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第二次沖擊的數據反饋回來了。”

“目标仍然沿着主幹線走,為什麽?”

“不知道,我們追下去。音頻通訊開始了嗎?切進來。”

“嘶嘶……這……嘶……嘶嘶……二號,呼叫一……嘶嘶……”

幾秒鐘之後,聲音才終于清晰:“這裏是二號,呼叫一號,請回答。”

“我是一號,我們在管道內,編號C-47與G-30之間。情況進展如何?”

“我已動員本區所有警力,看守可能的出口。特別行動隊大概在半小時後能趕到,參與搜索。”

“很好,五分鐘後再聯系。”

“等等!”葉襄想起明昧的話,剛一猶豫,矢理已切斷了通訊。她閃過一絲不安,在座位上挪了半天,站起身拉開窗戶,向東方望去。

天頂比剛才更黑了。低空雲層逐漸散去,對城市燈光的反射大大降低,再加上黎明即将來臨,這會兒正是最黑的時候。濱江路兩旁的路燈發出橘黃色的光,但除了中間的泊油路面,再也照亮不了什麽。兩側的樹、灌木只隐約看得出剪影。一陣略帶腥味的江風刮過,吹得那些灌木叢絲啦啦的響。

明昧:執玉司四號,但在指揮序列上排名第二,僅次于一號矢理。據說,她非常受前代執玉使矢通的賞識。

這片地區雖也是山城市九個主城區之一,卻被一江一山阻隔,離真正的中心有四十幾公裏。矢茵在麥當勞消失後,就曾到過在地,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後,她再一次出現在這裏。難道這裏有對方的主要基地麽?

話說回來,折騰了這麽久,卻連“對方”究竟是誰都還沒定論呢。一開始他們懷疑敵人是普羅提斯,但普羅提斯進入矢茵的房間時,另一人早就潛伏在內,看上去他們之間并沒有聯系。

執玉司一個月前才得知矢茵會收到禮物的傳言,現在看,得到這個消息的人恐怕遠比想象的多,甚至比他們還早。形勢正在迅速失去控制。

葉襄使勁咽口口水。她看了一眼表,三點三十四分。又是一個不眠之夜。她使勁眨眨眼睛,用力按揉着太陽穴,想要趕走困意。

突然一個窗口彈了出來:“報告,這裏是通訊組!”

葉襄按下通話鍵:“說?”

“三十秒鐘之前,我們與實踐三號衛星的通訊中斷了。”

“什麽?”葉襄心口猛一跳。

“是的,目前發現東、南和西面都有強烈幹擾源,覆蓋面約五平方公裏。雖然本區域內通訊暫時沒有問題,但本區域與外界的所有的微波、中長波通訊都已中斷。”

“能恢複麽?”

“暫時還沒有能定位幹擾源。對方使用的可能是軍用PBC或XB系列幹擾裝置,本身具備反追蹤功能,要尋找到确切位置至少要半小時以上。”

對方竟然公然使用如此玩意兒?葉襄一陣頭暈目眩。她突然想起明昧的警告“發現大規模……”頓時渾身一震,叫道,“取消所有衛星通訊,立即切換至有線線路,與四號取得聯系,要求增援,快!”

“這,”通訊組犯難地說,“我們的通訊車停在濱江路上,這附近沒有國防标準的通訊線路。按照保密标準,我們不能……”

葉襄吼道:“那就立即去找符合标準的線路!留下兩個人,叫天蠍號帶他們去增援七號,暫時利用民用線路尋找可用的GPS時鐘信號,必須想盡一切辦法保證管道內的同步時鐘,明白嗎?”

“是!”

“等等!從現在起,通訊組可能成為對方的目标,第四特勤組負責保護。”

“但是你……”

“通訊是一切行動的基本保證,快去!”

