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囍字
齊轼将口袋中的糧票掏出來,面色尴尬地說:“今天忘帶錢了,不然不然我拿糧票跟你換。”
“噗。”裘圖沒忍住笑出聲來,拍着齊轼的肩膀道:“算了,我請你吧,你大概是單身人裏過得最慘的人了。”
裘圖倒是明白自己發小每月把錢交回家裏的習慣,他雖然看不慣那一家人把發小當做傻子一樣奴役,發小一根筋的覺得家人只是比較疼弟弟,他也沒辦法,工作後兩人見面機會就很少了。
裘圖爽快地點了兩樣菜和米飯,跟齊轼找個座位坐下。齊轼還是第一次請人吃飯讓別人花錢,出于感激只好在記憶力搜索關于裘圖的記憶,這樣下來兩人相處格外融洽。
齊轼不是原身那樣木讷的性子,從小被父母寵着,除了不愛讀書這一點兒經常被老爹罵,可是老爹一要動手,就會被娘攔下來,慢慢就養成了散漫的性子。
裘圖本身也是個閑不住的主,一來二去,兩人居然聊得不錯。
飯桌上果然是交朋友的寶地,結束時,齊轼自以為交到這個陌生的地方第一個朋友,想到會家去還要面對令人不适的環境,十分不舍的出言相約下次一起吃飯。
“還想請我吃飯?我可沒那麽多錢付賬。”經過飯桌上的相處,讓裘圖認清了齊轼這幾年來性情上的變化,也能放開了開玩笑。
“額……,等我下次請你吃飯吧。”齊轼聽到這調笑,面色一囧,知道對方實在開玩笑,幹脆利落的發出邀請。
貧窮限制交友,但是,他不信他能一直窮下去。
不舍的告別裘圖,齊轼緩步向齊家挪去,可是再慢也有結束的時候。
“還好我聰明,把婚事定在明天,今天才發請帖。”
“真要這樣?傳出去不好聽。”
“誰會傳出去……”
齊轼打開家門就聽到這些不着頭腦的對話,柳翠玉和另一個婦人正在說着什麽,他進門時,柳翠玉正情緒激動的揚聲示威,看到齊轼回來,她反而消聲專心裁剪桌子上的紅紙。
齊轼眼神從桌上的一堆紅紙上掃過,然後聯想到剛剛她們的談話,敏銳地感覺到柳翠玉怕是要坑什麽人了,不過不關他的事就是了,他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齊轼也不說話識相的回到自己的小破房間,把門關上隐隐約約還能聽到門外的談話聲。
“他不會聽到了吧。”
“聽到又怎麽樣,就他那個悶葫蘆性子,諒他也不敢說什麽。”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齊轼回來性子好像更悶了,待在家裏能一天都不說話。
“我能怎麽樣?”齊轼無力地靠在床邊,年久失修的老木床發出一聲嘶啞的低吟,正如他現在的心情。
水榭玲珑,泉水叮咚,齊轼發現自己站在齊府後花園之中,奇怪的是這裏并沒有任何丫鬟小厮的身影。
齊轼穿過水榭,直接來到建在花園後的書房,發現書房門外照樣沒有人看守。齊轼眉頭緊蹙暗怪下人們不當心,他當初立下的規矩是至少有兩人看守書房。
不怪齊轼如此謹慎,書房裏都是他珍藏的寶貝,都是他冒着被老爹打斷腿的風險買回來的,随便一張真跡都價值連城,尤其是一張王羲之的真跡更是他的心頭愛,還有對他來說極具紀念意義的臨摹本,被評價為具有八分神韻的蘭亭序。
當然,在他老爹眼裏,這些都是不務正業罷了,齊轼嗤笑一聲,大概在老爹心裏除了讀書考科舉就沒有什麽是正事了。
齊轼輕輕推開緊閉的門,擡眼挂在正前的蘭亭序臨摹本映入眼簾,潔白平整的宣紙像是被誰蹂·躏過一般,字體上也被潑上墨暈染得一塌糊塗。
齊轼扭頭看向幾件真跡保存的暗格,紫檀木盒随意的被扔在地上,而這正是保存真跡的格子,盒子旁邊飄落着幾片熟悉的微黃宣紙,不正是他精心保養的真跡。
他霎時全身僵硬,如釘在地上一般邁不開腿,只能愣愣的看着地上的殘骸。
王羲之的行書大概是他唯一真正喜歡的東西,為了好好收藏這份行書,一向養尊處優的他還專門去學習了如何修複文物畫卷,對這寶貝也是格外珍惜地親手保養。
突然屋子裏燃起了火,齊轼這才沖向那些殘骸,手一觸碰到碎片,它霎時間便化為灰燼……
齊轼喘息着醒來,左手還保持着想要觸碰什麽東西的姿勢向下伸着。
齊轼收回手,抹一把額頭浸出的冷汗,暗道一聲還好是夢。雖然他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那些寶貝了,可是他還是希望他們好好的。
他甩甩因為做噩夢陣陣發昏的頭,起身到外面用冷水洗把臉。擡頭看着還露着些微星光的天空,因為剛剛夢裏見過的花園水榭,齊轼此時特別想回到那個地方。
直到天蒙蒙亮,齊轼才改變仰望天空的姿勢,在清晨的冷空氣中活動活動微僵身子,轉身回屋裏去了。
借着清晨的微光,他清楚地看到窗子上不知何時被貼上了豔紅的囍字,在昏暗的晨光中格外的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