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淘汰

他剛剛睜開雙眼，尚且有些迷糊，但是那一雙棕色的瞳孔裏，卻似乎蘊藏着深不見底的世界。他不動聲色，擡眼看向窗外，果然，一道人影從窗戶邊掠過。

李不言深吸一口氣，他們宿舍在四樓，窗外有人影，這意味着……

特麽的，又是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不不不，還是先睡覺吧。這跟自己毫無關系，李不言在心底默念着，再深吸一口氣，決定讓自己入睡。

跟老子無關！

他從小就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剛失去生命形成的鬼魂，煞氣濃烈的怨魂，甚至還有在塵世的精怪……對于這些事情，李不言能做的就是……

——裝看不到。

他準備按照原來的法子催眠自己睡覺，卻聽到“咔噠”一聲，窗戶開了。

李不言的身體頓時繃緊，這些東西太過于膽大，竟然想進寝室裏！他皺了皺眉，還是沒起來，他可沒忘了，祁大寶是個深藏不露的佛家弟子。有他在，怕是輪不到自己出手。

黑影從窗戶外翻進來，在陽臺上不動了。

李不言微微擡頭看去，只看到陽臺上一個模糊的人影。

然而沒有了動靜。

不僅是黑影沒有了動靜，就連祁大寶，也似乎是睡熟了，壓根沒有動靜。

陰氣更甚，黑影甚至在寝室裏溜達了一圈。

李不言心頭警覺，不對！祁大寶的反應不對！

他努力放松自己，調整呼吸至綿長，似乎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影打開窗戶。開窗戶的“咔噠”聲就像是幻覺一般，黑影呆了一會兒之後，竟然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算是什麽？“寝室一會兒游？”

李不言有些發愣，但是總覺着哪裏有什麽不對，他沉下心，讓自己努力入睡。

……

天亮之後，幾個人洗漱去上課，李不言狀若無意地在窗臺看風景，他皺了皺眉，窗臺上似乎還殘留着淡淡的怨氣，更讓李不言奇怪的是，這股氣，似乎有些熟悉。

艹！是鐘鳴遠的僵屍王！人家的僵屍是蹦的，鐘鳴遠的僵屍是走的！怪不得昨天沒發現倪端。

不對，這不對，李不言有些發懵，祁大寶跟鐘鳴遠一定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作了交易，祁大寶身為佛家弟子，怎麽可能沒發現僵屍進了寝室？兩個人同穿一條褲子了？

“不言，快遲到了趕緊走。”

“來了來了，”李不言照了照陽臺的鏡子，嗯，不錯，即使沒睡好還是很帥。

f座504，新聞傳播二班的教室。四個人堪堪在八點前到了教室，導員馬易早就等着了，瞪了四個人一眼，看人到齊了，這才開講。

李不言沒聽馬易講什麽，全聽祁胖子在唠叨了！就這一會兒功夫，祁胖子已經給導員馬易起了螞蟻的外號，還在感慨班裏就十五個人，就四個妹紙，男女比例實在是不協調。

他打量了一下新聞傳播二班的學生，發現還是有一個女生蠻漂亮的，不過正在一臉花癡地看着另一個帥哥。祁大寶順着李不言的視線也瞅見了，頓時氣憤地說，“唯一一個不恐龍的，盯着小白臉看了好一會兒了！媽的，我這麽帥都不知道發掘。”

李不言撇了撇嘴，“你就酸吧，這個男的确實有點帥。”

“有點帥？”祁大寶瘋了，“是不是兄弟啊？”

“不過沒我帥，”李不言恬不知恥地接了一句，被祁大寶好一頓嘲笑。

“不過這個男的叫什麽來着？”李不言問。

“宮東風，”陳艾腦袋也湊過來，“剛才自我介紹的時候聽見的。你別說，還真帥，玉樹臨風風姿綽約，美人啊美人……”

“你丫偷聽我們說話還不吭聲？”祁大寶被陳艾惡心地夠嗆，“我真要懷疑一下你的性取向是不是有問題。”

陳艾羞澀一笑，“我當然沒問題……我這不是要尊重一下螞蟻嗎？你瞅瞅，他上面講話，下面哪個聽了？”甭說，還真沒，玩兒手機的玩兒手機，聊天的聊天，花癡的花癡，真沒将這個上面喋喋不休的導員放在眼裏。

第一次班會的結論就是：好好适應大學生活，軍訓三天後開始。

下午的時間被幾個人浪費了，除了鐘鳴遠明确表示不想亂逛之外，三個人在學校裏進行摸底吃食堂，順便看了看學校外面的情況，一天下來累得不輕。

晚上就寝前，李不言有些焦躁。祁大寶笑眯眯地拍了拍李不言的肩膀，然後挪動着肥胖的身軀上上鋪。李不言幾乎能感覺到床在顫抖。

鐘鳴遠擡眼看了看祁大寶，心裏這才放心了。他慢吞吞地洗漱之後，讓最後上床的陳艾關燈，“趕緊睡，過兩天要軍訓，補足體力。”

李不言一直沒睡，眼睛看着天花板，夜色深沉，甚至不知道時間的流逝。

窗戶邊一陣陰氣湧動，樹葉飒飒作響，一個人影出現在四樓的窗戶邊。窗戶打開，黑影遲疑着跳了進來，然後推開陽臺門，往寝室裏走。

祁大寶睡的香，似乎并不打算管僵屍王。鐘鳴遠這才松了一口氣。雖然他相信了祁大寶的說辭，但是還有些不放心，所以昨天晚上才會讓小鐘試探一下。看來，祁大寶倒真是無關此事的人。

