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人也能喊冤
上一世,一直到最後,陳學的家人都沒有站出來說過一句話。穆辭宿假想過很多可能,要麽是家裏沒人了,要麽是被打壓得太狠,沒法站出來。
可當陳學的奶奶哭着拉住他的手的時候,穆辭宿頓時什麽都懂了。
不是放棄,而是現實不允許。
和喬西一樣,陳學也是山村裏走出來的孩子。可和喬西不同的時候,陳學的父母很早就因為意外過世。而等陳學走後,陳家就只剩下陳學的爺爺和奶奶這兩個年過八十的老人。
他們不是不想求助,更不是對陳學的死無動于衷,而是因為上一世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陳學在死前都經歷了什麽!
只能說學校裏還有那麽一些良心未泯的人。
這一次,穆辭宿打官司的事兒鬧得很大,眼看着有贏得希望,所以在一審開庭後,有人偷着把這件事告訴了陳學的奶奶。
老太太在聽說後立刻出發,千裏迢迢從老家過來,就一件事,找到穆辭宿為給自己的孫子求個公道。
“我,我已經是半截身子埋在土裏的人了,眼瞅着就要去找他了。好歹到了地下,我得對娃子和娃子他爹有個交代啊!”
“您別急,慢慢說。”陳學奶奶情緒激動,穆辭宿趕緊先把人帶到樓上的房間裏,讓兩位老人坐下喝口水,在慢慢說。
“我知道您現在心情比較激動,所以我一點一點幫您梳理,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幫您的好嗎?”
“行!你問吧,我來說。”陳學爺爺還比較冷靜。
“你們是怎麽知道我的?”
“是別人告訴我們的。我們村子裏還有一個娃子也在省城上學,見過我家娃子最後一面。他說他死的可能冤枉。”
“但是我們也沒有辦法啊!娃子走了六七天了,我們才收到通知。娃子所有的東西都被收走了。我們到的時候,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啊!”
“不對,這不符合辦案流程!”
“什麽辦案流程?就沒有人報案啊!說我娃是自殺的。”
“那法醫鑒定報告呢?”
“那是啥子?”陳學爺爺和奶奶對視一眼,都一頭霧水。陳學奶奶顫顫巍巍的把懷裏緊緊抱着的書包交到穆辭宿手裏,“這是娃子留下的最後的東西,您看有沒有什麽用處?”
“我們聽人家說了,前面那幾個都是被欺負的,能不能替我看看,我家是不是也……”
老太太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我……我真的不相信啊!陳學是特別好的一孩子,特別孝順,出門在外生怕我和他爺爺擔心,從來都是笑着回來。以前農忙的時候,坐在地頭一邊背課文一邊幫我幹活。後來去了省城,有錢都寄回來。”
“他得了特別多的獎狀,給你看。”
老太太将書包打開,把裏面報紙包着的獎狀拿出來讓穆辭宿看。
從小學開始,主要是數學為主,縣級的、市級的、省級的、全國級別的……穆辭宿大致翻了一遍,幾乎能夠梳理出來陳學堪稱學霸的一路。
可縱使他再優秀,也到底沒有什麽下文了。
“娃子之前說過,再難也要把書念出來,還說以後掙了錢就把我們老兩口接到城裏去。他不會自殺的。十多年前,他親眼看見我和他爺爺送走他爸媽……娃子最孝順了,絕對舍不得再讓我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陳學奶奶哭着哭着就坐不住了。
穆辭宿趕緊扶着她在床上靠着,讓她冷靜下來,“奶奶您別擔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給您一個交代。”
