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地把京安找過去談話，倒不是李化學看不起文科，而是他舍不得京安這個得意門生。自己出的題目有多刁鑽古怪他自己不是不知道，可是京安這個看上去秀秀氣氣的女孩卻總是能夠給他驚喜。好在現在來了一個宋清明。

京安走進李化學的辦公室，李化學正在出卷子（出卷子是他的人生愛好之一），看見京安，笑着說：“你來了。”

京安還是很喜歡這個老師的，雖然有些粗野，卻是難得的真性情。她禮貌地笑着點頭，說：“好久沒見到李老師你了，你不會又胖了吧？”

私底下，京安常跟李化學開這種玩笑。高考班的學生都知道，李化學人到中年，身體發福得厲害，李夫人為了防止他患上糖尿病之類，每天都督促他減肥。

李化學呵呵地笑道：“還好還好，你過來。”

李化學招招手。

京安走過去。李化學從抽屜裏面拿出一張試卷，又遞給京安一支筆，說：“你做做這張試卷。”

……老師，我現在是文科生好嗎？

京安滿臉黑線地望着李化學欲言又止。

李化學說：“做着玩玩嘛！”

京安只好接過試卷，坐在另一張辦公桌前做起來。大約做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她放下筆，說：“我做完了。”

“這麽快？”李化學有些吃驚，說：“給我看看你做得怎麽樣。”

京安把試卷遞過去，看李化學在試卷上面勾勾畫畫。

李化學啧啧兩聲，可惜地說：“你說你好好的去學什麽文科，浪費了你的天才。”

……

“我們班來了一個叫宋清明的學生，你知道吧？”李化學說：“他考這張試卷分數跟你一樣，錯的地方也一樣。”

“是嗎？”京安看了下自己寫錯的地方，果然是自己不确定的那道題，自己當時只是随便寫了一下構思。

“對了，我找你來是有件事跟你說。”李化學忽然想起正事，說：“最近理科班要進行數理化生四門學科的能力競賽，你來幫我們化學組改卷子吧，我們人手不足。”

……

從辦公室裏面出來，京安只感覺自己有種被拉來當苦力的感覺。

好在李化學的脫線京安也不是第一次領會了。京安只好認命。

第六章[1]體育課老師姓姜，叫姜海峰。剛從大學畢業來崎水。姜老師和所有體育老師一樣，長得高大威猛，但不同的一點是，他長得還很帥。因此，當文1班的女生們得知他就是自己的體育老師時，紛紛花癡尖叫，引起班上蔣啓光那群男生一陣鄙夷。

龍曉宇的那個男朋友是姜老師的好哥們。因此龍曉宇在高一的時候便跟姜老師吃過幾次飯。也算認識。龍曉宇說起他，說：“別看他長得高高大大的，其實超級二，經常二得讓我和小宇苦笑不得。”

小宇就是龍曉宇的那個男朋友。簡宇。

聽龍曉宇這麽一說，京安忽然對這個體育老師非常期待起來，在期待的同時，不由為柳绮霏感到惋惜，就這樣錯過了與姜老師的第一次見面。要知道，柳绮霏對帥哥的癡狂程度與她平時的溫婉形象完全不搭調。柳绮霏也不掩飾，常常讓身邊的朋友感到落差之大。

上課時，姜海峰站在大家面前，氣質陽剛開朗，笑容也幹爽而舒服。

他說：“很高興我能夠在接下來的兩年裏擔任大家的體育老師。我姓姜，叫姜海峰，大家可以叫我姜老師，也可以喊我大姜，朋友們都這麽喊我。我和你們的年齡也接近，希望我們之間能夠友好相處，成為好朋友。同時，也希望在第一次見面就跟大家說清楚，我上課很放松，大家不要有心理負擔，你們讀書已經很累了，體育課就是用來強身健體和放松的。”

女生們捧場地發出歡呼聲。

姜老師面對如此熱情的女學生，俊臉微微一紅，說：“那等會兒先大家跑兩圈熱身，然後到我這裏拿運動器材，大家就可以解散了。”

頓了一下，他又問：“我們班選了體育委員嗎？”

