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情絲入心（二）

茉子十分頹廢的在咖啡店等了兩天，洛靖遠都沒有來過。第三天咕咚來咖啡店找茉子，帶來一個好消息，他幫茉子找到了房子，據說是咕咚的朋友買的，可換了工作離得太遠也就沒回來住所以想租出去，租金咕咚幫忙砍了價并不貴，而且離她上班的地方走路不過十分鐘，茉子十分滿意。為了表示感謝茉子決定煮一杯洛靖遠新進的叫什麽什麽爪哇黑荞咖啡給他喝，名字是看不懂的一長串外文。洛靖遠有煮過一次給她喝，但以她現在的心情也沒有仔細去回憶洛靖遠用的是哪一種咖啡壺，咖啡和奶是什麽比例，茉子十分随意的煮好後端着送給咕咚。

咕咚正在看那一面玻璃牆櫃上擺放的藝術品，一邊看一邊咂舌，把這麽精致的東西就這麽随意擺在這裏也不怕被人偷了。茉子端着咖啡過來，咕咚接過咖啡喝了一口，可能是沒想到能這麽難喝，一時沒忍住一口咖啡全噴了出來。不僅牆櫃上沾了有，連最近的青花瓷瓶和水晶帆船也遭了央。咕咚一臉愧疚，他沒想到咖啡能難喝成這個樣子。茉子腦子飛速運轉，她必須在洛靖回來之前将這裏清洗幹淨，并且看起來毫無痕跡，否則洛靖遠可能會殺了她。

一陣銀玲聲傳過來，茉子看向門口，只見林妍背着書包已經走進店裏來，包包的吊飾上有個銀玲，走起路來叮噹叮噹的。她直接走到茉子面前，一對大眼睛看了看那些咖啡漬又看了看茉子一臉嘲笑“小三姐姐，你完蛋了！”

茉子對她的稱呼很不爽，但她極力保持着冷靜情緒“你不是小孩了，別以為你瞪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我就不敢罵你，你要是來找你前姐夫的，可能要失望了，他最近太忙不會過來。”

茉子正打算去拿抹布，她迅速拿出手機給茉子和咕咚拍了一張合照“我要把照片發給我姐夫，告訴他你在他店裏跟別的男人約會！”

茉子聽到她的話十分好笑的離咕咚更近一些，幾乎靠在他肩上去“剛剛那張還不夠好，要不你再來一張，看你姐夫會不會生氣！”

林妍氣得臉通紅，她走向牆邊擺放的那些擺件，跟茉子說道 “我姐夫最愛的還是我姐姐，這些東西都是他們一起出去旅游的時候買的，他寶貝得很，你看看上面都是一塵不染的，所以說，我姐夫跟你肯定是玩玩兒的，你識相的話就趁早離開！”

茉子保持微笑“要不你去廚房看看，那裏每一只盤子、杯子、勺子都跟這些擺件兒一樣一塵不染，或者你可以去廁所看看，那馬桶也跟這些東西一樣一塵不染！”

“你······”林妍把話說完了，實在想不起來還有什麽可說的。

“林妍同學，回去好好念書，保證你以後嘴巴比姐姐厲害得多！”茉子目光如炬逼近林妍，林妍補吓得直往後退，哐啷一聲撞到櫃子上，再哐啷一聲，那只散發着溫潤光澤的碧綠色的瓷瓶子掉在地上，成了一堆碎片，上面還有零心點點的咖啡漬。

茉子第一感覺，這下真完蛋了，她也知道這些東西都是洛靖遠的寶貝，只是今天從林妍嘴裏才知道他寶貝這些東西的原因。她已經可以想象到洛靖遠那張可以當磨刀石的冷臉。

林妍也有些慌張，她眼睛瞄了一眼門口正好看到洛靖遠回來了，于是反口對茉子說到“好啊，你打壞了我姐夫的瓶子，你是故意的！”

茉子蹲在地上，并沒有反駁林妍的話，洛靖遠走過來的時候，看到茉子蹲在地上撿瓶子。林妍立即奔上去摟着洛靖遠的胳膊“姐夫，你回來得正好，你的小三打爛了你的瓶子！”

洛靖遠冷冷地盯着林妍“我只說一次，如果你再叫一聲小三，就永遠不要再進來了！不早了，回家吧！”

林妍委屈了哼哼了兩聲，快速逃離作案現場。

咕咚看洛靖遠的表情覺得情形不妙，想為茉子解釋一下“那個不是茉子······”

