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時間一到,平玉便領着淩清和白芷進了大殿,那些送自己孩子來的家屬都被送出了玉生門。
大家不過一眨眼,就到了玉生門的山下,便直呼驚奇,覺得自家孩子能修仙習法實在是不知幾世才修得的際遇。
而在大殿,一群孩子聚到了一齊,他們井然有序地排列站着,一邊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四周。
白芷站在淩清身旁,蒼白的臉龐表情呆呆,像個木偶一樣。
今年招到的新生不算多,也就百來個孩子,資質上大都過得去,然而修仙路上能堅持下來的,到最後往往只剩十幾個,這也是玉生門弟子為何比其他門派少的緣故。
大殿內,掌門在臺上按慣例對新弟子表示歡迎,接下來又是一些勉勵的話語。
在大殿裏的都是一群懵懂無知的孩子,似乎想要再多說什麽,孩子們也難以理解,于是不到半個時辰,這個新生歡迎儀式就結束了。
一群新弟子被領着出了大殿,平玉在大殿門外喊住了淩清,待看見淩清身後的白芷,神色一怔,然後若無其事說道,“走吧,我帶你去新生院看看。”
“所有新弟子在入門前就分配好班組了,但你的情況特殊,按照師叔的吩咐你會到邯夫子的班組。”他在路上給淩清解釋着。
淩清點頭,一邊悄悄地看着身旁的白芷,忽而湊到他耳邊低聲道,“白芷是在哪個班的?”
對方面無表情,淩清等了好一會兒都以為等不到回答,正有些郁悶,突然聽到身旁的人壓着聲音說話。
“和你一樣。”
淩清的眼睛亮了亮,嘴邊挂着笑,雖然這位新認識的弟子性子看起來怪怪的,但卻肯跟他說話,他還是很高興的。
在面前帶路的平玉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算了,反正他也不能說什麽,呃,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好。
他們來到新生院門口的時候,院子空地處無人蹤影,平玉帶着淩清穿過亭廊,在路過幾間教室門口之後,終于停下。
淩清擡頭,便看見房門旁懸挂的竹牌,上面寫着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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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玉敲了敲門,裏面響起了一道清冷的聲音,“誰在外面?”
“弟子平玉,打擾夫子了。”
“哦……是平玉啊。”那道清冷的聲音停止,接着房門自動打開,一個身形修長的中年男子緩緩走出來,面無表情地站在平玉面前。
淩清站在平玉身後,挪了挪視線,恰好看清了他的樣子,一襲青灰色道袍,規規矩矩地順貼在他身上,頭上一支青白玉簪,挽起近半的墨發,一張臉不顯歲月的痕跡,雖是沒什麽表情,但眉宇間隐隐透着一絲威嚴……
這就是師父說的邯夫子?
“找我何事?”邯東雙手負後,淡淡掃了一眼他們。
平玉将身後的淩清推至他面前,“這是月邪師叔的弟子淩清,師叔的意思是希望淩清能夠由夫子教導。”
一下子靠近了這個夫子,淩清只覺得自己壓力很大,邯夫子很高……感覺很嚴肅呢。
“弟子見過邯夫子。”他拘謹地行禮說道。
邯東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淩清的神色有了一絲異動,這孩子……是月丫頭的徒弟?
“既然她開了口,那就留下吧。”
他語氣依舊平淡,平玉卻很高興,“夫子費心了,師叔說過,等她得空了便會來拜訪您。”
聽到這話,邯東目光微微一轉,涼涼盯着他,“她會下山?”
“呃……”平玉眨了眨眼,有些轉不過彎,邯夫子什麽意思,師叔都說了會來拜訪他,難道還會有假?
邯東見他這樣,也不多說,只将目光移至淩清身上,“淩清是吧,進來吧。”
“……是。”淩清微微垂眼,他實在不敢與夫子對視,夫子給他的感覺就是不冷不熱的,真不知道以後要怎樣相處。
“你等我。”突然沉默許久的一道僵硬的聲音響起,平玉這才發現身旁還有一個人……這厮是在跟他說話吧?