外面引擎聲咆哮起來,第四特勤組的越野車直接沖上街道,從人行道上沖了出去。臃腫龐大的通訊車則在街道上艱難地掉過頭,跟着越野車飛也似跑了。

兩名通訊組人員扛着設備,慌慌張張地向正在找寬闊地降落的天蠍號跑去。

葉襄看着控制臺,就這麽一會兒,所有的屏幕都顯示出掉線标志。她拉開控制臺下櫃子,拿出一把微型沖鋒槍,嘩啦一聲上了膛。

“好吧,不管你是何方神聖,盡管放馬過來吧!”

“等一下,等等!”

帝啓忽地舉起雙手,大聲叫道:“喂,不要亂跑,停下!”

下~下~下~聲音在空曠的管道內回蕩。

“怎麽了?”跑在前面的矢茵和瑪瑞拉同時回身。瑪瑞拉見帝啓臉色大變,先尖叫一聲:“他們追上來了?”

了~了~聲音在空曠的管道裏回蕩了好久。

“不,沒有。都別說話,讓我聽聽。”帝啓把兩手豎在耳後,歪着頭聆聽。矢茵趕緊示意瑪瑞拉關了電筒,兩人靠得緊緊的,在黑暗中大氣也不敢吐一口。

“真奇怪,”半響,帝啓才說:“我仿佛聽見了脈沖音爆的聲音。”

“什麽?”

“電筒給我。”

“這裏——哇!你在摸哪裏?”瑪瑞拉幹淨利落地甩了帝啓一耳光。

“不、不好意思。”

帝啓打開了電筒,揮動着四處打量。矢茵偷偷問:“他摸到你哪兒了?”

“嗤,總之是比你大的地方。”

“白癡!”矢茵又好氣又好笑,“這種事有什麽好比的?”

“哈哈,反正都是你輸。啊,對了!”瑪瑞拉拉着矢茵,退到一邊角落裏,偷偷問,“你認識這個人?”

“要是單論模樣的話,你也應該認得。”

“什麽意思?”瑪瑞拉睜大眼睛,“你可別亂說,你認識,我也認識的人,一只手都能數出來,而且都不是什麽好家夥。這麽悶熱的地方,他還鬼鬼祟祟戴着面罩,一定不是好人。”

矢茵知道說也沒用,笑笑不答。這當兒,帝啓把電筒指向管道上方:“嘿,真的有組電纜。”

“排水管道怎麽會有電纜?”

“這麽大的系統,一定會預留電力的。”帝啓把電筒遞給矢茵,從背包裏翻出刀具,就要去割電纜。瑪瑞拉問:“你做什麽?現在是逃命,還不到觸電自殺的時候!”

“我們死不死,跟這關系大了。”帝啓熟練的剝開電線,在背包裏摸索一陣,拿出個卷尺般大小的東西。他從一頭抽出帶有夾頭的電線,接上電纜,另一頭卻是一個數據接口。最後從包裏拿出iPad,插入數據接口,iPad屏幕立即亮了。

矢茵兩根眉毛一起往上翹:“你可真會玩兒。”

“多謝誇獎!”帝啓得意的拍拍數據線,“這是從瑞士訂購的,兩千歐元呢,可以适應所有線路,而且還帶自動卷縮功能,哈哈。”

他打開一個檢測程序,屏幕上出現了幾根曲線,各自飛快的滾動。帝啓快活地說:“瞧,這些小家夥多開心吶。嘿,瞧瞧這是什麽?”

矢茵和瑪瑞拉都湊近了看。本來幾個數值都是以不太規則的曲線顯示,其中一根突然變成了一連串非常整齊的矩形脈沖信號,持續一段時間後,矩形逐漸圓潤。就在它即将徹底曲線化時,突然劇烈跳動了一下,重新變得規整劃一。

“這是什麽意思?”即使物理學得不那麽好的矢茵,也覺得不該在電線裏出現這樣的脈沖。

“真是小看了執玉司的人呢,竟想到這個主意。”帝啓喃喃地說,“那麽剛那一下子是真的,這下可不好逃了。”

“我可什麽都沒聽到啊?”

