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梁行淵看着她,手掌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不要勉強自己。”
顏秾推開他,上前走了一步。
她提起一口氣,最好心理準備,緩緩走出走廊,站在樓梯口。
搖曳的燭火下,穿着西裝的阮欽如同一朵黑色大麗花盛放在血液肆意流淌的地板上,他仰面朝上,屍體與周寒山畫出的那道白線嚴絲合縫,他青白泛着死氣的臉宛如同刷過一層塗料,眼睛還未閉上。
顏秾猛地握住扶手。
白一茅跪在屍體不遠處,他俯下身,側着頭,臉頰貼近地面察看屍體。
季深深和邵嘉蹲在一旁猛抽煙,而周寒山卻拿着一架攝像機一動不動拍攝着死者。
黑暗如同潮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和她的呼吸。
顏秾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
腳步聲驚動了衆人,他們不約而同望了過來。
慘白的燭光滑過來人白皙的肌膚,她從黑夜中走來,白的膚,紅的嘴,黑的發,詭異至極,又美豔至極。
死氣與血花開在她的腳前,仿佛都成為了她的陪襯。
顏秾在倒數第二層樓梯上停下,她抱着手臂,神色間的惶然退卻,只餘下凍人的冷。
周寒山目不轉睛地盯着她,舉起手中的攝像機,将她鋒利的美豔攝入其中。
季深深忙道:“你下來做什麽?這裏……快上去吧。”
顏秾問周寒山:“你在做什麽?”
邵嘉抖着嗓子替周寒山說:“周導想要作為紀實,把現場攝錄下來,若是等人來,這屍體就腐化不能看了。”
顏秾凝視着白一茅:“那他又在做什麽?”
白一茅正從地上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低頭看着死者的頭頂說:“死者從樓梯上摔下,被一把彈簧~刀插入心口。”
季深深“嗷”了一聲:“我就說阮總總是玩那把彈簧~刀很危險啊。”
邵嘉吸了一大口煙,皺緊眉:“可是,阮總手裏的那把刀不是道具嗎?我記得刀鋒是橡膠做的,傷不到人。”
事情又變得詭異起來了。
周寒山看着鏡頭裏的死人,突然問:“這麽說……是意外?”
白一茅猛地擡起頭,犀利又冰冷的視線将衆人掃了一圈:“當然不是。”
他的話就像是突然在公館中敲響的大鐘,驚出每個人心中的魑魅魍魉。
“如果是自己不小心摔下來,怎麽會仰面躺在這裏?”白一茅站直身體,面對着顏秾,“從案發現場的痕跡來看,他是被人推下來的。”
“啊!”樓梯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
喬文和孟依岚趴在樓梯後吓得臉色發白。
孟依岚緊緊拽着喬文:“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之中有兇手?”
白一茅的目光沉了沉:“恐怕……”
孟依岚“啊”的一聲又往喬文懷裏縮了縮,可喬文自己雙腿都軟的像是面條,自顧不暇了,哪裏有心情理會她,孟依岚差點摔了一跤,幸好抓住扶手。
顏秾小心翼翼避開血跡走下樓梯,走到季深深和邵嘉面前:“你們還有煙嗎?”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
邵嘉忙點頭:“有的,有的。”
他拿出一個煙盒,裏面擺着一條條手卷煙。
顏秾現在急需煙草冷靜一下大腦,毫不客氣拿了一根。
季深深“蹭”的一聲按亮打火機。
顏秾叼着煙,俯下身,湊近火苗。
季深深的喉結動了一下。
她吸煙的姿勢優雅又老道,真讓男人上火。
煙頭點燃,顏秾深深吸了一口,側過頭,卻看到遠遠站在窗簾邊的梁行淵,兩人對視一眼,屋內無人說話。
這屋子裏就沒有一個頂用的。
梁行淵輕聲問:“我的電話打不通,你們的呢?”
