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鄭正和程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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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祝黎川又在打什麽鬼主意,程琛腦海裏總是浮現他剛剛嘴角惡劣的笑,吃了藥神經又比較渙散,導致他一直沒能投入角色,cut了好幾次還是讓人不滿意,情緒有點波動,越發着急。
早上祝黎川才向他打包票,說程琛的演技絕對夠格擔任男一,結果今天第一場就出了意外,姜澤是滿腹火氣無處可發洩,硬是灌了一大杯苦菊花茶,借着上廁所的功夫,黑着臉讓程琛趕緊調整。
程琛蹲在角落,垂下眼眸,緊咬下唇,醞釀情緒。
鄭正在警校期間,獲得了a市警察局刑偵隊的實習機會,室友都羨慕他能去市警察局,招呼着讓他請客,鄭正卻笑不出來,這不是他期許的結果。
他在年級的專業排名只能算中等偏上,體格不夠,好幾項體育測評甚至只拿到了良,甚至長相也不是一般市民認為的正氣,他五官陰柔,聲音又軟,根本鎮不住任何人。按理說一向秉承‘優中選優’選人标準的市警察局不會看中他,他半點邊也沾不上。可偏偏年級這麽多人,遴選出來的人卻有他。
不是因為鄭正運氣好,而是他有個位高權重,具有說話權的爹。
鄭正從小沒見過他這個爹,只有一張他年輕時候的照片,不是因為他忙,而是鄭正和他媽媽是見不得人的存在,是被人圈養在小地方的情人和情人的孩子,是必須被遺忘的敗筆。
就連來a市念警校都是他瞞着他媽,偷偷來的。
程琛久久不能将他設身處地放在鄭正的位置,他應該表達出鄭正與父親相認時候內心的隐忍,他表現出來的卻是悲哀。
鄭正剛來a市的時候不知道他和他媽見不得人,就連他父親的真實姓名都不知道,只身孤影在一個陌生的城市,他內心只是缺少父愛,想和自己的父親在同一所城市。
他滿懷期翼與父親的相遇,他媽媽給他說他的爸爸是英雄,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忙于懲惡揚善沒有機會回家。
直到他大三專業課,姚澤濤作為特聘教授給他們上實戰課。鄭正才知道他夢裏幻想的父親究竟是什麽模樣,他很優秀,很受敬佩,有美滿的家庭,是學生口中的最佳導師選擇,卻不是鄭正心中最佳的父親選擇。
如果讓鄭正重新選擇,他不會再來a市,更不會在課後主動去找姚澤濤相認。
程琛靠坐在牆上,将頭埋在臂彎,嘴裏喃喃:“請問請問您還認識鄭茜予嗎?”
“爸爸爸。”他艱難地念出‘爸爸’兩個字,太久沒說過,嘴唇僵硬,止不住地顫抖,鼻子一酸,眼淚打濕了手臂上的細軟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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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正在21歲見到父親的第一面,與他不同,程琛在21歲的暑假與生養他的父母見了最後一面,然後他就被他們用掃帚趕出了家門。
他的父母因為他被小鎮其他人看不起,笑話。
小地方,人少,嘴雜,思想落後,稍微發生點事情,十鄉八裏都會知道。他在大學和另一個男生牽手的事情被同鄉帶回小鎮,不經意透露出去的話落入他人口中變了味,道聽途說的謠言,一傳十,十傳百,他還沒回家就已經傳到父母耳中,甚至變得格外龌鹾,難以入耳。
以前父母因為他考入名校感到祖上沾光,在鎮上能挺直腰杆走路,而口口聲聲把他當驕傲的父母卻一改往日态度,出口辱罵,稱他是家門不幸,是不孝子,甚至慶幸他們還生了一個兒子,還有點盼頭,至少老了還能養他們。
程琛被迫出櫃,把不一樣的性取向輕易暴露給鼠目寸光的鄉民。
他終生難忘父母眼中的厭惡,鄰居的冷嘲熱諷以及所有人都将他視作怪物的視線,只因為他喜歡的是同性,所以
在他們看來是病得不正常,是書讀多了學了壞風氣,是罔顧人倫。
被憤怒和羞憤蒙蔽了雙眼的父母在鄰裏的慫恿下,強迫他當衆跪在街上,如果不承認錯誤,就将他直接趕出家門,永遠別想踏回鎮上半步。
程琛不跪,被竹條抽打得倒抽氣也不承認他喜歡男生是錯誤。
所以程琛放暑假回家第一天就被趕走,徹底與父母斷絕了關系。
在他封建的父母眼中,無論他有多優秀也比不上吃喝嫖賭樣樣都沾邊,辍學在家啃老的弟弟,僅僅因為性取向不同。
和家裏鬧掰,程琛最終卻沒能和初戀男友有結果,好聚好散都算不上。
他付出真心和時間,以為遇到了同道中人。
結果對方會答應和他在一起卻只是為了嘗鮮,體驗男人的滋味,未曾想程琛怎麽都不願意上床。半哄半強迫拐去酒店,死活不肯就範,大吵一架後不歡而散,慢慢淡了聯系。
程琛兩天後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想和他做愛只是太愛他的男友身邊已經多了一個更符合直男審美的女朋友。
當時他每天忙着兼職給自己賺生活費和學費,哪裏有多餘的時間能和渣男糾纏,甚至連個‘滾’都不想多說,只當不認識便擦肩而過。
有始無終的戀愛讓程琛徹底死了心,任誰都不敢輕易相信。
“怎麽了?”
程琛從臂彎裏探出頭,淚眼婆娑,視線模糊,依稀能通過聲音辨認出蹲在面前的是祝黎川。
他心裏更加苦澀,他想,為什麽不走運的總是他,遇到的人從來沒将他當回事,無論是為了嘗鮮的渣前任,還是對他時好時壞的祝黎川。他們不過都是覺得他有趣,好玩,才抽出空耐着性子與他玩玩。終有一天會玩膩,到時候想抛就抛,完全不會把處于弱勢低位的他當回事。
片場來來往往全是人,祝黎川不方便與程琛動作過于親昵,看着他濕漉漉的眼睛,心疼不已,咬牙握拳,強忍想将人狠狠揉入懷中好生安慰一番的沖動。
最終祝黎川洩氣地松開拳頭,拿來紙巾遞給他,無奈短嘆,語氣柔和,輕聲道:“妝都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