“那種電磁脈沖,人類能聽到才怪呢。”

“也是,你是怪物,不該歸入人類範疇。”

“嘿!到底怎麽回事呀?”既看不懂又被邊緣化的瑪瑞拉不高興了。

“本來我以為進入管道,無線電一旦失靈,咱們就容易逃了,沒想到他們居然啓用了電纜傳輸系統。通過這套系統,很可能管道的地圖已經傳到每個人手裏了!”

“電纜傳輸?沒聽說過。不是只有寬帶線或光纖才能傳輸信號麽?”

“電纜和電話線唯一的區別只是電壓高一些而已。”帝啓飛快的在iPad上敲打,試圖與脈沖信號同步。他說:“其實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末,電纜傳輸技術已經開發出來,并且因為高電壓、高頻率,下載速率達到了驚人的程度。政府一度認為它是今後寬帶網的核心,準備大力推廣,但後來發現有個致命的問題,才不得不終止。”

“漏電?”矢茵問。

“電死人了?”瑪瑞拉補充。

“是電壓不穩,小姑娘們。”帝啓耐心地說,“無法穩定電壓,就無法使信號同步。解決的法子是預測某一時刻的用電量,但杯具的是電器負載永遠也別想準确預測。別說一個市區,就是一棟樓,随時開關一盞燈産生的瞬時沖擊,都會使信號完全失真。所以這項計劃就成了一個‘永遠的計劃’。”

“那現在這根電纜裏,卻有同步信號,對嗎?”

“是的,對方非常聰明。這裏深入地下,所有波長的無線電都會因衰減太大而無法啓用,電纜卻完全沒有負載,純粹而幹淨。他們要做的,就是定時引入一段同步時鐘——一般來說用的是GPS時鐘,再把信號加載在每一段時鐘上,就能穩定傳輸了。”

矢茵和瑪瑞拉對望片刻。矢茵失望地搖搖頭,瑪瑞拉不幹了,非要點頭:“嗯,我懂了!”

帝啓瞧她一眼:“真懂了?”

“當然!不過即使對方下載了管道地圖,但管道這麽大,我就不信他們能這麽快發現。有了地圖,最多能保證不迷路,有什麽大不了?”

“同步上了。”帝啓繼續搗弄iPad,一邊問:“你說得非常正确。但有了這套系統,能幹的事可就多了。你用過電子驅鼠器麽?”

瑪瑞拉稍一猶豫,矢茵說:“是不是那種用超聲波驅趕老鼠的裝置?我用過,像滅蚊器那麽大。”

瑪瑞拉立即憋起嘴說:“不好意思,我們家專門捉老鼠的仆人有十來個,所以我從來沒見過老鼠。”

“哦,對了!我都差點忘記,您是尼泊爾前王室的成員呢。”帝啓誇張地行個禮,“逃到這下水道裏,這、這這符合皇家規矩麽?哇啊——”

瑪瑞拉狠狠掐在他手臂上。帝啓痛得五官扭成了一團,連聲道:“是、是,您、您老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甘冒奇險,舍生取義,實、實在是王家榮譽精神的最高體現!”

“哼!”瑪瑞拉還不肯放,矢茵伸手拉她,“幹嘛呀,這個時候來搞亂……”

“嘿,打了你男人,心痛了?”

“你,”矢茵臉一紅,惱道:“虧你還是什麽王室貴族,只會胡說八道!”

“你們這些平民,不知道名媛貴裔的權利之一就是可以随便亂說嗎?”

話雖這樣說,瑪瑞拉還是放開了帝啓。帝啓正嘶嘶地倒抽冷氣,使勁揉手臂,瑪瑞拉突地一伸手,抓住帝啓的頭套,向上扯起了一半。

矢茵一驚,還沒等她喊出聲,帝啓順手将iPad抛入矢茵懷裏,他自己一側身,左手閃電般扣住瑪瑞拉手腕,右手一拳擊在瑪瑞拉右邊肋下。

這兩下明明不快,姿勢也頗為別扭。矢茵與瑪瑞拉交過手,知道她出拳的速度,完全能擋住。瑪瑞拉也的确反應過來了。她瞬間丢了頭套,掌緣下切,斬向帝啓手腕,左手直戳他胸口要害。同時右腿飛踢,彈他下盤。三招殺着一起放出,務要這膽敢對王家血統動手的賤民知道厲害——

砰!

