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1]

當京安跟柳绮霏說起這件事的時候，柳绮霏卻是跟京安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幫盧辛打了一份玉米排骨湯，然後端起自己之前打好的晚飯跟京安一起走到男生占的座位上，坐下對京安說：“我覺得蔣啓光沒有做錯。像柳依依這種人，不被這樣懲罰一下，怎麽會長記憶？這種打小報告的人即使畢業了進入社會，也是老鼠過街，人人喊打。”

京安将自己餐盤裏的雞腿夾給旁邊的宋清明，反駁說：“我沒有替柳依依說話。柳依依這種人的确應該受到她應有的懲罰，可是你不覺得蔣啓光找一群男生去打一個女生，這件事本身就不對嗎？”

柳绮霏搖頭，說：“在你說的這個不對之前，是柳依依自己做了過分的事情。如果她沒有做這件事被打，才叫做不對。”

兩個女生争執了很久。

最後盧辛看不下去了，勸道：“還是先吃飯吧。”

四個人坐在這裏已經有差不多十分鐘，宋清明和盧辛已經吃得差不多，然而，京安和柳绮霏面前的飯菜卻幾乎沒有動。

女生們只好就此打住。

但是争執并沒有就此結束。好像這件事一下子點燃了京安的道義精神一般，回到寝室之後，京安把這件事跟寝室裏面的女生又說了一遍。

同樣分為支持方和反對方兩個派別。

曹月華屬于反對方，“蔣啓光确實挺過分的，竟然打女生！”

龍曉宇屬于支持方，她臉上敷着面膜，說：“柳依依這種人就該被好好地懲罰一頓才會長記性！”

杜梅一直不說話。

京安去問她的看法。

杜梅說：“我不管蔣啓光做得對不對，他這樣做是為了替程松之出氣。所以我覺得這樣做确實很解氣。”

京安吃驚地看着杜梅，她原本以為杜梅會很理性地站在她這一方的。

不等京安繼續跟杜梅說，馬老師突然出現在了寝室門口。

“馬老師好！”

龍曉宇眼尖地一把撕下臉上的面膜，喊道。

但是馬老師已經看見了龍曉宇之前貼面膜的樣子，說：“還藏什麽藏，你們這群女孩子天天就這麽愛美，要是把愛美的熱情分一半給學習，你們還愁什麽成績上不去！”

龍曉宇腹诽：要是成績好就能找到又高又帥的男朋友，中國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都不用老師和家長擔心不努力學習了。

馬老師走進寝室，看見曹月華手中拿着的薯片，皺着眉頭說：“曹月華你都胖成這個樣子了你還大晚上的吃薯片！你媽媽都打電話來讓我監督你少吃點零食！我看你媽媽就該禁了你的零花錢，看你怎麽去買零食。”

曹月華一聽還真怕馬老師打個電話過去給她媽這樣說，趕緊獻上自己手中的美食，說：“馬老師你也吃。”

馬老師吃了幾片，罷手道：“你這薯片不好吃。”

慰問了一圈，馬老師走出去，到另一個寝室慰問去了。

“我的天哪，吓死我了。”曹月華輕聲感嘆道。

“就是，神出鬼沒的，你說馬老師剛才有沒有聽見我們之前的講話？”龍曉宇問。

“不知道。”曹月華擡眼看去，龍曉宇又重新把剛才揭下來的面膜貼上去。曹月華皺着眉頭說：“你惡不惡心啊！”

龍曉宇說：“不能浪費精華。”

京安拿着洗面奶到洗漱間洗臉，冷靜自己一下。

等熄了燈，她躺在床上安靜地想着下午與蔣啓光的對話。

然而無論怎麽想，她也無法接受男生打女生這一點。

[2]

但柳依依告密一事到底還是被傳了出去。

“不是傳言嗎？上個星期就在說是她。”

“哪裏，都已經證實了好嗎？現在大家都在說她！”

……

柳依依在文1班的處境一下子難堪起來。甚至以前跟她走得最近的陸甜甜也疏遠她了。

反倒是梅溪，從前因為為人低調一直不顯眼，如今身邊卻常常圍着幾個女生一起說話一起學習一起去食堂吃飯。明明被政教處抓住并且送回家反省的人是她，到頭來卻好像得到了意外之財似的收獲了這麽多朋友。