“就,就靠你了。”
“嗯。”
穆辭宿點頭答應,然後他先把老兩口安排好了,接着帶走了陳學的遺物,打算找出能夠并案的理由。
不過即便如此,陳學留下的信息還是太少了。最後穆辭宿還是給陸蕭打了電話,約在了喬西家見面。
畢竟陳學的受害順序是在陸蕭之後,喬西之前。穆辭宿認為,這裏面或許有什麽聯系。
等穆辭宿到了喬家的時候,陸蕭已經提前到了。
三人一起檢查了陳學的遺物。不知道是不是被清理過的緣故,裏面除了一些日常的練習本,就只剩下一張歪歪扭扭的遺書。
“奶奶,對不起。”陸蕭念出來,然後就愣住了。
“你也覺得不對?”穆辭宿問他。
“嗯,這個字跡看起來像是陳學的,可我總覺得說不出來的古怪。”
陸蕭之前聽說過陳學這個人。
他和喬西還不一樣。喬西是個女孩,爸媽寵愛長大,某些方面會更脆弱些,況且于美倩幹的那些事兒,對于女孩子來說,比一刀一刀淩遲她還要殘忍。但是陳學不是,陳學當家早,性格堅韌,也足夠隐忍。而且陳學守着爺爺奶奶,按理說就是像尹言那樣瘋了也未必會死。
“我懷疑是謀殺。不過要等筆跡鑒定出來。”和陸蕭的想法一樣,而且穆辭宿總覺得沒有報警,不讓家裏人見最後一面,學校簽字火化,以及收走陳學大部分遺物這些舉動都太詭異了。
因為按照正常流程,即便是自殺,也要先報警,經過法醫鑒定,同時通知家屬,有家屬簽字火化。而且所有遺物應該全部轉交,這種種疑點,都說明了陳學的死,可能并不簡單。
而就在這時,喬西突然出聲打斷了穆辭宿的思路,“穆哥,你看這是什麽?”
穆辭宿順勢看去,原來喬西在數學書封面的夾層裏發現了一張奇怪算式的草稿紙。
有點像是什麽微積分?
穆辭宿這方面學的少,陸蕭顯然也不會。倒是喬西琢磨了一會,突然拿筆算了起來。
“你會?”陸蕭很驚訝,這題目明顯不是高中範疇。
“嗯。我是奧數特長生啊!”喬西的回複十分自然。她一邊算一邊給穆辭宿還有陸蕭解釋,“這種命題看起來很複雜其實是一種數學游戲。”
“什麽方面的游戲?”
“是外國一個老師給學生留下的遺産。能夠解出來,就能夠打開一個銀行保險箱的密碼。”
“保險箱裏有什麽?”穆辭宿也好奇。
“是他們老師對數學真理畢生的研究結果。”喬西嘴上說,手裏卻很快。“算出來了,是這八個數字。”
“不過有什麽用呢?”喬西十分迷茫。之前她看陳學把這張紙藏得隐秘,還以為有什麽線索,現在看又似乎不能說明什麽。
可穆辭宿的心裏卻陡然生出一種想法。
“真理……遺言……”聯想喬西方才說的那個典故,穆辭宿拿出手機,打開通訊軟件,輸入那八個數字進行群查找。
五秒鐘後,出來一個群——替天行道。
群成員12個,包括群主在內,全都沒有姓名隐藏。然而陸蕭的臉色卻驟然改變,“穆哥!就是這個群!這就是屠戮榜那個群!”
喬西聽到也湊過來看,緊接着她也呆住了。
“我,我知道這個群主。”
“你知道?”
“嗯。”喬西點頭,控制不住的開始發抖。“不可能啊,怎麽會是餘生學長?他……他和于美倩竟然是一起的嗎?”
喬西之前和穆辭宿說過,學校裏那些特權階級如果還有好人可能就是這個餘生學長。
之前于美倩欺負喬西,餘生看見了都會阻止。甚至有兩次,他還主動把喬西從矛盾圈子裏帶走。所以喬西非常感激他。
“餘生學長是我們奧數小組現在的組長。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好人。”喬西根本不敢相信,可陸蕭卻因此想到了一些事。
“等等,你說這個餘生也是奧數的?”
“對啊!”
“怪不得呢!”陸蕭冷笑,“我之前就覺得有點奇怪。因為一直以來,所有受害人都是男生,只有你一個女孩。現在倒是明白了。”
“就是這個餘生在搞鬼了!”