“還是聯系不上,”季深深開口,“媽的!這個公館太詭異了,我他麽的真是一刻也不待不下去了。”
邵嘉咬着煙屁股,悄聲問:“那這屍體怎麽處理?”
沒有電,冰箱也不好用,一個星期才能與外界取得聯系,這屍體早就爛成泥了吧。
周寒山退後幾步,一個右搖鏡頭将樓上樓下的幾人神情拍攝了一個遍,這才口吻熱切說:“你們怕是忘了,兇手就在我們之中。”
他這投石如水的一番話,瞬間炸起巨大的水花。
喬文扶着樓梯迅速與孟依岚拉開距離,季深深與邵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往旁邊撤了一步。
梁行淵低頭望着顏秾,輕笑說:“你就這麽相信我嗎?”
她一直站在他身邊不曾移動分毫。
顏秾擡頭,朦胧的煙氣為她眉眼攏上一層輕紗,眼神卻意味深長。
“阿秾,你啊。”話在口中又被他咽了下去,梁行淵笑容溫柔,卻莫名讓她寒毛豎起。
他擡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顏秾一臉高深莫測,腦袋裏卻空空如也。
他剛剛說什麽了?她剛剛發呆沒聽到啊!
顏秾轉過頭,盯着正在察看死者胸口利器的白一茅。
“為什麽你會這麽熟練?”她歪着頭,一手橫在胸前,一手夾煙,碎發黏在臉龐,她冷靜問:“你真的只是一個場記嗎?”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白一茅的身上,不約而同立他遠了一些。
白一茅看向顏秾。
空氣中浮動着粘稠的血腥味,光在他的身後,将他的影子拉長,斜割向地上的屍體。
“我來自哪裏周導很清楚。”白一茅目光灼灼,像是冰面上的火。
“什麽身份!”喬文幾乎叫破了嗓子。
周寒山看着入境的男女,舔了一下泛酸的牙花,冷淡說:“他是私家偵探。”
白一茅側過身子,将兜裏的煙盒掏出,手腕一抖,将一根煙抖出半截,他低頭含住,原本犀利的氣勢頓時消減,像是一頭懶洋洋打盹的獅子。
他咬着煙含糊說:“什麽私家偵探啊,現在都叫信息咨詢有限公司了。”
顏秾翹起唇角:“怕是不止吧?我第一眼見到白先生就覺得你的身手太過矯健了,還有那種肌肉的爆發力跟健身房裏鍛煉出來的可不大一樣。”
梁行淵望了望白一茅的肌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
白一茅咬了一下煙嘴,煙頭翹了翹。
他淡淡說:“我之前是特種兵,轉業之後才幹了這一行。”
喬文抱着欄杆,小聲問:“你一個私家偵探來我們劇組潛伏?該不會……我們這裏有什麽連環殺手吧!”
孟依岚捂着嘴,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情。
白一茅望向周寒山:“不是,我來這裏跟周導有關。”
周寒山的眼睛從鏡頭前移開,他彬彬有禮道:“抱歉,這是我的私事。”
喬文抓狂:“那我們怎麽才能抓到那個兇手啊。”
梁行淵抱着自己的胳膊:“的确,現在這樣鬧得人心惶惶。”
白一茅寒光似的雙眸刮向顏秾:“既然顏老師剛剛問了我,那我也想要問顏老師一些問題。”
顏秾眼神輕佻,她依靠着玻璃,将煙嘴湊向自己,輕輕吸了一口,又緩緩将乳白色的煙霧吐出。
她舔了一下唇,揚了揚下巴:“偵探先生,請。”
白一茅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她站在玻璃窗前,像是玻璃箱中的水母,豔麗,有毒,卻美麗的令人移不開眼睛。
“顏老師為什麽這麽鎮定?”他的視線像是手術刀,精确地切割她的神情,剖析她的舉動,“雖然一開始你也有所慌張,但接下來,你太過鎮定了,連手指都沒有多抖一下。”
顏秾輕笑一聲,聲音沙啞:“大概是我被吓過頭了,僵住了。”
“昨晚你是最後一個見到死者的吧?”