“我是。”蔣啓光站出來說。

蔣啓光雖然不爽女生們對他的反應，但是一想到自己當體育委員也許能夠拔高自己在京安心目中的印象，他便應了聲。

蔣啓光帶着全班圍着跑到跑了兩圈，男生們跑得太快，女生追不上，蔣啓光不得不隔一會兒就讓男生慢一點。但跑着跑着隊伍就變得稀稀拉拉了。他的朋友也沒拿他當回事，照樣嘻嘻哈哈的，跑得跟油條一樣。蔣啓光有些煩躁，卻不好說些什麽，畢竟他們平時也就是這麽相處的。

跑完兩圈後，姜老師已經從器材室裏面拿出一筐運動器材。男生們拿了籃球便争先恐後地跑了。女生們精挑細選地在排球、羽毛球、乒乓球、飛盤、長繩中間選擇。杜梅和曹月華說：“不然我們一起去打排球吧？”

在體育場的外面新建了一個排球場。京安點點頭，問龍曉宇：“你去嗎？”

龍曉宇挽起袖子說：“這個我是行家！”

事實證明龍曉宇确實是行家，幾個女孩子玩得大汗淋漓。

休息的時候，京安掏出濕巾擦汗，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樟樹下面站着宋清明和盧辛。

她驚喜地一笑，向他們揮了揮手，朝他們走過去。

“你們也上體育課？”京安問。

“對啊。”盧辛點點頭，說：“你什麽時候學會打排球啦？”

京安說：“你們剛才看見啦？我剛才跟一個朋友學的，邊學邊打。”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宋清明忽然遞過來他手中還沒有動過的脈動飲料，說：“這個給你。”

京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盧辛在這個時候問：“想吃冰棒嗎？你要的話我順便幫你帶一只。”

京安回頭看了看在燦爛太陽下同樣面色緋紅大汗淋漓的三個女生，說：“你幫我買四只過來吧，我晚上給你錢，我上體育課沒帶錢。”

“不用了。”盧辛大氣地一揮手，說：“下次請我吃飯吧。”

上完體育課，京安回寝室洗了一個澡，和杜梅她們一起吃了晚飯，又猜測柳绮霏今天招新，估計得弄到差不多晚自習上課，所以用保溫飯盒給她打了一份飯，帶到教室。李鯨把新一屆學生會幹事的名單交給她，讓她進行最後的确認，然後将于下個星期一張貼出來。

023. 媽媽

明天是星期六。上完上午的四節課之後就可以回家了。

京安吹着窗外傍晚的習習涼風，把作業寫完，然後拿出稿紙把校報的約稿寫出來，再修改一遍。擡起頭，紀檢委員程松之正坐在講臺上寫作業。教室裏面也很安靜，程軻趴在課桌上睡覺（馬老師也不管了，只要不吵到其他同學就好）。劉伯清和劉延在看雜志。而蔣啓光竟然出乎意料地在為一道數學題絞盡腦汁，不時看見他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杜梅一如既往寫作業時腰板也挺得筆直。曹月華腦袋側趴在胳膊上看着英語書，不時皺皺眉毛。龍曉宇在寫作業，偶爾偷偷地發短信。

京安忽然感到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我是老了嗎？京安不由苦笑着搖搖頭。

這個時候，柳绮霏從教室後門回來了。她輕聲輕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将手中的文件夾放到桌子上，拿出濕巾擦臉。

京安從課桌裏面拿出保溫飯盒，拍了拍柳绮霏的肩膀，指了指教室外面的走廊。

柳绮霏心領神會了京安的意思，無聲地說了“謝謝”兩個字，拿着飯盒輕輕地走到教室外面去了。

京安望着夜色中柳绮霏美麗的背影，頭一次心中沒有那種叫做嫉妒的情緒。她渾身上下滿滿都是溫和的氣息。

晚自習期間馬老師來了兩次，見教室裏面紀律這樣好不由大感驚奇。因此也就沒有進來，只在窗外看了看。她看着京安、柳绮霏、杜梅她們幾個人在桌上奮筆疾書的身影，心裏面也不由地感慨道：自己這一次真是幸運了，能一次性有這麽些優秀的學生。

[2]星期六早上的四節課，班上大部分學生明顯心不在焉，整個教室都顯出一種浮躁的氣氛。老師們也都習慣，畢竟作為高二的學生，必須在學校寄宿，一周才能回家一次，這個時候再嚴苛學生一絲不茍全神貫注地聽課是不現實的。