鐘鳴遠輕輕地坐起身來，伸手讓小鐘過來。小鐘似乎對祁大寶有些畏懼，猶豫了一下才到了鐘鳴遠身邊，然後身體僵直地往鐘鳴遠的床上爬。

鐘鳴遠有些急不可待，他的本名僵屍王與自己相牽扯，這幾天為了隐藏身份一直沒有與小鐘接觸，也不知道小鐘現在傷勢怎麽樣了，有沒有吸收到足夠的陰氣滋養自身呢？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鐘鳴遠疼惜地拉着小鐘要查看。

忽然，祁大寶尖叫一聲，“有賊啊！”

“啊啊啊！”李不言應聲而喊，“有賊抓賊！”

媽的中計了！死胖子騙自己！鐘鳴遠腦子一懵，連忙讓小鐘走。僵屍王動作靈活，立刻往窗戶邊鑽，卻沒想到，一個身材臃腫，動作卻無比靈活的胖子堵住了窗戶，胖胖的臉上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是那個胖子和尚！

小鐘明明不會有任何身體感覺，卻似乎真的感覺到腿哆嗦了……那和尚的六字真言帶給自己的灼傷想起來就痛。他當機立斷就要往門口沖，門口已經站了一個面目清秀的男生，驚恐地拖把，“救命啊！”

“啪，”陳艾打開了寝室的燈，看到了這個架勢，哆哆嗦嗦地給導員打電話。

還沒通，門口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怎麽了怎麽了？鬧哄哄的一團。

李不言沒打算開門，門卻不由自主地開了，他心頭一凜，就看到導員馬易焦急地推門進來，“怎麽回事啊？哪兒有賊？”

小鐘戾氣一閃，就要從人群裏沖出去，這個時候，管他那麽多！

李不言一愣，小鐘這獠牙都露出來了！

馬易一伸手，一把抓住小鐘的手腕，“嗨嗨嗨，你大半夜進男生宿舍幹嘛呀？有什麽好偷的？”随後一巴掌打在小鐘的頭上，小鐘被迫低下頭，淩亂的頭發擋住了他青白的臉。

幾個穿着拖鞋出來湊熱鬧的男生自告奮勇地要抓住小偷，被馬易一人一句訓回去了，“這交給我，你們趕緊睡覺去，什麽眼神？怕導員我制服不了小毛賊？”

呃……幾個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回去了。

此時，小鐘跟鐘鳴遠不可置信地看着馬易，導員竟然控制住了一個僵屍王！即使小鐘受了傷，怎麽一拉手就給抓住了？

沒給衆人思考的時間，馬易一把拉着小鐘，讓鐘鳴遠出來，一邊讓414的其餘幾個人關好門睡覺。

鐘鳴遠随着馬易走的時候，扭頭看了看祁大寶，那目光陰冷狠戾。輕輕做出來兩個字的口型：等死。

祁大寶才不怕他。重新睡下之後，他哼哼呵呵地想着鐘鳴遠，臉上帶出幾分得意的笑，鐘家的小屁孩子就知道在死人堆裏打滾，壓根就沒練出來跟人打交道的能力。他也不動腦子想想自己有沒有騙他。真以為自己不是競争者？以為就憑昨天晚上的試探就能知道自己誠心與他和解？這鐘鳴遠也未免太過于單純。

他翻出來通知書，看着這像是普通的紙，手指戳了三下，上面漸漸顯示出一行淡淡的帶着光芒的字。

——參與者剩餘8人。

貨真價實，鐘鳴遠就是參與競争的九個人之一。那麽，現在來說，剩下的七個人想必也收到了消息，他們寝室的動靜瞞不住，想必很快就會引起來其他人的懷疑。

不過，有陳艾與李不言的證明在，這無非是個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意外罷了，誰能想象到自己會是其中一個競争者呢？

他知道鐘鳴遠的僵屍要飼主滋養，也知道僵屍王還要吸收陰氣，鐘鳴遠試探過自己之後，看自己不會管，第二天這才讓僵屍來寝室。卻沒想到第二次毫無防備就被自己破了局。

對不起了鐘小子，你就當墊底去吧。

想到這裏，祁大寶臉上的憨笑更大了些。

讓你這小子得瑟，還想報仇？還想滅我口？

呸！

……

與此同時，李不言也悄悄地拿出來通知書，果然，通知書上淡光閃爍，上面的提示更新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上面的數字。想到了昨天祁大寶來找自己的場景：

不，僵屍王來414寝室一趟，寝室并無人有異動，這是一個試探——李不言在當時得出這個結論。

這個想法，在祁大寶來找李不言的時候得到了驗證。

“所以說，在火車上的那個僵屍，要跟我們睡在一起？”李不言聽祁大寶講完之後，嘴巴大張，一臉驚悚。

“是啊，我想了想，我不能坑你啊，你說萬一那僵屍餓了，還正好睡在寝室裏，那不就是拿你當開胃小菜了嗎？”祁大寶痛心疾首地說，“我雖然想接受祁大寶的建議，但是我于心不忍啊！我這是眼睜睜地看着兄弟你去死啊！”

“那你說怎麽做？”李不言發愣，一臉害怕。

“很簡單！”祁大寶伸手住了一個揮手的姿勢，“抓住它！這不就是絕了後患了嗎？”

“我不敢！”李不言一臉驚恐。

“那就被僵屍吃掉。”祁大寶板着臉，“你都不救自己，那我幫不了你。”

“……好吧。”李不言委屈地答應了。

所以……才會有那一出半夜捉賊。

沒錯，鐘鳴遠就是隐藏的九個人之一。既然他被淘汰了，李不言有些期待了。也許鐘鳴遠的結局，就是自己的結局？

第二天，鐘鳴遠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