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羊角酥

白靈打算年後給李嬸寄點糧食,理由都是現成的,今年收成好,農民們糧食還算夠吃,他們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也吃不了多少。

白靈準備跑一趟縣城,把過年的東西都準備上,桑紅芹說跟着她一起去,正好生産隊要去縣城辦事,周隊長趕着馬車捎了白靈他們一段,到縣城邊上把她們放下。

桑紅芹很少來縣城,她連鎮上都沒去幾次,也不認路,就在白靈後面跟着。白靈來了這些次輕車熟路,帶桑紅芹去了縣城的商店。

白靈手裏攢了不少各種票據,這些都是有期限的,不用逾期作廢,所以打算一股腦都買了,布票一年一丈二,她得琢磨琢磨買什麽衣服,她打算給桑紅芹扯身衣服,想靠布票買全家人衣服基本是做夢,以後看看有沒有機會去買不要票的成衣吧。

像白靈這種普通的城市居民每個月是沒有工業券的,只有在職員工每個月才會發,像她姑夫每個月有三張。白靈買自行車的願望,似乎更遙遠了,錢好攢,工業券不好得。

年下供應稍稍敞開了些,物品都比平時要齊全,只是供應是有數兒的,賣不了多久就得沒,還得靠搶,每個櫃臺都擠滿人:“同志,我要兩塊肥皂……同志我來一個洗臉盆,同志我先來的,我要四兩白糖……”

桑紅芹躍躍欲試:“靈靈你去煙酒糖果那邊排,日用品這人多,我過去,對,票你給我一點……”白靈又塞了十幾塊錢給桑紅芹,桑紅芹推了回去:“哪能花孩子的錢,你快拿着。”說罷一溜煙往人群裏鑽,桑紅芹長的不高,身體也靈活,沒一會兒就鑽到人群裏面去。

白靈在煙酒這邊排隊,她打算給孫玉柱買一包煙,她往櫃臺上一掃,東海兩毛八一包,春秋兩毛五一包、大鐵橋一毛四,經濟煙才九分錢,大前門貴一些,三毛六一包。白靈來之前問過孫玉柱,他說不要貴的,貴的他抽不習慣,就要便宜的經濟煙就行,大前門幹部抽的比較多,供應也少。

最後白靈買了天津産的綠葉煙,一盒一毛三,她買了兩盒。大前門買了一盒,萬一家裏有事可以把好煙拿出來。經濟煙她一口氣買了五包,這些煙都買完,煙票就不剩了。

旱煙還得有煙葉子,揉碎了往煙紙裏卷,孫玉柱一直感慨,現如今煙葉子都不好尋,又不讓自己種,這些還是以前存的,偶爾饞了抽上一口,買了幾包煙,先給姥爺抽着,等她再有煙票以後再買。

至于糖果,最便宜的是沒有包裝紙的硬糖,就在一個大盒子裏裝着,誰要的話店員的大手往裏面一撈,放在秤上的油紙裏就開始稱,白靈瞧了瞧,店員的手指甲裏還有泥呢,她搖搖頭,這種雖然便宜但太不衛生,她不準備買。還有就是帶着糖皮的水果硬糖、夾心硬糖,價格貴一些但是衛生,一般人家都買這個,古巴糖果大家也熱衷買,糖果的口感粗糙,味道跟紅糖差不多,好一些的就是牛奶糖,小孩子含一顆在嘴裏,都不舍得咬,讓糖汁一點點的在口腔裏流淌,甜到心裏。

白靈手裏的糖果票不多,過年這個月才發,平時沒有這票,她捏着手裏的二市兩糖果票,琢磨着買什麽,一斤五百克,一顆糖得四克,一斤可以買140顆,她的2兩可以買20來顆。白靈不禁感嘆,真的好少!這幾年供應縮減的厲害,聽說前幾年過年的時候,糖果票最多能發半斤呢。

有限的票據得發揮無窮的智慧,白靈買了一兩夾心硬糖,一兩奶糖,奶糖貴一些,一斤兩塊五,白靈買糖一共花了2市兩糖果票外加三毛五。才二十顆糖就過年啊,李嬸寫信說有糖供應就不錯了,本來還打算不發糖果票呢。

白靈主要買了煙和糖果,其他的家裏也不需要,桑紅芹那個櫃臺才是主戰場,她把戰利品裝進布袋裏,正好趕上桑紅芹從人群裏擠出來,往旁邊的柱子上一靠直喘氣:“靈靈你看着點東西。”

平時城市戶口每個月是四市兩油,春節元旦國慶破格會多二市兩的油票,白靈一口氣把手裏的油票全用了,湊了一斤菜籽油。

每月的半斤肉供應常常接不上,肉今天買不成,得明天起大早來排隊,先不急,白靈翻了翻桑紅芹的戰利品,鞭炮花了兩毛錢,足夠放到正月十五,餅幹種類不多,大概三四種,價格在五毛到一塊不等,桑紅芹買了半斤羊角酥,花了半斤糕點票外加四毛錢,還搶到兩雙千層底布鞋。白糖七毛八一市斤,半市斤的糖票花了三毛九。紅糖供應早就沒啦,前面的都沒搶上,桑紅芹聽到後面人嘟囔說攏共沒多少,一定是被售貨員們內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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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期間的鹽巴、醬油、醋不需要票,但限量購買,每戶最多買半斤,平時可沒這好事,桑紅芹一口氣每樣來了半斤,大粒子鹽一市斤一毛六、醬油一市斤兩毛二、醋一市斤一毛六,三樣兒一共才花了兩毛七,桑紅芹直念叨,真劃算。

有一個櫃臺冷冷清清,連一個客人都沒有,是賣茶葉的,白靈眼前一亮!

