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臨近傍晚,小區門口人來人往。
馬路邊,一個穿着道袍,竹簪绾發的年輕男人,成為了此時最亮眼的風景。其實道士也不見得稀奇,稀奇的是這位道士實在是長得太好看了些,往夕陽下一站,就算是在車水馬龍的背景下,也有種仙風道骨的超脫感。
鑒于風潇的回頭率太高,不想當風景的蘇靈,牽着蘇小邪默默站開了幾米遠。
沒過多久,一個推着童車的老太太不緊不慢走了過來,童車裏坐着一個穿着打扮很精致的小男孩,旁邊則跟着個背着書包的小姑娘,衣服有些髒有些舊了,看起來應該是穿了幾天沒換。
那老太太邊走邊逗車上的小男孩,又時不時不耐煩訓斥旁邊的小姑娘幾聲,偶爾小姑娘走得慢了,還會不耐煩地用手推搡幾下。小姑娘畏畏縮縮不說話,看得出在這種成長環境下,性子已經變得膽小木讷。
老太太快走到這邊時,果然也被站在路旁的風潇吸引,好奇地朝他看了兩眼,恰好對上風潇神秘莫測的眼神,在她愣神間,風道長老神在在地走了上前,朝她鞠躬行了個禮:“這位善人最近家裏是不是不太太平?”
老太太跟大部分這個年紀的老人差不多,都很迷信,對和尚道士有種天然的敬意,見風潇仙風道骨的模樣,聽他這樣一說,立馬停下推車的動作,緊張起來:“道長你好!”
她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最近家裏确實發生了不少事,先是兒子工作出了點纰漏,好不容易解決了,孫子又生了場重病,最近才好過來。她還沒開口說其他話,只聽年輕道長又道:“如果不能化解,只怕往後就不只是工作不順或是孩子生病這種消小事了,可能會有更大的災禍降臨。”
老太太一聽自家最近不順利的事被他說中,頓時更加心有戚戚,也篤定了眼前這位是高人,忙道:“道長有什麽辦法化解,還請指點!我一定會誠心感謝的。”
言下之意就是給報酬。
然而風潇卻搖搖頭:“善人誤會了,修道之人無非是度己度人罷了,貧道只是路過見到善人有難,提點一下,不需要任何報酬。”
老太太聞言更是對他篤信不疑。
風潇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擡起掐算了一番,問:“善人家三年前是不是有過喪事?”
老太太點頭,前兒媳就是在三年前過世。
風潇又道:“那場喪事中,有夭折的孩子對嗎?”
老太太心裏一驚,小雞啄米般點頭點得更厲害,媳婦當時就是引産出了事故,肚子裏的孩子算起來也有七個月大了。
風潇:“那就對了,家有嬰靈未散,難免會發生禍事。”
老太太大驚失色:“請問道長,怎麽才能趕走嬰靈?”
風潇掏出一張符紙:“你把這個貼在嬰靈曾經住過的房間就好,七七四十九日,嬰靈自然會被超度。”
老太太雙手戰戰兢兢接過符紙。
這時風潇的目光又落在旁邊有些呆滞的小姑娘臉上,眼睛微微一眯:“這孩子好面相,是天生有福報之人,若是加以善待培養,往後你們家得靠她享福。”
“是嗎?”老太太往常給家裏人算命,自己這孫女是個刻薄命,親媽十有八九就是被她給克死的。所以自從有了孫子,真是恨不得這孫女從來沒生出來,聽了風潇的話,自然是有些不可置信。
風潇淡淡一笑:“這孩子的八字命格确實有些兇,但這只是表象,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命盤亦是如此,不然何以有逢兇化吉一說。一旦轉化,這孩子将是你們家的大福星。”
老太太一聽,面露喜色:“還望道長仔細指點!”
風潇高深莫測地搖搖頭:“天機不可再多說,該如何做你們自己感受便好。”
老太太點點頭,伸手慈愛地摸了摸孫女的頭,堆着一臉笑道:“多謝道長指點,我知道怎麽做了。”
說着要掏錢給風潇,被他淡然擺手拒絕,更讓她對她的話篤信了幾分。
風潇行了個鞠躬禮,老神在在地轉身離開。老太太看着他在微風中飄拂的衣袂,又看了看手中的符紙,只覺得自己今天行大運遇到了個活神仙,重重舒了口氣,彎身朝旁邊的孫女道:“大寶,你想吃什麽,乃乃這就帶你去買!”