帝啓結結實實打在她肋下,力道穿透經絡骨骼,打得瑪瑞拉全身一震,所有的動作同時凝滞。帝啓慢吞吞變拳為掌,托在她腋下,兩手一拉一推,頓時将她高高托起,飛出四五米之外,噗通一聲摔入水中。

矢茵心中暗叫一聲好!卻也感到一絲寒意,只覺帝啓這兩下,看似簡單笨拙,卻極幹淨利落。看不出是哪一路擒拿或功夫,渾然天成。她仔細想想,便是自己,若被他這樣抓住,只怕也要被扔得遠遠的。

不,也許更可怕。瑪瑞拉四肢攤開躺在水裏,兩眼瞪得渾圓,一動也動不了。不過看得出她并沒有受傷,只是吓傻了而已。那一拳的力道控制得太好了,既在瞬間打得她“散若亂骨”,又不造成真正的傷害。

“散若亂骨”——這四個字像霹靂般隆隆響着滾過矢茵的腦海。第一次聽父親說這話時,她只覺得好笑,什麽亂七八糟的話啊;現在卻突然醍醐灌頂一般,明白到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了。

“如果有人打得你全身散亂,卻并無痛楚,”父親鄭重地說,“那便直接繳械投降好了。再進一寸,你就死定了。”

可這是那個嘻嘻哈哈、做事莫名其妙的帝啓麽?跟自己交手的時候,怎麽沒這般厲害?矢茵抱着iPad,瑪瑞拉在水裏吐泡泡,兩個人同時如在夢境之中。

帝啓無所謂地拍拍手,重新拉好頭罩:“差點露了怯,好險好險。啊!瞧,又一波攻擊來啦!”

iPad突然振動起來,吓得心神恍惚的矢茵順手就甩出去。帝啓手一長抓住,說:“嘿,這可是我吃飯的家夥!讓我瞧瞧。”

瑪瑞拉吐完最後一口氣,正要跳起來,帝啓驟然換了臉色,厲聲喝道:“誰都別動!”

瑪瑞拉被他氣勢所迫,竟然真的一根手指都不敢亂動,只勉強把口鼻露出水面,小心翼翼的吸氣。

“怎麽?”矢茵輕聲問。

帝啓不說話,眼睛眯成一線,盯着漆黑的管道盡頭。過了片刻,他才長籲了一口氣。

矢茵見他神色緩和,抹着額頭的汗說:“過去了?虛驚一場?”

“不,”帝啓手腳麻利的收回數據線,把iPad放回背包,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已經被定位了。”

“呃,這是什麽意思?”

“我說過了,電磁脈沖。驅鼠器為什麽要求牆內的電線越多越好?因為可以把可變頻的電磁脈沖信號覆蓋的距離擴大到極限。對方把電磁脈沖透過電纜系統傳輸到管道各處,就跟驅鼠器一樣。當然,我們不是耗子,不會被幹擾,因此單純‘驅’是沒有意義的。電磁波在管道內反彈,反彈波會幹擾線纜上‘幹淨穩定’的波動。我猜他們一定有某種逆向算法,由電磁波的擾亂程度,測出管道內的大型移動物體——”

他指向矢茵,指向正偷偷爬起來的瑪瑞拉,再指到自己的鼻子:“我們。”

那光亮起來的時候,葉襄正湊在窗戶前向外張望。那光其實很弱,在四十米以外像煙頭一閃,葉襄下意識猛一擡頭,啪的一巴掌拍在玻璃上。

砰!

