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更
兩位老人家住在三樓, 還沒糾結夠兩秒鐘，肖央央已經跟在紀游後面走到了門口。
“奶奶, 這是我同學，肖央央。”紀游說。
一擡頭就對上了奶奶的目光，肖央央連忙說：“奶奶好。”
“哎你好, ”奶奶并沒有多打量肖央央，挺和藹地說, “快進來吧，一會兒吃飯了。”
一進門, 畫風是意料中的溫馨舒适，不是浮誇的歐風裝修, 也不是富麗堂皇的暴發戶風格。淺色的沙發和茶幾上的米白桌布相得益彰, 同色系的碎花窗簾飄動着，窗邊的吊蘭随風微微顫動，煨白菜的香味在客廳裏飄蕩。
“紀游, 桌上的茶是剛煮好的，給你同學倒一杯，我和陳阿姨在廚房。”奶奶說着, 又招呼紀岚, “小岚, 你爺爺在書房, 你記得去和爺爺打招呼。”
“好！”毛線團初到新家，被吓得到處亂竄，紀岚不得不連哄帶騙地滿屋子追着安撫它, 胡亂答應了一聲。
“坐吧。”紀游帶着肖央央坐到客廳裏，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她倒了杯茶，“我得先去洗個臉，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去呗，我不會突然跑掉的。”肖央央瞥他一眼，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紀游笑了笑，起身往裏走：“我這不是看你很緊張麽。”
“趕緊走吧你，一會兒我就跑。”看着紀岚和奶奶都沒在客廳，肖央央白紀游一眼，又喝了一口茶。
還挺香，也不知道是什麽茶葉...
慢慢喝了幾口茶，最初的緊張緩過去後，肖央央放松了不少，放下茶杯，瞅一眼茶幾上的電陶爐和陶壺，她拿起電陶爐旁邊的小瓷罐。
瓷罐上面蒙着一層紗布，随着輕微的晃動，隐隐的清香透過紗布傳來。
“香不香？”奶奶突然從廚房裏出來，見她在拿着瓷罐，笑眯眯地問道。
“哎。”肖央央吓得手一抖，差點手滑把瓷罐給砸了，忙不疊把瓷罐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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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香的，這是普洱嗎？”她說。
奶奶挺驚訝地看她一眼：“哎喲，你還能聞出來呢？”
“瞎猜的。”肖央央笑了笑。
肖偉華喜歡普洱，以前李如月和他還沒離婚的時候，她會故意去把那些幹燥的茶葉捏碎，然後換來肖偉華不輕不重的重視和說教。
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她以為那些微不足道的回憶早就被自己抛在了路上，可卻會在這樣不經意的時刻突然想起那些苦澀的清香的氣息。
奶奶是出來拿儲物間裏備用的廚房紙的，幫着取下在儲物間頂上的廚房紙，肖央央提出想跟着一起去廚房裏幫幫忙——雖然她并不會做什麽家務。
“不用不用，坐着吧，”奶奶說，“要是無聊的話打開電視看看吧，或者去那邊的書房逛逛...哎紀游，你這孩子怎麽留下客人就自個兒跑了呢！”看到紀游從衛生間裏出來，奶奶嗔道。
“我這不是去卸妝麽...”紀游走過來，對肖央央說，“想去書房看看麽？”
肖央央無所謂地點點頭。
但在走進書房時，她有些驚訝。
書房很大，滿滿的書占據了整整一面牆壁，書架對面是兩只看起來很舒适的藤椅和小茶幾，同樣放着一套電陶爐。藤椅外的小陽臺上，各類她不認識的花草欣欣向榮，搖曳在風裏。一套畫具和畫架擺放在一角，畫布上是一片銀杏林，應該還沒完成，但色彩的渲染和疊塗非常棒。另一邊則是一張大書桌，紀游的爺爺和紀岚正站在那邊說話。
“紀游...嗯？紀游，這是你的朋友嗎？”看到門口的兩人，爺爺擡起頭來問道。
“爺爺好。”肖央央說。
“哎，你好。來的正好，過來看看我的字怎麽樣。”爺爺招呼道。
“爺爺的字可好看啦！”紀岚抱着毛線團說，“是爸爸和姑媽的名字呢。”
肖央央跟着紀游過去，往書桌上看。
宣紙上寫着一句詩：守得雲開見月明。
筆力渾厚蒼勁，又不失舒朗開拓，倒真有幾分字如其人的意思。
肖央央由衷地稱贊了幾句，紀游也贊不絕口。
爺爺原本還有些高興，但不知想了什麽，神情一變，帶上了幾分悲切。
“見月明，見月明...唉...”他低語一句，緩緩垂下眼去。
見爺爺這樣，紀游微微皺眉，紀岚也是一愣，沒敢再繼續說話，原本其樂融融的氣氛突然間就低沉下來。
？？？
什麽情況？
肖央央有些不明所以，但突然想到剛才紀岚說的話：“是爸爸和姑媽的名字”...
