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

晚自習的時候，因為還沒有來得及安排座位，所以都是自己随便坐。京安和同寝室的女生們坐在一塊，靠窗戶邊的位置。窗戶開着，涼涼的晚風吹進來，帶來一絲清爽的涼意。

馬老師走進教室，找到京安說：“你去找幾個男生一起到圖書館一樓搬書，我們班的教科書到了。”

“好。”京安站起身，往教室後排走去，對以蔣啓光為首的一排男生說：“咱們班的教科書到了，還要麻煩大家跟我一起去搬過來。”

男生們都沒有動，全部望向蔣啓光，一副以蔣啓光為首的樣子。

蔣啓光嘴角噙着一絲壞笑，打量着京安，隔了半晌，才說：“行，既然是大美女來請，咱們就去吧！”

京安絲毫沒有被蔣啓光的渾話給惹怒，連一絲羞色也沒有，大大方方地一笑，說：“那大家跟我來吧。”

“有意思。”蔣啓光望着眼前這個全校聞名的女生，嘴角輕輕一抿，翹出一個很壞但很帥的弧度。

因為已經上晚自習了，校園裏面空蕩而安靜。夜風習習吹來，種植在校園各處的樹木發出窸窸窣窣的細碎響聲。路燈也一盞盞地亮起來。

京安走在前面，蔣啓光帶着一群男生跟在後面。男生群衆不時傳來“靠”、“操”、“媽的”之類的聲音。

雖然早就聽聞文科班的男生有些粗痞，但這麽近距離地接觸還是第一次。京安無心偷聽男生們的談話，但他們的聲音實在太大，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各種渾話像長了翅膀一樣不停地飛到京安的耳中。

京安也不是那種乖乖養在閨中的乖小姐，聽到這些話也不羞不惱，徑直帶着他們走到圖書館一樓。

負責人已經在那裏等了，見他們遲遲才來，不由地抱怨了一聲：“怎麽來得這麽慢啊？”

京安抱歉一笑，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是文1班的學生，來取班上的書。”

負責人拿出書單進行清點，撥拉出一堆書，說：“總共13套，語文第三冊，數學第三、四冊，英語第三、四冊，歷史第三冊，政治第三冊，地理第三冊，物理、化學、生物第三冊，還有一冊民族文化，一冊生理知識。”

聽到最後四個字，男生們發出一聲怪笑。

012. 準備讀書了

京安無奈地揚揚眉毛，問負責人：“這裏每一套有多少本？”

負責人說：“50本。”

“我們班有53個人，要麻煩你每一套再給我們班三本。”京安說。

數了數男生的人數，很快分好了工，一人一沓搬回去。京安也搬了一沓。雖然不及男生的多，但對于女生而言也很重了。

程軻不由地敬佩一聲，說：“厲害！”

蔣啓光搬着書走在京安的後面，安靜地看着京安挺直的身子，覺得這個女生和尋常的女生不一樣。一般漂亮的女生都懂得依靠自己的漂亮來換取一些便利。但是她卻沒有，聽到男生們的渾話不惺惺作态，依舊大大方方的，要搬書也不啰嗦，搬起來就走，不像其他女生撒嬌求男生幫忙。偏偏這個女生知道自己是漂亮的，這一點蔣啓光從京安的眼神中就看的出。只是她不把自己的漂亮當做武器或者是盾牌。

書搬到教室之後，馬老師正在教室裏面講話。

馬老師停下來，說：“京安，你們把它發下去吧。”

京安點點頭，叫了同寝室的三個女生幫忙，一起将書分發下去。京安說：“杜梅，你發語文第三冊和物化生這四本。月華，你發數學第三冊，發完第三冊後再發第四冊。曉宇，你發英語第三冊和第四冊，也是先發完第三冊再發第四冊，別發混了。我發政史地。”

女生們點點頭。

京安又叫住正準備會座位的蔣啓光，說：“蔣啓光，麻煩你發一下民族文化和生理知識。”

蔣啓光一臉不情緣地抱怨說：“幹嘛要我發生理知識健康啊？”

京安輕輕笑了一下，反問道：“難不成你讓我們女生發？”

