說過,這哨子是用靈力催動的,自然吹不出聲音。”
月邪愣住,好一會兒才消化這個事實。
“嗯……我知道了。”
她突然面無表情,平玉便忐忑不安起來。
他侍奉她已經有十幾年,但依舊摸不透這位師叔的性子。
她總是嬉皮笑臉,一副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樣子,但越是這樣,他越看不懂那雙看似含笑卻深不見底的眼眸。
“師叔喚我來是有何事?”平玉抹了把嘴角的血,有些心虛。
不知是不是兩人接觸已久的關系,平玉對她也能察言觀色幾分。
所以……師叔現在是心情不好?
月邪收回臉上的麻木,慢慢說道,“對了,你去找幾套衣服來,小孩的,大概四五歲。”
平玉一臉驚疑,“師叔,給誰的?”
不怪他這麽問,畢竟師叔每次找他只會為了自己的事情。
“唔……你師弟的。”月邪含糊解釋。
嗯?!
“哪個師弟?”平玉更加好奇。
月邪手指慢慢搭在他的肩上,緩緩敲着,慢條斯理的開口,“平玉啊,你便管去拿就好,師叔的事有很多還是不要太在意了。”
平玉打了個寒戰,他差點忘了,面前這位師叔,除卻那張笑臉,性子依舊是喜怒無常的。
“……好的,我這就去拿來。”平玉咽了口口水,一溜煙跑了。
月邪目送他遠去,表情不似以往,多了幾分凝重。
她眯起眼睛,垂頭盯着自己的手,忽然嘲諷一笑。
看起來,老天還是公平的,她始終是逃不掉懲罰的......
當平玉把衣物拿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刻鐘時間,他是個考慮周全的人,還帶了一些生活用具過來。
月邪讓他将東西放好,卻沒有像平時一樣調侃他。
他大概能猜到師叔的情緒有些不好,沒敢多說一句就離開了。
月邪扶着門口,低低嘆了口氣。
平玉啊,她不該将氣撒在他身上的,她只不過無法接受記憶開始消退的事實。
真是個貼心的孩子,月邪嘆息着。
找了一套小號弟子服飾和澡巾,月邪慢悠悠的晃回了後邊溫泉。
“淩清。”月邪隔着老遠就看到空中飛濺的水花,蒸騰的霧氣裏一個小小的影子一直晃動。
月邪嘴角抽了抽,小孩子,就是皮。
“洗好了?”月邪湊到溫泉邊上,結果只是看見水裏的小人不停拍着水面,正玩得不亦樂乎。
“師父......”淩清一臉驚恐的站起來,他一直在玩水,好像......沒認真洗澡。
月邪瞪着他,有些氣悶,小孩子啊,不聽話也是其本性吧。
認命的放下衣服,月邪撸起袖子,眉眼平靜,“過來。”
淩清愣愣站着,有些害怕,師父不會想打他吧?
“為師不想說第三遍,過來。”月邪眯起眼睛,她方才平息了情緒,但整個人依舊有些生冷。
淩清猶豫了,一動不動,也不敢擡頭,他其實對這個師父有些戒備。
他不動,月邪的忍耐卻是有限的,她脫了鞋,走下溫泉,一把拎過他的小胳膊。
“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月邪悶聲道,扯着澡巾給他搓洗。
小徒弟錯愕的盯着她,震驚的說不出話。
從來沒有人給他洗過澡,師父......是第一個。
月邪真的覺得,她恐怕回不去那些悠哉過活的日子裏了,至少現在不行,何況她還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
莫名神游的時候,就聽見小徒弟的聲音。
“師父,我頭癢癢。”小淩清撓着頭皮沖她喊。
月邪停在他後背的手一頓,默了默,吞吞開口,“等等。”
于是月邪又忙活了一陣,将小徒弟拎出溫泉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了。
“師父,我餓......”這是小徒弟第五次喊餓了,月邪給他套上弟子服,左右審視了一番。
膚色黝黑,臉色菜黃,營養不良,以後倒是可以慢慢養着,五官端正清秀,也看得過去,嗯,總算滿意了。
把幹淨的布巾覆在小徒弟頭上,月邪動作輕輕的給他擦拭滴水的頭發,一邊施了個訣烘幹自己身上的衣服。
“好了,為師帶你去吃東西。”她牽起小徒弟的手,踱步離開,突然瞥見一旁破碎了一地的爛衣,默了一瞬。
嗯......有點礙眼。
指尖一揚,那堆衣物立即燃火,月邪頓覺舒心,眉眼愉悅的看着小徒弟,“走吧。”
淩清一臉驚呆的望着那不斷上竄的火焰,擡頭磕磕巴巴的說道,“師、師父,它着、着火了!”
咻的一下就着火了,他都沒看清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仙術,小淩清,想不想學?”月邪見他這般激動,不由想起年少時的自己,當初她對什麽都好奇,一度癡迷這種小法術,還不小心燒了舍院,為此她師父和二師伯跟她計較了不止十年。
“我也可以嗎?”小徒弟不敢置信的瞪着她,那副樣子簡直要多呆蠢就有多呆蠢。
月邪嘴角抽動,“那是自然,只要你願意,為師全教給你。”
“學學學,我要學!師父我要學!”小徒弟高興的拉着她的手蹦跳不停。
“好好,你別跳了,我先帶你去填飽肚子。”月邪拍拍他的頭,嘴角半咧,突然覺得,養這麽個小人兒,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