以至于政治老師上課上到一半都笑着說：“我看你們也沒什麽心思聽課，講也白講，不僅浪費我的口舌還浪費你們的時間。這樣吧，我把作業給你們布置了，你們用剩下的時間把作業做了交上來給我，這次回去你們就沒有政治作業了。”

下面立刻一片歡騰聲。

政治老師是個男老師，姓胡，胡天。梁實秋在《記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講》中，用到一個詞：短小精悍。這個詞同樣被文1班的學生用在了胡老師身上。胡老師是真的不高，大約只有一米五八的樣子。但卻深受學生喜歡。他的課上永遠歡聲笑語，課上着上着知識點就記住了，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好老師的功力。

四節課結束之後，馬老師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放了學。後排的男生們歡呼着前呼後擁地走了。柳绮霏問京安：“你住在哪裏？”

“福苑小區。”京安說，“你呢？”

“我住長澤小苑。”柳绮霏眼睛笑着彎成月牙狀，說：“正好同路。”

龍曉宇要和自家男朋友簡宇一塊走，曹月華她爸爸來接她，杜梅因為家裏離得太遠，所以這次不打算回去。最後，京安和柳绮霏一起上了回家的23路公交車。

正值放學高峰期，23路公交車裏面擁擠而逼仄。京安和柳绮霏躲在車窗邊上，空間稍微寬松一點點。

忽然聽見有人叫她們倆的名字。

“京安！”

“柳绮霏！”

她們回頭看過去，看見盧辛和宋清明坐在後排的座位上，招呼他們過去。

盧辛和宋清明将座位讓出來給兩個女生坐，兩個女生推辭不掉，只好紅着臉接受了她們倆的好意。

京安揶揄盧辛道：“你怎麽現在跟宋清明走到一塊了？”

盧辛神情嚴肅地說：“深入敵人內部，了解敵情，等待機會一舉殲滅。”

“為什麽我沒有聽懂他講的是什麽？”柳绮霏對京安說。

盧辛嚴肅的神情被柳绮霏這句話一下子破了功，露出尴尬的表情。

京安笑着說：“他想拿第一，但是宋清明是他的對手。”

宋清明站在一旁淡淡地微笑并不說話。

四個人一路車上閑聊。盧辛最先下了車，然後是柳绮霏。最後車上面只剩下京安和宋清明兩個人，氣氛略有些尴尬。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場面一下子沉默下來。過了許久，宋清明問：“你今天晚上有事嗎？”

“怎麽？”京安問。

“我請你看電影。”少年說完這句話，眼睛望向車窗外面，金色的陽光打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顯出一層溫柔的茸毛。

光一般的少年。如此美好。

京安心中悄然一動，問：“看什麽？”

宋清明怔了一下，眼睛裏面閃過一抹喜色，說：“昨天上映了謝霆鋒和高圓圓主演的《一生一世》，你感興趣嗎？”

少年眼中的希冀讓她忍不下心拒絕。即使她對近十年來的國産愛情片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好。”

京安的回答讓宋清明心中仿佛流過一股清甜的蜜汁一般。馥郁芬芳。

回到家中，京媽媽林淑鳳接過京安肩上的書包，說：“桌子上面有水果零食，你先填下肚子，午飯馬上就做好了。”

京安點頭。回到家中，在學校裏面一直緊繃着的身體放松下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電腦，收了這一個星期以來的郵件，除了廣告郵件、出國朋友的問候外，還有一封來自某機構舉辦的高中生演講比賽的邀請書。京安用禮貌的口吻回了一封Email，委婉地表示感謝和拒絕。回複了郵件之後，她從網上找來一部叫《世界盡頭》的電影，跟《僵屍肖恩》一個系列的片子。她一貫喜歡看這個不怎麽常理的故事。

京媽媽中飯做了炖雞，小炒臘牛肉，蔥煎蛋，香幹炒肉，以及小白菜。不得不說，京媽媽的手藝是很好的。這也是即使家裏面富裕之後請了定時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但一日三餐依然是京媽媽做的原因。京爸爸和京安都喜歡吃她做的飯菜。

京媽媽說：“下午咱們去逛街吧？”