顏秾抿着煙,哼了一聲。
她歪着頭詢問:“原來你是在懷疑我是兇手。”
她側了側頭,左手玩弄着自己的短發,一腿曲起蹭了蹭另一條腿。
衆人的視線不自覺被她吸引,她微敞的披肩露出白皙豐滿的胸口,一條深深的溝壑令人窒息,修長纖細的小腿,圓潤的腳踝,以及她舉手時,超短的睡裙向上撩起的弧度都讓人幾乎忘記了這是兇案現場。
周寒山的攝像機對準她,神情更為狂熱。
“喂!你誰給你小子的膽,竟敢這麽說!”季深深撸了撸袖子,想要以自己瘦弱的小身軀抗衡白一茅。
邵嘉也幫腔道:“小白啊,我們都知道你想要抓到真兇的心情,可也不能随意誣陷人啊。”
孟依岚小聲幫腔:“顏姐絕不會是兇手。”
梁行淵上前一步,擋在顏秾面前,他神色陰郁,笑了一下,聲音卻冷下來:“如果你想要以這種方式贏得女士的注意,未免也太過下三濫了。”
當□□與美攪亂人的思維,即便是神也一樣會犯錯。
白一茅的手插進兜裏,将煙盒放在手心狠狠揉搓。
“至少顏老師應該複述一下,昨晚,你和死者之間發生了什麽。”
季深深呸了一口:“別一口一個死者的,誰不知道他死了啊,你故意吓唬什麽!”
顏秾眯着眼,垂眸一笑,柔軟的情絲飄啊飄的就黏上了衆人。
“說什麽……無非就是分手之類的話,圈子裏的人大多都知道,我跟阮欽交往過一段日子,上島前就分手了。”
“為什麽分手?”白一茅立刻問。
顏秾擡頭,雖然他看上去正經嚴肅,但是——
“白先生的這個問題,真的沒有私心嗎?”她歪頭,“抱歉,我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我不喜歡将自己的私事在大庭廣衆之下攤開。”
梁行淵伸出手臂,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後背。
顏秾眯起眼睛,像是午間打盹的大貓。
季深深本就看不上白一茅,現在見顏秾不再護着他,便立刻指責:“你那是什麽态度,真以為自己是警察了不成?什麽時候輪到你在這裏指手畫腳了。”
白一茅未點燃的煙,淡淡地看着他,季深深頓了一下,又故意作出更為兇惡的樣子:“你看什麽看!”
邵嘉拖住季深深,朝白一茅抱歉的笑了笑。
白一茅撇過頭。
屋內又寂靜下來,冰冷的雨點擊打着玻璃,發出“咚咚咚”的聲響,好像公館外有人拼命敲打門窗,令人毛骨悚然。
每個人的神經都像是被一只鈍刀子磨切着。
“不對!”喬文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把抱住了欄杆,驚疑不定地看着顏秾。
“我、我昨天晚上本來是想要在走廊裏溜溜彎的,可是,我看到了顏姐和白總。”
衆人看向他。
顏秾的眼眸深不見底。
喬文忙捂着臉,低聲說:“我害怕打擾到他們就忙退回放,可我聽到樓梯‘咚’的一聲,好像有什麽滾落。”
“那你當時怎麽不出去看看?”
喬文縮着過長的手腳,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既然顏姐在,那她會處理的。”
季深深:“喂,你小子別胡說八道啊,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
喬文搖着腦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白一茅問:“你聽到‘咚’聲後,還聽到兩人談話聲了嗎?”
喬文摟住自己,探出蒼白的臉,哭唧唧說:“我不知道啊,我把門關上了,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嫌疑又落在了顏秾的身上。
顏秾輕輕呼出一口氣,眼神在缭繞的煙氣後放空。
周寒山收起攝像機:“我看,還是先将屍體搬開吧,放在這裏上下樓都不方便。”
孟依岚縮在喬文的身後:“可這是破壞現場吧?”
