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二天早上, 顧氏的員工開始上班,大概是早上八點半,顧家勇來了趟辦公室。

幸白晚上四點實在是熬不住了,湊合着把辦公桌挪出個位置,趴着睡着了。

顧家勇來的時候,幸白還在辦公室裏埋頭睡覺。

幸白感覺到了開門的動靜,這才半眯着眼睛, 雙手撐在桌上,勉強能站起來。

顧家勇看着還沒睡醒的幸白, 有些生氣。

“我覺得你要不別幹了,回去吧。”顧家勇冷眼道:“受不了這個苦,來這兒幹嘛?”

幸白清醒的時候, 還有那麽點理智裝出一副好孩子的樣子。

現在還沒睡醒,裝都不想裝了。

所以他只是靠在辦公桌上, 靜靜地看着顧家勇。

這幾天顧家勇明裏暗裏給他找事情, 壓根都沒把幸白當個人看。

大抵是因為幸白的沉默, 顧家勇又是一根筋沒搭對, 偏頭對秦停道:“把文件都搬走, 就在這兒也沒用。”

秦停猶豫了一下, 還是跟着勸了一句說:“顧總,要不還是再等等吧,小少爺他還是在看的。”

“等什麽?”顧家勇怒道:“以後顧氏是不是要姓秦了?”

秦停聽話的閉嘴了。

畢竟他現在是在為顧家勇做事,本質上顧家勇針對的人,應該就是秦停針對的人。

顧家勇現在都已經把話都說的這麽清楚了, 秦停也沒有繼續往下勸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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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停走過去,正在收拾文件,準備抱起來。

手觸碰到文件的時候,突然被人壓了下來。

擡眸一看,原來是幸白,幸白一手拍在文件夾上面,用力向下壓了一下。

秦停沒辦法把文件搬走。

幸白擡眸看着顧家勇。

“我都看完了。”幸白輕微的打了個哈欠,“要不信,你可以随便抽查的。”

幸白這話說的輕松,甚至可以說是有點狂妄,好像完全不把這事兒放在眼裏似的。

顧家勇只是站在門口看着,一瞬間好像有了點熟悉的感覺。

說不上來,但是覺得現在的幸白和之前的某個人很像。

很聰明,記什麽東西都很快,甚至可以無師自通,也是這樣一般很有自信的告訴別人:我記住了,随便抽。

顧家勇頓了下,啊,記起來了,這個人是幸籁。

年輕時候的幸籁。

顧家勇有些晃神,始終是自己對幸籁有虧欠,心中自然也過不去。

現在不太敢直視幸白的眼神。

幸白把顧家勇的眼神都看在眼裏,估計走過去問道:“怎麽了?”

幸籁生前是個比較精致的女人,喜歡用香水,而且只用一個牌子的香水。

幸白剛好有這款香水,今天剛好也噴了。

熟悉的味道一次又一次的沖擊着顧家勇的鼻腔,嗅覺一路到達心髒,顧家勇的心跳速度,明顯加快了。

随後,他脾氣開始不太受控制。

幸白試探性的扶着顧家勇,學着自己母親的語氣說了句:“是不是太累了啊。”

顧家勇的指尖微微一顫。

眼前這個人,他看着不是幸白,幸白的臉在光天化日之下,一點點的變成幸籁的臉。

幸籁無數次晚上都是這樣的,顧家勇在外面工作很累,回家的時候幸籁不管多晚都沒睡覺。

她等着顧家勇回來,總會變着法兒的給顧家勇弄東西吃。

有時候是熱牛奶,有時候是清淡的粥加小菜,有時候是幸籁自己煲的湯。

曾經無數次,幸籁都會站在旁邊看着他吃東西,問他一句:是不是太累了?

顧家勇有些怕,那天晚上幸籁死在他的面前,口口聲聲讓他把二十三歲的那個顧家勇還給他。

鮮血流了一地,打濕了地毯,讓他想起了二十五歲的時候,那個從樓上一躍而下的姑娘。

也是死在了他的面前,同樣的鮮血直流,同樣的臉上挂滿淚水,同樣的……

顧家勇甩開幸白的手,頭上青筋暴起。

幸白被顧家勇猝不及防的推了一下,整個人失去了重心。

他整個人倒在地上,腰部撞上了一邊的椅子,讓他忍不住發出了一陣悶哼。

幸白眼眶含着淚,并沒有着急從地上坐起來,而是擡眸看着顧家勇,很委屈的問了句:“你為什麽要打我?”

“我做錯了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對我。”

“地上很冷的。”

“我以前,最怕冷了,你不知道嗎?”

