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敢問師父,何為雙修?(一更) (4)
長籲一口氣。
“凡事講求真正的證據,就如方才微臣呈上來的信紙。”
鄭禦史含着某種意味道,“皇上一向聖明。”
月明星稀,夜風清涼。
安神香袅袅升起,書房內彌漫着寂靜的香味。
細毫在新翻開的一頁兵書上筆走龍蛇,梵容神色清淡,眸子一派平靜,然而,毫筆的終究在一個字頓住,男人眉頭蹙起,心緒似乎有些錯亂。
一巴掌,被風扯亂的頭發,傾倒下去的身影,一抹紅衣如折翼之蝶……
梵容眯起眸子,有憐惜有危險。
一個人影步入大殿,恭敬地道,“禀世子,藍于恭與行道教的書信往來已呈到德乾帝手上,德乾帝大發雷霆,恐怕過不了一些時日,右丞相府便不複存在了。”
梵容将毫筆擱到筆架上,“關于那個秘密,調查出來沒有?”
秋娘帶着一絲愧疚道,“德乾帝,太後,以及宮中任何人都絕口不提這件事,所以,暫時沒有捕捉到一點口風。”
梵容嘆了一聲,起身來到窗前,望着外面的夜色,“還是皇上認為,右丞相府是五武一文中的薄弱勢力,所以……”
“這樣也并非不可能,先滅丞相府,再借機削弱九乾王的勢力,然後一一将威脅除去,德乾帝雖然平庸,但并不愚蠢,況且太後還是個厲害的角色。”
梵容幽幽道,“若不是有她老人家存在,各大諸侯王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可太後終究老了,照顧不了皇上一輩子。”
“不過,屬下倒是知道了一件秘辛,也不知是否有用。”秋娘似想起了什麽,說道,“藍于恭當年娶的小妾花奴,是太後親信副将花弘将軍之女。”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四十八章羹中情藥(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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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奴?”梵容咀嚼着這個名字,“藍姑娘的母親?”
秋娘垂着眼,“也是世子指上所戴的雪玉扳指的主人。”
梵容默了一默,“右丞相雖然對藍姑娘生疏,可也沒有厭惡到把她趕出丞相府的地步,藍姑娘卻無端失蹤了七年,現今又與洛九歌一道出現,這些都要查清楚,包括花奴入丞相府的原因。”
“是。”秋娘應道,利落退下。
“世子,謝純然小姐在門外,還親手端來了一碗羹湯呢。”阿來悄無聲息地進來,禀道。
梵容面上沒有任何情緒,“讓她進來吧。”
一個袅袅娉婷的人影進入書房,伴随着一陣誘人溫淡的甜香,謝純然看着窗邊玉立的男子,柔媚一笑,“事情總是處理完一樁又來一樁,世子不要累着了,閑暇一些也未嘗不可,總歸是會完成的。”
梵容回身過來,眸色清淡,“有些事,錯過了時機就是壞事。”
謝純然媚眼如絲,施施然過去,“世子操勞,純然擔心世子的身體,特親手做了一碗紫薯百合銀耳羹,讓世子補補,純然手拙,望世子不要嫌棄。”
梵容淡淡地暼了一眼羹湯一眼,“謝小姐有心了,放桌上吧。不過,我還是希望謝小姐多花些時間在王姨姥身上,畢竟謝小姐入清穹王府是為了照顧王姨姥。”
謝純然眸底一黯,轉而溫婉一笑,“照顧王姨姥是應該的,但世子勞累,純然也于心不忍,所以抽了空過來。”用勺子攪動羹湯,舀起一勺,送到男子的唇邊,眸含秋波地看着他。
香味溫熱怡人,挑動着人的味蕾,梵容今夜不太有心情用膳,肚子便一時空着,忙完一堆公文更是饑腸辘辘,此刻有了吃東西的欲望,便接過謝純然手中的勺子和碗,謝純然笑容微滞了一下,轉而恢複平靜,“多謝世子賞臉,純然今晚的辛苦總算是沒有白費了。”
湯勺才送到唇邊,梵容神色一頓,眼中掠過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異樣,還是含了進去,咽下,将碗放到桌上,“這羹的味道香甜可口,酥潤鮮滑,我打算邊處理公文邊飲用,謝小姐請回吧。”
謝純然掩口一笑,“不想世子飲羹湯也有這樣的講究,既然世子忙碌,純然就不叨擾了,今夜月明星稀,涼風習習,正是賞月共話的好時刻,若世子寂寞了,可與純然談心解悶,純然會一直侯着世子,就不知會不會有這樣的福分。”說罷暗送了一個秋波,唇角甜美地勾起,微扭着腰肢出了書房。
“世子,這謝小姐好大的膽子,竟敢在羹湯裏下春藥。”來祿忿然道。
梵容眸子疏冷,“雕蟲小技,不足挂齒。”将毫筆重新取下,“去,看看藍姑娘是不是真的不回來了?”