京安點點頭，給自己舀了一碗雞湯，說：“好啊。”

吃過午餐，兩個人攜伴出門逛街。

其實京媽媽雖然在早年跟京爸爸一起奮鬥的時候經歷了些風雨，但依然注意保養，後來家裏面發跡之後，京爸爸愛護這個在他困頓時陪他一起走的妻子，隔三差五地買各種保養品和護膚品回家。京媽媽也是個愛美的，年齡一年比一年大，心态卻一年比一年年輕，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

和京安走在一起，一大一小兩個美美的，招來不少回頭。

“在文科怎麽樣？”雖然後來還是同意了，但京媽媽對于京安選擇文科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她的觀念裏，一直認為聰明人都讀理科，只有笨的人在讀文科。如果京安是那種笨笨的學生，即使京安不說，她也會讓京安去讀文科。這樣對京安來說更加輕松。這是京媽媽在生下京安之後就決定好了的。可是一直以來京安都表現得異常出色，這樣聰明的女兒怎麽能夠去讀文科呢？

024. 心中計劃

“很好啊。”京安挽着媽媽的手，說：“老師很好，同學也很好，學習也不累。”

京媽媽嘆息一聲，說：“當初就不該讓你讀文科。”

京安不滿地說：“你怎麽還說這種話？跟你說了我是很喜歡文科才選文科的，而且，文科比你想象中難學多了。”

“哪裏難學？”京媽媽問。

她們走進一家鞋店。京安說：“理科的大部分科目都是理性思維，只需要弄清其中的邏輯關系就可以把題目解出來，但是文科裏面卻是一種更為感性的思維，并且還有一種文字的邏輯，這種推導更加有趣。比如說一個歷史事件發生的前因後果影響背景，這些都是有跡可循，可以通過現象推導的。這就很有趣。比如說地理，為什麽會産生霧霾？或者說飓風的形成是怎樣來的？這些都是非常好玩的！”

京媽媽偃旗息鼓了，她聽女兒的确學得非常開心，也就夠了。她只能樂觀地想，即使以後文科真的找不到工作，至少還有她爸爸呢……

如果讓京安知道她媽媽這樣想，估計又是一場口舌大戰。

[3]“你要不要買雙高跟鞋啊？”京媽媽忽然問到。

“哈？”京安被媽媽突然的一句話給怔到了，隔了半晌，才慢慢地說：“媽媽，我才高二好嗎？”

“這有什麽！”京媽媽眼睛在貨架上一掃，挑中一款肉粉色細跟的，将它拿下來，問服務員：“有36碼的嗎？”

拼業績拿獎金的服務員一看有戲的，馬上眼放精光面含微笑地說：“有的，請你們稍等一分鐘，我去庫房拿。”

“你今年有17了吧？我當年還只十歲就學着我媽梳頭發抿紅紙呢，女孩子要學會愛美，只有自己對自己好，別人才會對你好。”京媽媽苦口婆心地說道。

京安聽得一臉黑線。的确，當初京爸爸之所以會追京媽媽，不就是因為京媽媽即使沒學歷，娘家也不屬于那種有權或者有錢的那種，性格也不大方溫婉（生了京安之後倒慢慢開始轉變了），京媽媽卻是美麗動人的。京安問媽媽：“當初追你的人應該很多吧，為什麽你會選擇我爸呢？我爸當時不是也沒錢沒勢的嗎？”

京媽媽驕傲地說：“你爸年輕的時候可是個大帥小夥子，人又長得高，一口潔白的牙齒，雖然沒錢吧，可是他可是對你媽最好的一個，你想想，女人這一輩子能遇到幾個願意主動把自己每個月的工資都交到她手上的男人，何況那時候我們還沒結婚。你爸爸那是奔着結婚的目的在追我。”

京安沒有想到自己的爸爸年輕的時候還有過這樣一段經歷，只是一想到媽媽平日裏的作風，她不禁問：“爸爸把他的工資交到你的手上，他吃什麽住什麽？”

京媽媽豪爽地給自己挑了兩雙高跟鞋，指示服務員打包，試都不試，說：“我養他啊！”

……

最終，京媽媽把那雙肉粉色的高跟鞋給買下來，對京安說：“給，算媽媽送給你的高二禮物。”

