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戀愛寶典》第二條:

“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戀人,要保持新鮮感和神秘感。”

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繞路回到家,為了不和梁晔生說話,陸鳴把放在梁晔生車上的充電線翻了出來,一開機就開始唾罵乒乒不夠兄弟。

“我回去就把你新歌的工程文件全删了!”陸鳴威脅他。

乒乒卻說:“你删吧,那首太爛了不要了,我現在有了新靈感。”

陸鳴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麽新靈感,數據線就被梁晔生拔了。陸鳴轉頭迷惑地看着梁晔生,梁晔生說:“離婚協議上沒有分給你充電線。”

人生中第無數次,陸鳴又想要家庭暴力梁晔生。

前提是他要打得過。

他和朋友們吹噓的膚白貌美大長腿,其實也沒有什麽大錯,只是有一點小偏差。腿過于長了一些,身高也不是陸鳴跟別人說的168,數字要稍稍調整一下位置,改成186,就差不多了。

今天負責照相的攝影師把照片發在了群裏,很有技巧的角度,把一個只裝了一兩百人的livehouse拍得仿佛演唱會一般壯觀,他們半蹲在舞臺上,背後是圍在舞臺周圍的觀衆,空出來的場地後方,自然就隐去了。

換做平時,陸鳴都會配圖發個微博,但今天他有點不好意思,出了不止一次的錯,別人大概都在心裏罵他不敬業。

今天這一天,實在過得有些兵荒馬亂。

他還和梁晔生在民政局糾纏了很久,關于怎麽離婚的問題。

拿了證件都還不行,還要離婚協議書。陸鳴說不用這些東西,財産都留給梁晔生就行,結果一轉頭,梁晔生又在生氣。

“怎麽財産全給你還不滿意啊,”陸鳴迷惑了,又對窗口的工作人員說,“行行行,改成我給他錢吧。”

“外面有代書離婚協議的地方,”工作人員卻說,“商量好了再去,一看你們就是一時沖動,還有子女撫養這些問題都要寫進去的。沒考慮好也可以去隔壁婚姻調解室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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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不覺得他是一時沖動,梁晔生真的太難伺候了,平心而論,他已經很照顧梁晔生了,每次點外賣他都會給梁晔生都留一份,做音樂怕梁晔生嫌吵,還隔了一間錄音室出來,但是跟梁晔生相處真的越來越困難。

他們走出去,坐下來,對面的人果然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沒有子女啊,”陸鳴說,“我們都是男的嘛,他又生不出來。”

“說得好像你生得出來似的。”正在打字的大叔一邊吐槽,一邊繼續問,“債務有沒有?”

陸鳴只知道自己每個月都要還很多花呗,梁晔生的財務狀況倒不是很清楚,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梁晔生:“喂,你有沒有欠錢不還?”

梁晔生瞥他一眼:“我去澳門賭場輸了三千萬。”

陸鳴覺得,梁晔生今天脾氣真的格外暴躁:“那就沒有債務,行了,就這樣吧。”

大叔卻不打字了,轉過椅子面對着梁晔生問:“你是不是不想離?”

“怎麽可能,”陸鳴嗤了一聲,“就是他說的,他還讓我滾。”

“叔叔我見得多了,”大叔說,“你看他現在一句話不說,這種人大部分都是不想離婚又死要面子不肯提。你們這些年輕人太随性了,照我說,國家就不該通過什麽同性婚姻,這幾年多少一時沖動結了婚又來離的,一點不把婚姻當回事,我在這兒這麽多年了,人家異性戀金婚銀婚的都有,同性戀,連超過三年的都沒有。”

“您這不是廢話嘛,”陸鳴說,“同性婚姻法才通過兩年呢,你從哪兒挖出來結婚超過三年的同性戀情侶?再說了,我結婚的時候怎麽知道他會出軌。”

他的大腦CPU有限,只顧着回答後半句話,一瞬間就忘了大叔的前半句話,比如問問梁晔生是不是在死鴨子嘴硬不願意。

“我出軌,你不也偷人。”梁晔生回了一句。

眼看又要吵起來,大叔說:“不要吵了,什麽出軌偷人在我這裏很常見的,要不你們去一下婚姻調解室?”

聽起來身經百戰的樣子,不過也難怪,在這兒待久了,離婚理由肯定千奇百怪,陸鳴就聽到背後的一對夫妻正在糾纏,女方說:“你昨天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嗎?你說你怎麽又買口紅,這些顏色有什麽差別,浪費錢!”