“誰說我不回來?”
淡香襲來,一身紅衣的女子進入書房,含着輕淺的笑意,看一眼桌上的羹湯,随手端了起來,“唔,紫薯百合銀耳湯,我最喜歡了,世子是否賞臉讓鳳祭嘗一口?”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四十九章誤喝(三更)
來祿一驚,正要好意提醒,世子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掃來,立即低下頭,不發一言地退了下去。
“這羹湯容已經喝過,只怕藍姑娘會嫌棄。”梵容帶着歉意道,“不如,容吩咐廚子新做一碗送來。”
“無妨,世子喝過的就不是原來的味道了嗎?”藍鳳祭眸中泛着星點笑意,端起羹湯,舀起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甜香酥嫩,廚子真是好手藝呢。”
梵容顯然心情不錯,目光清柔,“藍姑娘喜歡是好事,今後容吩咐廚子每天晚上為藍姑娘做一碗羹湯,補體潤肺,對身體大有好處。”
藍鳳祭喝了一半,才戀戀不舍地放下來,梵容遞過來手帕,端起剩下的羹湯,一口口地吃下去,姿态優雅,氣度雍容,藍鳳祭勾起一抹笑容,“今夜玻古湖中央昙花盛開,王公子弟和凰城百姓都前去觀賞,世子獨獨留在府中處理事務,真是可惜呢。”
梵容神色一悵,“藍姑娘離開,容獨自一人,去與不去,又有什麽區別?”看着她,“容還以為,藍姑娘今夜真的不回來了。”
藍鳳祭神色一黯,“鳳祭是該邀請世子一同看昙花,忘記今夕何夕,只記住短暫的絢爛。”
梵容将空碗放到桌上,阿來趕緊進來,輕輕端走。
他流出一絲遺憾的苦笑,“這等風月之事,怎能讓藍姑娘委屈,容傍晚去了一袖雲一趟,本是想邀藍姑娘,不料聽到藍姑娘今夜不回來的消息,容尋思着良辰美景,沒有佳人做伴,在書房避開浮華和喧嚣也非一件壞事。”
藍鳳祭心中嘲諷,好一個梵容,把謊話編得這樣天衣無縫,不過,他若不是偷跟蹤了去,又怎麽會“巧巧”看到那樣的場景?
頭腦沒來由一熱,體內隐約産生某種複雜的異樣,飛快蔓延全身,肌膚開始發熱,臉頰也随即燙了起來,藍鳳祭擡手撫上臉,皺起眉頭,“怎麽……?”