木讷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點什麽,本來呆滞的眼神,漸漸多了點光彩,朝風潇的背影看了良久,然後留下了兩行淚水。
牽着蘇小邪站在幾米之遙,全程目睹這一切的蘇靈,可以說是有些目瞪口呆了。
這法子別說她沒想到,就是想到了,換做自己可能也沒辦法那麽完整地表演下來,更加不可能有什麽說服力。
剛剛這位風道長的演技可真是讓人刮目相看,若她是那個老太太,肯定也不疑有他。
說好的單純無邪不谙世事呢?
等風潇走過來,她笑着朝他豎起拇指:“我還說你有什麽辦法呢?原來是這樣,你這道士身份還正好派上用場。”
風潇轉頭見老太太已經帶着孫女孫子離開,紅着臉抓了抓耳朵,小聲道:“我剛剛裝得像嗎?”
蘇靈點頭:“像極了,我看你去天橋下擺攤給人算命,肯定能賺大錢。”
風潇忙不疊擺手,一本正經道:“不能算命的,洩露天機會損功德。”
蘇靈噗嗤一笑:“你這整天都是功德功德的,也不知道你要修多少。”
風潇道:“要修很多。”
“行,事情了了,你也算是又攢了一樁功德,咱們走吧!”
本來被她牽着的蘇小邪,已經自動抱住風潇的大腿,成為他的腿部挂件。風潇将他抱起來,正要跟着蘇靈去攔車,忽然看到對面的麥當勞,眼睛一亮,趕緊道:“你等等,我去那邊給小邪買漢堡包,昨天答應他的,不能食言啊。”
經常對自家兒子食言的蘇靈,心虛地點點頭,朝他懷中的蘇小邪道:“還不快謝謝風道長。”
蘇小邪嘟起小嘴巴,在風潇臉上吧嗒了一口,抱着他的脖子,奶聲奶氣道:“謝謝風道長。”
風潇一雙黑眸亮晶晶地看着懷中的小人兒,笑着抱着他過馬路,蘇靈懶得動,就站在原地等人回來。
這會兒大概人不多,一大一小很快從對面的店內出來,姿勢從進去時的抱着,變成蘇小邪坐在風潇肩上,一手拿着個大漢堡,一手拿着一支本來應該明天夏天才吃的蛋筒冰淇淋,左一口右一口,夕陽下的白胖小臉蛋,都是滿足。
而他身下的風潇,跟他一樣也是一手一個漢堡一手一支冰淇淋,嘴巴左右開弓,不亦樂乎。
雖然一個大人一個小孩,但兩人動作幾乎有種詭異的神同步,以至于遙遙看着兩人過來的蘇靈,忽然有種這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錯覺。
不過風潇身上的道袍很快就讓她從瞬間的怔忡回神,然後狠狠打了個激靈。
這他娘的也太荒唐了!
“靈靈,給你!”風潇給他遞過一支蛋筒。
蘇靈搖頭:“天冷了我吃涼的受不了,你自己吃吧!”
“哦!”風潇點頭,“你們人類女孩子好像是吃涼的不好。”
“人類女孩子?”蘇靈好笑道,“說得你好像不是人類一樣。”
風潇愣了下,目光閃躲,支支吾吾道:“我的意思是普通女孩子。”
蘇靈沒去跟他咬文嚼字,擡頭看向他肩膀上的蘇小邪,見嘴上已經糊了一嘴奶油,笑道:“今天吃這麽多,高興了?”
蘇小邪用力點頭,甕聲甕氣道:“高興。”
“謝謝誰?”
蘇小邪奶聲奶氣大聲道:“風道長。”
然後把咬進嘴巴的一口漢堡又吐出來放在小手上,喂給風潇。蘇靈還沒來得及阻止,風潇已經一口吃下,還昂頭笑眯眯道:“謝謝小邪。”
這要不穿着道袍,恐怕路人都會以為似乎一對父子,帥爸萌娃,而且還說那種寵兒狂魔奶爸。
蘇靈心下又是一個激靈。
三人剛剛回到桂花街,顧小山就跑進來,氣喘籲籲道:“我剛從古玩玉石街回來。”
蘇靈問:“有人收風道長的那塊原石嗎?”
“……收了。”顧小山點頭
風潇問:“賣到兩百塊嗎?”
顧小山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止。”
“那賣了多少?”蘇靈好奇問。
顧小山伸出一個巴掌:“這麽多。”
“五百?”風潇問。
顧小山還未回答,他已經興高采烈地從乾坤袋裏倒出一堆石頭,其中還有幾個是金黃色的。
顧小山看着桌上那堆玩意兒,雙腿一軟,差點沒跌坐在地上。
風潇數了數石頭,自顧道:“一個五百的話,這裏有十幾個,那也有……”
他仔細想了想,一時沒算出來,還是蘇靈默默數了下桌上的石頭,替他道:“加上賣掉的那塊,一共十二塊,如果都能賣五百的話,總共六千。”
風潇用力點頭:“對對對六千,那也可以花一陣子了,能買好多漢堡呢!”
