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溫文爾雅的男人
“阿琛！”
阿芷看見齊刷刷向她投來的目光，身體的微微晃動，讓她反應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正坐在巴士上……
身邊空無一人。
隔着幾排的位置上，零散坐着幾個乘客。
他們見阿芷麻木地看向車窗外，覺得無趣，便又紛紛轉過頭去。
阿芷不會再認為這只是一場簡單的夢魇。
那個男人，确确實實出現在她的生命裏，他們之間，有過刻骨銘心，可那場夢境醒了，她的身邊，就看不見他了，這是為什麽？
阿芷的腦海裏迅速閃現出一個想法：乘坐這輛巴士，在那個站點上車，在那個隧道裏，她就能和他遇見。
不，準确地說，應該是“重逢”，才更加貼切。
那聲對她的呼喚，像是一種魔咒，對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阿芷沒等車子開到碼頭，就提前下了車。
司機看見阿芷幾乎是跳下車子的。
阿芷站在路邊，吹着夜風，沒有急于去尋找酒店。
她相信G市的治安條件，她哪裏也不想去。
偶爾經過的計程車，朝着阿芷鳴喇叭。
阿芷對它們，完全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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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一心一意想要等一輛巴士的時候，哪怕是一輛跑車停在面前，也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
第二天黃昏，阿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巴士站。
她沒有了頭一晚的焦慮，像是要去赴一場故人的約，心中，多了些期待。
來來回回很多趟的巴士，她只想登上那輛末班車。
阿芷上車的時候，甚至沒有去看司機一眼，投了幣，徑直向那個座位走去。
今天晚上，巴士上的乘客比前兩天要多一些。
阿芷從他們身側經過，甚至沒有一個眼神的交流。
她就是這樣一個認死理的人，不是她要尋找的，就不會去停留。
那一站，沒有見到他的身影，阿芷總結出了規律——只能在那條隧道裏。
想着能見到他，即使每次都要途徑那條黑暗之路，她的記憶便會被重置，可只要能再轟轟烈烈地愛一次，其餘的，便都不重要。
阿芷沒有預知能力，不知道這一次她要遇到的男人，是那樣的性子。
車子開始靠近那條隧道，阿芷在心裏默念：這一次，請讓我被你愛得久一點。
＊＊＊
“你知道這封信裏寫得內容嗎？”一個身着棗紅色旗袍的女人問道。
葡萄眼的姑娘搖了搖頭。
“看看吧。”女人無奈，輕聲嘆了口氣，将一封信遞給她。
姑娘接過女人手裏的信，看到上面說：希望她能前往距離此處千裏之外的縣城，學習手藝，她立刻做了決定。
“去小住一段時間，學習染布彩繪的本事，我也能接受，只是……”
“只是什麽？”女人不免緊張起來。
“只是要給我出去吃喝玩樂的時間。”姑娘一向胸無大志慣了，她的優勢在于腦子好使，小時候和哥哥一起念書，先生讀一遍，她便能記個八#九成，盡管記得快忘得也快，多數功夫都用來逗鳥、鬥雞和搜羅縣城裏好吃的了。
她家三代武人出身，當家人對于女孩子，也和男孩子一樣對待，念書、習武。
女人自然不能跟她說，她此番去陳家，住得久了，是要當陳家少奶奶的。
“阿芷，你……什麽時候才能不這麽貪玩啊！”女人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
阿芷從收拾行李到抵達陳家大院，前後用了半個月的時間。
陳家派了靠得住的人，親自去接得阿芷。
阿芷只當做游山玩水，一路上都樂呵呵的。
抵達陳家大院那日，是個大好的晴天。
陳家大院的門口，有幾個正在玩沙包的孩子，那是院裏仆人家的孩子。
阿芷看到飛來的沙包，本能擡手接住了，拿在手裏，不肯還給對方。
一旁負責接阿芷的仆人，賠着笑臉，說小孩子不懂事，可阿芷卻并未覺得這是件沖撞可她的事情，不放在心上。
阿芷逗孩子逗得正開心，沒瞧見不遠處屋檐下，立着一個一襲青色長袍的男子，澄澈的眼眸，溫和的笑容，帶着欣賞的目光望着她。
關于這個好動、有主意的小女子，念琛不止一次聽說，她的那些光榮事跡，他幾乎全都知道。
他的性格太沉穩了，陳家奶奶說，需要個潑辣些的女子，才能幫他分憂，打理好府內事務。
眼瞧着孩子快被逗哭了，阿芷才将沙包還給他。