下意識地朝梵容看去,他也以手撐額,仿佛在克制着什麽,遞回的手帕從他修長的指間滑落下來,睫毛輕垂,遮住了眸中逐漸浮起的迷亂和混沌,一身黑色錦衣清冷雍華,透着不容亵渎的氣質,這樣矛盾的禀質看得人心頭一亂。
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頭升起,藍鳳祭睜大眼,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下意識地向書房外退去,“你,你不要過來。”
“府中魚龍混雜,防不勝防。”梵容開口,聲音低沉,夾雜着絲縷不絕的誘惑,“藍姑娘請快些離去吧,疏忽之處,明日容親自去一袖雲賠罪。”
藍鳳祭極力穩住心神,腳步踉跄淩亂,那一把火在渾身各處越燒越旺,飛快吞噬着她的意志,她抓住門簾,死死地看着書桌旁一動不動的男子,一種渴望拉扯住她,讓她再也邁不開步伐,那些塵封多年的景象一一浮現,歲月倥偬,戎馬生涯,她和他攜手并進,月下共飲,缱绻情深,吻如蝶舞,擁似難斬之水,言笑宛若遍地桃花盛開,是天下公認的最相配的良人佳偶。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章你不是想要扳指麽(一更)
她一步步向那個男人走去!
宛若重新淪陷在過去的夢裏。
回憶,理智,恨與怨……這些相互矛盾的因素交織在一起,終究推動她離他越來越近。
梵容擡眼看她,眸色難辨,手握住桌緣,慢慢站起身來,藍鳳祭微微顫抖的手指按住眉心,身子一傾,倒入男子的懷中。
溫香軟玉入懷,梵容呼吸陡然一重,只手抱住她,腳步不穩地輾轉到窗前,挑起她的下巴,吻毫不猶豫地落了下來。
藍鳳祭阖上眼,手環住他的頸部,緩緩地回應他,他的吻時快時慢,一頭墨發也散了下來,看上去更是多了一分落拓的妖冶之美。
“你不是想要扳指麽?”
他在她耳邊吐氣如蘭,“這需要付出代價。”
“扳指……”
本該屬于她和九歌的扳指。
藍鳳祭心頭一漾,手順着他的肩頭而下,經過他的手臂,腕部,握住了他的拇指,雪玉扳指清涼如玉的觸感讓她神志稍微一清,又轉瞬被吞噬殆盡。
安神香寂靜地燃燒,本來是讓人心定的香息,現在卻是越聞心越亂,混雜着女子身上淡雅的香味,讓人情不自禁地越陷越深。
梵容略一用力,将藍鳳祭抱起,向房間走去,盡管身形歪斜,卻依然保持大體的穩重,她顫抖的睫毛,微蹙的黛眉,有些淩亂的頭發,鼻峰上沁出的細汗盡數落在他的眸中,讓他一刻的情動更甚一刻。
輕輕地将她放在床上,他俯身,雙手與她的手交叉成同心扣,繼續流連不止地吻她,情意缱绻,手松開,撫着她的肩頭,像呵護一件難得的珍寶。
有些人,一生見了無數次,沒有半分動情,有些人,一眼誤終身。
才相識這麽些日子,是不是唐突了,唐突了?
可是,為什麽他有一種感覺,他們已經認識了許多年?
藍鳳祭腦海中偶有一絲清醒的神志掠過,提醒她停住他危險的舉動,然而,念頭之後,仍是放任為之的迎合,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眸色深沉,半分鐘之後,忽然在她的頸部稍微有力地一咬。
藍鳳祭蹙起眉頭,吐出兩個字,“九歌……”
她被囚禁一袖雲,三年還是純潔之身,心湖上的影子已然改變,還是年少時的初衷,一年之後,想的念的,都是那個曾經辜負的男子。
但願時光重來,幸虧時光重來。
這一生都屬于你,我再也不背叛了。不離不棄,一世相守,白骨糾纏,灰燼相融。
九歌。洛九歌。
這兩個字像一盆冰水澆下,梵容的身體驀地一僵,不敢相信地看着神志模糊的女子,眸中的癡迷飛快褪去,轉而變成一種痛楚的清醒。
他緩緩起來,眉頭微蹙着,一言不發,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藍鳳祭柔美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你,怎麽停了?”
