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初吻

學校的老師們誰都可能有點事要請假,這時候就得有老師給代課,代課自然是免費幫忙,也不講究給代課費,除了代數跟語文,其他科目就是找臨時老師跟年輕老師代,離着考試越來越近,臨時的幾個老師沒人願意去代課,沒課的時候還能坐辦公室裏看看書,一節節的課上下來,自己的時間都被擠沒。

白靈跟其他人想的不一樣,代一兩節課也影響不了什麽,她也不會整日整日的看書,換換心情也好,有老師請假時她有時間就會幫幫忙,要學哪一課提前看看,照本宣科舉舉例子也不難。

幾個臨時老師心裏都憋着一股勁,白靈有一種回到學生時代的錯覺,課本不難啃,筆試無非就是語文代數這些科目,所有的內容出在一張長卷子上,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卷子要考教育學理論,白靈手頭有一本磚頭厚的書,講的就是教育學。

白靈沒像其他人一樣死記硬背,老教師把他們幾個叫到一起,好心的講講重點,白靈拿筆重重的圈上,心裏卻有自己的打算。

書裏面的知識又多又雜,摳字眼一句一段的背,背一年也記不住,白靈拿出上學歸納的套路,先把每章裏夾雜的理論給分了類,分類之後按照內容總結,列出了一個脈絡出來。

磨刀不誤砍柴工,白靈做這件事花費了四天的時間,本子上密密麻麻,白靈看書都是在白天,她有一盞煤油燈,雖然不算太亮,但是好歹能照明,只是每個月的洋油供應有限,只有八兩,還得省着點用。

煤油燈昏暗,燈光下費眼睛,像一般的人家,晚上8、9點早早就吹燈睡覺。白靈穿來這裏之後作息規矩,從來沒熬過夜。

白靈看書背內容主線,其他的講解純靠理解,看書看了半個月,她覺得比無頭蒼蠅一樣亂背要事倍功半,心裏漸漸踏實下來。

衛建國上班低着頭耷拉着臉,別人一問,原來是衛建國要考試的書,一頁頁的被他媽剪下來做鞋樣子了。

白靈知道這時候笑不太厚道,使勁憋笑道:“這可是你要考試的書,再者說那麽厚,差幾頁沒關系,找我們的抄抄就行了。”

衛建國沮喪的說道:“要是這樣倒好了,我媽不識字,拿着書剪了七八頁,然後我小妹妹燒火的時候,把我那本書添煤爐裏燒了。”

這本書衛建國平時都随身帶着,就一天忘記拿,書就遭了秧,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考試,這本書現在早就買不到了,管別人借也不太可能,人家自己還得看呢,再說都是對手,誰能幫誰。

呂慧跟其他兩個臨時老師不自然的回到自己座位,沒吱聲,衛建國瞧瞧白靈,到底沒好意思張口。

白靈中午休息的時候把教育學放到衛建國桌上,說道“我也不會随時都看,你看半天我看半天,輪着看沒問題,晚上我怕費眼睛不看書,你可以拿回去。”

衛建國不好意思的接過書,記着這份人情,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更何況白靈還得複習,衛建國心裏有些酸澀,悶悶的說道:“謝謝你,白老師,好人會有好報的。”

誰都會碰到一些難事兒,就是一本書,其他人跟要錢要命似的,競争歸競争,再者說參加考試的又不單單只有他們三個,縣裏那麽多老師,競争對手多了去了,還能一個個拉下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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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靈僅有的一只鋼筆灌上墨水不出字,這只鋼筆是鈴蘭牌,價格不貴,是白靈從供銷社買的,辦公室的老師告訴她,寶華街上有一個修筆師傅,從解放前就開始修鋼筆,無論是貴價筆還是低檔筆,到他手上都能給修好。

白靈怕下班後去撲個空,特別中午的時候過去修筆,縣城不大,有了地址白靈一路走過去,打聽了兩個路人找到說的店。

白靈進門就看見一個透明的玻璃櫃子,裏面分類擺着修筆的工具:雙面刀片、放大鏡、鑷子、彎嘴夾,其他的白靈也不認識。

修表的師傅看起來六十來歲,頭發花白但是精神健碩,白靈把筆遞過去,問能不能修,師傅笑道:“這是小問題,好修,不過前面客人排着隊,你明天過來取行不?”