洛靖遠一個眼光甩過來，讓咕咚一個大男人都吓了一跳“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一根蔥，滾！”

咕咚仍舊不服氣，茉子卻已經起身一邊安慰他一邊将他推出去，并且保證自己明天肯定活蹦亂跳的去找他搬家。茉子走回來仍舊看到洛靖遠盯着那堆碎片在發呆，他看起來很是憔悴，估計是被公司的事情攪得有些焦頭爛額了。茉子決定，這個時候不招惹他，不管他說什麽她都不跟他頂嘴，但她實在小瞧了洛靖遠那張破嘴的攻擊力。茉子越來越覺得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洛靖遠，她一直以為他是一沒心沒肺的人，說好聽一點是将世事看得透徹的人，不會輕易露出自己的情緒，可如果他是因為林珊才這麽珍惜這只瓶子，卻不懂得珍惜眼前活生生的人，真是難以理解。

洛靖遠看着那堆碎片和滿牆的咖啡漬，太陽穴的青筋都要暴出來了“誰讓你帶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回來！”

“他不是莫明奇妙的人，他是我的小學同學！”

洛靖遠完全将茉子的話當做空氣“你小學同學關我屁事！知道自己手不好就不要随便動我的東西，還是你就故意打碎的，就因為我這兩天沒理你，于茉，你還真是瞪鼻子上臉了，你把自己當什麽了，當成這裏的主人了嗎？”

茉子覺得洛靖遠這把火燒到她身上實在有些無理，她還一肚子火沒地方撒呢？本來篤定不跟他計較，但他都說出這樣的來她怎麽忍得住。茉子撒開了沖洛靖遠吼“洛靖遠，你就是個老騙子，嘴裏沒幾句真話。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裝，你把店開在鬧市中間，就是想用別人的故事來平衡你自己的內心。你又不想別人捅破你的僞裝，所以定一堆莫名其妙的規矩。既然這些東西都是你跟林珊一起買的，你明明在乎得不得了，卻又故意對她冷淡還說什麽要跟她沒有瓜葛，你不想有瓜葛你留着這些東西幹什麽？你聽沒聽過，人在人群裏才最感覺孤獨，洛靖遠，你最該珍惜的不是東西，該是活生生的人！你以為你這樣的悲哀又能比我強到哪裏去！”

茉子一口氣将心裏的話全都說出來了，頓時覺得十分舒暢。而洛靖遠盯着地上那些碎片，眼神顫抖着，站得跟一尊雕像一樣，半天才從嘴裏吐出一個字“滾！”

茉子坐在馬路邊的花壇邊上，頭頂是一棵大樟樹散開的巨大的傘蓋，像一只怪獸兇惡地看着遠方也像是一只大寵物趴在茉子頭上。馬路對面是陳沐風曾經的租屋，而今，他已經搬到了那個更好的小區裏，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新家在哪一層哪一間，也不知道那個房子是他自己買的還是公司配的，而屬于他們的回憶似乎只是一個遙遠的并不真實的夢。茉子也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走到這裏來，身邊擰着她微薄的行李，那個行李箱還是雲南的摩的大哥給她寄過來的，顯然大哥找到的時候箱子已經被翻過了，只剩下幾件衣服，但茉子依然充滿感激，覺得自己運氣暴表。

茉子想起第一次陳沐風将這個小租屋的鑰匙交給茉子的時候，他的眼睛在閃閃發亮，他興奮的告訴茉子，住在外面才真正證明自己長大了，他的北漂生涯開始了，他漫長的追夢之路也終于開始了。當時茉子和他窩在他租房裏面的座椅上面，房間太小，容得下一張床，一張畫架，一張書桌已顯擁擠，所以他連椅子都只準備了一把。他讓茉子坐在他腿上，雙手環抱着茉子，高興得像個孩子，他說“茉子，從小我都在盼望長大，長大之後可以保護媽媽和你，到十幾歲的時候還是盼望長大，長大了可以和你天天住在一起。”

茉子嗔怒的看着陳沐風“你現在怎麽學得這麽油裏油氣！”

陳沐風笑着反問“會不會是你自己想得太多？”

陳沐風捧着茉子的臉，細細的親吻她粉紅的臉頰，櫻紅的嘴唇，茉子被親的臉紅心跳，那把陳沐風從二手市場買回來的椅子，極不合适宜的嘎吱一聲，散了架，茉子和陳沐風摔到地上，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