“大少爺！”仆人的叫聲，才将阿芷的視線扯向那個溫潤如玉，玉樹而立的男子。
阿芷見過很多種笑容，可那個男子面容上的，是一種溫潤的笑意，讓她一時看得有些怔了。
“接回來了？”阿芷還未同那個如玉的男子說上一句話，便被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打斷了。
阿芷擡眸，見從珊瑚色門簾後面，走出一個眉眼溫婉的中年女人。
雙眉修長，發髻上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绛紫色袍服，面料華貴精美，看得出做工精細。
只聽見仆人喊了一聲，“是啊，夫人，接回來了。”
女人看着阿芷，眼神冷靜淡然。
阿芷感覺得出女人對她的微微抗拒。
“阿芷小姐，這是我家夫人。”
阿芷聽了仆人的介紹，反應過來了，和女人打了招呼。
“累了吧？”女人的語氣客氣，可卻沒有太多歡迎的成分在其間。
“一路上辛苦了。”說話的，是剛才那個立在屋檐下的男子。
阿芷猜得出，他就是陳家少爺——陳念琛。
“奶奶已經等了很久了，快些進去吧。”阿琛指了指剛才中年女人走出的那間屋子。
阿芷微笑着點了點頭。
阿琛也回應了她一個欣然的笑容。
阿琛的母親薛氏看了阿芷一眼，又将視線移向阿琛。她心裏自然不大舒服，阿琛若是不喜歡這個小丫頭，一切都還有商量的餘地，可倘若阿琛當真對她上了心，那才糟糕。
薛氏了解自己的兒子，一定認準了誰，那就是一條路走到黑的性子。
阿芷跟在薛氏和阿琛的身後。
阿琛提醒阿芷注意進門處的門檻，當心絆倒。
阿芷對于這個溫潤優雅的男子，第一印象，極佳。
＊＊＊
阿芷走進那間屋子，便看見正對着她的位子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
滿臉皺紋不假，可她老人家的氣色相當不錯。
阿芷想：這應該就是母親說起的，陳念琛的奶奶。
“丫頭，過來。”老太太對于阿芷，還沒見面，便惦記在心裏，她相信她自己看人的準頭，打心眼裏喜歡潑辣些的女子。
她的兒媳，也就是阿琛的母親薛氏，是個穩重傳統的女人，不欣賞阿芷，她也能理解，可她打定主意，阿琛，是一定要娶阿芷的。
“老夫人。”阿芷笑嘻嘻地跟老太太打了招呼。
“你應該叫我奶奶才是。”老太太佯作生氣狀。
“奶奶。”阿芷是個機靈人，自然知道老人家是要順着她的意思來的。
“哎！”老太太聽了，甜到了心底。
站在一旁的阿琛，安靜地看着他們，笑而不語。
老太太扭頭特意跟阿琛交代，“以後啊，你可要替我多照顧阿芷。”
阿琛淺笑着答應了。
阿芷瞥向他，突然覺得：他笑得好溫柔。
就這樣，阿芷成了長住在這座大院裏的外姓小姐。
＊＊＊
阿芷跟着仆人，穿梭在陳家大院裏。
三個大院，十幾個小院，青磚青瓦，高高的圍牆，每一個院子裏，都挂着大紅燈籠，門上，牆壁上，屋檐上，随處可見的雕刻花紋，亭臺樓閣，仿佛置身一座城池之中。
她在院中穿梭之際，阿琛被母親叫到偏廳。
“念琛，你若是不滿意，不需強求。”薛氏打心底裏是希望阿琛能放棄對阿芷的選擇的。
阿琛也不表現出過多的情緒，只淡淡地說“母親不必擔憂，念琛會好好待她的。”
話已至此，薛氏不好多說什麽，可心裏卻仍然對阿芷抱有不滿情緒。
阿琛從房間裏走出去，準備回書房。
走在連廊裏，阿琛只覺得腹部傳來隐隐陣痛，他知道，那是他的舊疾又犯了。
郭大夫早些時候說阿琛的病情控制得不錯，阿琛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可眼下的症狀，并不樂觀。
今日，阿琛看到阿芷的瞬間，突然生出一種念頭：在并不漫長的人生裏，想要拼盡全力去對一個人好，保護她，關心她，不計得失。
阿琛從小都是被陳家上下護得周全的人，他覺得是時候去嘗試了——守護自己想守護的那麽一個人。
心如止水，是阿琛這些年來的心境寫照，他未曾嘗試過任何沖動之事，總是長輩心目中的陳家長孫，是仆人們眼中聰慧沉着的大少爺，是陳家各大布坊掌櫃眼中，将來完全可以接管陳家産業的少東家。
可他越來越覺得，如果這麽活下去，興許，才是白活了這一世。
突然，阿琛覺察到他的肩膀被什麽重物擊中了，本能轉身去看，只看見一個笑容燦爛的姑娘，站在屋檐下，看着他。
阿琛微微低眸，看見腳邊躺着一只沙包，看樣子，是才縫制好沒多久的。
很明顯，那是阿芷扔過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的後半部分，已經開啓下一個世界~希望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