她有一種感覺,九歌抛棄她了。她好不容易回到他身邊,他說要讓她做他的帝後,怎麽又不要她了呢?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一章大夢初醒(二更)
梵容心神一漾,然而,剛才撞入腦海中的兩個字似乎再次響起,胸口一疼,終究還是背對着榻上的女子,“我要你,真心實意地給了我,梵某從來不願強人所難。”
在牆上的暗格上輕扣了一下,一道門滑移而開,逼仄卻精致的密室內,玉架上擺置着琳琅滿目的小瓶,梵容取出一瓶,倒出一顆藥丸。
藍鳳祭被點住穴道,眸子大大地睜着,似乎在告訴他,她……
然而,他知道她是透過他看到了那個男人,兩人消失七年,甫一出現便是成雙,她雖然入了清穹王府,又受了洛九歌的一巴掌,可是那令人無法揣透多深的情意又豈會這般容易消失了去?
他實在高估他自己了。
要真正擄獲一個女人,尤其是這樣一個絕世佳人的心,甚至是将她的心從別的男人身上奪走,談何容易,這是傾山河之力也難以實現的。
然而,他願意用他一顆赤誠之心去賭。不怪她今夜失态喊出別人的名字,只怨他先前福薄,沒有早一點遇上她。
将解藥喂她服下,藍鳳祭昏沉地睡了過去,梵容替她解了穴道,坐在榻邊看她,如畫的眉眼,清媚的顏容,晶瑩如玉的鎖骨,修長柔嫩的頸部,潑墨青絲……一切傾世絕倫的構成都是那樣的蠱人心神。
情不自禁地伸手,指尖掠過她的唇際,眸子幽深癡迷,盡管如此,他愛的也并非全是她的容貌,而是右丞相府驚鴻一暼,清華孤冷的靈魂,以及遙不可及,飄渺不定,仿佛來自于異域的熟悉感。
偶爾,他會有一種錯覺,某一個屬于他和她的地方,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那個地方,他曾夢到過,醒來卻什麽也記不清楚,偶爾,他甚至感到懊惱和悔恨,像一道傷口,在心的某處橫亘着,時不時地疼一下,再也愈合不了。
藍鳳祭悠悠轉轉地醒來,發覺自己是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眉頭一蹙,警惕的目光往周圍一掃,大致确定安全,方才坐起身來,昨夜發生的情景在腦海中紛紛浮起——她主動攀上了梵容的懷抱,與他相擁接吻,令人迷醉的氣息,暧昧的氣氛,還有他在她頸部用力一咬……
一股冰寒之意從腳尖爬到頭頂,藍鳳祭的手抓緊錦被,身體僵住,慢慢垂視下來,看到自己衣裳整齊,暗松了一口氣,然而,昨夜那樣的情景歷歷在目,又怎麽會有假?難道她和梵容已經……只不過梵容占了便宜之後,親手為她穿上了衣服?
她的身子她最清楚,并沒有任何異樣,說明并未失身,心下并沒有多少擔憂,一個疑團在心中萦繞,梵容去哪兒了,她和他又為什麽會做出那樣失态的舉動?難道,他對她下了毒?
眸底掠過一絲冷光,藍鳳祭眉頭蹙起。
似有若無的呼吸聲在耳邊傳來,她下意識地循聲望去,梵容正躺在床下的地面上,雙目輕阖,神色清涼安詳,只是嘴角的一絲血跡已經幹涸。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二章差點得手(三更)
看着躺在床榻下的男子,藍鳳祭恍然,梵容一定是為了不傷害到她,苦苦忍着,氣血上湧,悶出了活血。
盡管也算是正人君子的操行,可兩人都情迷意亂又是怎麽一回事?