天次漸暗，那個屋子裏亮起燈，從窗簾裏看她的影子是一個長發的女孩子，那個女孩像極了曾經的茉子。她抱着一個大紙箱跌跌撞撞從門裏擠出來，蹒跚的走了幾十米去扔垃圾，再回來的時候拿着一把鑰匙開門，開了半天也沒打開，最後她盯着鑰匙仔細瞧了瞧，估計是發現自己帶錯了鑰匙，有些懊惱的抓着頭，然後掏出手機打電話。或許她是在給男朋友打電話，就像曾經的茉子。

這種情況的結果不外乎兩種，一種是他男朋友來了，會一邊生氣的罵她笨，一邊關心她有沒有凍着。另一種是她沒有可以寄托的人，剛剛那電話不過是打給開鎖匠的。茉子搓了搓凍得發麻的雙手，等着看這結果。結果是第一種，有一個人從馬路的另一邊快步走過來，在或明或暗的樹影裏時隐時現。他肯定是急着出門，連鞋都沒換，拖鞋碰上冰冷的路面發出趴嗒的聲響。

此刻的茉子像是坐在結了厚厚冰層的湖面上，吧嗒吧嗒的碎裂聲響徹在她耳邊，兇猛的涼意沿着她的手心腳心往身上鑽。連眼睛裏流下的眼淚似乎在奔出眼眶的一刻就已經化作了霧，所以她看起來很難過但卻沒有眼淚。剛剛那個急急忙忙來開門的人，她已經在路燈下看清了他的臉，不是別人正是陳沐風，那個像極了茉子的女孩子就是小青。茉子想，她跟陳沐風是不是因為總是分隔兩地，是不是因為她太久不把漢堡裏的肉給他吃了，不在春天的時候跟他一起去田間采野花了，不在夏天跟他分享同一個冰淇淋了，不在秋天的時候跟他一起畫楓山上的紅葉了，不在冬天的時候把手放在他脖子上取暖了，也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成為一個富有才華的青年畫家，他的未來像是清晨的太陽，随時會升到正空光芒萬丈，而她總是很懶，懶得除了盯着他其他的都不願意去想，所以讓自己越來越配不上他了。他才會把專屬她的關心轉贈給別的女人了，她的陳沐風好像不是她的了。

茉子拿着手機給家裏打電話，人總是需要支撐的，現在的她除了親情，似乎沒有什麽能支撐着她走出這些灰暗。

“媽，你在幹嘛呢？怎麽那麽吵？”

白秀琴扯着嗓子跟茉子說“在跳舞呢，下個月有廣場舞比賽，第一名的隊伍免費去三亞旅游，你媽做為隊伍裏的主力當然得加緊練習啊！”

“可是下個月一完就差不多要過年了，你還出去？”

“沒事，你要是回來得早先去你爸那裏，等我回來你再搬回來，今年天冷，你記得多穿點衣服，要開始了，我不跟你說了啊！”

嘈雜的音樂聲填滿茉子的耳朵，茉子忍住眼淚說“你好好跳，拿不了第一你這小區舞後的名頭可保不住了！”

茉子挂掉電話又給老爸打，于滿林正在公園裏下棋“茉子，老爸跟你楊叔下象棋呢，天亮下到天黑還沒分出勝負！你有事就說，沒事可就別讓我分心了！”

“老爸，你就這麽一個女兒，你也不關心關心我，就這麽把我放在天大地大的世界裏頭，你不怕我适應不了嗎？”

“你以前讀小鳥學飛的故事時我就告訴過你，爸爸能教給你的東西就是教你飛，而爸爸給你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放你飛，從你18歲開始放你自由，至于你怎麽飛就自己做主吧。外面天大地大，肯定是高樓多樹木少，霧霾多藍天少，可是逆境才是鍛造人性的最好方式，懂嗎？”

茉子歪着腦袋“爸爸，你說定義成功的方式的是什麽？是在大城市裏有車有房有體面的工作才能算是成功嗎？那混成我這樣子豈不是一敗塗地，你和媽媽會不會對我失望透頂？”

于滿林那邊似乎放下了手裏的棋，楊叔在催他，他說讓他等等。他尋了個更安靜的地方對茉子說“茉子，你們現在了解世界的方式有很多，電腦、手機，所聞所見像是天降暴雨。可是你看到的是人家嘴上或是手指上的一面，而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随大流的，這種跟風并不是真理。每個人定義成功的方式都不一樣，所以你也不必用你看來大多數人的觀點才定義自己的成功，自己的生活讓自己的心沒有任何束縛便是成功。茉子，你問的最後一個問題爸爸這樣回答你，爸爸只是一個普通老師，爸爸和媽媽沒有創造出更好的條件，讓你出國，讓你生下來就是富二代，你會不會對爸爸和媽媽失望透頂？”