“……”京安接過紙袋，問：“那當初追你的人種難道沒有那種富家公子哥兒？”

“怎麽可能沒有！”京媽媽以一種“你在質疑你媽的風華絕代”的表情不屑地睨了京安一眼，驕傲地說道：“當初追你媽的人可是排到不知多少米外去了，但那些人怎麽能夠跟你爸比？小安啊，媽媽跟你說，女人這輩子子，眼光一定要準，你喜歡的那個男人，他可以沒有錢，可以長得不好，但是他一定要對你好，一定要是個有理想抱負的人，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即使你們兩個一頓晚飯只能吃一個菜，那也是香的。”

京安問：“難道你和爸爸曾經窮得晚上只吃得起一個菜？”

“哪裏還吃得起一個菜哦！”京媽媽說：“你現在是日子好過了，還會挑食，那時你爸爸在外面跑生意，賠了本，我們兩個三天只有兩包方便面吃的日子都有過。”

“那你那個時候後悔嗎？”京安問。

京媽媽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羞赧之色，她說：“當然沒有後悔。我們那時候哪像你們現在的孩子，什麽都不想努力卻什麽都想得到。你看看你們現在的女孩子，成天就只知道化妝買衣服的，你以為只要漂漂亮亮就招男孩子喜歡啊！”

京安囧着臉說：“媽，你不要一棒子打死一船人……”

京媽媽沒有理會京安的抱怨，接着說：“前兩天上網，我還看到微博上面轉得很瘋的一句話，說什麽喜歡的男人不用別的，有錢就行。你看看你們現在這些女孩子都在想些什麽，男人有錢固然好，但你也要想想，他再有錢又是給你用的嗎？你沒有陪他經歷一起掙錢的困難時期，他憑什麽和你一起幸福地花錢？你們這代人啊，永遠想着不用付出就得到回報。”

京安沉默了。雖然她聽到媽媽這樣說很不開心，但不得不承認，京媽媽說的現象的确是存在的。

“晚上陪媽媽去吃晚飯好嗎？”京媽媽忽然說。

京安問：“為什麽想突然去吃晚飯？”

京媽媽說：“你小姨說要請我吃飯。”

“那為什麽要我去？”京安想起自己已經答應了宋清明的邀請，便說：“晚上我已經和同學約好去看電影了。”

“看電影？”京媽媽說：“跟男生還是女生？”

京安在心裏面斟酌了一番，決定誠實回答：“男生。”

京媽媽睜大眼睛，問：“在約會？”

京安搖搖頭，說：“只是普通的同學之間出去玩啦！”

這話說得京安自己都心虛。

最後京媽媽還是放過了京安，只是囑咐說：“你記得，談戀愛也不要耽誤學習，要是你考到了文科年級前三名之後，別怪我到時候棒打鴛鴦！”

京安忽然沉默下來，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京媽媽感到奇怪，問：“怎麽了？”

京安說：“媽，我想跟你商量一個事。”

“什麽事？”京媽媽問。

“我想高二這一年好好休息一下。”京安說。

“什麽意思？想出去旅行了？你這孩子，暑假的時候又不跟媽媽說。”京媽媽簇起眉心。

“不是的。”京安搖搖頭，說：“我覺得太累的，雖然學習并不累，可是壓力太大了，你們總是對我寄予太大的希望，我考得越好，你們對我的要求越大，我感覺很累，壓力很大，好像真的成績如果考得不好就覺得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我很累。我想休息。”

京媽媽是第一次聽女兒這麽說。平日裏京安從來不需要她操心學習上面的事情，她也一度以為京安學習真的很輕松。但哪裏有那麽輕松呢？所有人看上去的輕松都是用無數倍的努力換來的。京媽媽親眼看到京安每天寫試卷整理知識點弄到十一二點再睡覺。也是京媽媽親自在京安報名了北京的英語托福班之後将她送過去的。仔細一想，京安的确從來就沒有輕松過。

這樣一想，京媽媽的語氣不由緩和下來，說：“你想怎麽做？”

京安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盤托出：“我想在高二這一年保持在年紀五到十名之間，我不想考到前五名。”

“你這死孩子，別人都是想着怎麽往前沖，你倒好，想着怎麽往後面靠！”

025. 公交車

[4]