自從運動會那一天不小心聽到蔣啓光和京安的對話，她就知道找人教訓自己的人是誰。然而面對即使是馬老師都沒有辦法的蔣啓光，她自己更加沒有辦法。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和痛苦都必須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

但這些痛苦卻使她心中更加怨恨這幾個人。

一旦有機會，她一定要讓他們也嘗嘗這痛苦的滋味。

柳依依懷揣着這樣的心理，在文1班過着獨來獨往的生活，再沒有同學願意跟她說話，更沒有同學願意跟她一起結伴。

雖然關于她的風言風語漸漸少了，但是處境卻從未變好。

她一直驕傲地不後悔自己的選擇，可在這如履薄冰的日子裏，她開始漸漸懷疑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

她懷疑的不是道德，而是值不值得。

[3]

自從京安和蔣啓光在運動會那一天的争執之後，他們倆之間再沒有說過話。偏偏兩個人在同一個班，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運動會結束不久，季節就轉換到了秋天。

劉禹錫有一首詩說：“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天空是同樣的碧藍，但是京安幾個人的情緒卻好像約好了似的紛紛降到低谷。

046. 秀恩愛

每一天照常上課，在固定的時間去學生會開例會，晚上到辦公樓進行化學競賽培訓。一切都井井有條地進行着。

按理說，并沒有什麽事情讓京安情緒降低。可是，就這樣毫無征兆地，京安心中的情緒慢慢地低沉下去。

不止是她，柳绮霏同樣如此。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柳绮霏聽到盧辛的提議之後，搖搖頭，說：“最近總覺得很累似的，根本不想出去，周末我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算了。”

聽到柳绮霏拒絕了他的提議，盧辛感到失望，但還是作罷。

和柳绮霏戀愛以來，盧辛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着這段感情，但似乎根本起不到效果。這份感情執拗地不溫不火。

大約是柳绮霏并沒有多麽喜歡自己。

盧辛想到這一點，心裏面劃過淡淡的憂傷。

周六下午，宋清明要去團委幫老師整理資料。京安鮮少地再一起跟盧辛兩個人一起回家。

“真是難得啊。”京安對盧辛說。

“難得什麽？”盧辛轉頭問。他心裏面裝的依然是柳绮霏的事。

京安說：“我們都很久沒有一起回過家了吧。”

“說起來好像是這樣。”盧辛笑了笑，說：“感覺大家的變化都好大啊。”

“盧辛，請我喝杯奶茶吧？”京安忽然說。

盧辛點點頭，說：“好啊。”

兩個人一齊走進附近的奶茶店，沒有想到碰到正在裏面坐着的劉澤和章清羽。

“你們也來喝奶茶嗎？”章清羽開心地跟他們打招呼。

“啧啧。”京安在章清羽對面的位子坐下，對盧辛說：“原味就好了。”

盧辛去買奶茶。

章清羽狹促地看了京安幾眼，說：“如果不是宋清明，當初我們都以為你會和盧辛在一起。”

“怎麽可能？”京安一副特別詫異的樣子。

章清羽目光移向劉澤，說：“你告訴她，以前你是不是也這樣認為。”

劉澤微笑着點點頭。

京安說：“不可能，我和盧辛兩個人太熟悉了。”

“傳說中的青梅竹馬。”章清羽說道。

“青梅竹馬什麽的都是小說裏面寫的騙人的。”京安毋庸置疑地說：“在我認識的大部分人裏面，青梅竹馬之間戀愛的大部分沒有好結果。兩個人彼此間太熟悉了，根本沒有感覺。”

“那京安，你對宋清明是什麽感覺？”章清羽問。

“你怎麽那麽八卦啊？”京安打斷章清羽的盤問，目光移向一直坐在旁邊微笑地旁觀一切的劉澤，說：“你好好管着點，看看他都八卦成什麽樣了。”

章清羽轉過頭睜大眼睛看着劉澤，想知道他怎麽回答。

劉澤握住章清羽的手，對京安說：“我喜歡。”

……

“秀恩愛秀了我一臉，毫無防備。”京安大大地翻了一個白眼。

這個時候，盧辛買了奶茶回來，在京安旁邊的位子上坐下。

他說：“我剛才買奶茶的時候看見祁健了。”