玻璃劇烈抖動,震得她腕骨劇痛,胳膊象臼一般再也舉不起來。十厘米厚的防彈玻璃表面爆出無數細碎紋路,雖然沒有穿透,但整個車廂都被打得一歪。這麽遠的距離,這麽強的力道,對方可不是小大小鬧的角色。

“二號!”耳麥裏傳來司機的驚呼。

“走!”

引擎轟然作響,輪胎發出吱吱吱的尖叫。車身向前一跳,砰的一聲巨響,引擎蓋被掀上了天。

車子沒有停,仍然往前狂奔,司機叫道:“抓穩!”

砰!

第三槍——對方顯然沒想到這輛車經過改造,啓動速度超出預想——漏過了前輪,卻擊中車身下方的防撞鋼架。子彈撞穿兩層剛體,去勢未降,又向上重重撞上加固的底盤。葉襄向駕駛室跑去,腳剛好踩到撞擊部位,腳底像挨了一刀般劇痛。

她咬牙踮着腳沖入駕駛室,對司機吼道:“對方是狙擊手,把車身轉過來!”

司機猛打方向盤,商務車的重心太高,車身向右傾斜,左邊的輪子完全懸空了。司機紅了眼睛,極限操作油門和剎車,車身歪歪斜斜地往前沖,居然神奇的一直沒有倒下。

“我們遭到攻擊!通訊組,立即與四號取得聯系!”

“我們正在接入……”

車頭剛撞破圍欄,還沒來得及沖下河灘,第四發子彈擊中了車門,巨大的貫穿力将門撞得變形,子彈和門的碎片在車內橫沖直撞,打得控制室爆發出無數火花。

車身劇烈颠簸,撞上一塊突出的岩石,又掉頭繼續向下。司機猛地将葉襄往車後面一推,轟的一聲巨響,車正面撞上一棵大樹,整個車頭完全撞變形了。葉襄的腦袋在控制臺上一撞,當即昏死過去。

同一時間,七號幾步沖到平臺邊上,向下望去。他能看見五六公裏外那一長串橘色的路燈,卻看不見那輛印着大紅色可口可樂廣告的商務車。耳麥裏的幹擾噪音更強烈了,他只能聽見通訊組大聲嚷着:“我們已經接入有線……嘶嘶……見鬼……嘶嘶……受到幹擾,重複,受到幹擾……二號你在嗎?二號……吱——”信號完全中斷。

“望遠鏡!”

一名特勤隊員遞上軍用望遠鏡,七號沿着濱江路緊張地搜索。突然,濱江路上所有的路燈同時熄滅了。

“該死!”七號狠狠一拳打在圍欄上。

“要增援嗎?二號現在是被攻擊的目标!”三名特勤隊員都圍了上來。

七號轉身看了他們一眼,沉聲道:“拿上武器!”

嘩啦啦!三把沖鋒槍都拉上了膛。其中一名特勤隊員拉開背包,取出一枚槍榴彈裝上,叫道:“走!”

“回來!”七號喝道:“誰他媽下令去增援了?對方來勢兇猛,先截斷通訊,再襲擊二號,眼睛賊亮得緊呢!他們一定早就做好了周密安排,絕對不是一兩個,而是一群人。咱們被人包了餃子,還增援個屁!誰還記得剛才二號說的話?”

特勤隊員面面相觑。

“通訊是一切行動的基礎!對方可不是省油的燈,第一槍就打聾我們,讓我們無法有效組織起來。現在二號出事,通訊體系全散了,我們必須立即重建,才能堅持到增援到來!”他轉頭問通訊組趕來支援的兩個家夥:“重建網絡要花多長時間?”

其中一個家夥緊張的抹汗:“通訊組撤離的時候,本區域內的通訊節點在二號的車上。現在重建需要大概五、六分鐘吧。但是如果更改頻率,恐怕來不及通知下去……”

“改個屁頻率,你不用管,就按原先的基礎建起來!”