蔣啓光被堵得沒話說了。

一般班上發書的時候特別容易出現重發和少發的情況，京安這一安排，就避免了這種狀況的出現。一時間，教室裏面因為發書鬧哄哄的。有人看到發了兩本數學，兩本英語，擔心地說：“不會我們這個學期要學兩本吧？”此話一出，教室裏面頓時一片哀嚎。

書很快就有效率地發完了。

京安早已經把十三套書的名稱寫在黑板上，這會兒便說：“請各位同學數一數自己手上的書，一共有十三本，自己對照一些黑板上面的書名，看有沒有發錯的，有發錯的，請舉手告訴我。特別注意一下數學和英語書，有兩冊。”

沒一會兒就有人說：“我只有12本，少了一本數學第三冊。”

京安正準備走過去，那個人的同桌忽然說：“第三冊在你凳子底下呢！”

教室裏面轟然大笑。

最後統計，少了一本語文第三冊，少了一本生理知識健康。京安馬上回到圖書館一樓找到負責人，負責人說：“怎麽可能，我按數給你們的，怎麽會少，一定是你們在路上弄丢了。”

負責人是書商的人，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別的辦法，畢竟是自己沒有在取書的時候清點一下數目。她掏出錢包，說：“這樣吧，我買兩本，你把書給我，我給你錢。”

負責人也只是個拿錢做事的，一般運到學校的書都會比訂單上多上十、二十本，一看有外快賺，負責人也爽快地同意了。

京安拿着書回到班上，把書給了兩個少了書的同學。

京安回到座位上，自己的書已經被柳绮霏整理好了，碼得整整齊齊地放在課桌上。京安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柳绮霏将長發捋到一側，用發絹束起，露出潔白颀長的脖頸。這一個細節很輕易地将她與班上其他女生區別開來。看上去随意而美麗。很多時候，女生們都不清楚自己和別的女生站在一起，為什麽會是顯得黯然無光那一個，許多女生也許将其原因歸于容貌，但其實不然，往往就是這樣一個細節。

在夏茗悠所寫的小說《塵埃眠于光年》之中，有過這樣一個描寫。秋和和一群女生在臺上合唱，穿着同樣的禮服，梳着同樣的發型，偏偏照出來的照片看上去卻是秋和一個人光彩奪目，其他人都淪為了陪襯。這其中背後的原因不是因為秋和比其他的女生更美，也不是她的身材比其他的女生更加修長，僅僅是統一的禮服中，她身上的禮服是唯一在上臺前熨過的。在同樣的一片色調面前，秋和的禮物顯得光滑柔和，将燈光襯得輕柔如羽，因此她整個人都顯得光彩奪目起來。

京安也感到了燥熱。她梳着馬尾辮，厚厚的頭發蓋在脖頸上悶熱得很。她也想學柳绮霏那樣将頭發束在一側，可這樣又顯得東施效颦，想了許久，她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将自己的頭發在後面紮成一個發髻。總算覺得清涼了許多。

比起班上其他同學，京安已經在高一學完了高中數學所有內容，崎水中學高考班一貫奉行的原則便是多輪複習，一遍一遍掃清知識盲點。所以，高考班的學習進度比平行班要快得多，尤其是在數理化生這幾門理科性質的科目上面。而京安的軟肋便在于政史地，畢竟政史地是以大量知識點為基礎的學科，在這方面文科班有大量卧虎藏龍的存在。

所以，京安決定去向上一屆的學長學姐請教這方面需要閱讀哪些書籍來增強知識點。如果只靠教科書上的內容是無法考到高分的。理清政史地方面的思路，她将物化生三本書收進抽屜裏面，文科對物化生的要求很低，以她所掌握的只是足以應付。剩下來的就是語文和英語了。語文和英語靠積累，這兩門京安一向不差。

将所有書本都放好之後，馬老師忽然又走進教室，說：“京安，柳绮霏，杜梅，你們三個人出來一下。”