祁健是蔣笑笑的男朋友，他們都知道。只是祁健不是崎水中學的，一般很少見到。

“跟笑笑一起嗎？”京安問。

“沒有，一個人。”盧辛說，“也沒有怎麽看清楚，就看見他從門前走過去。”

“應該是去找笑笑的吧。”京安說。

“可是笑笑已經上車了啊。”章清羽說：“她剛還在微博上發了一張在公交車上的自拍呢。”

“也許是沒有提前約好吧。”京安說：“我們要不要打個電話把笑笑喊回來。”

“喊回來幹嘛？”盧辛說：“找不到自然會給她打電話啊。”

[4]

這一邊，聲稱很累想回家休息的柳绮霏在大部分人都離開了學校之後，才慢騰騰地整理好東西，從學校裏面出來。

崎水中學的位置比較偏僻，坐落在一座山下面。校門口是一條路，往東通往市區，往西通往更偏僻的地方。

一般的學生出校門之後都往東到站臺上搭車。

柳绮霏出了校門卻往西走去。

沒有多遠，柳绮霏就看見站在一顆樟樹下等待的祁健。

她揮了揮手。

祁健小跑過來。

柳绮霏歉意地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我也才剛到。”祁健說。

“你跟以前真的變化了很多。”柳绮霏說：“以前你從來不會這麽體貼的。”

祁健露出溫和的笑容，說：“人總要長大的不是嗎？”

“對了，這是我媽媽讓我帶給你媽媽的東西。”柳绮霏将自己手中拎着的袋子遞給祁健。

“這是什麽？”祁健問。

柳绮霏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

“那現在？”祁健問。

柳绮霏說：“到我家來吃晚飯吧，我媽媽讓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帶回去。”

祁健面露難色，說：“他還住在你們那兒嗎？”

柳绮霏知道祁健話裏的他指的是誰。她說：“還住着。”

“那算了。”祁健搖搖頭，漆黑的瞳孔裏又漸漸變得冰冷起來，“不想碰到他。”

“那我們在外面吃好了。”柳绮霏說：“我給媽媽打個電話。”

[5]

宋清明站在辦公樓四樓的團委辦公室的窗戶前面，安靜地看着圍牆外面一棵樟樹下站着的一對男生女生。

他只是想到窗前休息放松眼睛，卻沒有想到看到了這一幕。

他認識柳绮霏，卻沒有見過柳绮霏身邊站的男生。

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并不知道。而且他也不願意多管閑事。雖然柳绮霏與京安的關系很好，但是，在與盧辛走得近了之後，宋清明漸漸感覺到，柳绮霏并不是一個安然于現狀的女生。直白一點說，他心中隐隐感覺，柳绮霏并不喜歡盧辛，終有一日，她會抛棄盧辛。

在這其中并不能說誰對誰錯。但宋清明把盧辛當朋友。從情感上，他站在盧辛這一方。

“你在看什麽？”跟他一起整理資料的團委的另一個女生章和問道。

“沒什麽。”蔣啓光轉過身坐回椅子上，繼續整理文件檔案。

章和問：“宋清明，等會兒你有空嗎？”

宋清明擡起頭，問：“有什麽事嗎？”

章和大方地一笑，說：“我最近跟我男朋友鬧矛盾了，又不知道他在生氣什麽，想問問你的意見。”

宋清明幾乎是一咽。

章和便大大方方地講出來，說：“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明顯地疏遠我了，問他是怎麽回事他也不說，只說是我想多了。我在想他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于是跟他說，如果真是這樣，他可以直接告訴我，我一定不會糾纏他的。可是他又說不是。我都弄不清到底是什麽原因了。”

宋清明耳根微微泛紅，甚至有點不敢看章和的眼睛，問：“你男朋友是？”

章和說：“一個高三的學長，你也許不認識。”

宋清明點點頭，說：“那也許是因為高考壓力大吧。”

章和搖搖頭，苦惱地皺起眉頭，說：“我感覺得出，不是這樣。我總覺得，他不喜歡我了。”

宋清明說：“我并不了解你們之間的事，具體情況是怎麽樣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任何變化一定都有跡可循，你好好回想一下，一定能夠找到契機的。”