明天取速度已經很快,只要能修好就行,白靈不着急用,師傅很健談,跟白靈聊了幾句修表的工具:調尖器、螺絲矯正器……工具看着不起眼,可卻能讓鋼筆“起死回生。”修鋼筆是一門手藝,更是一門學問,鐘表也是有靈魂的,用修表師傅的話,得去跟表對話,挖掘它們在想什麽……

說話的功夫,有進來客人,師傅過去招呼,等那人走近一看,白靈發現是鄒城。縣城可這是小,修個鋼筆都能遇到。

鄒城是過來取鋼筆的,趁着中午休息的時間,他跟師傅約定好今天拿。鄒城比白靈更意外,白靈注意到,鄒城取走的是一只黑色的浪琴鋼筆,光是筆尖就比白靈這只貴,她不僅好奇起來,鄒城究竟是什麽身份……

鄒城心情很好,出門後問白靈:“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啊?”白靈一臉懵逼。

鄒城不滿的解釋道:“你承諾的事情,看電影。”

好吧,鄒城不提,白靈這段時間忙的真要忘了,白靈還有半個月考試,除了這件事,其他的通通都是雜事,往後面排,白靈想了想,考試前看看電影放松心情也好,不然拖太久顯得自己沒誠意。

白靈跟鄒城約好,下周六下班去縣裏的電影院看電影,具體看什麽待定,不過閉着眼也知道選擇空間不大,白靈沒抱太大期待。

鄒城比白靈下班早,早早地就在一小對面等她,白靈上完課匆匆的收拾東西出辦公室,連後面有人喊她都沒聽到。

等到了學校門口衛建國追出來,氣喘籲籲的拿着書遞給白靈:“白老師,這本書我忘記還你了,周末你留着在家看。”

白靈确實沒想到,開始想管衛建國要書,後來着急走把這茬給忘了,說話的功夫,鄒城從對面走了過來,跟白靈說道:“走吧,一會兒電影要開場了。”

白靈跟在鄒城後面,連看什麽還沒決定,開什麽場……

大概是周日休息的緣故,周六電影院的人非常多,鄒城跟白靈排隊,今天電影院的排片令白靈驚喜,《青春的腳步》、《可憐天》、《嘉陵江邊》看介紹都不錯。白靈被《青春的腳步》影片名吸引,兩個人商議後決定看這部。

後面排隊的是一對小情侶,看起來二十歲出頭,兩個人牽着手,不停的說話,現在不像後面幾年那麽嚴格,正常戀愛悄悄拉手沒人管。

排隊排了二十分鐘才到窗口的位置,窗口很小,不比巴掌大多少,如果賣票員不說話,連裏面坐的是男是女都看不到,一只手遞錢,一只手遞票。電影票大概是半個巴掌大小,顏色是喜慶的紅色。

白靈站在前面買票,後面的男生冷哼一聲“世風日下,大男人讓對象買票看電影,也不嫌丢人。”說完之後讨好的看女友一眼。

鄒城在前面悠閑的等待着,聽到這句話一副撲克臉,不急也不惱,回了一句:“能吃軟飯也是一種福氣。”

白靈遞錢的手一抖,售票員不悅的喊了一聲:“快點給錢,後面人都等着呢。”

現在的放映技術不算高,有時候放到一半就卡殼,屏幕上一片白,這時候就得工作人員來修,運氣好等個十分鐘,運氣不好趕上修不好就得走人。一部電影的膠帶有四五條,現在片源少,不僅僅是一個電影院用,涞水縣城有兩個電影院,下面的鎮上也有,片源都是互相均勻着用,離得近的兩家共享兩部片源,這家放完送去另外一家,這樣的話資源共享,雙方都有好處。