她們互相望了一眼，走出教室。

013. 夜宵

馬老師站在走廊上，滿臉笑容地望着她們三個，說：“你們三個也是我們文1班的中流砥柱了，今天把你們叫出來，是想跟你們交流交流。在你們三個人中，只有杜梅是我高一帶出來的學生，也是一個讓我非常放心的學生。至于京安和柳绮霏，我想你們也清楚，不止是學生，我們老師也對你們議論得多，你們是崎水中學的驕傲。我也相信，你們今後一定會有這非常燦爛的人生。正因為如此，我作為班主任，覺得擔子更重，不瞞你們說，我非常擔心自己做得不好，拖累你們的成長。我也非常擔心自己管不好這個班，無法給你們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所以，希望你們以後有什麽事，能夠多來和馬老師交流，馬老師能幫的，一定幫。”

京安溫然一笑，說：“謝謝馬老師。”

柳绮霏同樣溫然一笑，說：“馬老師太謙虛了，我們在高一的時候就聽說馬老師帶的班很厲害了。”

柳绮霏雖然不是高考班，卻也是重點班的學生，聽柳绮霏這樣一說，馬老師自然很受用，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和京安她們三個談完話，馬老師又将蔣啓光幾個男生叫出去。

男生們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站成一排，姿勢一個比一個吊兒郎當。

馬老師也沒有發火，說：“說句實話，成為你們的班主任，我不知道這是福還是禍，但我希望不管現在是福還是禍，在将來，都會是福。坦白地說，得知你們幾個來到我的班上，我的心情很複雜。”

這個時候，蔣啓光哧一聲笑出來，其他幾個男生也沒有忍住笑。要換做一般的班主任，只怕這會兒已開始罵他們沒皮沒臉了，但馬老師沒有計較，接着說：“你們幾個的名字，在高一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了，蔣啓光、程軻、李伯清……不說鼎鼎大名也如雷貫耳了。我也知道，你們幾個家裏面也不需要你們讀什麽書，蔣啓光你爸爸是本市的法官，你媽媽是律師，程軻你家是做生意的，李伯清你爺爺是本市德高望重的醫生……在古時候就要叫你們世家子弟了。我也不想多管你們，讀書考大學找工作對你們來說确實不是唯一的路，但馬老師有一個要求，也是底線，馬老師希望你們在上課的時候至少學會遵守紀律，不要打擾到其他同學，因為不是每一個人一出生就有你們這麽好的條件，如果你們違反了這條底線，不要怪馬老師采取一些措施。”

蔣啓光幾個沒有做聲，依然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當然，馬老師也會把你們真心當做是自己的學生，不管是學習上還是生活上，如果你們有什麽困難，來找我，我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幫助你們。”

下了晚自習，蔣啓光對程軻說：“這個姓馬的不是個好糊弄的！”

程軻也是一臉忌憚，說：“看她那樣子就不是吃素的。”

“這日子難過了！”蔣啓光踢了一腳凳子。

這個時候，京安和柳绮霏正從他身邊走過去，凳子差點碰到京安的腿上。幸虧京安躲得快，躲開了。

“沒事吧？”柳绮霏問她。

京安搖搖頭，說：“沒事。”

她們望了蔣啓光一眼，什麽話也沒有說就走了。

蔣啓光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應該說對不起才對。可是平時他已經習慣這麽目中無人了。一時半會兒讓他對一個女生改過來，實在有些困難。

走出教室，柳绮霏問京安：“剛才真的沒事嗎？”

京安搖搖頭，說：“沒有，我躲過去了。”

“班上這群男生也真是，毛手毛腳就算了，差點傷了人也不道歉！”走在一起的曹月華氣憤地說。

“我真沒事，不用為這種小事生氣啦！”京安安慰曹月華說。

走出教學樓，京安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起了想去學校外面買了夜宵的心思。她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柳绮霏笑着說：“正好我也餓了，一起去吧。”

曹月華最近正在減肥，她糾結了半天，說：“我不去了，為了減肥大業，我要割舍美食！”

“我也不去了。”杜梅文文靜靜地說。

龍曉宇羞澀地說：“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

如果單就相貌而言，龍曉宇長得比京安和柳绮霏還要精致漂亮，但整體看上去，還是京安和柳绮霏更美，大約是氣質的問題。不過，龍曉宇依然是一個大美女，有男朋友也不奇怪。

大家注視着龍曉宇慢慢走到不遠處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面前，兩個人借着夜色悄悄牽起了手，曹月華一臉向往地說：“要是我也能夠找到一個這麽帥的男朋友就好了！”