男方有點無奈:“那我不是開句玩笑嘛,我又沒有不讓你買。”

“那是我自己的工資買的,”女方說,“你有什麽資格不讓我買?還開玩笑,你以前會跟我開這種玩笑嗎,以前從來都是讓我随便買,問我還需不需要別的。說白了,你就是現在追到手了不用珍惜了。”

陸鳴興致勃勃地聽着,突然覺得有什麽視線投在他的身上。

“你看我幹嘛,”陸鳴也瞪回去,“我的效果器、調音臺、監聽耳機,還有我的外賣也是我自己買的!”

梁晔生嘆口氣,又沒有說什麽。

“財産也要寫清楚?”陸鳴繼續研究複雜的離婚協議,“好像就一套房一輛車吧,都給他。反正跟我沒關系。”

“沒關系?”梁晔生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他居然又重複了一遍。

然後梁晔生又翻了臉,對寫協議的人說:“別聽他的,財産給他,股票基金存款都寫上。”

“你有病啊,離婚了還要我吃你軟飯。”陸鳴果然不答應,“給他就行。”

“我不寫,你們自己協商好。”大叔說,“昨天還有兩個為誰來做1的問題離婚的,還讓我寫上去,這種破事我寫個毛啊?老子煩死了!”

他覺得很痛苦,他恨同性戀,為什麽國家要通過同性婚姻,甚至讓他多年來的勸架技巧都屢次失敗,既不能說你個大男人要讓着老婆,也不能說為了孩子想想,還經常被牽扯到未知領域裏去,一頭霧水,不得其解。

陸鳴還在自認為友好地跟梁晔生談話:“梁晔生,你這個脾氣真的不行,雖然分開,我還是希望你以後過得好的,你以後還這樣,哪個女孩受得了你。”

“你又忘了你是同性戀了。”梁晔生提醒他。

和同性戀陸鳴結婚,那梁晔生當然也是同性戀。

————

同性戀者的陸鳴坐在車裏,打開微博,想看看今天來場子的觀衆有沒有批評他這個DJ水平爛的。但結局讓他很不愉悅,他知道地下圈的骨肉皮向來多,但往他的私信箱裏面投遞這種半露胸的性感照,依然讓陸鳴有些不舒服。

梁晔生一個急剎,陸鳴往前一栽,手機也掉在了座位下面。等他把手機從縫隙裏找出來的時候,沒沖上多少電的手機又已經黑屏了。

“你開車技術太爛了。”陸鳴抗議道。

梁晔生這次沒有反駁陸鳴對他的評價,繼續開着車。他想問問陸鳴,剛才低頭看的手機裏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是誰。但陸鳴只會說不關他的事,然後就像剛才在樓下一樣,重複地說他們已經離婚了,仿佛另一位當事人不知道這件事似的。

但還好,路已經沒多遠了,陸鳴想起別的事:“你不用急,我明天就搬出去。”

除了那堆設備,他也沒什麽東西好拿。明天找個搬家公司,再去租個地下室,就齊活了。

想想挺輕松的,以後就能走出婚姻的墳墓了。但不知道怎麽回事,陸鳴心裏又有些堵得慌。

一直持續到他跟着梁晔生回去,找到數據線,又進了客房關門上床睡覺,這股情緒都沒有消除。聽到卧室外的腳步聲和關門聲,陸鳴才意識到,天都亮了,他居然還一直睜着眼,而梁晔生已經上班去了。

陸鳴坐起來,決定打一個電話給家裏人。

電話那頭,陸鳴母親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睡意:“阿鳴怎麽了,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

不然這麽大早擾人清夢,哪怕親兒子也有重罪。

“我居然失眠了,”陸鳴說,“我活了24歲從來沒有失眠過!而且是通宵!”

他的生物鐘一向奇準,不管什麽天大的事,睡覺都是不能耽誤的,而他居然睡不着:“我覺得是跟梁晔生離婚造成的。”

“你不覺得應該先說這件事嗎?”他媽嘆氣,“而不是你失眠。”

爸爸好像也醒了,隐約傳來聲音:“誰啊?”

“你兒子,沒什麽事,就是吃軟飯被男人甩了。”媽媽說。

“我沒有吃軟飯。”陸鳴說完,又有些心虛。他原本是可以說這句話的,如果不是……

“那為什麽離婚?”