完成資料整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左右了。宋清明和章和兩個人鎖好團委辦公室的門，一起走出學校。

到公交車站臺後，章和對宋清明說：“今天麻煩你了。”

宋清明說：“并不麻煩。”

章和笑吟吟地問：“那你有女朋友了嗎？”

宋清明沒有想到章和突然問這個問題，臉頰偷偷紅了。

“那果然是有嗎？”章和驚喜地問。她說：“能夠做你的女朋友，肯定也是一個很優秀的女生吧？”

宋清明腦海中浮現出京安的模樣，說：“她比我優秀很多。”

“是我們本校的嗎？還是你原來學校的？”章和問。

宋清明目光狹促地看了章和一眼，說：“不能告訴你。”

章和扶額說道：“你還真是……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那就什麽都不用說最好了。”宋清明眉目清明地說道。

[6]

京爸爸最近到北京出差去了。京媽媽一個人在家。最近家裏面米吃得差不多了，京安馬上就要回來，于是京媽媽在大概下午三點左右出門到附近的超市裏面去買了一小袋米。從前這種事都是京爸爸做的。京媽媽沒力氣，只能用塑料袋裝了幾斤的樣子應應急。

然後京媽媽又去海鮮區買了兩條帶魚。京安從小就喜歡吃她做的紅燒帶魚。在買帶魚的時候，碰到了盧辛的媽媽，她笑着跟盧媽媽打招呼。

盧媽媽驚喜地問京媽媽：“你也來買菜啊？”

“對啊。”京媽媽說：“孩子不是要回來了嘛。”

盧媽媽說：“他們讀書也怪辛苦的，一個星期就放這麽一次假，也不知道他們食堂夥食怎麽樣。上一次小辛回來還在跟我抱怨食堂飯菜難吃。”

京媽媽一說到這個話題仿佛也打開了話匣子一樣，跟着抱怨說：“是啊，你看看兩個孩子都瘦成什麽樣了。”

兩個媽媽一起湊在一起邊買菜邊抱怨，一直到一起回到小區，正好在小區門口碰到結伴一起回來的盧辛和京安。

047. 青梅竹馬的夜晚

“媽媽！阿姨！”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喊道。

“回來啦！”盧媽媽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

京媽媽說：“我看你們都好久沒有一起回來過了。”

兩個人都有些心虛地笑了笑，沒有回應。自從兩個人有了各自的戀人之後，的确很少再一起回家。

兩家告別之後。京安幫京媽媽提着一袋米回到家。

“行了，你去休息吧。”進門後，京媽媽接過京安手中裝米的塑料袋，說：“我去給你做晚飯。”

“好。”京安回到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登錄郵箱，但收信箱裏面并沒有新郵件。

她一時覺得無聊，于是在網上浏覽各種八卦新聞，以此打發時間。

大約六點鐘的時候，窗外的天空就整個暗下來。太陽直射點南移，北半球的日照時間減短。京安正起身準備去把房間裏面的燈打開，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吓得她怔在原地。

打雷了嗎？

這是她腦海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

她回過頭去，卻看見差不多已經暗下來的窗外，另一棟樓間冒出層層黑煙，濃如黑墨。

在那滾滾黑煙中，不是有火光閃爍。

“京安！”京媽媽在廚房裏驚恐地喊了一聲。

接着是一串急速的腳步聲。

“媽媽，我沒事。”京安說。

京媽媽臉色煞白，走到京安身後，右手搭到京安的肩膀上，握着京安的胳膊。

京安注意到，媽媽右手手背上凸出幾根青筋，指甲蓋下也微微泛白。

“真的沒事？”京媽媽有些慌張地上下查看着京安的身體。

“沒事。”京安頭轉向窗外，問：“那是怎麽了？”

京媽媽怔怔地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等一下。”京安的目光驟然間鋒利起來，說：“那裏好像是盧辛家。”

京媽媽聽到京安的話，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

她站在原地呆滞兩秒，立即慌慌張張地從身上摸出手機，打電話給警察：“你好，我們這裏是福苑小區……對，我們這裏剛才發生了爆炸……對，樓房裏面……請趕快過來，裏面……裏面……”