“很帥嗎？”京安問道。因為夜色太黑，她根本沒有看清楚龍曉宇的男朋友長什麽樣。

“帥！”曹月華激動地說，“我白天看見了一次，好像是我們年級的體育生，身材又好，長得又帥！”

“好可惜沒有看到……”柳绮霏笑着對曹月華和杜梅說：“那我們先走了！”

京安和柳绮霏走出校門。校門口擺着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攤子，燒烤、涼菜、炒飯炒粉、臭豆腐什麽的香味撲鼻。

“一聞到這香味我肚子就開始叫了……”京安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緊張地說：“這些天我都忍不住吃夜宵，如果真的胖了怎麽辦？”

“沒事。”柳绮霏說：“實在不行我們每天吃完後去跳繩。”

兩個人一商量好，再也忍不住美食的誘惑，攜手跑過去。

“绮霏，你吃什麽？”京安問。

“我買根烤玉米吃。”柳绮霏目光灼灼地盯着燒烤攤。

“我去買個雞腿吃。”京安說。

兩個人跑到燒烤攤前面，冷不丁地被油煙嗆到，紛紛嗆出眼淚來。兩個人望着彼此狼狽的模樣都忍不住笑起來。

周圍不少學生都認出了京安和柳绮霏，紛紛側目，在議論什麽事情讓這兩個女生笑得這麽開懷。

014. 男生宿舍

京安說：“你幫我點單吧，我去旁邊商店買飲料，你喝什麽？”

柳绮霏說：“你幫我買瓶奶茶吧。”

“行。”

京安走進旁邊一家商店，從冰櫃裏面拿出一瓶經典奶茶和一瓶花生奶，結了賬，沒有想到出門的時候遇到宋清明。

“你出來買東西？”京安問。

宋清明點點頭，說：“我來買些餅幹，你也是？”

京安指了指不遠處燒烤攤前的柳绮霏，笑着說：“我和绮霏肚子有點餓了，出來買點夜宵。”

與宋清明分手，京安回到燒烤攤前面，見鐵架子上正烤着自己的雞腿，滋溜溜地冒油，老板在上面放孜然、辣椒，味一下子被火燒出來，方圓十裏都是這香味。

柳绮霏打笑她說：“剛才那個男生就是今天中午那個？”

京安點點頭，說：“他叫宋清明。”

“他就是宋清明？”柳绮霏兩只眼睛驚訝地瞪圓，說：“原來是他啊，我說崎水中學怎麽還會有我不認識的帥哥呢！”

“你聽說過他？”京安覺得驚訝，畢竟宋清明原來是川陽的，再有名也只是在川陽有名，如果自己不是在外面比賽時經常聽見他的名字，恐怕自己還不認識他呢。

“大家都在傳呢！”柳绮霏說：“都在說川陽的第一名轉到我們學校來了，可惜你學了文科，不然可以好好比一比究竟是崎水的第一名厲害還是川陽的第一名厲害！”

崎水和川陽兩所中學的争鬥由來已久。作為崎水市最負盛名的兩所高中，在全省也是非常有名的。一般來講，如果崎水拿了一個市理科狀元，川陽就要拿一個市文科狀元，如果崎水某年有個學生考了個省狀元回來，那川陽來年誓死最少也要考個探花回來。兩校之争，生生不息。百年名校，百年對頭。

京安只覺得自己幸好已經讀了文科。

“欸，京安。”柳绮霏忽然支起胳膊聳了聳京安的腰，問：“難道你們真的不是情侶？”

“不是。”京安不知道柳绮霏為什麽第二次提起了這個話題。想起今天中午宋清明突如其來的告白，她略微有些心虛，目光躲到烤架上。

“總覺得你們之間很暧昧。”柳绮霏見京安這個模樣，也不再追問。

兩個人回到寝室時，已經快要熄燈。杜梅和曹月華已經幫京安把洗漱用的熱水都打了回來。龍曉宇也早已經洗漱完畢上床正用手機和男朋友聊得正歡。

京安道了謝，趕緊洗漱完畢，趕在熄燈前一秒躺到了床上。

寝室安靜了大約十分鐘。曹月華突然輕輕地說：“京安，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這件事我一直特別想知道。”