周寒山晃了晃手中的攝像機:“現場我都攝錄下來了。”
白一茅點頭:“我去找點東西把屍體挪走。”
季深深蹲在地上,将煙屁股在地板上按滅:“等等,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他的屍體與周導畫的那條白線嚴絲合縫。”
“兇手故意做出來的?”
孟依岚哭着叫了一聲:“不要說了啊,簡直要瘋了。”
白一茅跨過屍體,動作矯健地去拿床單。
“我說,”季深深手裏擺弄着掐滅的煙頭,“雖然那小子說顏姐從容鎮定,但他比顏姐還要膽大,該不會是故意引導我們将懷疑放在顏姐身上吧?”
孟依岚忙點頭:“沒錯,沒錯,我也發現了。”
顏秾捏着煙頭轉過身子,看着窗外漫無邊際的黑夜與永不停歇的雨。
“哎,要不然我們試探一下好了。”季深深臉還白着,眼珠子卻轉來轉去。
“怎麽試探?”
“我們就假裝将懷疑重點放在顏姐的身上,實際上,監視他。”
“好主意,咱們好好謀劃一下……”
周寒山冷笑一聲:“別傻了,他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你們也是在圈子裏混沒有拍過也看過吧?特種兵是什麽,你們不知道嗎?他死人見得可比我們多了,鎮定一些不是很正常。”
“還有,如果他要是想要害我們的話,在飯菜裏下毒就好了,何必這麽費力?”
衆人沖火一般的大腦,被周寒山這麽一說也冷靜了下來。
“周導這、這麽說……”喬文驚疑不定地看向顏秾,“難道真的是顏姐嗎?”
顏秾的手指蹭過泛着霧氣的玻璃,随意劃了兩筆。
梁行淵轉身說:“你別擔心,我們都是相信你的。”
說着相信,可他們一個個都不免退後了幾步,唯有熱切舉着攝像機的周寒山和正在說話的梁行淵沒動,可他們兩個複雜的視線仍舊在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顏秾含笑點頭。
她抿着煙嘴,玻璃上反射出她沉靜的雙眼。
“我沒關系啊,我也希望能夠早些找到兇手。”她拂了拂短發,轉頭朝他們溫柔的笑了笑。
季深深明顯松了一口氣:“什麽嘛,我就說顏姐不是兇手,顏姐可一點都不像。”
雖然衆人還在懷疑她,可到底不相信她這麽一個柔柔軟軟的漂亮女人能做出這種事情。
人都是被感官蒙蔽的動物,所以,艾情才能殺了這麽多人之後還能逍遙法外,壞事做盡,依舊有人覺得她純白天真。
白一茅拿了一床被子下來,邵嘉幫了一把手,兩人将阮欽的屍體擡到了地下室去。
“這、這血跡還打掃嗎?”喬文哆嗦着問。
孟依岚抱着雙肩,臉色難看:“你打掃?”
