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五回

羅晶渾身無力,那眼皮像是灌了鉛一般,怎麽擡,也擡不起來。

眼前有的,只是一片黝暗,耳邊傳來陣陣馬蹄與車輪滾動之聲。

這聲音,另她驚顫不已,思緒一下被帶去了那生死攸關的時刻……

……

眼看那黑衣人直直向她沖了過來,羅晶睫毛不住地顫動,卻不敢眨一下眼。

正在此時,忽然一陣清風拂面,只見一抹烏黑似從天而降,擋在了羅晶面前,她心中一凜,以為是那黑衣人的同夥,揚起手中的翡翠寶簪便要朝他狠狠刺去。

那抹烏黑身影驀然回首,小臂只是稍稍一擡,羅晶這纖細的腕子,便穩穩落入了他的食指與中指間。

任她再是用力,也難将這腕子從來人的指中抽出,羅晶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只是兩指便如此有力,看來今日她是要隕在這雲山之中了。

“藍妃娘娘。”

來人語氣淡漠,卻字字分明。

羅晶慌忙擡眼,望見這似曾相識的黑色面罩,不由一愣,是——大祭司!?

面罩下的男子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沖她微微點頭,像是在說,是我。

羅晶忽然胸中松了口氣,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眼角瞬間濕潤,方才那副強撐的鎮定全然無存,手中的翡翠寶簪也陡然墜落在地。

“莫怕。”

面罩下輕輕傳來一聲,風天澤松了她的手腕,黑袍一揮,從那寬闊的袖中抖落出一柄白色軟劍,羅晶緩緩挪到他身後,那句莫怕雖聽着淡漠,可讓她心中安定不少。

此時那黑衣人已是提刀來到二人面前,舉起刀刃卻遲遲不出手,又是退了幾步,在那五米開外,細細将樹下之人打量了一番,竟頭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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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刺客身影漸遠,風天澤才将那白色軟劍收回了袖中。

而此時身後的羅晶只覺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再也支撐不住,向後倒去。

風天澤一個轉身,那寬大的袖袍已攔在羅晶的身下。

羅晶眸子愈見暗沉,卻依然心有餘悸,有氣無力道:“小心點,他們很厲害……”

在懷中的女人徹底失去了意識後,那面罩下的男子,似是微微蹙了蹙眉,輕聲道:“我在,莫怕。”

……

一個劇烈的颠簸又将羅晶的意識拉了回來。

額上忽然多了一個溫熱的手掌,那掌的主人,是在探她可有燒熱。

羅晶這會兒已不比剛才那般無力,只是喉中幹澀,口渴難耐。

她微微動了動那已是幹裂的白唇:“水……”

話音剛落,一個結實的臂膀将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身來,接着唇邊便是一個水囊,羅晶淺淺飲了兩口,便覺喉中舒适不少,也仿佛多了份力,便自行擡手大口急飲了一陣。

飲完水後,才緩緩睜開了眼。

這是在一輛馬車之中,透過馬車颠簸時那一晃一晃得簾子,可知此時夜色已濃。

恍惚間羅晶以為白日那番驚心,只是夢魇一場。

身後傳來溫潤之聲:“放心,這是回宮的路上。”

這熟悉的聲音,即便不回頭,也可知是林胥年。

那程曦呢?

羅晶忽然回過神來,轉身便拉住林胥年那绀藍的衣袖,急忙道:“我那宮女索吟,可還好?”

車內昏暗,羅晶看不出林胥年的表情來,只是感覺到他微微一怔,半晌才開口:“不先關心朕,也該先關心自己。”

羅晶知道方才有些逾越,輕輕咬了咬下唇,穩住了神後,才緩緩開口,已不像之前那樣慌張:“陛下今日,可受了驚?”

林胥年細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而車內的幽暗只能讓他看到這雙透亮的眸子,他向羅晶那邊又靠了靠,輕聲道:“受了很大的驚。”

“那可傷到了何處?”羅晶見他探身過來,便向一旁側了側,垂下眼來。

“朕無妨,只是因你而受驚。”

林胥年見羅晶避開了他的目光,一時心中不是滋味,她還在因上元節一事惱他麽?

林胥年不由輕嘆一聲。

上元節白日裏,在她出了靜心殿後,林胥年便口吐鮮血暈死過去,于公公急忙密傳那季太醫來瞧。

季太醫千叮咛萬囑莫要他日後再飲酒,也莫要讓他再動怒火,此番定要卧床好生休養幾日。

如果那日燕貴妃派人來時,沒有提到藍妃,他恐怕根本不會起身審理此事。

可就是因為提及了她,他才不顧胸口的陣痛,起身來斷。

他不是不信她,而是他身為一國之君,不能僅憑一個信字來做事,他需要的是證據,那能堵住悠悠之口的證據。

不過到底,還是叫她受了委屈。

林胥年思至此,不由伸手去牽住了羅晶那冰涼的小手:“莫要怪朕了,想想朕的難處。”