總之看場電影會經歷各種各樣的突發狀況,能夠完整的看完一場,就算運氣好。白靈跟鄒城走在中間的黃金位置上,也沒有舒服的座椅可以坐,就是長凳子,凳子比較寬,坐起來還算舒服。

白靈第一次跟鄒城看電影,她突然想起來那次看完電影遇到鄒城的囧事,回想起來就覺得羞愧,往事不堪回首,她捂住臉,心情惆悵。

鄒城以為白靈不舒服,關切的問道:“怎麽了?”白靈把手挪開:“沒事沒事。”

放映到一半,突然場裏一片漆黑,工作人員在後面喊:“大家不要着急,停電啦!電工已經過去修,過不了幾分鐘就能恢複正常,大家稍安勿躁。”

場內一片騷動,後排的一個姑娘發出一聲尖叫:“老鼠,有老鼠啊。”

白靈吓得一哆嗦,她最怕的就是帶毛的老鼠,在現代小時候她住在鄉下的奶奶家,老房子裏有很多老鼠洞,白天的時候都能看到老鼠竄來竄去,她最怕老鼠了!鄒城察覺到白靈的異樣:“你怕老鼠?”

白靈在黑暗裏點點頭,又輕輕嗯了一聲。鄒城安撫性的拍拍她的後背:“不用怕,這裏這麽多人,再說我還在這呢。”

白靈由心裏生出無限的恐慌,正在這時候,她察覺到好像有什麽東西滾到她的鞋面上,仿佛還有點……毛茸茸的。

白靈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腦海裏浮現出老鼠的樣子,她“啊”了一聲,把垂在水泥地上的兩條腿收在板凳上,屈腿的姿勢雖然不舒服,但是能更安心一點。

白靈磕磕巴巴的說道:“有……有老鼠,剛才爬到我腳面了。”鄒城過來輕輕環住她:“別怕,我在這兒呢。”

鄒城的手尖涼涼的,漆黑一片他看不見白靈的表情,只好不停的低聲安慰她,白靈擡頭想往旁邊挪挪,沒想到鄒城正好低着頭,擡頭低頭間,兩個人的唇正好觸碰在一起,鄒城的唇跟手一樣涼,軟軟的仿佛沒有溫度。白靈驚得跳起來,連老鼠都顧不得,腦子裏亂糟糟。

工作人員過來喊說有點了,話音剛落屏幕上恢複影片的放映,白靈尴尬的撓撓頭,鄒城輕輕揩了揩嘴唇,仿佛是在回味什麽,嘴角上揚。

前排的一個胖姑娘大呼道:“哎呀俺的毛線團我說尋不到呢,沒想到滾到後面了,大妹子,你能幫我撿起來不?”

白靈:“……”

所有的一切,罪魁禍首就是這團毛線,要不是毛線滾過來,她不會以為是有老鼠而擔心受怕,如果不是擔驚受怕,鄒城不會安慰她,兩個人也不會湊巧……算了,太尴尬,白靈不想回憶。

剩下的半場兩個人都心不在焉,出場的時候白靈加快速度,把鄒城甩在後面,鄒城在後面問道:“事情就這麽算了嗎?”

白靈沒搭話。

鄒城又說:“剛才的情況,你要對我負責。”語氣委屈。

白靈望望天:“你是一個男人,我都沒計較,不會這麽小氣吧。”

鄒城走到跟白靈并肩的位置,重複了一遍:“你要對我負責,或者我對你負責也可以。”

“不需要!”

鄒城快走幾步橫在白靈前面,盯着她說道:“這是我唯一的初吻,唯一的一次。”

白靈嘟囔道:廢話,初吻當然是只有一次,難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啊。

鄒城突然笑了:“沒關系,不用馬上答應,我可以先追你。”

路燈下鄒城的神色晦澀不清,白靈腦中像是有糾纏在一起的線團,縷不清頭緒,她嘆口氣:“你別逼我。”

鄒城回道:“我不急,你慢慢考慮。”

不過是看了一場電影,好像很多事都不一樣了……鄒城把白靈送回家,鄒城的影子長長的,過了好一會兒,那團影子才慢慢移動,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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