邯東冷眼瞧着白芷走進房門,随後也進去了,房門“嘭”一聲合上,平玉站在門前,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邯東領着淩清站在臺上,在臺下,正坐着二十幾個弟子,他們一臉好奇的盯着淩清和白芷,有兩三個還悄悄說話,這些都在臺上看的一清二楚。
“這是新來的弟子淩清,他以後将和你們一起學習,還有……”邯東話語一頓,一旁傳來一道聲音。
“白芷。”
邯東身體一僵,他微微颔首,嘴角牽起的弧度似有若無。
真是……還跟以前一樣的性子。
他伸手指着臺下的一個空位,“淩清,你去那坐,”而後又指了一處位置,一個最靠近後門的角落地方,“白芷去那坐。”
等兩人下去坐好後,他執起臺上的本子,繼續講先前被打斷的內容。
而臺下,淩清坐到自己的位置後,不禁回頭去找白芷的身影,看見白芷安安靜靜坐在那個角落,他抿了抿唇。
明明他的身後還有個空位的,為什麽夫子要讓白芷坐到那種地方呢……
身旁突然有一只小手戳了戳他,淩清擡頭,就看見自己的同桌,一個女孩子,正眉眼帶笑的盯着他。
“你要專心聽夫子講課哦,夫子可是很嚴的。”女孩揚起笑臉,壓着聲音低低說道,然後一臉嚴肅的盯着本子,好像她從未與他說過悄悄話,一直在認真聽課。
淩清眨了眨眼,他想起來了,這個女孩,今早上在大殿空地見過的……真是巧呢,他翻開書頁,一邊默默想着。
不得不說,邯夫子的聲音很好聽,而且講課也是很清楚,雖然夫子經常面無表情,讓人感覺不到他到底在想什麽……
甲子班,好像是所有班組裏最好的一個班吧,平玉師兄說過,今年招收的弟子總共一百一十二人,而執教者有五人,所以會分成五個班組由執教者教導,分別是甲子、丙子、戊子、庚子、壬子班組,取自幹支一甲子中的排序……師父她,什麽都為他想好了呢。
“我們先講到這裏,休息一刻鐘後繼續。”邯東把本子放下,目光微微掃了一眼角落,而後緩緩走出了教室,而臺下,一群孩子開始吵鬧起來,大家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想要介紹自己和認識新的朋友。
淩清起身想要找白芷,可是他的周圍突然多了幾個人,他們把他圍着,一邊打量着他。
“你叫淩清是嗎?我叫風星闌。”身旁的女孩大方的介紹自己,這讓淩清有些緊張。
“你……你好,我是淩清。”
“噗嗤!我已經知道你是誰啦,你不用再跟我說一遍的。”風星闌眼睛彎彎的笑着,她有點印象,這個男孩在大殿的時候見過,當時他一臉落寞的站在角落,那種表情,莫名讓她記住了這個男孩。
“還有我呢!我叫李襄,一個臉面白淨的男孩舉着手,咧嘴笑着,露出一顆白亮的小虎牙。
“你好……”淩清內心觸動,面對他們友好的笑容,不禁也跟着放開。
看着淩清和周圍的人已經相處自然,白芷起身,動了動僵硬的手指,一步一步慢慢從後門出了教室。
“走吧。”門口的一旁,平玉正無聊的盯着某處,一聽這聲音,立即轉身。
“這就回去了?不等淩清一起嗎?”平玉驚訝,卻換來白芷一個不鹹不淡的眼神。
呃……當他沒說過吧。
他默默跟着,一路來到了後山,白芷走在前面,站在階梯上的時候,動作僵了僵,就像脫線的木偶。
平玉不過眨了下眼,就看見白芷周身化出一團白霧,煙霧散去後,地上只剩一張人形的紙片。
平玉撿起那張小紙片,擡頭望着雲霧缭繞的山峰,若有所思着。
他到達山頂時,剛好看見一白衣女子立在樹下,她微微仰着頭,雙眼輕閉,黑色發絲垂落在肩上,臉上的表情柔和,似在傾聽來自風裏的呢喃。
“……師叔。”平玉啞言,有那麽一刻他竟然覺得面前的女子會消失不見,他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大聲,生怕驚擾到正在側耳聽風的女子。
他看見女子的睫毛輕輕扇動,而後緩緩睜開眼睛,墨色的瞳眸裏星光流動,恍若從另一個世界初醒。
“哦,平玉回來了?”月邪歪着腦袋,眼中帶着淺淺笑意的看着有些怔愣的少年。
平玉回神,他攥了攥手心,步伐平穩地走過去,将紙片雙手奉至她面前。
月邪垂眸,卻不伸手去拿,衣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劃,那張人形紙片瞬間火光燃盡。
平玉眼皮子跳了跳,很是驚訝,從見到白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白芷真的是只白紙……至始至終,不過是師叔的一個術法。
“師叔,這……”雖說只是個術法,可能将這個形态維持那麽久,也是花費了不少法力的,而且上面還附上了她的一絲意識,怎麽又毀了?
月邪嘴角勾了勾,“無礙,你能将它帶回來,就說明它的作用已經達到,你做的很好。”
“師叔對淩清就這麽不放心嗎?”平玉抿着唇,神色複雜地看着她,淩清……讓她改變了不少呢。
月邪默了一瞬,才緩緩開口,“淩清看着乖巧,實則依舊擺脫不了他內心的卑微……他不過是希望有個人能推一把自己,可他若是過不了,我這個做師父的總得做點什麽。”
小徒弟的心思單純,一直以來總是活得小心翼翼,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別人,他不過就是想讨好身邊的人,一直怕被抛棄……
似乎是覺得累了,不想再多說,月邪沖他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等淩清放學了,還需你走一趟接他回來。”
平玉張了張嘴,看着她卻不知要說什麽,默默行了禮便離開。
其實他想說邯夫子的事,今天邯夫子的話讓人猜不明白意思……算了,聽不明白還是不要說出來了。
月邪在他走後,身體終于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她搖搖欲墜地回到房間,倒在床上,意識已經渙散。
真是奇怪呢……她今天的精神雖說不是很好,可是這種意識無法控制的情況卻從未發生過!
腦海裏好似有什麽在侵蝕她的意識,然後會讓她陷入無盡的困倦中……她現在的樣子,渾身無力,無法集中精神,連最基本的防備也沒有了,此刻若是有誰想要取她的命,簡直易如反掌!
在意識徹底失去之前,月邪不由自嘲,一介上仙,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不堪的,這世上,恐怕也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