被忽如其來這麽一句,羅晶有些恍惚:“今日之事怪不得陛下的。”

“朕是說上元節那事。”林胥年輕輕在她肩上拍了兩下。

這是林胥年第一次與她提及此事,羅晶不由蹙了蹙眉,也許之前的她,是對這個面如溫玉的男人有些心動,可那夜過後,她便明白,身旁的這個男人,永遠不會只屬于她,在這爾虞我詐的後宮之中,她不想與一個待她和善,卻有一天可能會親自要了她命的男人,共度一生。

也許她還應該感謝那夜歷歷在目的種種痛苦,猶如一巴掌扇在了那春心将才萌動的女子臉上,讓她幡然醒悟。

羅晶不會傻的再掏出真心,只是微微搖了搖頭,面上露出溫婉的笑來:“陛下多慮了,臣妾從未責怪過您。”

林胥年依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是聽出她似是面上帶笑,便覺得踏實了。

羅晶還是擔心程曦得緊,但是貿然開口又怕引得林胥年不悅,只好順着林胥年之前說的那樣道:“陛下無傷便是最好,只是臣妾似是暈了過去,後面的事便不在記得了。”

林胥年眸中一冷,一想到今日的事,便一陣後怕:“今日那四名刺客武藝高強,連訾琰都能被他們纏住,是他将你救下馬車的?”

羅晶不敢直說,怕又說出她逼訾琰去救程曦那事來,只是在黑暗中默默點了點頭。

林胥年接着道:“白靖說你的馬車失控,接着便見訾琰追了上去,待白靖趕過去時,你二人都沒了蹤影,還有你那叫索吟的婢女。”

“後來呢?”羅晶一聽到程曦,便急得脫口而出。

林胥年安慰地在她手上輕輕拍了兩下,聲音有些沙啞:“白靖回來禀報時,朕還以為你出了事。”

說到此,林胥年頓了頓,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羅晶。

當時林胥年勃然大怒,生生将胸內的鮮血吞了下去,吩咐侍衛定要将羅晶尋到,可誰知話音剛落,便聽一個僧人跑來傳話,是通天塔的弟子冥智與藍妃一道回的通天殿。

通天塔的弟子冥智?

不是那大祭司風天澤麽?

也難怪,他們都是一席黑衣,再加黑色面罩的裝扮,也許是她認錯人了,可是當時自己不是暈了麽,怎麽能與冥智一起回去,莫非是她聽錯了?

林胥年見她怔住了神,便問道:“訾琰救下你後,去了哪兒?那冥智是在何處遇上你的?”

羅晶一時也犯了難,怕與那冥智說的不同,只好裝虛弱,大聲咳嗽了幾下,瞬間氣虛聲弱:“訾琰将臣妾救下馬車後,便與一個刺客打鬥,臣妾當時很害怕,便躲在樹後……接着……”

羅晶軟軟靠在一旁,越說越慢,聲也漸小,似是又渾身無了力。

林胥年則接話道:“嗯,冥智也是如此說的,他在山中采藥,聽見了纏鬥聲,還好除夕家宴那日,他見過你,一眼便認出了,這才帶着你匆忙趕了回來。”

果然沒有聽錯,羅晶越來越糊塗了,試探地道:“那臣妾方才醒來時,怎會覺得如此難受,可是患了何症?”

林胥年微笑着揉了揉羅晶的秀發,柔聲道:“寺裏的大夫說,是你受了大驚,加太過疲乏,所以一進殿便暈了過去,還是朕扶住的你。”

通天寺的弟子皆是不近女色,可即便如此,她若是在昏迷的狀态下,被送回通天殿的,多少還是會引來非議,可如今聽林胥年這般說法,她是在清醒的狀态下,與冥智一道回去的,這便無事。

……

通天塔一共九層,最高處有一塊兒是露天的平臺,每至夜深,風天澤與冥智,便會在此俯視大安,夜觀星象。

“師父,今日您又用了禁術。”

冥智語氣中有些埋怨,又透着擔心,畢竟這才一年多,師父就兩次使用禁術,而每一次的禁術,都會對師父造成嚴重的傷害。

“為了保護大安,我會傾盡所有。”

風天澤輕輕咳了幾聲,身上那烏黑的綢子在風中微微擺動。

保護大安?

冥智不知師父此舉是否能保護大安,只是知道,此舉是在保護那個女子所謂的名節。

自從師父割了二指,折了陽壽,用了那密禁的轉生之術,将那兩個女子喚醒,他便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這女子究竟與大安有何幹?

冥智不解地擡眼去望身旁這抹高瘦的身影,只見風天澤微微揚起下巴,似是在望那一衆繁星,冥智随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只見那夜空中最亮的天府星,忽然閃爍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個成語叫 苦盡甘來

接下來幾章中,主角們可能會親自演繹這個成語……

筆折提前打個預防針給你們= =

這個“苦”呀,是利于成長,為了日後更香甜的“甘”而發生的。

再強調一下,最終陪伴她們的人,是絕對值得的人。

請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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