顧家勇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瞳孔一瞬間緊縮着。

他看到了幸籁,看到了幸籁在怪他,像是一個來讨命的鬼魂。

幸白把顧家勇的表情都看在了眼裏,雖然有些不正常,但是還不夠。

“我疼。”幸白兩行眼淚從眼眶裏流了下來,滴到了地面上。

正巧,剛好帶了早點過來上班顧玉路過這兒,正準備進自己辦公室,卻發現了隔壁不太對勁。

他跟在後面看了眼,正好欣賞到了這場大戲。

幸白一個人沒辦法完勾起祁城的回憶,顧玉覺得自己應該來踩上一腳。

他走到幸白身邊,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幸白一巴掌。

随即,在幸白驚慌失措掙紮的時候,顧玉強行捏住幸白的下巴,大聲吼了句:“你在做什麽?看着我!”

幸白眼神躲避,無論如何都不肯看着顧玉。

顧玉背對着顧家勇,默默地給了幸白一個眼神,示意他往後退。

幸白一直往後退,最後蜷縮在一個角落裏,雙手抱着膝蓋,不願意看一眼顧玉。

顧玉跟了過去,就像是發瘋了似的,“想跑?”

“起來道歉。”

“是你做錯了事,是你應該道歉,不是嗎?”

顧家勇腦海裏很多場景交錯着,讓他大腦快要爆炸了。

他分不清楚那件事屬于哪個時空,只是感覺所有的回憶一股腦的回到了他的腦袋裏。

幸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可憐但是又倔強,他看着顧玉,咬牙道:“我都說了不是我的錯,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

幸籁死的那天晚上,顧家勇也是這麽逼幸籁的,幸籁也說過同樣的話。

“幸籁……”顧家勇嘴裏念叨着,“幸籁……”

顧家勇實在是受不了了,秦停想扶着他,但是被顧家勇甩開了。

“都死了,她們都死了。”顧家勇轉頭離開了,精神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顧家勇走了之後,前前後後幾個人都忙着去關心顧家勇了。

幸白辦公室門口從之前的熱鬧,又恢複了冷清。

顧玉起身扶了下幸白,把大門給關上了。

“腰部怎麽樣?”顧玉是看着幸白撞在椅子上的。

幸白明白顧玉這話什麽意思,邊整理衣服邊回答說:“沒事。”

顧玉納悶,“我看你也沒這麽……嬌弱,今天怎麽別人一推就倒。”

特別是顧家勇,他年紀已經大了,按理說是幹不過幸白的。

幸白冷笑了一聲,回答道:“他當然不會把我推倒,他沒那個力氣。”

“我就是順水推舟,演了場戲。”

顧玉沒明白,“嗯?”

“你可能不太清楚,以前還在顧家的時候,我媽對顧家勇很好,但是無論她怎麽對顧家勇好,顧家勇永遠都能找出我媽不好的點,動不動拳打腳踢的。”

幸白頓了下,背對着顧玉,大概是說不下去了。

顧玉道:“所以你是在給顧家勇場景重現?”

難怪幸白一推就倒,難怪被推到了沒急着坐起來,難怪……後面的對話,不像是幸白這個人可以說出來的。

幸白點頭,算是默認。

随後,幸白又補充道:“我是在演戲,但是你也不賴。”

竟然可以無縫連接,把當時顧家勇逼死幸籁的場景重現出來。

回憶和恐懼一瞬間都重現在了顧家勇的眼前,足夠逼瘋一個正常人了。

不過,顧玉疑惑,“你怎麽就知道顧家勇一定會想起以前的事兒?”

幸白半晌之後回過頭,望着顧玉,自嘲道:“沒有為什麽,可能因為……我和顧家勇是一類人。”

“?”顧玉喊道:“你在說什麽?”

幸白垂眸道:“顧家勇精神上有問題,受不得太大的刺激,只要情緒波動嚴重,旁邊再有一個人混混稀泥,顧家勇的精神就會錯亂。”

所有發生過的,或許自己日日夜夜幻想過得,都會不受控制的在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重新上演。

最可怕的是,這個時候,主觀意識是沒辦法控制住的。

因為這不算是病,而是一種特殊的性格。

病是可以治,并且有機會治得好的。

但是性格不行,性格治不好,只能自己改,可操蛋的是,自己根本無能為力。

只有不停的受着折磨。

幸白輕聲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怎麽逼瘋顧家勇。”

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都有同一種病。

“邊緣性人格障礙,你聽說過嗎?”幸白問顧玉。

顧玉蹙眉,隐約知道了,“聽說過,不了解。”

幸白旁若無人的說:“邊緣性人格障礙,會伴随着精神病,也會導致人精神錯亂,抑郁,暴躁,興奮等等,都可能。”

“自殺,也行。”幸白最後總結道。

顧玉聽完之後,半天沒說出話來。

顧家勇是邊緣性人格障礙,幸白說他和顧家勇是一路人。

答案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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