“什麽事？”京安問。天氣有些熱，雖然天花板上有電風扇，但卻是搖動式的。京安只好拿着扇子給自己扇風。

“我一直想知道，你們是怎麽把學習這件事做得這麽好的呢？”曹月華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怯怯的，清秀得像個小姑娘，與白天的時候截然不同。大約是被自己的傻問題給逗笑了。問題一出口，曹月華自己倒先樂了。

京安想了想，說：“看每個人自己的想法吧。其實我也挺不喜歡讀書的，但我喜歡解題，我很享受那種把一道很刁鑽的題目解出來的過程。其實我覺得大部分人都習慣性地困在讀書這件事裏面了，如果你不把自己當一個學生，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學習這件事，你就不會那麽抗拒學習了。”

“不懂。”曹月華說。

“這麽說吧，當你在一座樓房裏面的時候，你發現裏面有很多個房間，繞來繞去怎麽也繞不出去。可是當你站在樓房外面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就是一座樓房，裏面有規律地排布着房間。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同一件事，會有不同的感受。這樣說你懂嗎？”

“稍微懂了一點。”

男生寝室那邊。

程軻一脫襪子，全寝室的人都發出鬼哭狼嚎。

“老程你這是什麽腳啊？這麽臭！”

“程軻你幾天沒洗腳了啊？”

“程軻你給我去洗了腳再進來！”

……

蔣啓光用毯子一角捂住鼻子，打開手電筒對着程軻一陣狂照，吼道：“程軻，你去給老子洗了腳再進來！我靠，你不洗腳這一晚我們全寝室就都得臭死了！”

劉伯清實在是受不了這濃郁的腳臭味，穿上鞋子就跑到寝室外面呼吸新鮮空氣去了。

程軻笑呵呵地從床上下來，踩着拖鞋到洗漱間裏面沖了沖腳，味道好歹淡了些。

又聽見劉延說道：“程軻你把洗漱間的窗戶打開通風！”

“至于嗎你們一個個的……”程軻十分不屑地打開窗子，踏着濕淋淋的拖鞋回到自己的床上。

等味道終于淡了些，劉伯清也回來了，除了程軻，其他三個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我今天終于知道什麽叫做香港腳了……”蔣啓光躺在床上大口喘氣，“我靠，真沒有想到，高二的第一天晚上竟然會有這麽一個黑色回憶！”

安靜了好一會兒，程軻忽然問：“喂，老蔣，我問你件事呗？”

“有屁快放！”蔣啓光剛從他的腳臭味中緩過來，此時壓根沒有好氣給他。

程軻自覺理虧，也沒有計較，只說：“我問你啊，你是不是對那個京安有意思啊？”

“你這話什麽意思？”蔣啓光心裏面撲通一聲，有種心事被人看穿的感覺。

“沒什麽意思，只覺得京安這個女生挺有趣的，要是你沒意思，那我可去追她了啊。”程軻擠兌道。

蔣啓光冷哼一聲，說：“你去追呗，只要你追得到。”

蔣啓光打心眼兒裏不覺得京安會答應程軻。程軻這個人，要相貌沒相貌，要才學沒才學，滿嘴渾話，吊兒郎當，京安這樣的女生能看上她才怪。

只是程軻的話讓他心裏也覺得不舒服。沉默了許久，蔣啓光說：“可是老程，你可不許胡來啊！”

程軻嗤笑一聲，說道：“大哥，啥叫胡來啊？”

第二天清晨，學校的廣播裏面就開始放音樂。

京安這還是第一次住學校宿舍，醒得早，這會兒已經在書桌前看英語了。杜梅她們聽到音樂聲醒過來，看見京安已經坐在書桌前看英語，都有些目瞪口呆。

“京安，你每天都這麽早起來看書嗎？”杜梅疊好毯子，從床上爬下來。

京安回過頭，說：“沒有，平時都起得晚，今天醒得早，閑得無聊，看看英語打發時間。”