傍晚五點鐘的時候，京安接到宋清明的電話，跟媽媽分了手，坐公交車趕到宋清明說的地方。宋清明說，在看電影之前先去吃晚飯。他問京安有什麽想吃的沒有。京安想起今天中午上網的時候看到最近很火的黃焖雞，就說：“那我們去吃黃焖雞？”

宋清明沒有想到京安會給出這麽一個答案。他默默地挂掉電話之後，又打電話退掉之前已經在上島西餐廳訂好的座位，照照鏡子，決定還是把自己這一身帥氣的西裝脫掉，換上最尋常的學生裝，T恤，牛仔褲，板鞋。正用他房間裏面的電腦打游戲的妹妹宋曉曉看到，嘲笑道：“呵呵，忙活了一下午最後什麽都用不上……”

宋清明打小就拿自己這個妹妹沒有辦法，他威脅說：“你要是再嘲笑你哥我以後都不會把電腦借給你打游戲了。”

宋曉曉微微一笑，說：“你不借給我打游戲，我就告訴媽媽你戀愛了。”

說完這句話，宋曉曉端莊賢淑溫柔地望着他，仿佛在等待他的回複一般。

宋清明苦惱地揉了揉腦袋，說：“行了，我說不過你，我要走了，晚飯你自己解決。”

“錢。”宋曉曉繼續端莊賢淑溫柔地望着宋清明說道。

“抽屜裏，自己拿。”

宋清明拿起錢包，不再管這個在他面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宋曉曉，說：“我先出去了，一會兒爸媽回來問我去哪了，就說我跟同學出去玩去了。”

“切！見色忘妹！一個星期回來一趟還要出去！”宋曉曉不屑地飛了他一個白眼，頭轉回來，眼睛回到屏幕上，操縱着鼠标瘋狂地對着一群僵屍開炮。

宋曉曉是張傑的鐵杆歌迷。為了挺自己喜歡的明星，當張傑代言的《逆戰》這款游戲一出來，宋曉曉就發動班上的女生一起去玩這款游戲。到目前為止，就宋清明所感覺到的，宋曉曉已經徹底愛上了這款游戲。她是一個天生的暴力狂。

宋清明擔心遲到，于是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跟司機師傅報了地點，給京安發短信說：我已經上車了。

京安這時還在公交車上慢慢悠悠地往目的地前進着。

因為正值下班高峰，公交車裏面很擠，擠滿了許久忙碌了一天一臉倦容的上班族。京安找了一個稍微寬松點的位置，望着窗外，這會兒公交車正在過橋，橘紅色的夕陽灑在寬闊的河流上，顯得波光粼粼。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在幹什麽！”

京安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後，臉上浮現出慌張之色。蔣啓光一臉怒氣地抓住他的手，狠狠盯着他。京安低下頭，那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已經将手伸進了自己的小包。

京安學過跆拳道，一見現在這種狀況下意識就是擡手一斬，斬在男人的手腕上。男人痛得一喊，這時，車廂裏面的人全部都聽到動靜注意過來。

在男人松手那一瞬間，京安提腳朝男人的腹部就是一踢，蔣啓光默契地給了那個男人一個過肩摔。蔣啓光後面得乘客早已經聽見動靜往兩邊退開了。

京安掏出手機拍下那個男人的照片。

男人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面色猙獰地看着京安和蔣啓光，噌一下從背後拿出一把匕首，夕陽在上面閃過道道光芒。

“你們找死！”

蔣啓光身子一側，将京安護在身後，警惕地盯着那個男人。

車廂裏面忽然安靜下來，他們紛紛屏氣凝神，生怕小偷手上那把刀子會傷到自己。

京安站在蔣啓光身後，注意到男生剛才那個保護自己的小動作，不由心中流過一道暖流。這個人，平時看起來總是大大咧咧不學無術，關鍵時候卻像一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站出來。蔣啓光平時吊兒郎當的形象在京安心中瞬間高大起來。

男人匕首往京安一指，說道：“把你的手機交出來！”

剛才京安拍照的動作他可是看見了。

蔣啓光望了車裏面一圈，這麽多個男人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們說話，一個個抱着手冷眼旁觀。蔣啓光嘴角冷冷一笑，暗想，活該這些人遭搶劫沒人幫。