“沒錯。”穆辭宿也提到了一個沒有注意到的細節。“之前在S市,陸蕭和我提過屠戮榜,還有這個群,當時說是每個年級有三個,一共十二個,我那時候就在想,那剩下的三個人又是誰?”
“現在看來,多半是往屆畢業生!”
穆辭宿說完,立刻打電話找人查了這三個人的去向,終于将真相徹底還原。
誰能想到,這場校園暴力的開始,竟然是因為嫉妒。
國際學校裏百分之九十五的學生都是家境優良的富二代。
這年頭,富一代好做,富二代難守。所以那些小有資産的家庭教育孩子都十分嚴厲,從小就開始的精英教育。因此從某種角度來說,國際學校裏的這些孩子本身就是極為優秀的。
但是有些時候,天賦這兩個字卻是沒有辦法比的。總有一些人是老天爺賞飯吃。
例如這三個往屆畢業生就遇見了這種尴尬的情況。同年的三個特招搶走了他們的全部風頭。
于是,他們決定開始報複。認為這種特招進來的學生就是破壞學校的規則和秩序。
尹寧被選為報複對象,是因為他是贏過了群主的女朋友拿到的國際少年油畫大賽的優勝。而陸蕭是因為和群主争奪國家少年隊入隊資格。
至于陳學和喬西,恐怕就是因為他們在數學上的天賦。
細節點就在于,陳學和喬西是在餘生成為群主之後被選定的。
餘生只是在排除異己,就為了半年之後的國際高中數學競賽!
“太可怕了這個人。他們瘋了嗎?”
喬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麽。
然而穆辭宿卻有另外一種想法。“喬喬,如果他們的目的是這樣的話,那會不會在你們之前其他受害人的情況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說……”
“你們高中不是每年有因為不适應教學進度而轉走的?”
“對。”
“他們會不會也遇見了同樣的情況?”
“穆哥你打算做什麽?”
“我想把國際高中也同樣列入被告席!”穆辭宿眯起眼,校園暴力已經成為習慣,優等生之間的競争全靠不擇手段。然而老師、主任、校長、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漠不關心,只想着像割韭菜一樣收割他們最後奉上的榮耀。
這種學校,這種畸形的教育方式根本就不應該存在。
當天晚上,穆辭宿先去找了尹家兄弟,詢問他們當初遭受校園霸淩時的細節,然後第二天一早,穆辭宿就聯系了法庭。
他申請舉證期延長,并且要求聊天軟件方配合提供相關證據。同時他把那個群號交給了法官。
這是刑事自訴案件和民事案件最大的不同。刑事自訴案件如果需要,并且有證據證明是案件相關,在确定立案後,可以通過法院來申請配合調查。
穆辭宿現在要做的,就是強行調出這幫人的聊天記錄。
他要把他們的罪名統統挖出來。不僅是喬西他們四個,而是從有這個群開始到現在的所有受害人,統統挖出來。
而此時于美倩一家也同樣充滿擔憂。至于屠戮榜的群裏也難得不是因為如何欺負別人而變得活躍。
沒錯,在穆辭宿的窮追不舍下,他們終于開始感到害怕了。
“你們說,要是真的被抓了怎麽辦?”于美倩十分想哭。喬西能走到這一步是她沒有想到的。她昨天晚上偷聽到父母的談話,說如果實在不行,就要讓她去給喬西認錯了。
因為她的履歷表上絕對不能留下任何相關的罪名。
然而一直沒說話的餘生卻開口了,“每次遇見這種事兒,都是要給錢給錢給錢。我挺好奇,別人怎麽看。”
于美倩一開始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可回去和家裏父母說了之後,于美倩的父親卻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當天下午,于家律師又一次試圖和喬家人商議和解的事兒。可這一次,他并不是找到喬西,而是直接去了工地,找到了工地上,正在幹活的喬西的父親。
并且,這位于家的律師站在喬西父親面前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給你多少錢你能答應撤訴?”
作者有話要說:
喬西父親:不可能!做他媽的白日夢去吧!