顧小山終于從那一堆石頭回神,深呼吸一口氣打斷兩人的對話:“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完?”
“說啊!”蘇靈和風潇異口同聲。
“……”顧小山,“不止五百。”
蘇靈道:“五千?”
顧小山神色莫辨地搖搖頭:“也不是。”
“不會賣了五萬吧!”蘇靈有點激動了。
顧小山知道貧窮限制了她的想象,也不再賣關子,直接道:“五十萬。”
噗通一聲。
這回換做蘇靈直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你說多少?”
“五十萬!我拿到玉石店,老板當場開了,說是種水難得一見,直接開了五十萬的價。”
蘇靈屏住呼吸看向風潇,這人聽到五十萬後的表情,卻和五百塊沒什麽區別,她好心提醒:“風道長,你的玉石賣了五十萬。”
風潇點頭:“那可以随便買漢堡和冰淇淋了。”
顧小山:“……”
蘇靈:“……”
顧小山走上前,扒了扒桌上的石頭,拿起其中一塊金黃色的玩意兒,認出可能是什麽之後,這回是徹底兩腿一軟,半坐在地上。
“這是什麽?”蘇靈見狀,奇怪問。
顧小山擡頭看向風潇,不太确定地開口問:“是……狗頭金嗎?”
風潇想了想:“你們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蘇靈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狗頭金的價值她多少也聽說過一點,據說天然狗頭金一塊上百萬是稀松平常的事,貴的幾百萬上千萬的也有,而這桌上赫然有四塊。
顧小山只覺得心靈受到了巨大沖擊,結結巴巴問:“風道長,這……這就是你們家特産嗎?”
風潇點頭:“我們家很多這些石頭,但是出門帶太多不方便,就随手裝了這幾個。”
顧小山嘴角抽了抽,勉強從地上站起來:“你們家特産真夠特別的。”
而且這随手一裝,少說也有上千萬。別說是顧小山,就是蘇靈,這會兒看着風潇,都感覺在看一尊人形金鑲玉。
她先前想着他沒錢,所以收留他,還準備每個月給他開幾百塊工資。現在真是覺得臉火辣辣的疼。難怪人家可以一心攢功德不掙錢,敢情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不差錢。
她忽然想起之前網上的一個段子,說一位藏區孩子去大城市上大學,開學時交學費,對室友說家裏為此賣掉了一頭牦牛,同學們以為他是貧困生,對他很同情,什麽事都照顧着他,一年後交學費他又說賣掉了一頭牦牛,連着四年都是如此,後來同學們終于忍不住,問他家到底有多少牦牛,他說一千多頭吧!
嗯,一頭牦牛價值一萬。
蘇靈現下切身實際地體會了一把段子生活。
她忽然覺得自己這舊房子,裝着這麽一座隐形富豪,有點壓力山大了。
不過風潇性子她也清楚,估計壓根兒就不知道這些東西值多少錢,還說一塊玉石給他兩百就行,這幸好是顧小山出去給他賣的,要他自己大概真兩百塊給別人了。
她從滿腦子的激動中回神,将石頭堆做一塊:“風道長,你這些特産太值錢了,還是好好收着,免得被心懷不軌的人知道,惹上麻煩。”
風潇随便拿了塊石頭放進乾坤袋,其他的全推給她:“我也不需要這些,都送給你了。”
哎喲我的媽!蘇靈大驚失色,吓得趕緊擺擺手:“這麽貴重的東西,我怎麽能要你的,你趕緊收起來吧,怪吓人的。”
風潇抿抿唇,認真道:“這沒什麽貴重的,就是一點特産,我家裏真的很多。”
蘇靈簡直服了他,趕緊推到他手邊:“你還是快收起來吧,以後可別随便露財了。”
風潇見她不收,哦了一聲,有些失落地将石頭收回乾坤袋,快收拾完畢時,忽然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拿出一塊狗頭金遞給顧小山:“小山哥,這個送給你,謝謝你幫我賣掉玉石。”
顧小山看着他手中那至少上百萬的玩意兒,血壓差點飙高成腦溢血,雖然他愛財,但也沒狗膽随手收人這麽貴重的東西啊。
他連忙擺手:“給你賣玉石就是舉手之勞,你還是趕緊把東西收好,靈靈說得對,怪吓人的。”
一塊都沒送出去的風潇,悻悻地将石頭收好,
顧小山恢複了平靜,想了想,試探問:“風道長,你家裏是幹什麽的?”
風潇:“……就在山裏啊!”
“開礦的?”
“……也不算吧,不過整座山都是我們家的。”
好吧,蘇靈算是明白了,确實是地主家的傻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