月明顯然是女名了，看這樣子，月明恐怕是...
肖央央頓時有一種窺破別人家事的尴尬，正想着怎麽在凝滞的氛圍裏脫身，外面就傳來奶奶的聲音：“爺幾個，肖同學，吃飯啦。”
原本沉默的紀游順勢說：“爺爺，先去吃飯。”他頓了頓，“我媽…畢竟都過去了。”
？？？
你媽？你妹妹的姑媽怎麽又成你媽了？
被迫聽到一堆隐私的肖央央有些懵，克制住自己不要轉頭看紀游。
“是啊…都過去了。”大約是察覺到自己的失态，爺爺也沒有再繼續，“走吧，去吃飯。”
把震驚抛出腦袋，肖央央在心底默念：你是來吃飯的，你是來吃飯的…
紀游奶奶做的酥肉湯果然好吃，大小适中的酥肉起伏在熱騰騰的湯裏，混着白菜的鮮香和姜絲的微辣，鮮美而不膩味。
從剛才的書房就看得出兩位老人很有涵養，但沒想到一家人吃飯也遵循着食不言的禮節，除了一開始招呼肖央央“不要客氣”之外，飯桌上就沒再發出什麽聲響，只偶爾響起碗筷的叮當聲。
但氣氛并不讓人覺得壓抑，反而挺平和自然。
肖央央也早就習慣悶聲不出氣地吃飯，又在食物的香味中暫時忘卻了剛才的震驚，因此一頓飯吃下來還挺有滋有味的。
吃完飯閑聊了一會兒後，看出紀游爺爺的情緒不太好，肖央央便提出自己該回家了。
紀游便送她去地鐵站。
解釋了一下換乘車的路線後，兩人沉默下來。
剛過七點，天還沒有全黑下來，昏黃的光線在地上投下兩人的身影，不甚清晰的光影像是随時會交融在一起。
沉默了一會兒，紀游說：“雖然說不用了，但還是得謝謝你。”
“啊，”酒足飯飽的肖央央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他是在說什麽事，“那我就勉為其難說聲‘不用謝’吧。”
紀游笑起來。
肖央央也笑了笑，但轉念一想，又說：“哎，不過你還是得和紀岚好好說說這事啊，防患于未然總是沒錯的。”
紀游點點頭：“怕兩位老人擔心，我剛才也沒提，但肯定是要和我…舅媽，就是紀岚的媽媽說的。”知道剛才書房裏肖央央肯定留意到了細節，紀游也沒再掩飾什麽。
閉嘴，不要問，關你屁事。
念頭一轉間，肖央央決定忽略這個問題，換了個話題：“嗯，之前太緊張，我也沒拍那個混蛋的照片，就記得是個猥瑣臉，不然還可以給你照片防範一下。”
紀游說：“沒事，這種事我舅媽肯定會和紀岚的老師說，那些老師都挺負責的，應該會重視起來。”
肖央央點點頭：“那就好。”
紀游看了她一眼。
她莫名其妙：“幹嘛？”
嘴角彎了彎，紀游說：“實話說，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個又蠢又魯莽的人。”
“哈？”肖央央挑眉，“你還真是很不委婉啊少年。”
紀游繼續說：“但是後來又覺得，你還挺牛逼的。”他笑着看肖央央一眼，“看起來柔柔弱弱，卻挺能打的，平時一臉愛誰誰的樣兒，但是又會見義勇為挺身而出。”
“畢竟我可是有紅領巾的人。”肖央央随口說，“不用客氣。”
“所以啊，你看，”紀游說，“印象這種東西是會變的，就像你最初看到的我，肯定也和現在不一樣。”
聽到這，肖央央猜到了紀游到底是想說什麽。
這麽一天天地磨下來，其實她的氣也消的七七八八了，但她原本想的不過是就這麽繼續相處下去，但沒想到紀游會這麽直接地挑明。
果然是一位心思細膩敏感的美少年啊。
她挑眉：“然後？”
紀游看着她，認真說：“所以，一開始我對你的評價讓你生氣了，對不起。”
“啧，”肖央央說，“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我也只好說聲沒關系了。”
她看着紀游，戲谑道：“接下來要拉勾勾分果果還是抱頭痛哭一場？”
紀游笑起來，說了什麽。
夕陽的碎金落在他的眼睛裏，像是一捧金色的星星蕩漾在蔚藍的海中。
肖央央不由一晃神，等回過神來時，紀游已經說完了話，地鐵站也到了。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消息。”紀游說，“明天見。”
“白～”肖央央揮揮手，迅速竄進地鐵站裏，同時在心底無情地譴責自己。
你一個26的大姐居然對一個小孩子發愣，節操呢！
作者有話要說： 等下還有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