他的手搭在腹部上,雪玉扳指在暧昧的橘色夜明珠籠罩下,散發出月華般清冷如玉的光芒,這樣的場景撩得她一陣陣心癢,只要将扳指拿到手,她就可以離開清穹王府,和九歌執手,一起賞風弄月,運籌帷幄……
暫時将那個疑團擱在心頭,藍鳳祭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斂氣感受了一下,大概确定梵容在熟睡,小心地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向雪玉扳指伸去,扳指戴在梵容的拇指上,不松不緊正好合适,要不被他察覺地取下來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藍鳳祭屏住呼吸,輕輕推動扳指向外移去,他的指骨也如玉修美,勻稱精致,仿佛雕刻而成,相對阻力要小許多,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流得十分緩慢,房間內的滴漏顯得分外大聲,藍鳳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兩指輕夾住扳指,動作輕緩,另一只手還握着他的手,男人溫熱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傳來,有點像九歌一直溫柔的手,像他在另一個時空中執她的手允下共享尊崇,獨寵後宮的手,藍鳳祭心口微澀,動作不經意偏移了一些,那只手霍然握住了她的,梵容慢慢睜開眼睛,眸若星辰,還帶着一絲疲倦,“藍姑娘醒了?”
藍鳳祭一驚,轉而恢複平靜,不着痕跡地抽出手,莞爾一笑,“鳳祭看到世子大清早躺在地上,于心不忍,想要把世子扶起來,打攪了世子的睡眠,實在是抱歉。”
梵容垂頭看一眼,赤裸的胸腹映入眼簾,仿佛想到了什麽,臉上浮起赧然之色,帶着些微的倉促,拿起玄衣起身,背對着她穿上,“昨夜唐突了藍姑娘,容實在愧疚,無顏面對藍姑娘。”
盡管如此,他語氣依然不亢不卑,像是尋常事一樣款款道來。
“是那一碗羹湯有問題?”藍鳳祭凝起了眉頭,該死!剛才明明就要成功了,她卻因一個心誤,耽擱了好事。
“羹湯是謝小姐送來的,謝小姐怎麽會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許是有人暗中向書房施了毒。”梵容沉吟道,語氣一冷,“不管是誰,都會付出代價,容不許任何人傷到藍姑娘分毫。”
藍鳳祭在心中暗笑,旁人在書房內下毒談何容易,更沒有必要這樣做,倒是謝純然對梵容有心,想通過這種辦法得到世子垂憐也說不定,素聞她是調香料的高手,能利用藥物中和的原理,調出連銀針也試探不出的毒,下春藥更是不在話下。
她一定是等了一夜,卻不見梵容去她那兒,說不定一會兒就過來查看情況了呢。
“世子,謝小姐過來了。”來祿在門外禀報。
梵容臉上閃過一絲厭惡,“讓她在大殿侯着。”
“是。”來祿小聲應,悄無聲息地下去了。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三章兩個女人一臺戲(一更)
昨夜錦雲殿西廂的門是虛掩着的,謝純然在漫漫長夜中等待,又多次遣鳶兒去一袖雲查看,原以為藍鳳祭不歸,這清穹王府又沒有什麽侍妾,等梵容難耐情欲,必會找上殿來,到時生米煮成熟飯,為了顧全她女兒家的名譽,梵容不娶也得娶,沒想到一晚上過去了,連梵容的影子也沒有見着。
為了不露出破綻,她是斷不能讓人探梵容的動靜的,煎熬地捱到早上,精心打扮了一番便匆匆而來。
卧室的簾子被勾起,梵容面目表情地走出,目光在女子臉上淡掃而過,“謝小姐這麽早過來,有什麽要緊事麽?”随手打了一個“坐”的姿勢。
謝純然盯着男子的臉,神色疑惑,梵容中了她的情藥,居然一副相安無事的樣子,難道他只吃下了她看到的那一口,在她走後用功力逼了出來?
施施然坐下,柔媚一笑,語中帶着一絲刺探,“純然是想知道,昨晚親手為世子做的紫薯銀耳百合羹世子可喜歡?吃下後可睡得安逸?”