茶葉不是日常必需品,飯都吃不飽呢哪有情調泡茶喝,人們都往日用品那鑽,茶葉櫃臺無人問津,售貨員百般無聊的在剪指甲。

白靈每日喝水口裏淡死了,蜂蜜泡水倒是好喝,就是蜂蜜就一罐,得省着喝。她問道:“同志,茶葉怎麽賣?”

售貨員不耐煩的擡頭,從櫃臺下面拿出一張紙扔給白靈:“上面全寫着呢。”

大過年的白靈也沒跟她計較,大多數售貨員都是這态度,白靈定睛一看,好的茶葉三到六塊錢一斤,便宜的三毛到一塊錢不等,不需要票。白靈問:“限購不?”

服務員擡擡眼皮:“咋,你要買一卡車?”

白靈心裏呵呵一聲,估計站臺站的累了,逮到人就願意擡杠,白靈沒接茬:“三塊的茶葉我要兩斤、四塊五的我要半斤。“售貨員算的很快:“一共八塊二毛五,需要打包的茶葉紙嗎?一斤一張,一張一分錢。”

白靈點點頭:“都打包裝。”

買完這些,白靈跟桑紅芹一起回小楊莊,明天還得過來,買肉菜等副食品。剛到家門口,就瞧見趙嬸子在隔壁門口站着,眼睛一個勁的往白靈布袋上瞅:“哎呀,城裏有供應就是好,連過年都比一般老農民滋潤。”

農村沒有各種票據,講究自給自足,過年就是可以分點豬肉蔬菜細糧什麽的,像這些糖果是沒有的,有些家裏人在城裏上班的,會給帶來一些。趙嬸子家裏親戚都是土裏刨食的農民,看見這些東西眼紅。

白靈知道躲不過去,從布袋裏拿出三顆糖,遞給李嬸子:“拿去給狗蛋他們吃。”

狗蛋是李嬸子家的大兒子,他家一共三個孩子,李嬸子肚裏又揣了一個,每個孩子一個,不用争不用搶。李嬸子接過糖看了看:“這花花綠綠的糖紙可真好看,我也好久沒吃過糖了。”

白靈沒再理會她,給糖是情分,不給是本分,你一個大人,我還得給你糖吃不成?李嬸子瞥了瞥白靈的背影,不悅的說道:“摳死了,一家人都那麽摳。”

剛進家門就聽見孫玉柱在自言自語:“清晨的馍,兩口嚼。中午的面條撈不着。晚上的稀飯照月亮;大人喝了餓得慌,小孩喝了光尿炕,一巴掌打到街門上。”

白靈噗嗤一聲笑了:“姥爺你在說啥?”

孫玉柱拿手撓撓頭:“沒啥沒啥。”

桑紅芹接道:“你姥爺說特別困難時候的吃喝呢,今年還稍稍好一些,去年前年才難熬呢。”

好在最艱難的日子,已經慢慢将要熬過去,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淩晨四點左右,白靈就跟桑紅芹開始往縣城走,白靈之前在西澤買東西有經驗,一到供應的日子,居民就跟不要命似的排隊,家裏大人上班,讓孩子先拿個小板凳來占地兒,天還黑着就是長長的一個隊伍。

即便是起了大早,白靈他們到的時候,前面也有了一百多人。白靈跟桑紅芹分成兩排,白靈看不出肉好壞來,買肉買菜的活交給桑紅芹,她負責買豆腐、魚、雞蛋等。

桑紅芹肉沒買到好肉,她指的好肉是肥肉,越肥越好,拿回家可以耗出不少豬油,油梭子包餃子香着呢。反而是排骨,全是骨肉沒幾兩肉,大家不愛買。

桑紅芹垂頭喪氣的說:“人們跟瘋了似的搶,就剩下排骨肉了,我要是在慢點,連這個也買不上。”

白靈欣喜若狂,排骨是個好東西,比大肥肉強,剁肉的師傅大概瞧見桑紅芹沒買上肥肉,又饒給她一根大棒骨,桑紅芹瞅着棒骨發愁:“一根破骨肉,咬咬不動,一口肉都沒有。”

白靈笑道:“咱們回去拿顆蘿蔔炖湯喝,可有營養呢。”

桑紅芹不屑一顧,嘟囔道:“那也不及豬肉香。”

兩個人拿着菜、肉豆腐滿載而歸,這個年一定能過的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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