茉子眼眶濕潤卻微微笑起來“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不說則已，一開口夠我消化半年了，你說我媽小學畢業的怎麽可能聽得懂你說話呢？”

“你跟陳沐風是不是吵架了，你一般感性的時候就是跟陳沐風吵架了！”

眼淚猝不及防溜出來，茉子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輕快“知女莫若父，小吵了幾句，我在等他哄我呢！”

老于笑道“沐風脾氣好，你可別欺負他，我跟你媽商量過了，過年請他和他媽媽一起吃年夜飯，你媽同意了！”

茉子再止不住眼淚，只得胡亂擦了一把“我媽終于放下了，挺好的，那個你認真下棋吧，我挂了！”

茉子縮起雙腿，将臉埋在腿上，任眼淚洶湧。以前談戀愛的時候那麽高調，畢業的時候全校的人，老爸老媽鬧離婚的時候附近的左鄰右舍七姑八婆所有人都知道她跟陳沐風在一起，那感情好得跟高效能雙面膠一樣，粘上了撕都撕不掉，就等着哪天喝他們喜酒呢，這回去一坦白，光是路上碰到的眼神足以将她掃射成篩子啦。而她和陳沐風一直盼着的老媽和阿绮阿姨的世紀和解終于要來了，只是她和陳沐風卻已經站在了裂縫的兩端。茉子想到這裏身體微微顫抖着，任眼淚濡濕了褲子。

熟悉的聲音傳過來“茉子，你怎麽了？”

茉子吓一跳，猛的站起來，臉離陳沐風近得只能放下一顆黃豆粒。她好久沒有這麽近距離看過他了，以前不在意的東西現在看來有些奢侈，所以她沒有動就這麽呆呆盯着他如繁星一般璀璨的眼睛，仿佛還跟以前一樣，現在的一切不過是黃梁一夢。

陳沐風站定了借着燈光看着仍舊滿臉淚痕的茉子，他将圍巾取下來圍在茉子脖子上“你怎麽老穿這麽少往外跑，你怎麽了？”

茉子并不想告訴他跟洛靖遠吵架的事情，于是她胡亂說道“呃，我在想你進小青房間了還會不會出來。”

陳沐風愣了一下，臉色變得有些冷“她只是個師妹，搬家的時候她正好在找房子所以租給了她！”

茉子說“我曾經也是你師妹！”

“茉子，我們分手了。”陳沐風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嚴厲，不知道是在提醒茉子還是提醒他自己。但他的手卻不自覺的抹掉茉子臉上的殘淚“茉子，你相不相信，你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會比現在過得好，只要你不呆在我周圍！”

他說的是事實，茉子早就明白了這一點。小時候她一個人寫作業，寫得挺好的，只要陳沐風跟她一起寫，她就這也做不來那也做不來。一個人的時候她可以擰一桶水從一樓到三樓，只要看見陳沐風，別說一桶水，擰只空桶她都覺得吃力。但是茉子不是裝的，只要看見陳沐風，她身上那些堅強勇敢的力量就通通不複存在了。即便如此，她依然不能離他遠遠的。茉子果斷轉移話題 “你有那麽一點兒喜歡她嗎？”

陳沐風有些無奈“茉子。”

茉子努力擠出一絲笑臉來“好吧，我不說了，那你不也要再說那種話。”

陳沐風點點頭“你不是要上班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茉子低頭絞着衣服一角“可是，我沒有地方住！”

陳沐風皺了皺眉“我給你定個酒店吧，找個離你上班地方近的。”

茉子咬了咬嘴唇，笑笑說“不用了，我騙你的，我回去了。”

茉子還想問陳沐風關于退賽的事，可一想他肯定很難過，肯定不想讓她知道，所以就不問了。

茉子往前走，心裏糾結着該不該回頭，以前也總是她先走，可不管什麽時候她回頭，他還是會在那裏望着她。是不是該趁這個機會問清楚呢，茉子猶豫了一會兒回過頭，看到陳沐風依舊站在原地看着她。明明那麽清楚的看得見他眼睛裏的情深，為什麽非要讓她相信緣淺。茉子正想往回走，就看見陳沐風轉身走進黑暗裏頭，留給她一個模糊不清的背影。

茉子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愣，微信提示音響起來，是咕咚發過來的，他拍了一串房門鑰匙的圖片，說明天給茉子送來。茉子馬上給她回了一句過去“現在送來，我現在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