梵容睫毛輕垂,撫着拇指上的扳指,涼涼道,“味道倒是極好,只是恐怕甜料放得有些多了,昨夜藍姑娘也嘗了一些,由于滋補過旺,氣血上湧,行走不暢,便将就着在這兒留了下來。”?
謝純然臉色一白,咬了咬牙,“藍姑娘昨夜在世子的殿中……過了夜?”
真是白白便宜了那個賤人!
梵容有些好笑地暼她一眼,“若謝小姐今後還有心為本世子做羹湯,希望料放少一些,畢竟昨夜本世子也渾身發熱……”話到此處頓住,唇角玩味地勾起,眸子卻是沒有任何溫度的疏涼。
謝純然又悔又恨,極力壓住急切,帶着關心詢問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世子有沒有對藍姑娘……或者藍姑娘有沒有輕薄了世子?”
“謝小姐這話就問得不對了。”藍鳳祭從房間內走出來,烏發斜绾,桃花素簪更襯得清媚的顏容魅惑清貴,大紅的衣裳亦多添了幾分妖冶大氣的美麗,勾唇淡笑,“鳳祭是一個女兒家,無論如何德才疏淺,貌陋态醜,也是世子輕薄鳳祭,謝小姐怎麽說反了?”
謝純然扣緊手指,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看來,兩人昨夜真的有了肌膚之親,心中恨嫉交織翻湧,落在藍鳳祭臉上的目光如煨了毒,“藍姑娘是庶出之女,不比世子尊貴,當然是藍姑娘輕薄世子了,而世子對藍姑娘卻是恩情浩蕩,雨露福澤,世間多少女子求之不得呢。”
梵容看着藍鳳祭,眸底有暖意,“身子可好些了?”
藍鳳祭含怨道,“謝小姐都這樣說了,還望世子今後自重一些,免得鳳祭委屈了不算,還被旁的人随心所欲地污蔑,更是玷污了名節,昨夜的事已經無法改變,鳳祭勢單力薄,要怪也怪不得世子,只能求着今後能多避紛雜,清心度日。”
梵容微挑眉頭,之前就察覺到她黑,沒有想到能夠黑到這種境界,設計玩弄謝純然也就罷了,還在他眼皮底下大大方方地誣陷他,不過,他倒是希望她誣陷成真,想到她口中吐出的兩個字,胸口不由得一堵。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四章上下流放(二更)
“是容一時唐突。”嘆了一息,“容自會對藍姑娘負責,萬死不辭。”
藍鳳祭神色微滞,梵容這樣反将她一軍,說不定是要吃定她了,清清冷冷道,“鳳祭孤身只影,也不怕人閑話,但女兒家畢竟名節為重,希望這樣的事僅此一次,若還有下次,恐怕無顏茍活于世,只能尋死覓活了,世子還是将心思都放在府內事務上吧,鳳祭告辭。”
“今天是你的生日,早上去泛舟游湖,一會我去接你。”
梵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藍鳳祭嘴角泛冷,梵容,謝純然,跟你們做過的事比起來,我這小小的玩弄又算得了什麽呢?
人世荒疏,此番得他一絲垂青,無非是際遇不同,梵容從來是一樣的梵容,只有一開始就薄涼,才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謝純然咬酸了牙齒,冷光幽爍的目光從藍鳳祭身上收回來,落到梵容臉上已是溫柔楚憐,以一種顧全大局的姿态道,“藍姑娘這般無禮任性,世子還寵着,且藍姑娘又是庶出之女,還遭到了右丞相府驅逐,若是傳了出去,恐怕對清穹王府影響不好,更對藍姑娘名聲無益。”
梵容目光無瀾地看過來,帶着一股迫力,“謝小姐到清穹王府,是為了照顧王姨姥,管的也未免太多了。”
“純然不敢,只是為了……”
“謝小姐先請回去吧,大清早被人看到在本世子的府中,恐怕對謝小姐的名聲不好。”
梵容站起身來,緩緩踱向書房,渾身上下氣質清冷,卻仿佛蘊着不為人道的心事。
謝純然咬了咬唇,“多謝世子為純然考量,純然一定多學些羹湯的做法,晚上端來為世子清心解悶。”
“嘉,桃花眼今早要去游郦歌湖,說是收到了梵容的邀請。”赤兒邊在梳妝臺前梳理羽毛邊道。
藍鳳祭一惑,梵容竟連九歌也邀請了,難道他有什麽目的?