京媽媽說話間眼淚就快要落下來。

京安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媽媽。

挂掉電話。京安對媽媽說：“媽媽，我們過去看看吧。”

“不行，要是再發生爆炸怎麽辦？”京媽媽一瞬間嚴厲得有些不同尋常。

她的手緊緊握着京安的肩膀，關節分明。

眼睛裏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

[7]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我們，每一天都可以通過手機、報紙、雜志、電腦、Ipad等工具浏覽到各種喜怒哀樂。大至國家大事，外交訪問；小至雞毛蒜皮，領裏糾紛。

在這信息爆炸如光速的時代裏，我們每天接觸到的信息量被無限放大，我們每一個人的情緒卻在被無限縮小。

當我們每天都在抱怨着類似于早飯不好吃、天氣太熱了之類的事情的時候。我們都忘了，還有人在承受着比我們更痛苦的事情。

“真的吓死我了。”京安心有餘悸地說道。

盧媽媽正在跟京媽媽在外面的客廳裏說話。盧辛同樣驚魂未定地坐在京安面前。

十分鐘之前，她家的門鈴被摁響。

打開門，卻看見了盧媽媽和盧辛。

京安當時怔在了原地，有些沒有反應過來。還是京媽媽一臉驚喜地把兩個人迎進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京安問道。

盧辛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整個房子都震了一下。我跟媽媽趕緊跑下樓了。”

“那爆炸不是發生在你們家？”京安睜大眼睛問。

盧辛一副看白癡的表情，說：“如果是發生在我們家，我現在怎麽可能還出現在這裏？”

京安慶幸地籲了一口氣，說：“你沒有事真的太好了。”

“對了，你肚子現在應該餓了吧？”京安站起身，說：“我去幫你拿點吃的。”

剛才京媽媽做晚飯只做到一半，聽京安出來說肚子餓了，趕緊站起身說：“不用，飯一直在保溫，我把接下來兩個菜炒一炒就好，你們出來吃飯吧。”

京媽媽走進廚房，無意間被晾在一邊的盧媽媽站起身，對京安溫柔一笑，說：“我去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

京安在茶幾上搜羅一圈，拿了幾包鹽津鋪子的梅子回到自己的房間。

盧辛正站在書架前面，頗有興致地浏覽着上面的書。

京安說：“等會兒馬上就吃飯了，你先吃點梅子吧。”

盧辛接過梅子，卻沒有拆包，驚喜地問：“你也在看江南的《龍族》？”

京安點點頭，說：“幹嘛這麽驚訝？”

盧辛說：“我以為這種小說只有男生才會看。”

京安在盧辛面前無所顧忌地翻了個白眼，說：“那你以為女生們都在看什麽書？”

“匪我思存啊桐華啊夏茗悠之類的……”盧辛認真地回答說。

“沒有想到你還真研究過啊？”京安一副驚訝的模樣看着盧辛，說：“難不成你也看過？”

“當然沒有！”盧辛有些急，面紅耳赤地打斷，要是這話被京安說出去，一個大老爺們看這種言情小說，指不定被怎麽嘲笑。他焦急地解釋說：“是聽绮霏說過。”

京安還想要再說些什麽，這個時候，京媽媽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吃飯了。”

兩個人只好暫且結束這個話題。

吃過晚飯，京媽媽打算留盧媽媽和盧辛住下，但是盧媽媽說：“不打擾你們了，警察他們的工作應該做得差不多了。”

他們堅持要走，京媽媽沒有多留，只說：“要是有什麽事打我電話啊。”

“嗯，今天謝謝你了。”盧媽媽道謝說。

“客氣什麽。”京媽媽和京安送他們到樓下。

已經全黑的小區裏亮起了盞盞路燈，在發生爆炸的那棟樓下面，聚集了一圈小區的住戶，人群被隔離帶隔開，裏面停着兩輛警車，閃着紅藍警示燈。

盧媽媽想要帶着盧辛進去，卻被警察攔下了。

“這棟樓還不安全，今晚先到別的地方暫住一下吧。”

盧媽媽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

警察說：“天然氣爆炸。”

盧媽媽和京媽媽都驚訝地睜大眼睛。

“那人呢？人怎麽樣了？”盧媽媽問。

警察說：“這個我們不方便回答。”