蔣啓光目光嚴厲地對着那個男人說道：“休想！”

京安拉住蔣啓光，說：“我來跟他說。”

雖然不知道京安要說些什麽，但是蔣啓光還是點點頭。

京安拿出自己的手機，說：“我給你手機，你馬上下車。”

“可以。”男人的眼中劃過一道狠戾的光。

下一站很快就要到了。車子一靠站，京安拿着手機正欲給那個男人的時候，猛地往車窗外面一扔。

車門在此時打開。

男人臉上閃過一絲陰戾之色，他憤憤地瞪了京安一眼，終于還是決定下車去撿手機。男人一下車，司機師傅馬上關上車門，開着車就走了。

自始至終，前門沒有看過，那些要在這一站下車的乘客也沒有動。

蔣啓光不滿地問京安：“你怎麽把手機扔了？那怎麽報警抓住那個男人？”

京安得意地一笑，說：“看看你的手機。”

蔣啓光不明就裏地拿出自己的手機，不知何時上面顯示有一條未接彩信。他打開一看，圖片上的那個人赫然正是剛才那個男人。

“這是你的號碼？”蔣啓光問。

“對。”京安說：“早知道瞞不住他，所以拍下來就馬上發給你了。”

“你怎麽會有我的手機號碼？”蔣啓光問。

京安說：“之前排座位的時候，馬老師給了我一份班上所有同學的信息表。我把你們的手機號碼都記下了。”

自始至終，兩個人就沒有表現出一點正常人在公交車上遇到小偷之後的反應，好像剛才只是排練的一場戲。

026. 嘲笑鳥

[5]小劇場

長澤小苑。

盧辛站在小苑門口。他穿着一身正經的衣服，卻掩飾不了他的局促不安。

長澤小苑門口有一個人工噴泉。噴泉四周被奇形怪狀的大理石圍繞。噴泉兩側是入口。小苑的保安盡職盡責地站在入口處，檢查着進出人員的證件。單從所住公寓的裝潢和門庭就能看得出裏面住戶非富即貴。

不時有高檔轎車從裏面開出來或者從外面開進去。盧辛站在噴泉的前面，心裏面不由想，那些轎車裏面的人看見自己會不會認為自己的傻叉。

大約十分鐘後，柳绮霏一身簡單T恤加短裙，踩着一雙綠色的藤條編織而成的涼鞋走出來。正如京安所說，漂亮的人，無時無刻都是美的。柳绮霏迎着夕陽暖暖的光，仿佛整個身體都在放光。

盧辛不禁又一次看呆了。

他有些害羞地看着柳绮霏，說：“謝謝你肯答應出來陪我去看電影。”

柳绮霏會心一笑，說：“走吧。我們先去吃晚餐。”

同樣的場景此時此刻也發生在章清羽家樓下。

劉澤站在單車棚的前面，雙手插在褲袋裏面，頭微微低着，夕陽将他光潔的額頭鍍成一片金黃色。

沒有多久。一雙白色帆布鞋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與他腳上那雙黑色的帆布鞋交相輝映。他擡起頭，章清羽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面孔還是一如既往那副天然呆的模樣，卻看得出微微有些害羞和局促。長手長腿從短衣短褲中伸展出來，散發着青春的氣息。

劉澤微微一笑，說：“你來了。”

章清羽腼腆地點頭，細聲問：“我們去哪裏吃晚飯？”

劉澤說：“去後街。”

兩個人往院子外面走去。這時章清羽的媽媽從家裏面隔着窗戶看見這兩個英挺的少年，心裏面洋溢着無限柔情。心想，真是兩個青春勃發的男孩子。

而此時，在一家名叫“陳記商店”的店鋪裏面。祁健幫媽媽搬完新運來的貨物，一樣樣搬進店子裏面，夕陽将他颀長的身影拖得狹長。

他滿頭大汗地幹完活，對也是一身大汗的媽媽說：“媽媽，等會兒你先回去吧，我出去和同學有點事。”

祁媽媽聞言點點頭，溫柔地對兒子說：“早點回來。”

祁健乖巧地一笑，說：“好。”

他擡手擦了把汗，就這樣走出去，大約走過幾條街，遠遠地，在人來人往的路口，一盞已經亮起的路燈下面，蔣笑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