“可對方一定在監聽……”

“我自有辦法!”七號手一揮,把兩人趕進配電間去。他轉身對特勤隊員說:“你們兩個,立即以此為中心建立防禦。你,去把樓上的人全部叫起來,現在是撤不了了,盡量躲在房間最裏面,遠離窗戶,懂嗎?”

“是!”

兩名隊員飛快地拆下配電間裏所有能做掩護的東西,另一人跑入樓中。七號喃喃道:“見鬼,天蠍號跑哪裏去了?”

噠噠!

頭頂上方傳來巨大的引擎聲。七號擡起頭,正看見天蠍號越過樓頂上方。他雙手向北揮動,做出要它支援前進的手勢。

天蠍號還沒有回答,突然砰的一聲,機身向左歪去。七號心中咯噔一下,但沒有看見哪裏有明顯中彈的痕跡。

砰!又一槍。

砰!第三聲之後,天蠍號上部的引擎冒着滾滾濃煙。它失去了橫向平衡,機身不停打着轉。當它轉過來時,七號還能看見駕駛員正拼命想拉起機身。

有那麽十幾秒鐘,局勢似乎得到控制,天蠍號一鼓作氣向上沖了一段,但不久機尾與機身的連接處就砰然爆出一大團火花,濃煙和火焰迅速包圍了整個機身上部。

天蠍號立即失去速度,機頭向下,向濱江路、向着河灘的方向墜去。

身後大樓內傳來無數人的驚呼聲。七號像睾丸被人結結實實踹了一腳似的,痛得倒抽冷氣。

“去他媽的,淪陷嗎?”

“啊,我想到一個好辦法了!”

走在最後的瑪瑞拉又來了精神,一口氣跑到前面,說:“我們把電線割斷!”

矢茵眼睛一亮:“對啊,這樣電磁脈沖什麽的統統不管用了!我們一路割過去,哈哈,他們馬上變瞎子!”

帝啓神色奇怪的笑笑。

“割斷?對方雖說用電纜系統來定位,但畢竟誤差非常大,不排除管道裏還有別的東西,比如一只結構完整的金屬盒,發出的幹擾可能比我們幾個加起來還大。他們也只有大致看看哪幾條線碰到我們的概率大些,然後一一尋來。每一條電纜線路他們都盯着呢,你要是割了其中一根,系統告訴對方該處中斷,不是正好暴露咱們的位置?”

“哦。”兩個女孩子一起低下腦袋。

“那下一步我們怎麽走?”良久,矢茵問。

帝啓不答,在前面帶路,兩個女孩子垂頭喪氣地跟在後面。瑪瑞拉憤憤地把電筒亂晃,或甚至關上一段時間,帝啓也不啃聲。每次打開看,他還是在前面若無其事地走,好像有沒有電筒并無所謂。

瑪瑞拉偷偷說:“我就看不來他那臭屁的樣子,哼!剛逃離一個大變态的魔爪,卻遇到個小變态,唉!”

“我倒不覺得他是故意臭屁,”矢茵像對瑪瑞拉說,又像是自言自語。自從知道對方用電磁脈沖探測後,帝啓就變得有點心不在焉,有幾次走進水窪裏,他也渾然不覺。他在擔心麽?

應該是吧?他做事太謹慎,任何時候首先想到的都是退路。這次卻很可能陷入了一個毫無破綻的口袋,是不是因此而慌了神?矢茵咬着指甲想:“膽子那麽小,你還出手做什麽?真是個……唉。”

她正心神恍惚,瑪瑞拉湊近了說:“呃,這洞裏真是太悶了,我覺得全身都臭了。你聞聞,你聞聞?”

“你纏得跟粽子似的,怎會不馊?再過一陣子,只怕要長蟲了。”

“哎呀,真的!”瑪瑞拉一把抓住矢茵:“衣服還我!”

“這當兒怎麽還嘛!”矢茵搶過電筒亂照,發現左邊的管壁上,離地一米多高處有條不起眼的通道,便對瑪瑞拉說:“走,進去我給你想辦法。喂,這邊來一下!”