無奈之下，盧媽媽和盧辛又跟着京媽媽和京安回到京家。

“真的是麻煩你了。”盧媽媽說。

“這有什麽好麻煩的。”京媽媽打開客房，說：“正好我家老京也不在，今天你跟我睡，讓小辛睡客房就行。”

京安偷偷對盧辛擠了下眼睛。

一切安頓好後，兩個媽媽坐在客廳裏面邊看電視劇邊聊天。京安對盧辛說：“你想幹嘛？找部電影看？”

盧辛攤開手，表示随便。

京安卻興致勃勃地說：“那你陪我出去買點東西吧。”

“不會是逛街買衣服吧？”盧辛一副深受其害的樣子。

京安說：“不是。我之前在網上看到泡椒鳳爪的做法，想自己試試。”

“那行。”盧辛點點頭。

于是兩個人跟各自媽媽報備一聲就出門了。

十一月夜晚的氣溫已經很低了，然而無論是盧辛還是京安都只穿着一條單薄的牛仔褲，一件夾克。在穿衣這一方面，兩個人有着出奇的默契。

“你不去超市買嗎？”盧辛看到京安往與附近超市相反的方向走，疑惑地問道。

京安說：“超市裏的雞爪都是經過處理的，直接去菜市場買的話，可以買到最新鮮的，還有泡椒，也是他們自己做的更好，不添加防腐劑，也不會添加別的化學藥品。”

“你經常出來買菜嗎？”盧辛被京安十分有經驗的模樣給震驚到了。

如今這個年代，還有幾個年輕人會對買菜這件事了解得這麽深。哪怕是把韭菜和大蒜葉放到他們面前，都不一定認得出。

京安得意地說：“之前跟媽媽來過一次，聽她說的。”

因為已經是晚上八點左右，菜市場的許多菜農都已經關門了。

逛了一大圈，京安才找着一家正準備關門的。

“等一等。”京安趕緊喊道：“我還要買雞爪。”

老板聞言停下手中的動作，說：“怎麽這麽晚才來啊？”

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是生意到門前，不可能不做。

京安稱了五斤雞爪，跟老板道了謝，轉手就把塑料袋遞給盧辛。

“你把我喊出來就是讓我幫你拎東西的對吧？”盧辛黑着臉說。

“Bingo，答對了！”京安笑着說。

盧辛繼續跟着京安找到賣泡椒的地方，買了泡椒，走出菜市場。

“不得不說，那地方還是挺臭的。”京安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氣，接着說：“我在裏面都不敢怎麽用力呼吸。”

“現在知道超市的好處了吧！”盧辛說道。

兩個人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小區外面一家水果店買了點水果才上樓。

兩個媽媽看見兩個小孩提着一大袋子雞爪和泡椒回來，紛紛驚奇地問：“你們這是打算幹什麽？”

048. 青梅竹馬生活

京安說：“做泡椒鳳爪。”

[8]

京安從廚房裏面拿出一個鐵制的盆子，用熱水洗幹淨，擺到飯桌上，然後将塑料袋裏面的雞爪統統倒進盆子裏。

盧辛坐在一旁新奇地看着。

京安又端着盆子到廚房裏把雞爪都洗幹淨。

盧辛好奇地跟進去。京安招招手，示意他過來，說：“你幫我一起把這些雞爪剁了吧。”

男生比女生力氣大。

但盧辛從來沒有做過這些事，差點切到自己的手。

京安無奈地把他趕到一邊，自己接手。

京媽媽聽到廚房裏面“砰！砰！砰！砰！”的動靜，擔心地問：“想吃鳳爪直接到超市裏面去買嘛！”

京安說：“自己做的更好吃，更健康！”

接着又是“砰砰砰砰”的聲音。

花了好一會兒工夫京安才把這些雞爪剁好。

京安洗幹淨手，對盧辛說：“你幫我洗洗鍋子。”

吩咐完這句話，京安從冰箱裏面翻出生姜、大蒜、花椒、香葉、八角、桂皮。趁着盧辛洗鍋子的工夫，京安把生姜和大蒜切成片。

“好了嗎？”京安問盧辛。

盧辛關掉水龍頭，說：“洗好了。”