喬文忙搖頭:“那算了,那算了。”
周寒山說:“還是打掃吧,別有人踩上又摔一跤。”
孟依岚都要被吓哭了。
可這活兒誰也不願意幹,到頭來還是白一茅用拖布将這裏擦幹。
梁行淵打開了大門,夾帶着雨水的冷風卷了進來,沖淡了公館內屍體殘留下的腥臭味。
衆人坐在客廳裏友好的商量了一番,既然顏秾嫌疑最大,那倒不如每個人輪班看着她,以防再出現相同的事件,直到警察上島。
顏秾微笑:“只要大家覺得放心就好,我沒事的。”
喬文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
季深深背着白一茅說:“顏姐這樣子哪裏像是能殺人的,連白一茅這小子都比顏姐可疑。”
既然覺得白一茅可疑,他做的飯也就沒人敢吃了,孟依岚便自動請纓去做飯。
“還是兩人一組輪流做吧。”梁行淵提議。
邵嘉點頭:“人都湊在一起也好互相監視。”
他們一大幫人去廚房做飯,顏秾脫掉鞋子縮在沙發中,披肩将自己包的緊緊的。
客廳之中,只有白一茅和顏秾兩人。
白一茅正看守着顏秾。
顏秾從孟依岚那裏借了一盒清口的女士香煙,細長的煙身夾在她食指和中指間,像是三塊凝脂白玉。
白一茅看她抽的兇,忍不住說:“你少抽一些,煙這種東西抽多了對身體不好。”
顏秾揚了揚眉毛。
“要來試試嗎?薄荷口味,很清爽的。”
顏秾将煙嘴轉向他,煙嘴上有亮閃閃的紅,是她嘴上的唇膏,這一幕像極了艾情對白莺的誘惑。
白一茅抱着手臂:“你該不會在誘惑我吧?”
他說着這樣的話,神情依舊波瀾不驚。
他太沉靜了,也太過冷靜了。
這樣的男人讓人想要逼瘋他。
顏秾微笑,輕聲說:“白先生,不敢嗎?”
白一茅從她對面起身,坐到她的身邊,沙發凹陷,顏秾像是失去了平衡,滾進了他的懷裏。
白一茅胳膊一攔,将她穩妥的扶住。
顏秾吸了吸鼻子,他身上帶着薄荷、煙草和血液的味道,清爽又厚重,像是古時的戰場,鐵馬金戈,馬革裹屍。
她的眼睛自上而下望着他,手指夾着煙,遞到他的嘴邊。
白一茅低頭,沉聲說:“你怎麽就這麽會為難人呢?”
顏秾也不說話,一邊拿眼睛捋着他,一邊嗤嗤笑着。
媚進骨子裏去了。
白一茅無可奈何低下頭,湊到沾了她唇膏的煙嘴上,輕輕吸了一口,輕浮的煙草一路撩進他的心頭,把他的心燙的又辣又熱。
他垂眸凝視她,像是在說“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他唇上還沾一星半點的唇膏,明明是一張冷肅堅毅的面龐,此刻卻多了一份讓人欲罷不能的色~氣,她那半點唇膏像是畫龍點睛一般,将他骨子裏的色~氣與騷動一股腦的放了出來。
顏秾整個人縮進他的懷裏,笑得像是個不安分的狐貍精:“不滿意,我就要難為你,難為死你。”
她一邊說着,一邊扒着他的衣領,攀上他的脖頸,湊近他的耳廓,伸舌舔了一口。
白一茅原本伸着手臂護着她,被她這麽一舔,整個人忍不住哆嗦一下,又将她提溜回沙發上。
她半眯着眼睛,像是酒醉後的慵懶,悄聲埋怨:“你都把髒水潑到我身上了,還不許我難為難為你嗎?”
白一茅扶着她的肩,認真地盯着她的眉眼,老幹部般嚴肅認真:“好好說話,是我潑的嗎?”
顏秾眯着眼瞧他,他禁欲又認真的模樣,他身上煙氣與鮮血融合的味道,都讓她蠢蠢欲動。
艾情說的不錯,死亡和情~欲是最好的伴侶。
她突然板板正正地坐好,喚他:“白一茅。”
他看向她。
顏秾揚唇一笑,果真人如其名,顏色秾豔。
她紅紅的唇微張,探出一小節舌尖兒,玫瑰花蕾似的舌尖兒舔了舔他唇上的唇膏。
他按着她雙肩的手猛地一緊。
“懷疑我的話,就推開我吧。”她笑着說。
他非但沒有推開,反而将她整個人攬進懷裏,手臂緊的猶如禁锢。
他貼着她的耳朵喘息,聲音如同潮汐。
“你太壞了。”
顏秾蹭了蹭他的臉頰。
他的聲音也更低了:“也太危險了。”
他的大手順着她的肩頭滑落,按住她的小臂,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物什放在她的掌心。
那黑色的物件兒上帶着他肌膚的溫度。
顏秾攥緊。
“注意安全。”
他相信她,從始至終都相信。
顏秾低下頭擺弄着那個黑色的東西,按上了開關,那東西頭突然“嗞”的一聲,似有電流閃光。
“電擊棒。”
她搖了搖手中的物件,歪頭笑:“如果我真的是兇手怎麽辦?”