“他還說,正好陪藍姐姐過生日,昨晚昙花只開了一瞬,還不夠盡興。”
藍鳳祭擡手撫向那一只桃花簪,心情有些複雜,當下德乾帝開始有了作為,朝廷盡管被蛀得千瘡百孔,但也能勉強維持大體的局面,目前除了派去攻打行道教的九乾王,其他王侯将相皆一片死寂,更是各自為營,暗中蓄勢等候時機,除非有十足的把握,誰也不願率先反叛成為衆勢力圍剿的出頭鳥。
九歌有機會培養成熟的擁趸,更有被早早掐斷翅膀的風險。
“太後,右丞相府大小姐已經在殿外跪了一個時辰了。”
太後用了早膳,拿過穎兒遞上來的帕子輕擦了一下嘴角,緩緩道,“哀家不見,讓她回去吧。”
“藍大小姐孝敬太後多年,不如太後對她寬大處理吧。”穎兒小心翼翼地求情。
太後嘆了一聲,“右丞相府反叛朝廷,家眷處流放已是寬宏大量,讓她到歧陰那樣的苦寒之地受折磨,哀家也有些不忍,怪就怪她生在了右丞相府。況且她不是為自己求,而是她大逆不道的父親藍于恭。”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五章驅逐真相(三更)
“太後,求您見鳳瑾一面,求您……”
藍鳳瑾跪在儀華殿前,頭發略顯淩亂,額頭上磕出了血印,有細縷的血絲滲出來,一臉悲傷絕望,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一個人,眼睛一亮,身體轉了個方向,跪着迎了過去。
“世子,這……”墨予皺了皺眉頭。
梵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在藍鳳瑾跟前停下,睥睨地看下來,“右丞相與民間反叛勢力勾結,妄圖謀算篡位,太後再仁慈,也是有心無力,不然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又如何震懾有異心的人。”
藍鳳瑾淚流滿面,顫抖着手,拉住梵容的衣角,“世子怎麽說也與家父有些交情,這戴在手上的雪玉扳指就是證明,況且三妹離開右丞相府之後,留在了清穹王府,日夜與世子相伴,為世子排解寂寞,還望世子念在交情和三妹的面分上,為家父說一句好話,即便是一道流放到陰歧也好。”
“你以為我不知道,驅逐藍鳳祭的一紙府令是你僞造的?”
梵容語氣一冷,舉步離開,獨留下高華雍容的背影。
藍鳳瑾一怔,身體無力地癱軟下去。
忽然想到了什麽,霍然擡首,冷冷一笑,“藍鳳祭再遭到驅逐,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你以為,她就可以不受懲罰了嗎?”