京安将鍋子裏接一半水，放到竈上燒開後，把剁好的雞爪和其他作料一起放進去，蓋上鍋蓋。

“就這樣就好了？”盧辛問。

京安說：“當然沒有。”

大約十三分鐘過後，鍋裏的雞爪都煮熟了。京安關掉天然氣竈，把雞爪都撈出來，裝在盆子裏放到水龍頭下沖涼。

做完這個後，京安拿出幾個塑料容器，将泡椒均勻地放進去，再放入适量的鹽，加一點礦泉水。這些步驟都完成後，京安把涼後的雞爪裝進去，密封好。

“什麽時候可以吃啊？”盧辛有點咽了咽口水。

京安說：“大概兩三個小時就行，不過今晚先睡覺吧，明天一早起來就可以吃了。”

盧辛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幾個瓶子，跟京安一起走出廚房。

這會兒已經差不多九點鐘了。

京安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是宋清明發來的短信。

宋：聽說你們小區發生爆炸了，你沒事吧？

京安看到宋清明短短一行字背後透出來的關心，情不自禁地笑了。

盧辛把頭湊過來看，啧了兩聲，說：“他還真是耳聽八方啊，這麽快就知道這裏發生了爆炸。”

京安一把推開他的腦袋，說：“閃一邊去！”

京安坐在椅子上，給宋清明回短信，說：我沒有事，是盧辛樓上那戶的天然氣爆炸。

沒一會兒，宋清明回道：盧辛沒事吧？

沒事。他正在我家住着呢。京安在手機上打出這些字，猶豫了一下，又删掉後面那句話。

發送。

盧辛從京安書架上找了一本書，對京安說：“我拿過去看了啊。”

“嗯。”京安點點頭，也沒有看盧辛手上拿的是什麽書。

直到一分鐘之後，京安陡然擡起頭，目光投到書架上，查看盧辛拿走的是哪本書。而不幸的是，消失的那一本正好是她心中祈盼不是的那一本。

[9]

京安心裏咯噔一聲，馬上跑到客房，連門都沒有敲，吓得正在裏面脫褲子的盧辛腿一彈，下意識地捂住要害部位，驚恐地看着京安，問：“你想幹什麽？”

京安目光在房間裏面逡巡一圈，發現被盧辛放在床頭的那本書。徑直走過去，拿起那本書翻開，看見裏面的東西還在，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盧辛悲憤地看着京安，說：“你要幹什麽！”

京安目光落到盧辛身上，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臉頰騰地紅起來。

“不好意思。”京安抱着那本書，不敢再看盧辛一眼，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留下盧辛一個人傻傻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狀況。

京安覺得自己臉頰紅得發燙，回到房間就把自己埋進被窩裏面。

這讓她明天怎麽面對盧辛……

京安逼自己悶在被窩裏冷靜了好一會兒，才擡起頭大口呼吸。

這本讓京安不顧不忌沖進盧辛房間的書其實很普通，大家都知道。《小王子》。但在這本書中，夾着一張紙。一張京安想要好好收藏一輩子的紙。

經此一役，京安不敢再把這本書放到書架裏，而是塞進抽屜的最裏層。這樣還不算，還在上面又擺了幾本書。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京安在鬧鐘響之前就醒來了。她換好衣服到洗漱間洗漱。刷牙刷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碰巧在這個時候，盧辛翹着一角頭發走進來。

兩個人四目相接頓覺尴尬。

“早上好！”盧辛率先開口。

“早上好。”京安覺得無比別扭。她從沒有在家裏面這麽彬彬有禮過。

洗漱完後，京安走到客廳，京媽媽和盧媽媽都不在，估計是一起去買早飯去了。

整個屋子裏面只有盧辛和京安兩個人。

盧辛洗漱完出來，看見坐在沙發上有些不知所措的京安，猶豫了一會兒，說：“昨天那件事，只是一個意外，對吧？”

“意外！”京安斬釘截鐵地點點頭，幾乎要舉雙手保證。

盧辛說：“昨天你做的鳳爪可以吃了嗎？”

“可以。”京安小雞啄米一樣點點頭，說：“我去給你拿。”

看着京安跑進廚房的背影，盧辛忽然間覺得，自己被這麽看一次，好像也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