陸鳴想想,居然也找不到确定的理由。

出軌嗎?說實話他也不确定到底有沒有,好像也就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梁晔生前些天說出差,卻消失得幾乎離奇,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也沒人接,陸鳴擔心着梁晔生出了什麽事,還跑去醫院,結果人家告訴他,梁晔生已經辭職一個月了,還問他是誰。陸鳴實在覺得沒有面子,說了聲謝謝就跑了。

梁晔生回來以後,也沒有想交代一下的意思,只說是手機摔壞了。

“但是連接電話都避着我,”陸鳴說,“手機放桌上的時候,有消息來了,我還沒想看呢,他第一反應就是用手擋住。”

“還好吧,你爸有時候也這樣,就是瞞着我打麻将去了。”媽媽說,“我覺得小梁還挺好的,長得也好看,正經醫生,哪像你,成天搞什麽音樂,又不賺錢,那幫兄弟也醜得奇形怪狀的。”

陸鳴時不時在朋友圈發照片,家裏人都看過。梁晔生也點評過,說他們廠牌的人十之**都需要來做牙齒矯正,還有幾個嚴重的要去颌面外科做手術。當時陸鳴心裏翻了個白眼,心想他們可能只想找梁晔生試試笑氣拔牙,然後吸完笑氣就跑。

“不過怎麽你昨天發的照片,大部分都把辮給剪了?”媽媽又問。

“嗯,剪了,最近有個說唱選秀節目要參加,不讓留髒辮。”

“節目呢?”

“把他們都淘汰了。”

“這下剪了髒辮,醜得連點特色都沒有了。”他媽也不知道在惋惜什麽。

其實還有最重要的,陸鳴沒有跟母親說,這種私生活,他總覺得還是不說的好。

梁晔生回來以後,他們就一直沒有上過床。好幾次陸鳴甚至試圖主動,梁晔生都穿着睡衣背過身去,洗澡的時候還反鎖門,仿佛陸鳴能沖進浴室趁其沒穿衣服搞什麽似的。陸鳴越想蛛絲馬跡,越覺得可疑至極,一走出門,目之所及都是綠色,別人點個抹茶拿鐵都覺得膈應。他又不是瞞得住事的人,一來二去,就和梁晔生吵得不可開交。

梁晔生只說是他想太多,還格外陰陽怪氣。陸鳴晚上回去和兄弟們聚會,越想越不爽。聽着別人抱怨女朋友,他也忍不住加入了陣營。

“我真的搞不懂他想什麽,”陸鳴說,“問他一句最近怎麽回事,他還說什麽,大制作人這麽忙,終于想起來問一句了。我說那平時你也沒啥事啊,你種個牙還能種出金子來啊。”

別人都嗤笑起來:“鳴哥你會不會說話,嫂子想讓你多關心一下都被你這話噎死了。”

“他還好意思指責我,”陸鳴更加氣不順,“說什麽,我成天都在出門陪兄弟,不如想想……”

不如想想誰出軌可能性更大,梁晔生是這麽說的。

陸鳴只覺得梁晔生腦子有問題,這他媽有個幾把可能性?這些人都是男的!

哦不對,他和梁晔生也好像都是男的。陸鳴頓時更覺得梁晔生在心虛,這操作不就是倒打一耙。他甚至心裏有些委屈,想找個看得順眼的兄弟拍個親密點的合照,讓梁晔生也感受一下被綠的滋味。可別人都不跟他拍,說鳴哥這是犯什麽病了要這麽惡心的姿勢拍照,最後只能他自己扭曲地左手握着右手,讓燒烤攤老板幫着拍了一張,發在朋友圈裏,僅梁晔生可見。

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就一個朋友圈會讓他們話趕話,到要離婚的程度,還不如享受一下綠色心情。

“那你還要在C市呆嗎?”媽媽還問。

“當然了,我廠牌都在這兒呢。”陸鳴毫不猶豫。

“那要是沒錢了……”

“不會的,”陸鳴說,“你兒子沒那麽窮。”

其實是挺窮的,不過昨天離婚協議寫到最後,他還是分到了一筆錢。他倒想拒絕,但梁晔生一句話就堵住他:“你這個月花呗還了嗎?”

好像真的沒什麽餘額了,有幾個rapper找他做了歌,但是beat的錢還一直拖着沒給,等會兒搬東西也是要收費的。想到這裏,陸鳴又給梁晔生發了個微信。

AKA不鳴則平:我說,是不是離婚協議上寫了分給我三十萬

梁晔生:是。

AKA不鳴則平:能不能先給我點?我出去租房子還要交押金。

等了半天,梁晔生才回他。

梁晔生:信號不好,突然看不到消息了。

陸鳴快被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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