京安書桌上擺着的是《哈利波特與火焰杯》的英文原版。杜梅驚嘆地張了張嘴，進洗漱間洗漱去了。

四個人一起在食堂吃了早餐，在6:20前趕到教室，參加晨讀。因為班幹部和課代表都還沒有選，晨讀都是自己亂糟糟地讀些東西。

京安回頭看時，蔣啓光那幾個男生還沒有來。

馬老師已經去男生宿舍找人去了。

015. 日常生活

男生一棟307裏面，四個男生還睡得迷迷糊糊的，渾然沒有聽見剛才廣播裏面的音樂。馬老師推門走進去，看見四個大男生依然抱着毯子睡得迷糊，不由地氣笑了，拿起擱在牆邊上的曬衣叉一個一個地打在他們的背上。

一個個被馬老師弄醒後，本來還一臉的不滿之色，一見馬老師來勢洶洶的樣子，趕緊爬下床去洗漱。

打到程軻身上的時候，他哼哼唧唧地甩開曬衣叉，閉着眼睛罵道：“幹什麽呢？沒看見正睡着呢麽？”

洗漱間裏面的三個男生聽見程軻的聲音，不由地都笑出來。

程軻感覺不對勁，猛然坐起身來，轉頭就看見床下站着的馬老師，吓得往後一彈，下意識地就抓起毯子捂住自己□□的上身。

他羞澀地說：“馬老師，你怎麽來了？”

馬老師舉起曬衣叉戳了戳程軻，佯罵道：“你說我怎麽來了？”

程軻可憐兮兮地說：“那馬老師能請您先出去回避一下嗎？我這裏有些不方便……”

馬老師以為程軻又在耍什麽方便，吼了一聲：“有什麽不方便的！趕緊給我下來！”

程軻抱着毯子欲哭無淚。

蔣啓光在洗漱間裏面笑道：“馬老師，程軻他喜歡裸睡！”

……

三個男生又繃不住笑起來。

“笑什麽呢！”等馬老師走出寝室，程軻氣急敗壞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上褲衩衣服，下了床，利索地擠進洗漱間洗漱。

男生307寝室的四個男生，一大清早被馬老師提過來，連教室也沒有進，就被一個人扔了一把掃帚，掃文1班負責的公共區去了。

幾個男生明顯還沒有從睡夢中徹底清醒過來，一個個耷拉着腦袋，手中的掃帚有氣無力地掃着。

“我靠，昨天她不是說了不管我們嗎？”劉伯清将掃帚往地上一扔，坐到坪地中間石景一塊稍平的石頭上，“昨天晚上才說的話，今天就給忘了，不至于吧！”

蔣啓光冷笑一聲，說：“你好歹當了十年學生了，別這麽沒出息好不好？老師說的話你也信……”

被兄弟這麽鄙視了一番，偏偏還無言以對，劉伯清無奈地選擇了沉默。

“靠，那該怎麽辦？”程軻粗着氣問。

“涼拌，趕緊掃地！”蔣啓光輕踢了劉伯清一腳，說：“起來！”

……

晨讀結束後，馬老師對京安和柳绮霏說：“今天下午最後一節課開班會，想請你們做學習經驗介紹，你們願意嗎？”

京安和柳绮霏點點頭，說：“好。”

其實京安最開始不喜歡馬老的原因就在于馬老師說話聽上去好聽，實際上卻不給人留餘地。這種人一般有事，說得好聽點叫請求，說得不好聽點就叫趕鴨子上架了。剛才那事，在班會課上做經驗介紹，如果京安說不願意，那就顯得她小氣不願跟大家分享。

等馬老師走後，京安和柳绮霏彼此相視苦笑一下。其實，并非她們不願意去做經驗介紹。只是每一次做經驗介紹，講的卻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講的東西，等于白講。正如大部分成績好的同學并不是不願分享自己的學習經驗，只是每次跟別人講了之後，別人卻都用一副“你在開玩笑吧”的表情望着他們。

真正會學習的，都懂得什麽時候跟着老師來，什麽時候不跟着老師來。如果大家仔細想一想學校裏面的第一名，就會發現，他一定不是最努力的那一個。曾經有一個人問過京安是怎麽學的。

京安回答說：“上課聽懂知識結構，下課自己在腦袋裏面過一遍，再溫習溫習就行了。”

