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承諾

朱嘉芸費盡心思,才靠換一身丫鬟的衣服偷偷摸摸從院子裏跑出來。她往侯府大門去的時候,背後忽然響起朱氏身邊大丫鬟紅翠的聲音。

“你是哪個院子裏的丫鬟,鬼鬼祟祟做什麽去?”

紅翠見此人身體僵硬,猜她心裏有鬼,蹙眉呵斥,“還不轉過身來?!”

朱嘉芸惱恨自己倒黴。

碰上誰不好偏偏碰上這個紅翠?

回頭一定會被紅翠認出來。

不回頭……

朱嘉芸一咬牙,決定不理會這個紅翠,拔腿直接往前跑。不想跑出去一段路,便被兩個追上來的婆子摁在地上。她掙脫不了鉗制,兩個婆子将她從地上扯起來。

“表小姐?”

緩一步追上來的紅翠這會兒看清楚朱嘉芸的臉,驚訝不已。

朱嘉芸沒有想到自己會這樣的狼狽。

她低下頭,不去看任何人,未想聽到紅翠又遲疑開口:“夫人,這……”

竟是被朱氏逮個正着,朱嘉芸心覺不妙。

朱氏緊擰着眉,眸光沉沉,沒有在這裏多問,只是說:“帶她去我那兒。”

為了避免朱嘉芸有逃跑的可能,兩個婆子左右架住她。

他們一行人一路往正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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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退左右,連紅翠都沒有留下。

房間裏只她們兩個人,朱氏單獨問朱嘉芸話。

“你出府做什麽?”

朱氏說:“外面現在亂成一片,已經同你說過了,為什麽還非要出去?”

“我近來總夢到母親,心中難安,想去白雲寺給母親燒香祈福。”朱嘉芸把之前那套說辭搬出來,她總不可能明明白白告訴朱氏,自己到底準備去做什麽。

“燒香祈福非要今日麽?”

朱氏皺眉道,“即便這樣扮成丫鬟的模樣,也非去不可?”

心中暗惱朱氏太過多管閑事,朱嘉芸選擇閉嘴不說話。

朱氏頓一頓,卻說:“你這般行徑,便是拿那樣的理由,也搪塞不過去。”

“往日你要出府或要去何處,我從不曾拘着你。偏你今日如此,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話?即便你不承認,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也難免有一些成算。”

“倒不如你老老實實說明白了。”

朱氏看着朱嘉芸,沉聲問,“你這麽執着出府,是不是要去見什麽人?”

“不是。”

朱嘉芸曉得自己絕對不能承認,辯駁道,“當真是想去燒香。”

“你既然這麽說,我也不能強摁頭。”朱氏沉默半晌,暗暗嘆氣道,“只你自己做事也應該有些分寸,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心裏要有數……”

“穿着丫鬟的衣服要出府去,像什麽樣子?這些日子你都好好待在府裏,哪裏也不要去。有幾位夫人都同我說覺得你知書達理,我瞧着她們多少是有些意動。”

“日後有機會,帶你同幾位夫人再見一見。”

朱氏沖朱嘉芸擺一擺手道,“你去吧,回去趕緊把這一身衣服換下來。”

眼見朱氏拿自己沒轍,朱嘉芸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得意。

她行了個禮,從朱氏的房間出來。

朱嘉芸前腳剛被婆子送走,紅翠後腳進屋子裏見朱氏。

似乎正為自己這個侄女感到頭疼,朱氏摁着額角:“芸姐兒怎會做出這種事?”

紅翠上前幫朱氏按摩太陽穴,低聲道:“若不是叫夫人撞見,芸姐兒這會只怕已經跑出去了……芸姐兒現在正是要說親的時候,可不能出什麽問題。”

“肅寧伯府的九小姐,雖然不曉得又鬧的什麽事,但是皇後娘娘派嬷嬷到府上教規矩,便立時無人上門提親。這樣的事外頭總是傳得很快的,何況不止芸姐兒,二小姐如今也已經到可以說親的年紀了。”

“你去交待一聲,讓芸姐兒院子裏的人平常跟緊她,往後不能再讓她随随便便出府去。”朱氏交待紅翠,“還有那個把衣服拿給芸姐兒的小丫鬟……”

“夫人放心,奴婢明白。”

無須朱氏把話說得清清楚楚,紅翠迅速領會到她的意思,應聲告退。

……

白日裏覺得宋嘉月有些反常,卻直到夜裏兩個人躺下來休息,俞景行才找到機會問一問她發生什麽事。正斟酌怎麽開口,不想宋嘉月主動湊過來,伸手抱住他。

想要開口說話,卻被封住唇。

俞景行被忽然的一個吻,攪亂神思,又被宋嘉月伸手捂住眼睛。

視線被遮擋,看不清此刻她的表情。

當下,俞景行心裏雖已有所思量,但終究按捺心思。

起初不知道宋嘉月這是怎麽了,他一味順從,待大致明白過來她想做什麽,便很快阻止她的動作。俞景行摁住宋嘉月的手,好好握住,眼簾輕擡,看向她。

帳幔底下光線昏暗。

他們在昏暗的光線裏四目相對。

“今天是怎麽了?”