白一茅搖頭:“那就當我眼瞎好了。”
他這副嚴肅認真,偏偏就對她無可奈何的模樣,實在愛死她了。
顏秾捧着他的臉,對着他的鼻尖“啾”了一口。
白一茅捏住她的軟腰,啞聲說:“別。”
可她偏偏就是喜歡蹬鼻子上臉。
她按着他的雙肩,将他一點點朝沙發背按去。
“嘶——”白一茅猛地抱着她跳了起來。
“怎麽了?”
白一茅将光着腳的她放到另一個沙發上,自己抖了抖襯衫,又拿手機照了照沙發。
顏秾探頭探腦:“什麽東西?是兇手放的?”
白一茅捏着從沙發上找到的半截煙,無語地看着她。
“呀。”顏秾輕輕喚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臉,“我忘了。”
剛剛兩人厮混太過,她都忘了自己手裏還夾着煙,也忘了扔到哪裏去了。
白一茅捏着那半截還在燒的煙,嘆了口氣,打開客廳的窗戶直接扔了出去。
“這麽麻煩幹什麽,客廳裏不是有垃圾桶的。”
白一茅轉身,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又好笑又無奈:“幫你毀屍滅跡。”
“唔……”顏秾接着手機光線看了一眼沙發,那上面被燒了好幾個小洞。
白一茅扶着她的臉,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盯着她,低聲說:“太令人擔心了。”
“我也不是總這樣。”她抱住他的脖子,軟綿綿的撒嬌。
他嘀咕了一聲:“別離我太遠。”
顏秾笑得像是偷吃了母雞的老狐貍。
他又敲了她的額頭一下:“記好了。”
顏秾捂着額頭,一口叼住他下唇:“我記好了。”
她的手摸到他的後背,“你呢?你沒事吧?”
她的手指胡亂摸着他的後背,摸到一處不平的地方,一激動,手指從被燙出的小洞戳了進去。
白一茅盯着她,冷靜嚴肅說:“拿出來。”
顏秾軟綿綿說:“我不要。”
他深深吸了一口:“你我進展太快了。”
“不要不要,外面好冷,還是你的皮肉更暖一些。”
她簡直就是個妖精,還是要食男人熱氣騰騰血肉的那種。
白一茅握着她的小臂:“聽話。”
顏秾嘆息一聲,枕上他結實緊繃的小腹:“這可是孤島殺人事件,計劃的如此周密,想來就是沖着我來的,我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了,還是及時行樂好了。”
身處孤立無援的境地,恐懼會激起人的腎上腺,殺戮和做~愛便都成了順理成章。
白一茅抱緊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有我在。”
她縮緊了手臂。
白一茅盯着她的後背,嘴裏莫名有些泛酸。
……
突然,客廳內爆發出劇烈的争執聲,樓上樓下的人擔心出事,都跑了過去。
客廳內,白一茅抱肩站在窗戶邊,顏秾則披着披肩,大聲哭泣,發絲黏在她的臉頰旁,她的眼睛、嘴巴都哭的紅紅的,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誰能知道美豔帥氣的顏秾居然還有這樣一面,一時之間,大家紛紛向白一茅投向譴責的目光。
孟依岚忙坐到顏秾身邊,抱住了她,柔聲安慰她。
顏秾靠着她的肩頭一抽一抽的哭泣。
“這是怎麽回事?白先生過分了吧?”梁行淵盯着白一茅。
白一茅淡淡說:“只是審訊一下而已。”
“白先生大概是把自己放錯位置了吧。”梁行淵刻薄道。
白一茅聳聳肩,別開了頭,眼角的餘光卻掃向顏秾。
周寒山又拿出攝像機對準正在哭泣的顏秾。
梁行淵沉下臉:“周導,你這樣未免有些過分了。”