那個人不信，以為京安不願意把自己的秘訣告訴他。

京安也很無奈。

的确，有很多人确實非常努力，每天日以繼夜地搞學習，可是，在京安看來，他們大部分做的都是無用功。許多人盲目地聽信了題海戰術，每天狂刷題，可是刷來刷去，依然只有那麽多分，因為無論他們刷多少遍題，不會的依然不會，做出來的依然只是會的。會學習的，一定會總結自己的考試試卷，他們會找到自己每一道題錯誤點在哪兒，是知識點不熟悉，還是思路出了差錯，總結一套試卷下來，一個晚上的收獲也許比做十套試卷還有用，因為他們找到了自己的漏洞。只是這樣做聽上去簡單，做起來卻需要非常大的毅力，一道題目思前想後花上兩個小時都是有可能的，許多人都堅持不來。更何況也不會有人在一道題目上花兩個小時。

文1班的語文老師是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先生，戴一副老花眼鏡，個子不高，卻骨骼清奇，很有小說裏面那種古時文人的氣派。老先生姓郭，粉筆字也寫得潇灑自如，看他的板書是一種享受。郭老師一來就說：“語文這門課，博大精深，但咱們是奔着考試去的，知道考試的架構，再去讀書，就輕簡得多，所以你們不要怕，跟着我來，一步一步走穩了，考試絕對考得好。”

一句話便收服了大部分學生。

一節課下來，事實也證明，他有底氣說這樣的話。其實語文這門課是非常好玩的，讀文章，讀故事。只是許多老師教的差，照本宣科，自然無趣。叫一個會教書的老師來講，語文課便是享受。講徐志摩的詩，先講講徐志摩的英國留學，再講講徐志摩與林徽因的故事，再講講那個時候新月詩派的故事，帶着同學讀幾遍《再別康橋》，詩裏面的韻律和韻味也就出來了。下課鈴響了，許多同學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柳绮霏眼冒星星地說：“郭老師太棒了！”

“對啊。”京安寫完筆記，說：“一節課下來跟聽相聲一樣。”

數學課是個女老師，姓陳，短頭發，白白的，看上去是個脾氣溫和的老師。她将數學知識點很清晰，邏輯也非常清楚，公式一步一步推導出來寫在黑板上，讓學生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京安不是已經學完了，她也挺想聽一聽的。

柳绮霏見她拿了一張卷子在做，便小聲問：“你不聽嗎？她講得挺好的。”

京安說：“我高一已經學完了。”

柳绮霏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一個上午兩節語文兩節數學也就完了。下了課，後排的男生集體伸了一個懶腰。

京安注意到，教室外面站着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長得濃眉大眼，端端正正的。京安猜他大概就是龍曉宇的男朋友，果然，龍曉宇打了招呼，就歡呼雀躍地跑出了教室，跟那個男生一起走了。

京安和柳绮霏、杜梅、曹月華一起去吃飯。食堂裏面人滿為患。曹月華說：“不如我們去外面吃吧。”

京安看了一眼杜梅。

杜梅搖搖頭，說：“你們去吧，我在食堂吃點，等會兒我回寝室有點事。”

京安便和柳绮霏、曹月華一起出去吃了。

016. 人情

中午一回到教室，京安發現那些男生又出事了。

蔣啓光他們被發現在教室裏面吸煙，正被馬老師狠狠地訓斥着。

“你說說你們把教室當做什麽地方了，好好一個學習的地方，你們把裏面弄得烏煙瘴氣的，把教室當你們家呢！”馬老師生氣地拍着桌子，蔣啓光、程軻、劉伯清、劉延四個人在她面前站成一排。

“今天才上課第一天，就這麽讓我不省心，你們是巴不得我累死才好！”馬老師似乎是訓累了，找了個座位坐下來，說：“今天第一次發現，也就算了，如果下次再被發現在學校裏面抽煙，一個給我買十包過來，當着我面抽完！”

到下午班會課的時候，馬老師又将這件事揀出來強調說：“如果下次誰被我發現在學校裏面幹這種學校明令禁止的事情，我首先把你們家長叫過來再說！”

這是馬老師當着他們全班的面第一次發飙。

講臺下面的學生都噤若寒蟬。蔣啓光他們再不以為然，也不會公然不給馬老師面子，畢竟還要在她手下過兩年，真鬧僵了，這兩年過得夠嗆。

頓了一會兒，馬老師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