帝啓看到那通道,眸子頓時一縮。甚至在他意識到自己害怕之前,一組高階代碼就已強行解碼,迅速獲得最高權限,截斷了所有企圖一窺究竟的念頭。

他猶豫着說:“最好別……”

他的眼神讓矢茵心中莫名的一驚,可是瑪瑞拉已經鑽進了通道,叫道:“快來快來!”矢茵跺跺腳,對帝啓說:“來吧,你不是說随便亂鑽都不錯麽?”

帝啓緊咬下唇,呼吸加速,胸口快速起伏。矢茵緊張地說:“怎麽了?是不是有問題?那我喊她出來!”

“不!”帝啓伸手阻止——在該代碼操縱下,一組最優化算法已經成型——“就……去吧。”

“真沒問題?”

“沒有。聽着,茵,”帝啓走前一步,緊緊握住矢茵的手臂,低聲說:“我喜歡你。”

矢茵幾乎聽見血液咕嚕咕嚕往頭頂冒的聲音,勉強回答:“不……”

帝啓沉默不語。

“啊,不不!”矢茵囧得想要縮進地裏去,“我不是說不……我、我……我是說……現在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吧……”

帝啓嘆了口氣。

“你記着我的話罷。無論發生什麽事,你必須明白,我,和你的立場是一致的。不要輕易相信你聽到或看到的,更不要相信那個人。今後的路會非常艱難,你必須自己一步步走下去,懂嗎?你能明白嗎?”

矢茵一點也不明白,但帝啓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捏得她的手臂好痛。奇怪,面對帝啓,她完全不像對阿特拉斯那樣腦子始終清晰,好像只覺得很心痛,心痛他這張始終茫然若失的臉……她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好。”

帝啓說着先一步走進通道,矢茵不安地跟在他身後。這條通道非常狹窄,七拐八拐的,不知轉了多少個彎,而且似乎一直在上坡。手電筒的強光被牆壁反射,閃得矢茵眼睛都花了。正打算放棄,忽然眼前一黑。

說黑并不準确,因為電筒光仍然照亮了某處牆壁,但那面牆卻離自己有二、三十米遠。反射光突然消失,才覺得四周陡然暗了下來。

瑪瑞拉小心翼翼走上前,用電筒四處照射。這一段通道特別高大,約有六米高,寬更是達到十米左右。說這裏是轉運中樞,地面卻非常幹燥,也沒什麽垃圾,且是用青石鋪就,與之前的管道感覺完全不同。等走到通道中央,才發現電筒最先照到的那面牆壁橫在十幾米外——原來是條死路。

“怪哩,怎會有個死路呢?”瑪瑞拉用手電仔細觀察。通道兩側和頂上的牆同樣沒有用混凝土,是用長條形石塊砌成,最裏面的牆更是由一整塊巨大的岩石做成,表面很光滑,沒有任何标志。

再往上照,洞頂呈圓弧形。兩側石壁頂端,各有一個很小的洞口,高僅有半米。洞壁的顏色與外面完全一樣,如果不是光映出了一片陰影,還真看不出來。

矢茵說:“來來,幫我瞧瞧上面。”她往牆上蹬了兩步,順勢站在瑪瑞拉肩頭,可是離洞口還有兩米左右。矢茵說:“還差得多呢,要麽我跳,要麽你跳。”

“我跳!你一跳不把老娘踢死啊!”瑪瑞拉扶着牆往下蹲了蹲,用力往上一蹦,矢茵借力猛地往上一竄,一把攀住洞口,奮力鑽了進去。

片刻,她探出腦袋向瑪瑞拉招手:“上來,到這裏來,我幫你弄衣服!”看了看帝啓,柔聲說:“你在下面等等,別怕啊,馬上就好!電筒給你!”将電筒抛給帝啓。

帝啓接過電筒,照亮了堵住去路的石壁,仍是怔怔的不說話。

矢茵心緒不寧,但現在不把瑪瑞拉搞定,這死丫頭是不肯罷休的。她伸出手,瑪瑞拉往後退了幾米,噔噔噔幾步蹬上洞壁,抓住了矢茵手腕。矢茵用力一拉,瑪瑞拉偏要玩個噱頭,身體以矢茵的手腕為軸心翻滾,将兩腿伸得筆直,頭朝下腳朝上倒着鑽入洞內。

不料洞口看似只有半米高,往裏二十厘米卻又往下沉去。瑪瑞拉腿先進洞,哪裏看得到憑空矮了一大截?頓時摔得慘叫。

矢茵沒好氣地說:“好了,非常精彩的落地,你滿意了?”