男子的背影微微一滞,繼續遠去了。
“世子,恐怕太後召見,為的正是這件事。”
墨予不許擔憂地道。
梵容微抿着唇,一言不發,姿态謙恭不卑地踏入儀華殿。
“太後千歲。”
剛施了跪禮就被太後親手扶起來,“梵世子何必多禮,賜坐。”看一眼墨予,“墨衛也起來。”
梵容落座,接過穎兒呈上來的茶盞,浮了浮,“不知太後召微臣來……”
“哀家聽說,清穹王府住進了一個奇女子,端的是一副傾城好顏色,世子很是寵溺,為了她甚至不惜處處冷落謝家千金。”太後語氣溫和,慈眉善目,卻似藏了棉針。
梵容将茶盞放下,離座跪下,“不瞞太後,那位姑娘正是被右丞相府驅逐的藍三小姐,臣憐她孤獨無依,不想她零落天下,便讓她住進一袖雲殿,以便有一個照料。至于謝小姐,入府是為了照顧王姨姥,臣待她也算是禮讓。”
“噢?”太後一恍,“驅逐一事,哀家已有耳聞,沒想到藍三小姐是入了清穹王府。”似回過神來,雙手虛扶,“世子跪着做什麽,趕緊起來。”
梵容一動不動,恭敬道,“右丞相府與行道教勾結,自當嚴懲不貸,以儆效尤,但藍姑娘已經不是右丞相府的人,且對那一場陰謀一無所知,還望太後和皇上寬恕。”
“哎,起來說。”太後寬藹一笑,“皇家從來恩怨分明,藍姑娘既然不再是藍于恭的女兒,自然不會降罪于她,只是經過這一場風波,以後她少不得有麻煩,還需要一個人盡心保護她才是啊。”
梵容臉上浮起欣慰之色,“臣必竭盡所能,保藍姑娘周全。”
太後搖頭,“哀家當然相信你保護得了藍姑娘,只是她一個姑娘家,住在清穹王府,沒有什麽名分,外人又會怎麽議論她?”
第三卷 攻略·入仇懷·欲拒迎 第五十六章賜婚之意(一更)
梵容驀地擡眼,撫着杯盞的手指不經意間動了一下,“太後的意思是……?”
太後慈然笑道,“如果你真的喜歡藍姑娘,哀家讓皇上賜婚又何妨?”
梵容心神一漾,娶藍鳳祭,這似乎很遙遠的,需要時間去征服的一件事此刻一下子擺在面前,讓他有些微的無措,況且太後忽然要賜婚,恐怕目的不簡單……
垂睫慢慢飲下一口茶,平靜地道,“多謝太後,只是成親一事,向來需兩情相悅,臣與藍姑娘相識時日不多,現在便提出來未免顯得唐突,不如再過些日子,讓藍姑娘對臣熟悉之後,以她的心願為重,再做決定也不遲。”
“唔。”太後點頭,眼神欣慰,“世子從不強人所難,又耐得住等待,甚有君子之風,将來必是一個好夫君。藍姑娘遇着了你,也是她的福分,希望她能珍視,賜婚一事擱置再議,等時間成熟,就讓你們有一個圓滿。”
“臣多謝太後。”梵容眸底掠過一抹微妙,轉瞬消失。
來得太快的福分,從來不是什麽好事。
他确有娶她的念頭,但一切未了之前,不能經了別個的手。
右丞相府勾結反叛組織,懷不軌之心,藍丞相三日後斬首示衆。
藍鳳祭坐在亭下,身倚太一餘糧石桌,手指點在桌面上,眸子望着虛空,神色複雜,一身紅裳仿佛曼珠沙華般妖冶死寂。
“藍姑娘是在為藍丞相憂心嗎?”菱雪在一旁問道。
藍鳳祭一嘆,“我不會為不值得的人多付出絲毫的感情,可藍于恭,畢竟還是我的父親,即使他已經淪為階下囚。”
菱雪往周圍環顧了一下,低聲,“在這個節骨眼上,藍姑娘能夠自保已經不易,還是先照顧好自己吧。”
藍鳳祭掃她一眼,眸中有冷意,菱雪吓得一縮,“藍姑娘,你怎麽這樣看菱雪?”
藍鳳祭唇角一勾,“昨天你一定告訴了梵世子,說我夜将不歸吧?”
菱雪身體抖了抖,當即跪了下來,“藍姑娘,我……”
“也怨不得你,畢竟我才來不久,要你對我忠心不二實在是為難了你。但你記住了,我也可以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