俞景行松開宋嘉月的手,改為捧住她的臉,認真問道。

宋嘉月沒有回答。

她湊上前,又親一口俞景行問:“不喜歡嗎?”

“喜歡,怎麽會不喜歡?”

俞景行回吻她,方才道,“可我更擔心你,想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也沒有。”

宋嘉月說,“就是想對你好……”

她其實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理論上雖然多少知道一點,但是真的去做,會發現除去要克服羞怯與不好意思之外,也不是輕輕松松什麽都順利。

所以,不得不先想辦法“勾引”俞景行。

宋嘉月拉下俞景行的手掌,再一次湊過去吻住他的唇。

俞景行卻愈覺得不對。

他現在很清楚宋嘉月想要做什麽,可是這樣的事,不能随便放縱。

然而期間一刻,俞景行沒有忙着和宋嘉月讨論這些東西。

他親吻着她的嘴唇,也親吻她的臉。

宋嘉月變得心神恍惚。

在這樣的恍惚裏,她以為他們會就此擁有更進一步的關系。

然而,宋嘉月很快發現自己想錯了——

俞景行沒有像她以為的那樣做。

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行為,只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輕輕允吻她的發鬓,折回來在她唇上又啄兩口,而後親吻她的眼睛。宋嘉月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心底一蕩。

“我之前說,我喜歡你、心裏有你,就必然會想要你。”

俞景行聲音低啞開口道,“這是我心裏的話,絕不是欺騙或愚弄。”

“你我是夫妻,我若想要你,本不必等到今日,但我還是想再等一等。”他撩起宋嘉月額前的碎發,手指細細擦去汗珠,“我想這件事,我們也沒必要着急。”

“如今,你曉得我身體大好,我自己也曉得。”

俞景行一雙眼睛眸光明亮望住宋嘉月,“可終究沒有痊愈是不是?”

“何況你現在還小……奶娘以前曾經同我說過,我娘親當初便是因為有我姐姐的時候才十六歲,身體遭不住,傷了底子、落下病根。她不到二十歲早早去了。”

“我珍視你,不能光顧着自己快活,不為你想一想。”俞景行親吻宋嘉月的耳垂,在她耳邊輕聲細語,“有什麽事,你同我說,不要緊的,還有我在呢。”

擁有一位丈夫的現狀讓宋嘉月時常忘記自己如今的年齡。

被點醒,想到才十七歲,确實有些小。

俞景行如果不說,她不知道他考慮得那麽多。

而且已經考慮得那麽遠。

正是因為對這個人有足夠多的了解,宋嘉月才确定俞景行是認真在說這些,不是尋個借口糊弄她。這樣被珍視,她又怎麽能不動容?宋嘉月只覺一顆心要化了。

融化在俞景行對她的一腔滾燙愛意裏。

何其有幸。

她心裏謀劃的事兒今天是不會成了。

但不要緊。

宋嘉月心裏仿佛因為俞景行的話燒起一團火,那團火照亮她的內心,也真正燒毀她對未來的不确定。有什麽要緊呢?不是有人在正正經經為他們的将來籌謀麽?

既然如此,她絕不能夠拖後腿,更沒有必要悲觀。

要相信自己也相信俞景行。

沉默過片刻的宋嘉月伸手勾住俞景行的脖頸,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瞧他,帶一點點撒嬌意味道:“我會做不好的夢,夢裏沒有你,我害怕了。”

俞景行捉住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

在那個位置,她的掌下、俞景行的胸腔裏,一顆鮮活的心髒正在有力跳動。

“可是我們沒有活在夢裏,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夢裏的都是假的,根本做不得數,也不必信。”俞景行笑着捏一捏她的臉,“我不會不見。”

他不會不見……那她呢?

俞景行心下一愣,轉瞬冒出些不好的想法。

“你也不會不見。”

粗粗喘一口氣,俞景行又補上一句。

“好。”宋嘉月學着俞景行之前的樣子,雙手捧住他的臉,親吻他的眼睛、嘴巴、喉結、鎖骨,随即嘴角彎彎說,“我答應你,一定不會不見。”

她沒有去處。

倘若真正消失不見,只可能是她沒命了。

得到承諾的俞景行笑一笑,抱着宋嘉月重新躺下來。互相挨着,宋嘉月注意到什麽,頓時眼簾輕擡,語氣戲谑:“夫君,你難受嗎?要不要我幫你?”

“夫人千萬饒命。”

接收到“建議”的俞景行立刻舉手投降。

宋嘉月作勢亂來,被俞景行捉住手便開始偷笑。

俞景行在她唇上咬一口,無奈卻寵溺道:“別得意,遲早有你好看。”

“是嗎?”

宋嘉月臉上止不住笑,也似誠懇,“我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後來就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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