“嗚,這又是一條你欺負我的鐵證!”瑪瑞拉含恨爬起來。

這條管道直徑約一米五左右,兩個女孩子在裏面一點也不覺得局促,洞口扁小,帝啓在下面也絕對看不到上面的動靜。

瑪瑞拉動手扯下白布條,說:“好了,脫啊。”

“我幹嘛要脫。”

“那你說要上來換衣服的?”

“我說的是幫你弄件衣服。你先脫下來,快點,別磨蹭!”

瑪瑞拉左轉圈、右轉圈,上下亂轉圈,終于将所有的白布都卸了下來。她長出口氣,摸着手臂上勒出的紅印,眼睛都紅了,憤憤地說:“死變态,別叫老娘哪天撞上你!”

就着洞外映進來的電筒的餘光,矢茵把白布收集起來,扯下兩段,讓瑪瑞拉背對自己站好了,先用布纏在她小腹,圍了幾圈,又從胯下鑽過。幾繞幾纏,變成一條熱褲。

瑪瑞拉脫了縛束,輕松了不少,這下也明白了矢茵的意思,連聲說:“拜托弄好看一點,等會出去了還要見人呢。紮個蝴蝶結,不不,兩邊各自系帶。哎呀別說麻煩不麻煩了,要怕麻煩就把衣服換過來!”

矢茵無可奈何,只好按大小姐的喜好改了無數次,終于讓她滿意。正要幫她纏住胸口,瑪瑞拉一把奪過布條,說:“哪需要這麽多?我這身材見不得人麽?”馬馬虎虎纏了兩道。

瑪瑞拉胸部本就很大,這樣連三分之二都沒包住,只能勉強算沒露點。她見矢茵瞪大了眼睛,不削地說:“沒見過大的啊?先旨聲明,我這可是價真貨實。”

話音未落,忽然四周陷入一片漆黑。在地下五十米深的地方,矢茵和瑪瑞拉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麽叫伸手不見五指。沉寂了約莫一分鐘,兩人同時放聲驚叫。

“帝啓!”

“喂,小變态……什麽?見鬼,他是帝啓?”

“帝啓,你在哪裏?電筒沒電了嗎?”矢茵急得幾乎哭出來,手足并用向洞口爬去,瑪瑞拉在後面死拉住她的腳,結結巴巴地說:“他、他真是帝啓?帝、帝、帝啓大人!”

兩人爬到洞口,可是什麽也看不見。矢茵叫道:“帝啓?快回答!別開玩笑了,我真生氣了哦!”

瑪瑞拉說:“帝、帝啓大人,請不要開玩笑……”

始終沒有回答。別說光,仿佛連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消失了。矢茵側耳聆聽,偌大的空間,連一絲兒風聲都沒有,唯一聽見的是自己急促的呼吸、瑪瑞拉急促的喘息,和兩個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狂亂的心跳聲。

“完了!”

瑪瑞拉突然慘叫,吓得矢茵差點失神掉下去。她怒道:“你要吓死我啊!”

“還有什麽比現在這種狀況更能吓死人的?”瑪瑞拉凄慘地叫道:“你記不記得我們走了多遠?記不記得有多少個叉路?天啊,我們要死了!我們要死在這臭水溝裏了!”

她跳起身,神經質的亂拍洞壁,叫道:“這、這一定是他的計劃!他早就算好了要弄死我們,所以才故意選擇這條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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