周寒山:“我只是想要留下一些線索,如果大家都死光了,也能有人知道這座島上發生了什麽。”
孟依岚驚吓之下,也忍不住抱住顏秾哭了起來。
“我要回家,我不想再待了,咱們自己做一條小舟回去不行嗎?”喬文蹲在一旁,一邊抹着眼淚,一邊不停地給外界打電話,可惜仍舊沒有任何信號。
“暴風雨太大,還面浪也高,用自己做的小船恐怕還沒走出多遠,就要被掀翻了。”白一茅解釋。
“那難道我們都要死在這裏才行嗎?”孟依岚崩潰的大聲哭泣。
這下子換顏秾來安慰她了。
屋子裏彌漫着一股悲傷的氛圍,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到了極致。
“走吧,走吧,先去吃飯吧,人總不能不吃飯。”邵嘉急切說。
衆人都往餐廳走。
顏秾走到周寒山身旁:“你又在拍攝什麽?”
周寒山一邊走一邊看着自己拍攝的片段,他将小屏幕遞到顏秾眼前,指着屏幕中的顏秾和孟依岚說:“這是艾情和白莺,雖然這麽說好像很對不起阮總,不過,這麽一個氛圍,倒是讓你們的演技突飛猛進,果然,真情實感是最美的。”
顏秾盯着周寒山:“莫非你還想要《孤島》這劇本真實上演?”
周寒山看向顏秾,露出矜持的笑容:“阿秾,你知道的,我是舍不得你的。”
“艾情被藝術所拖累,因為想要畫出極致的美,才會搞一些不倫的關系,才會故意謀害人,藝術為她所用,她同樣也為藝術所束縛。”
“但是,阿秾,你是自由的。”
“沒有誰能強迫你。”
顏秾冷淡地凝視着他。
周寒山突然笑了:“你該不會就因為我說了藝術的這番話就懷疑我是兇手吧?”
“你覺得呢?”
衆人都進了餐廳,他們兩人落在最後。
周寒山突然停住了腳步,柔聲說:“阿秾,給我一個吻好嗎?”
站在大廳裏,顏秾覺得更冷了,她握緊披肩上的流蘇,手裏出了汗。
周寒山垂下手,落寞地凝視着她:“自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得到過你的吻了,阿秾,你該知道的,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
“這部電影就是為了你拍攝的,也是我想要與你複合的契機。”
他上前一步,餐廳裏的光從門縫中透出,落在兩人的腳邊。
“阿秾,”他語氣慢吞吞,腔調優雅,像是莊園裏的老紳士,“只有施舍一個吻給我,我便告訴你我的想法。”
顏秾抱着胳膊,打量他。
他攤開雙臂任由她打量。
“撒謊。”
“騙子。”
周寒山依舊從容不迫地微笑。
“你只說告訴我你的想法,卻沒說告訴我真相,哪怕是什麽騙人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能夠算上你的想法,寒山,你以為我這麽多年都毫無長進嗎?”顏秾盯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
周寒山聲音溫柔似水:“阿秾,你一直是個聰明的姑娘。”
他越靠越近,幾乎快要吻上她了。
“唯一不好的一點,大概就是看不清你身邊的男人有多麽愛你。”
顏秾笑了:“你說你自己?”
周寒山語氣更輕,語調更低,語速更慢:“我說的是……”
“咚——”
顏秾回頭。
白一茅抱着雙臂靠着門框,他舉着剛剛敲門的手,沉聲說:“抱歉,打擾了你們兩個了,該吃飯了。”
周寒山對着他微笑,突然低頭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他悄聲說:“當然,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